“喂,你多少岁了?”一脸的胡子,委实瞧不出他的面孔。
“三十八。”
“哇!大我二十三哩。”温小良惊了下,轻叫,“好老哦你!真可怜,老成这样还得上沙场斯杀。
气笑不得!靳傀孱摇头,一哂。“屈罡昊四十二岁,和我相当,他不也常年征战,操兵练将的奔波吗?”
温小良没留意他的话,兀自想起屈更非的英姿,“屈更非二十岁!他穿起战袍来英气飒爽,不晓得有多么迷人呢。”
言下之意即是他靳傀孱比不上姓屈的小毛头!他道:“假若你有一个可能成为大金国元帅夫人的机会,你高兴不?”
“干嘛问我这个?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她的心上人是大明皇朝的臣将耶。
“等我一攻破山海关,大举入侵中原,坐上龙座,成为帝王之尊,你愿意成为我后宫的皇后吗?”
眨了下眼睫,又用手揉一揉眼睛,温小良大骇,“你的意思是……是……是要我和你成亲?”
“不错。”他喜爱她唇角的小梨涡。
“可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她是死心眼的人,天皇地王她都看不入眼的。
“屈更非自身难保,也许他将为他的大明皇朝捐躯……”
“不可以诅咒屈更非,呸呸呸!他会长命百岁,我会和他一块儿活到七老八十!”她的眉毛一挑高,一撇下,面色苍白得几乎透明。靳傀孱开怀大笑。
他实在是太喜欢温小良丰富十足的表情,不像宰妗,她永远都是一张高高在上的寡恩面容。
如鹰爪一般的臂膀一揽,小小的身子已在他的控制之下。
他低头,以他的大胡子摩挲着她的粉腮帮子。
温小良被他吓坏了,愣愣地连喘口气都觉得困难。
他轻声低语道:“我不会现在碰你,我会忍,等到破关的那一日,等到杀了明朝皇帝。”等到和宰妗的姻缘得以了断。
“不!不要。”温小良惊哭出声。
靳傀孱完全置若罔闻,大胡子“包围”之下的嘴唇亲吻上温小良的下颚和粉腮帮子。
“你乾脆杀了我,我宁愿去和阎王老子谈天说地也不要,和你成什么亲!”呜,她只要屈更非做她的好相公。
“小汉女。”呵,她的脸庞未施脂粉,却有一股好闻的甜味香气。“大婚之后我会给你世上最珍贵的一切,你安一百个心,即使本元帅拥有佳丽三千,你永远都是我惟一的婆娘。”
“不……”她使劲挣扎,她讨厌死了野蛮人的口水,却不知屋舍之外躲藏着一双妒恨的大眼睛,眼神凌厉如火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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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得太惬意了,靳傀孱你好大的胆子!”宰妗怒发冲冠的一掌劈碎木凳子。
竟敢口出不逊,他忘了是谁赏赐他一切的吗?该死!他想废掉我这个元配另纳妻妾,想把那小孩娃子纳为他的皇后?哼!简直是痴人说梦!
“如果不是我,他当得上大金国的大元帅吗?只要我手上的兵符一下令,他靳傀孱想要逐鹿中原?下辈子重新投胎再打算吧!”
她,宰妗便是大金王国的公主。
靳傀孱是她招赘的夫婿,亦是她的臣下。名义上他是大元帅,然而执掌兵符,拥有实际权力的却是她这个公主。
幸亏她一时心血来潮的亲临军营,否则靳傀孱的金屋藏娇教她情何以堪?
她可不愿当个被蒙在鼓里的蠢妻,盛气骄傲的她宁愿玉石俱焚。
她的感情极薄凉,但是她的恨火却是不容小觑。
“最毒妇人心!靳傀孱,是你有了异心,休怪我心狠手辣。”
自作孽,不可活。
第六章
“大将军!先锋官一人一马的突闯城门,守门士兵不敢不开城门迎接……”
“不肖儿!”一头灰发的屈罡昊震怒地以掌击桌,槐木桌应声而裂。
底下士官无不心凛神颤。
良久,屈更非直冲大厅,他单膝下跪,哽声哀求,“爹!请让更非调动特务……”
“胆大妄为!擅离军营,惟一死罪!”他最看重的亲儿竟然辜负圣恩违抗军法!
严以律己的屈罡昊一向公私分明,纵横沙场无一败仗的他颤抖着嗓,怒道:“来人!摘下屈更非的将官顶戴,就地处斩。”
“大将军?”
“万万不可啊!”众士官哗然不已。
屈更非却是勾起轻浅的笑意,知父莫若子的他自然明白父亲治军之酷厉,他是拼着一死也务必救出他的小良。他抬眼,泪光眩然,“儿子愿受死刑!但有一遗愿,请求父亲成全。”
“说!”虎毒不食子,但是一旦护短藏私,如何率领数十万,甚至是百万兵卒!宽慰的暗叹了一气,屈更非禀明道:“特务高手和潜敌士官请赐儿子一用。三日后,儿子甘受罪责!”只要小良安然,他愿自刎以谢大恩。
厉眼一扫,屈罡昊震慑於爱子的神色,再一瞥,爱子的银亮盔甲上竟是一片濡沾的乾血渍。
“怎么一回事?”
“不碍事,不过是吐了一些血,活络筋脉罢了。”
更非一向硬健体魄,即使是当朝的武状元也敌不过他的矫健身手,何人击败更非,竟然使他口吐鲜血?
“受了内伤?”毕竟是严父慈心啊!
“内伤?”是的,他的心几乎碎成粉末。他执拗的坚决道:“请求父亲,这是儿子惟一的遗愿。”
“倘若本帅不允呢,你将死不瞑目?”
“是。”
屈罡昊的厉眼沉压下,硬是逼回老泪,他如何忍心残杀幺子啊,但是莫可奈何,军纪之下人人平等。
“我不过问你意欲为何,但是三日后提着你的项上人头回营覆命。”
“谢父亲。”这是特赦,赦他苟活三日,但是已经足够。
一点也不留情,屈罡昊面色冷然,绝了父子恩,步出大厅。
一旁不敢妄言的士官纷纷上前,搀扶起屈更非,伤怀不已。
“你何苦?白白枉送性命,究竟为了何事撇下十五万兵马?”
“为了救回我的未婚娘子……”
“咦!先锋官你定了亲?”众人讶然。
“她是我的小良娘子……”屈更非泛出微弱的笑,“但是三日后我只能魂魄相随了。”
“为了女人?不值啊!”
“值得。”小良是他要的眷属。
猛地,他胸口一痛,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口,他满嘴的狂吐出鲜血。
“先锋……”众人骇急。
隐身於屏风之后的屈罡昊闭上双目,抓紧衣襟口,勉强忍下夺眶欲出的泪水。
小良?那是哪一家的闺女?
他的爱子愿意以命护卫,愿意为她舍下父子情义,他这身为大明父帅的心多么煎熬啊!
非儿!来世再续我俩的父子情吧。
别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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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国 宫殿
“宰妗,现下可是两国交战,情势紧迫,怎能轻率的叫回大元帅,恐怕会影响军心……”金王摸着下巴忖度。
“父王!”宰妗暗忖,野心勃勃的父王绝不可能因为儿女的情感瓜葛将靳傀孱叫回宫,那么她只有……
她眼一狠,悄声细语,“为了大金,女儿只好大义灭亲了。父王,事实上是靳傀孱起了谋反意图,待大军灭了明朝便要篡夺您的王位,这是女儿在军营中无意间听到的。”
“啥?孤竟养虎为患!好个靳傀孱,不念孤恩,该绞杀!”
宰妗连忙道:“靳傀孱是女儿的赘夫啊!但求父王看在女儿‘揭发’傀孱的孝心和忠心,饶他一死吧。”
“这……”
“反正傀孱虽然身为大金国的统筹大元帅,但是他的手中没有兵符和帅印,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大元帅罢了。”
“依你之见?”
“立刻叫回驸马,按个罪名,将他囚禁,直到他认罪,并且忠心向主!”
“孤这就拟旨颁布,但要以何名义叫回傀孱?所谓将帅在外,不受王命。”
宰妗狠笑一撇,“驸马是个好大喜功的人,父王可以‘行恩’和‘封赐’的名义诱他回宫,自信过人的他定然不疑。”
“嗯,孤就依了你的奏请,至于那二十万兵马……由你接收吧,反正兵符在你手中,你是孤的谪亲血脉,孤可以放心。”
“叩谢父王大恩。”狠笑收敛了,宰妗的面孔平静得看不出情绪波动。
靳傀孱,这是你负绝本公主的代价,而且,这只是个开端,往后有你好受的了。
至于那名小汉女……她可得耗费一番思量再做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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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兵大营
一阵响彻天际的笑声远传十里,久久方才歇止。
“大王终於‘行恩’於我靳某了!”他摸着两颊的大胡须,得意之色尽显无遗。
巴结的下臣忙不迭地进谗言,“或许大王会把帅印和兵符正式的交予主上,毕竟您是大金国的栋梁啊。”
“哈哈!”他的忍气吞声为的便是这一刻的到来。靳傀孱甩开宽袖,往石屋行去。
须臾,他踹开屋门,粗声喊吼着,“小姑娘!本大元帅来和你辞别了。”
“你不可以过来!”温小良一见像只大野熊的靳傀孱进了屋立刻尖叫,她拿起随身携带着的发钗抵住自己的心口。
“唉!又来这一招,本元帅不会靠近你,不必以死威胁。”哈哈哈,他的小人质真是贞节烈女啊。
“我不是做做样子,我真的敢死。”她呜呜泣咽着。她和屈更非亲嘴过了,也抱着一块儿睡过了,她是屈更非的人,她不可以让别人碰她一下,除非她死!
靳傀孱认输,安分地站在门口,笑说:“本大元帅回宫一趟,明、后日即可回营,你得想念本元帅啊!”
“呸!我呸、呸、呸呸!”鬼才会想念。
哈哈哈哈。“真的是太可爱了!小姑娘,你连生气的模样都让本大元帅心痒痒咧。”他将捧着帅印和兵符回来取悦这小东西……
他转身,关上屋门,一路上狂笑声震耳不绝。
温小良放下发钗,松了一大口气。
“幸好安宁公公当时唠唠叨叨的一定要我像个姑娘家梳妆打扮……”不然哪来的发钗可以当做自尽的利器……
暂时逃过危险的她一放松就忍不住放声哭泣,“屈更非,我好想你。你在,天塌了我也不怕,地裂了也有你护着。你不在,我真的好害怕,好想死!还有,我也想念仙女姑姑,好想再见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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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名紧身黑衣黑裤的男子潜入大金敌营,为的是救出一名女娃人质。
“咱们各自分散,半个时辰之后自行回归,以免落人敌阵之中。”所谓独鹰难敌众飞鸟,救人心切的屈更非不能罔顾同袍性命。
“是。”九名男子提气纵身。
一忽儿的时间,各人分头探寻伊人芳踪。
屈更非的黑眸极其闪亮,他已打定心意,此行若是无法救小良出虎口,他绝不罢休。
他飞掠过各个营帐,只求得见小良的身影。小良一定吓坏了。他的心揪扯得难受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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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异动!
已在大金兵营中坐镇主事的宰妗眯起狠眼,当下立断地点召弓箭手,她要迎头痛击不知死活的中原人士。
她并不稀罕大明朝的江山后土,但是她不容许任何人侵犯她的权势,她被骄宠得只以自己的意念任性妄为。
“站住。”她朝一黑衣男子怒道。
女声?屈更非一震,回身一瞥。
“你,想劫小汉女是不?”
“你是?”
遽然亮起灼灼的火光,四周已被人海和火把团团包围,他被困住了。
“我是宰妗,大金国的公主兼任主帅大权!
你想解救的人只要我出声一喝,她的脖子立刻被扭断,信不?”
“你敢!”屈更非的怒火沸烧而起,较之有形的火光更加炽猛。
“想试一试吗?”突地仰头尖笑了声,她问:“为什么冒死救人?她不过是个没用的女孩。”
“小良是我的未婚娘子。”是他的至爱。
“是吗?”宰妗挥了下手,屋顶上和帐包四周立即站上成百个弓箭手。
“你们汉人不都是三妻四妾?不是可以把自己的女人随意送人狎弄的吗?”她邪笑一嗤。
屈更非迅速地扫视四周一眼,他明白自己已无生还的机会。
“人在,情在。人死,情不灭。”但是他誓死捍卫他的小良!
“我放你走,但有一条件,你许下誓言,和那小汉女情爱全绝,永不瓜葛。”她偏不信汉子们的可笑情爱。靳傀孱不就摆了她一道吗?
“不许!”
“嗄?”她略略地怔忡了会。
“即使我现在身中百箭,我的肉体虽死,我的魂魄绝对和小良长相左右。”不离、不弃!
这汉子……“你不是富贵双全、蒙受皇恩的小将军吗?难道你舍得放弃一切?”
“人世惟一的眷恋是小良……”一切皆司抛,浮云若梦的权贵何足恋栈。
闻言,宰妗不禁为之动容,强势惯了的她其实渴望着一份真情实爱,但是这份渴望却是天底下最难拥有的啊。
她压下心中的激汤,硬生生的把面色凝沉下。她抽出腰间的一柄短剑,使力一颤,短剑出鞘之后成了长长的利刃。
“本帅可以放了那小汉女,”反正留之无用。“但是和你谈个条件……”
“只要小良完好无伤,任何条件我都答应。”擅离军营的死罪他都甘愿承担了,何惧之有?
“话别说得太满!”她将手中的长剑丢向他,待他接住,她冷笑着,“只要你这痴心汉自断臂膀,本帅立刻释放小人质。”
“一言为定?”
“绝不妄言!”她硬是不信玉树临风的汉子会呆笨的愿意自残。
屈更非使了手劲,握剑的右手一旋力,长剑的亮锐剑光急速一晃,直直砍向他的左臂膀。
这一砍,应是鲜血淋漓,断臂齐肩掉落,但是……
他惊骇,瞪着应声而断的……长剑!
长剑竟然折裂了,而他的左臂膀依旧毫无伤损,完好如初。
“这是怎么……”
“好样儿的!”宰妗狂笑不已,半晌,她的颊畔沽满泪痕。“为什么那没用的女孩能够得到你这般的深情厚爱!我嫉妒她,嫉妒得要疯了!”
而她堂堂大金国公主的赘夫竟然移情别恋,甚至意欲休掉她这与他结缡十载的元配。
“为何……”他诧疑。
“你以为你这一砍,即成了断臂的废人?但是这柄剑乃是把装饰取乐用的假刃,它的好处不过是剑身漂亮,赏玩而已。”“你在试我?”何必多此一举,大金女子不是飙悍得很?他却看见她的伤心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