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吃过早餐了吗?”鬼子爱关心问起。
英儿应:“回夫人,奴婢们都吃过了。”
鬼子爱的胃口也不大,一会儿就吃饱了,在喝着羊乳时想到问起:“你们刚才提到的寻欢帐,那是什么啊?”
两婢女闻言脸色立刻变了,又是一副惊恐模样。
英儿抖着声音:“夫人,您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在吓奴婢呢?”
“我是昨天才来到营地的,对于这里的事我真的完全不知道,到底那是什么,为何你们会这么害怕呢?”鬼子爱不明白地看着她们。
英儿和小璇对看一眼,回答:“夫人,寻欢帐就是供营地土兵寻欢作乐的地方,里面的妇女都是士兵四处抢来的战利品,士兵可以依着表现到寻欢帐里找女人取乐。”
这答案让鬼子爱差点没被羊乳呛到,她忙放下杯子叫道!“那不就是娼寮了!”
两个婢女都点点头。
像这样没法纪的时代,这样的事是常有的,但是竟然让她亲身遇上了,鬼子爱仍是非常的震撼。
“寻欢帐里有很多的妇女吗?”
“奴婢没进去过不晓得,但是听说有二、三十人。”小璇说。
鬼子爱盯着她们:“你们是不是刚被抓进来,所以幸运地还没被送进寻欢帐呢?”
“夫人,那些被送入寻欢帐的女人都是成了亲的妇女,而身子干净的女子则被集中在女帐中,等着让建立了大功的士兵挑选作为妻妾。奴婢和小璇现在是住在女帐里,奴婢们怕办事不力惹得殿下生气,那我们就可能被押去寻欢帐了。”英儿告诉鬼子爱。
怎有这样的事!鬼子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她冲动地吩咐:
“带我去寻欢帐,我要去见她们!”
两个婢女不敢这么做,英儿忙说:“夫人,这……这不太好吧?若被殿下知道了,奴婢们承担不起的!”
“一切有我作主,你们别担心,快带我去!”鬼子爱摆出身分下令。
两个婢女不敢违抗,便带着鬼子爱前往。就来到位在营区角落的暗红色帐篷。帐篷共有五座,鬼子爱走向其中最大的一座,而帐篷外皆没有守卫看守。
走入帐篷里,里面或坐或站的聚集了十来位的妇人!她们三三两两的说话聊天,见到陌生人到来都停下了声音看着她。
“这是殿下刚纳的夫人。”英儿出声介绍。
闻言,众女子都赶紧跪下拜见:“见过夫人!”
“快请起来!”
鬼子爱忙让众人起身!看着这些年龄不一,却都同样是历尽沧桑的妇女,她难过地说:
“我不晓得营地有这样的地方,现在我明白了,我会尽最大的心力救大家离开这里的,请大家放心!”她又为自己揽下了事情。
但是她这番话没有引来喝采,反而让那些妇人面露疑问。其中一人问道:“夫人,您要救我们离开这里?”
鬼子爱以为她们怕她做不到,所以出言安慰:
“是的,我想救你们离开。我明白这不是简单的事,但是我会克服所有困难将你们救离开的,你们别担心!”
“可是我们不想离开啊!”蓦然飞出了这样一句话,竟然还有许多人附议
“我也不想走!”
“对啊,我想留在这里!”
“我要留下!”
这下子是鬼子爱傻眼了,愕然叫道:“你们……要留下,不要离开?我是不是听错了,你们想留在这里?”
大家却是一起点头。
“为什么?”鬼子爱瞪大了眼,完全无法置信。
“夫人,我的家人都死了,已没有了家,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呢?”有人说。
马上一个微胖妇人跟话:“我也是,因为战乱,我家也只剩下我一人,我没地方可去,所以不想离开!”
“夫人,我们在这里至少衣食无缺,没有性命危险,若到了外面,不但可能被抢被杀,还可能遇上更悲惨的事,与其如此我宁可留下!”年轻的妇女也表示意见。
“可是留在此,你们不也是会被那些匈奴士兵欺凌吗?”鬼子爱急急表示。
一个颇有姿色的妇人站出来说明:
“夫人,殿下领导的军队军规分明,虽然我们要出卖身体,可是有次数限制,那些士兵也不能强霸地伤害我们,和做其它军队的俘虏比较下来,此地好太多了,因此我们都不愿离开。”
“但是离开这里,你们或许能有新生活,过着更好的日子啊!难道你们想一辈子都这样屈辱的活着吗?”鬼子爱真不懂这些妇女的想法。
又一个妇人露出无奈的笑容:“夫人,我们就是想活下去才不敢离开,我们不懂武,在这战乱的时代,我们也只能依附强人生存。战争已经夺去我们太多东西了,我们留下的就只有性命,现在是过一天算一天的活下去,除此外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呢?”
鬼子爱无言以对,她不是神佛,如何改变这大时代的运势?她纵有满腔热诚却只换得冷漠回应,她能怪这些妇女没有羞耻心吗?还是要怨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呢?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力无能!
鬼子爱还没从失落感中回神,却有新的状况发生了,两个士兵兴匆匆地步入帐里要寻欢,他们一入帐就见到了鬼子爱,两人登时是眼睛发亮差点回不了魂,没有迟疑,两人立刻冲过来要抢她。
“你们别胡来,她是夫人啊!”英儿和小璇忙护在鬼子爱面前。
但是两个士兵却一口叽叽咕咕的匈奴方言,一副听不懂汉语的模样,不客气地上前推开英儿和小璇,伸手就要抓鬼子爱。
鬼子爱吓得忙往后跑,那些妇女也帮忙要阻挡那两名士兵,只是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色迷心窍的两人哪肯好好听说明,他们只想得到那个大美人,就算要两人共享也没关系,所以阻挡的妇人都被粗鲁地大力推开,两人一定要抓到美人儿!
鬼子爱惊慌地四下乱窜,想从帐口逃开,但是两个士兵很聪明地将她赶往帐内,不让她有机会脱逃。
一个人再怎么会跑也跑不过两个人,而且她那过长的裙摆绊得她是跌跌撞撞地哪还跑得快,在她刚平稳一个踉跄侥幸没跌倒时,两个士兵却追到了她,一人一只手抓住了她。
“放开我,放开!放手……放开我!”鬼子爱骇然惊叫,尽全力地挣扎。
叽叽咕咕,两个匈奴人又说出一长串听不懂的话,看着鬼子爱笑得不怀好意。其中一个男人更欲抱起她,让鬼子爱是惊声大叫,奋力闪躲。
就在那人的手要搂上鬼子爱的腰时,传来一个威严的嗓音低喝,说的虽仍是听不懂的匈奴方言,但是鬼子爱却认出那是兰洌风的声音。
“兰洌风!”大力挣开了那两个匈奴士兵的钳制,她立刻奔向兰洌风,扑入他怀中紧紧地抱着他。
接下来的对话也都是匈奴语,但鬼子爱不担心听不懂,她只明白自己安全了!
在兰洌风几句冷冷的训斥后,两名匈奴士兵垂头丧气地走出帐篷,看来是要领受一顿不轻的责罚了。接着兰洌风就揽着鬼子爱离开寻欢帐。
硕实的手臂沉重地压在肩上推着她走,鬼子爱要用小跑步才跟得上,不过她不敢有怨言,而且还得伤脑筋等会儿要如何对他解释,因为他看起来脸色很不好,在生气着。
一回到寝帐,兰洌风就放开她,冰冷的脸色配上没有温度的语气质问:“你为了什么去寻欢帐呢?”
说谎她不会,就只有实话实说,却让兰洌风的神情更加的难看。
“很好,你真善良到想救天下人,但是结果呢?”
鬼子爱的脸色黯然下来。“结果是她们不想离开,我白费心思了。”
“不错,你还有自知之明,但是你却坏了我的规矩,引起了麻烦。两个奴婢我会从重责罚,至于你呢,你想接受什么样的惩处呢?”兰洌风冷漠地问她。
鬼子爱忙为两个婢女求情:“这不是英儿、小璇的错,是我一意孤行命令她们带路的,和她们无关,你别处罚她们了!”
“这又是你的仁慈在作祟,想为所有人扛下责任,你这小小肩头能承受那么多的责难吗?别忘了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想救人!”兰洌风不客气地指出。
鬼子爱摇着头:“我没那么伟大,但这次真是我不好,不能怪英儿和小璇,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只请你不要牵连无辜!”
兰洌风斜睨了眼鬼子爱:“或许为了能让你乖些听话,我应该好好教训没看好你的人!”
鬼子爱急得抓住兰洌风的手:“不要,我不会再胡来了,你别这么做,否则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尤其我已经看到那么多妇女受苦却无力相救,而今却还要连累别人受罪,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真的好……好没用!”说着说着,豆大的眼泪就簌簌落下,她背过身去不看兰洌风。
“这样的事值得掉泪吗?”兰洌风皱起眉头,这女人还真爱哭。
不说还好,这一讲连哭声都迸出来了,鬼子爱再转回身,哽咽低语:“可以借……借你的胸膛一用吗?”没等他回答,她就伸手抱着兰洌风结实的腰杆,脸埋在他怀里哭泣。
这情形让兰洌风浓眉皱得更紧了,愈听她的哭声他脸色就愈难看,想说她却又于心不忍,只得搂着她无奈开口:“你还真爱哭。”
腰上的小手抽紧,飘出带着哭腔的回答:“我家人也都这么说。”
轻叹口气,兰洌风的语气柔和了下来。“你……别哭了。”
“那你不要为难英儿和小璇好不好?”她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望着他。
“可以,你也要保证不去不该去的地方。”兰洌风提出交换条件。
鬼子爱赶忙点头:“好!”
兰洌风大掌抹去鬼子爱的眼泪后放开,“我还有事,你就好好待在帐里别乱跑了。”叮咛后他便转身离开。
“兰洌风,谢谢你!”鬼子爱没忘了道谢。
他脚步停了下,不加思索地冲口而出:“叫我洌风!”
看着白发下的孤傲身影消失在帐门外,鬼子爱明白兰洌风其实非是穷兵黩武的残暴战神,他也有颗善良的心,甚至比旁人更加的孤独脆弱。那头白发该是后天变化的吧,但为何他还如此年轻就有一头白发呢?难道真有如伍子胥一夜急白头发的事吗?她想明白!
既是要感化他,她就要了解他的一切,包含他的过去,她都要想办法知道。他让自己唤他洌风,这是他们关系和好的开始吗?有这样的进展令她开心!
她愈来愈有信心,自己能在一个月内完成不可能的任务了!
第七章
激情过后,鬼子爱偎在兰洌风身侧平稳气息,见到他的白发贴在汗湿的胸膛上,她伸出小手把玩着他的发丝,用不经意的嗓音问:“你怎那么年轻就有头白发呢?”
立刻地,兰洌风的身体变得紧绷,他大手抽回自己的发丝,漠然以对:“别问我不会回答的问题,睡吧。”翻过身,背对着鬼子爱睡觉。
看着他突来的冷漠疏离,让鬼子爱明白发色是个不能谈的禁忌,否则这几天与他相处下来,他们过得算是很愉快了。
在第一天到寻欢帐闯祸的事后,她很听话地尽量不违逆他,用心观察他的言行,希望能更加地了解他;结果发现兰洌风虽然霸道狂傲,性子有时也冷漠无情得教人心惧,但是他对她倒很纵容。
他不限制她的自由,让她可以在营区里任意走动,虽然他说自己只是他的女人,不过实际上她却拥有夫人的身份,所以士兵们都对她很尊重;还有她学不来匈奴人拿起整块肉大口吃的习惯,在两人一起用餐时,他都会用自己的匕首为她将肉切小块让她好入口;甚至她对马儿有兴趣,他还挑了匹温驯的母马,再派人教她骑马。许多事他都很为她着想,但却不会说好听话,可是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关心。
匈奴人本就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群族里每个人都有专长,各司其职,他们也将这套法则用在行军打仗上。因为军队里组织完善,那打起仗来就能补给充足而无后顾之忧,所以营区也像个小型社会,从工匠、打铁匠到厨师、裁缝师都有,所以她也不无聊,今天去看人打铁铸兵器,明天看人补衣做靴子,或是到营地旁的牧场和刚出生的小羊戏耍。这些羊群有的是原先跟着军队移动,但大多是沿路搜括而来的,也有不少是百灵族送来的礼物。羊的功用很大,除能天天供应羊奶外,遇上庆功宴时也有烤全羊大餐,毛皮又可以制成衣服,是军营里很重要的资产。
在这儿有许多是她不曾接触过的事,有如此多新奇事物让她学习,让她日子过得很充实。说来惊讶,她很喜欢目前的生活,简单却很实在,只是她也很想念家人,不知道凯尔是不是利用月光石回去现代了?没人捎讯息来给她,不过危险的事她都担下了,他还会有什么问题呢?应该可以平安离开这个时空的。
但是自己呢,一个月后她真能离得开兰洌风?他肯让自己走吗?
那时她请巫俞转达给凯尔的话只是个借口,她不想杀兰洌风的借口,如今才想到那借口里似乎有太多的问题了,像她如何偷溜到满月谷和老大相会回现代呢?就算她偷跑成功了,她的突然不见,会不会再让兰洌风又找百灵族的麻烦呢?万一在这个月里军队离开此地,那她怎么办?又要如何回满月谷见老大?老大没见到她,势必不会放弃而四处找寻她,一个现代人在这兵荒马乱的古时你里走动,这样太危险了,想到就教她忧心!
还有,她假使真让兰洌风不想再杀人了,但打仗不杀人就会被人杀,这不是反而害了他吗?
完了,不想还好,仔细思量起来,她似乎将事情弄得一团糟了,不但让自己陷入进退唯谷里,还可能连累到家人。老么常说她过分的善良会替自己和别人带来麻烦,她以前还不相信,善良怎会有罪嘛,如今事情给她遇上了,她才了解老么果然没说错,她现在真是麻烦上身了!
怎么办?自己惹出来的问题要自己解决,她无助地敲敲额头,偏偏在此她又没人可以商量拿主意,该如何做呢?在烦忧之下,她戒了许久的咬手指的坏毛病又出现了。咬着左手食指,她努力地想办法。
她想面面俱到,不伤害到任何一个人,但是这好难,几乎是不可能办得到,不管怎么取舍都无法满足所有的人,教她好为难,就更加用力地咬着手指思索。
“啊……”指尖传来的一阵刺痛让她轻叫了声,嘴里也同时尝到了咸咸的腥味,她忙将嘴里的手指拿到眼前看,藉着窗子透入的朦胧光线里,见到了指上有着红色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