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知道?」
「猜的!」青樨对她露齿一笑。「能在三天内卖掉公司和祖屋,邱耀光一定计划很久了,不是他才有鬼。」
「对不起。」晓笙叹口气。「我应该立刻报警的,可是……邱经理求我放他父亲一马,我……我一时心软,想不到事情竟会演变到这种地步,後来又传出你发生意外的消息,我以为……想不到全是他安排的阴谋,我……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梦岛』受台风侵袭,导致伤亡惨重的意外是事实,但你怎么会以为我死了 ?」
「消息是邱耀光放出来的,我早该知道他是骗人的,却……」
「晓笙,你是不是爱上了邱儒平?」青樨蓦地转过身,清明的眼眸对上她,以晓笙的精明干练,不可能那么轻易就上当的,除非她陷人情网,被情爱蒙蔽理智,丧失了判断力。
晓笙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埋进双膝里,一阵沉默过後,她才缓缓抬起头来。
「我会发现邱耀光的罪证全是因为邱儒平的缘故。」她无力地勉强笑笑。「你走後,公司的事情全落在我一个人身上,我每天加班,多亏邱儒平帮助,才有惊无险度过那么多天,後来……我……他一直很尽心地帮助我们,我们……那时候我只觉得他真是个很不错的人,就在你离开後的第五天,我们一起参加一场酒会,後来他喝醉,我送他回家,却无意在他家中发现一卷录音带,就是邱耀光买凶掳人的证据。我质问邱儒平,他告诉我他父亲的丑事他早知道了,所以录下那卷录音带,要胁他父亲不得再使坏,否则要公布邱耀光的罪状,让他身败名裂。可是他求我,不要把这秘密说出去,邱耀光毕竟是他父亲,可能的话,他并不想伤害自己的父亲,我……我竟笨得相信他的话,早知道他们父子是一丘之貉。直到你死亡的消息传来,事情终於一发不可收拾,我只能想办法尽力保住紫茉不受伤害,其他的,公司、房子……对不起,青樨,我没脸见你,若不是我被邱儒平骗了,也不至於……」
青樨很讶异,事实竟然这般复杂。她才离开半个月就……天意,真是天意!那场台风、晓笙的恋爱、儒平堂哥的秘密,所有关键都选在同一时间凑在一起曝光了,除了巧合,还能说些什么?
「晓笙,我相信儒平堂哥没有骗你。邱耀光做的事,和他没有关系。」
「青田樨——」晓笙不敢置信,她到现在还为邱儒平说话。「他早知道邱耀光的坏事,却一直帮他父亲隐瞒真相,到最後又害得你……而且邱耀光弄垮了『东方集团』一家分公司,他明知道你正和东方柳邪谈恋爱,却一点情面都不留给你,这下子你和柳邪该怎么办?他把你最後一条後路都截断了,他们父子简直狼心狗肺。」
「听我说,晓笙,儒平堂哥若真是那么坏,他不会偷偷把邱耀光的罪证录下来,而邱耀光也不会在卷款潜逃时,将儿子留在台湾当炮灰。」
「谁知道他们父子又要什么坏主意!」晓笙撇撇嘴。
「晓笙!」青樨失笑道。「现在处境最尴尬的该是儒平堂哥才对,背负父亲犯下的所有罪过,没捞到半点好处不打紧,女朋友又不谅解他,可说是三面不是人了。」
「谁是他女朋友!」晓笙吼她一句。
分明是欲盖弥彰。青樨嘲谵地瞄她一眼。
「都跟人家上床了,还不是女朋友?」
「你——」她怎么知道?就那么一次酒醉糊涂嘛!晓笙蓦地羞红了脸。「那你呢?和东方公子在『梦岛』相依相偎了半个月,是不是连孩子都有了。」
「上帝明鉴!柳邪说我还太年轻,不适合生孩子,所以在二十四岁前不会碰我,我们绝对是清清白白的交往。」
「不会吧!」晓笙惊讶地咋舌,二十世纪末的今天,居然还有这种男人!哪座金字塔里挖出来的?「那不是毁了,你和人家没名没分,现在又发生这种事,你们还有机会结婚吗?」
「当然!」青樨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我对柳邪有信心,他不是任何人可以左右得了的男人,我爱他、他也爱我,打个赌,要不了三天,他一定会来找我,我们会结婚,重新创造属於自己的王国,然後等我二十五岁,我们第一个孩子会出世 。」
晓笙定定地看著她,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你真的这么相信他?一点儿也不怀疑?」
「我当然怀疑过,你忘了,一开始我还迫不及待想逃开他的。」青樨拉她起身。「是你教我去面对的。同样的话,我现在回送给你,好好想想你和儒平堂哥的事。」
「我和邱儒平……」晓笙忍不住苦笑。「青樨,你肯原谅我吗?」
「你有什么天理不容的罪过吗?」
「我害得『邱氏』倒闭、邱家家破人亡、我有负你的委托,而这全是因为我的一己之私。」
「晓笙,你知道吗?」青樨牵起她的手往山下走。「邱家会落到这步田地全是邱家人咎由自取,自私、功利、无情,这是最典型的邱家人特性,这项特性帮助邱家人在瞬息万变的商场上成功创造了莫大的财富,却也因此而败坏了所有家产。为富者当知仁义,这是我在『梦岛』上学会的,可惜我的家人们都不懂得这项道理,甚至连以前的我都做不到。分家、破产这是早晚的事,根本与你无关。」
「青樨,你变了好多。」晓笙露出再见以来第一抹如释重负的真诚笑容。「你好像脱胎换骨一样,变得又成熟、又稳重。」
「我长大了嘛!」青樨笑道。「接下来就看你罗!」
「看我什么?」
「你和儒平堂哥啊!」青樨发出戏谵的声音。「你自杀、又失踪,儒平堂哥肯定急坏了,也许他正翻遍全台湾找你呢!」
「不可能,他——」剩下的话全梗在晓笙喉里了。
站在小木屋那条修长的身影不就是五天不见的邱儒平!怎么可能?他居然找到这里来。
晓笙脚跟一转就想逃跑,所幸青樨即时拉住她。「逃了可就长不大罗!」
半拖半拉地将晓笙带到邱儒平面前,青穉朝他打个招呼。「好久下见,大堂哥。」
「好久不见。」邱儒平讷讷地开口。「我父亲的事,我很抱歉,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喔!」青樨挑高眉毛。「怎么交代?」
「国际刑警已经盯住父亲的行踪,相信不出一个月就可以把所有的钱追回来。」他压抑的语气里有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忧心的目光则始终流连在晓笙身上下曾稍离。
「你把证据交给了警方?」青樨很讶异。
邱儒平痛苦地点头。「我必须给死去的叔公们一个交代,而且为了阻止父亲雇用的那批杀手行动,我不得不如此。」
青樨不晓得还能说些什么?她佩服邱儒平「大义灭亲」的壮举,可是这种作法同样也令人难过。
「她……」邱儒平指著晓笙,一脸关怀之情毕露。
「晓笙。」青樨把她往前推。
「青樨——」她忸怩了下,该如何面对他?
他憔悴了,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好像几日几夜没睡。他的下巴长满青青黑黑的胡渣子,和以往的意气风发简直不能相比。
诚如青穉所言,在这一连串的事件中,受伤害最大的是他。夹在亲倩与公义之间,得不到任何援助与谅解,不管偏向那一方,他的选择终究会伤害自己最亲爱的人。
难怪他落拓至此,晓笙控制不住泪水模糊了眼眶,到底是爱他的!尽管只是一夜情,她的心却早不知在何时就失落在他身上了。
「晓笙——」邱儒平喃喃地低喊,知道她自杀的消息,使他悔恨得差点随她而去。
後来又得知她失踪,他开始不眠不休地找她,台北、桃园、台中……一路找下来,几乎翻递全台湾。若非昨晚那通莫名的电话,告诉他,她正在阿里山上,抱著姑且一试的心情,他连夜开车上山,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让他找到她了。
这种时候电灯泡是不是该闪了?青樨眨眨眼,淘气地笑道:「大堂哥,我的美女秘书借给你了,不还也没关系,你尽管带走好了。」她一边大笑,一边走进小木屋里。至於屋外,就留给那对小情侣好好谈情说爱一番吧!
「谢谢。」邱儒平一本正经地道谢。
「青樨——」晓笙胀红著一张俏脸直跺脚。「遝有你,笨蛋,听不出人家在调侃我们吗?」她指著他的鼻梁不依地娇骂。
「那有什么关系吗?」他毫不在意地耸肩。「最重要的是我又见到你了。」他深情的眸子紧紧锁在她身上。
「那又怎么样?」她躲开他的搂抱。「这次的事件我们都有责任,尚未解决之前,我永远於心难安。」
「我会解决的。」他扳过她的肩,强迫她和他面对面,直盯著她的双眼,严肃道:「到时候,你肯嫁给我吗?」
「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她哽咽地说道。「除了你,我绝不再嫁其他人,只是我也绝不容许因循苟且,逃避错误,这样子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你能了解吗 ?」
「晓笙,」他心疼地搂紧她,亲吻她的额头。「我了解。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事情有一个圆满的结局的。」
一直看到这里,青樨才悄悄放下窗帘,关上窗子。看来晓笙和邱儒平是和好了。做了一件好事,她的心情挺愉快的。剩下的就是她自己的麻烦了。
去找柳邪吧!那家伙不知道怎么了?人家邱儒平都找来了,他还无影无踪,真是有够混。
会不会是因为这次的「邱耀光事件」,他被禁止再和她见面了?也不是没可能!果真如此,她现在去找他好吗?搞不好反而碰一鼻子灰呢!
可是不找又说不过去,怎么办呢?唉哟!烦死了。
「混帐东方柳邪,你死哪儿去了?」她忍不住大吼。好想他。
第十章
「当然是死进了邱二小姐的闺房里罗!」一个戯謔的声音突兀地在小木屋里响起。
青樨转身。「柳邪!」不会吧?她揉揉眼,定神细看,真的是他!
「可不就是我。」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朝她挥手。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跳过去搂住他,螓首埋在他宽厚的胸膛,贪婪地吸取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迷人的男人气息与安全感。
天哪!抱著他,静听他有力的心跳、感受他炽热的体温,他的呼吸与她的合一。她这才发现对他的思念有多深切,已经完全融入了她的骨血,窃据了她的思维。
她控制不住嘤嘤哭泣地瘫在他怀里,晶莹珠泪沾湿了他的衣襟。
「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来?」她控诉著。天知道,自离开他後,她就开始倒楣,简直就像有扫把星跟著一样,诸事不顺。
「对不起!」他轻柔地捧起她的脸,像是举行神圣仪式般伸出舌头,一颗一颗舔著她透亮如珍珠的泪水。「你受苦了。」
「嗯!」她羞红著脸垂下头,脸蛋埋在他怀里,不停地摇著脑袋,半是报复吧 !她故意让所有鼻涕、眼泪弄脏他的衣襟,谁叫他老是叫她又爱又气。
她故意的!存心叫他良心不安。
柳邪知道,却拿她没辙,哭泣的人最大,他只好抱著她又哄又拍。
「好啦!别哭了,其实我早就来了,只是看到你和晓笙有事要解决,所以一直躲在旁边,本来想等你搞定之後,再出面和你相见,谁知道你那么逊,一搞就是三天,半点进展都没有,我只好再管一次闲事罗!」
「哦!我就说嘛!儒平堂哥怎么知道我们在阿里山上,是你告诉他的对不对?」她的眼泪说停就停,不到半秒钟又清明亮眼得教人目炫。
「废话!」他朝天翻个白眼。「你那个大堂哥啊!只会开著车子到处乱转,根本没半点思考能力,我想要是再过个三天,他找不到人,八成会去买支铲子,挖遍台湾每一寸土地。」
「那是因为他担心晓笙,哪像你……」她瞠怒地瞥他一眼。「一点儿都不关心我。」
「天地良心!」他瞪大眼睛,举起右手,状似发誓地说。「我可是什么都准备好了,才来找你耶!」
「你准备了什么?」她爬下他的胸膛,总算还记得给客人倒杯茶。
柳邪接过她倒来的热茶,轻啜一口。
「紫茉啦、季嫂、还有你那间小套房……很多啊!」
「你都知道了。」她满脸惭愧之色。
「你离开『梦岛』那天,我就知道了。」他拉她坐下,头枕在她的膝上。
是那通把他从机场叫回去的电话吧?她猜,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玩起他的头发,虽是男人,但他的发丝又柔又软,摸在手里的感觉奸舒服。
沈默持续了近十分钟,她才涩涩地开口:「结果呢?」
他捉住她微颤的手,一根一根轻吻那修长的玉指。
「我跟老爸脱离父子关系了。」
喝!她蓦地滞住了呼吸,脊梁骨挺得又僵又直。
怎么会这样?事情竟然恶化至此地步,是她害了他。
「我……」她想开口说些什么,这才发觉喉咙早巳哽咽得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终究还是伤害到她了。他无言起身,万般怜惜地将她微颤的身子紧紧搂进怀里。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一下下轻拍她僵直的背脊。
良久!她终於低声抽泣了下。「对不起,柳邪!都是我害了你。」
「你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滔天大过吗?」他眨眨眼,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这不是她刚才拿来说晓笙的吗?他怎么知道?他到底跟在她们身边多久了?她瞪他一眼,这个人,越与他相处就越发觉他的神通广大,他究竟还有多少本事啊?
「青樨,亲爱的,我现在无家可归,只能投靠你了,你以後可要爱护人家,不能欺负人家喔!」他正经的表情维持不到三分钟,转瞬间又摆出一张嘻皮笑脸。
她瞪大眼眸,猛然恨恨地掐住他的脖子,就是这副死德性,讨厌鬼!老是把她气得半死,可她偏又不争气地爱惨他了。
「你去死啦——」她啐他一口,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到太平洋里。
「救命啊!谋杀亲夫——」他突然鸡猫子喊叫起来。
砰砰砰!就听到窗户、大门、楼梯忽然出现四条人影,寒近、温和、晓笙和邱儒平全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这一幕。
柳邪倒在沙发上,笑得三八号兮;青樨两脚横跨,压在他身上,一只手还捣住他的大嘴巴。这种姿势说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所有人都呆了,尤以青樨红似晚霞的俏脸最显眼。「你们都没事干吗?」她恼羞成怒地大吼。
「对啊!」柳邪好不容易才把他的嘴巴从她的手里拯救出来,却又立刻犯贱地怪叫道:「你们真是讨厌。亲爱的!别理这群无聊人士,我们上楼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