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尚依依故意虚弱的应了一声。他扶她坐好后,马上后退三步保持距离。
‘书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快走?’尚依依用充满哀求的眼光看他。
‘大夫替病人治病之后,便没理由留下来。’他实话实说。
‘如果有其他的理由,是不是就可以留下你?’葛书槐对尚依依异样的表现,心里有了警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尚依依突然上前抱着他。
‘人家好喜欢你,不想让你离开。’葛书槐本想用力推开她,又怕伤了尚依依的自尊,只好双手举高,表明不回应的立场。
‘依依,快放开我,这样让人瞧见了不好。’尚依依放开了他,但却掩面哭了起来。
‘我知道自己不够漂亮,配不上你。’葛书槐则安慰她:‘你很漂亮,只是我已娶妻,只能辜负小姐一番盛情。’听见他赞美自己漂亮,尚依依顿时勇气倍增。
‘我不在意为妾,只要能与君长相厮守,就算没有名分,也没有关系。’她可是放低了身段呀。
一个知府千金,竞能为爱牺牲,为了一个人卑微至此?可是,他的妻子,不也因为他的要求,愿意等待漫漫的三年吗?他不是个见异思迁的男人,自娶真情进葛家的那一刻起,他便告诉自己要珍惜她,视她为唯一,这是他的坚持。
‘依依,这世上比我更适合你的男人多的是,我并不是最好的那一个。’葛书槐极力劝慰她。
‘如果我只认定你呢?’尚依依用充满泪水的眼眸望着葛书槐。
‘尚小姐,请不要为难在下。’葛书槐坚决的表示,‘看样子,你的身体已无大碍,恕我即刻告辞。’葛书槐抛下一句话,掉头就定。
‘书槐……书槐……’
尚依依追到门口,倚着门板呼喊。而他,则像风似的,消失在拱桥的另一端。尚依依在等了一些时问后,拭去眼角的泪水,换上愉悦表情。
‘没关系,’她将那本神医药典的手稿拿出来。
‘你这本重要的手稿还在我手上,看你还留不留下来。’
葛书槐快速步回荷畔小筑,心想他得通知真情收拾行囊,好快点离开尚知府。远远的,他看见尚得志和真情站在廊下谈笑,心口一阵熟悉的怒意又袭上来。他们在谈什么,那么愉快?为什么真情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这样笑容满面?他悄悄踱近两人,并在转角处停了下来,看到尚得志正在向真情献殷勤。
‘原来葛姑娘诗词懂得比医理还多,正好在下也喜欢舞文弄墨,吟诗作对。’
‘真的?以前在家的时候,还有人陪我念念诗词,自从嫁……’噢!说太快,差点露了馅哪。
‘自从跟着大哥行医救人,东奔西跑、居无定所后,就再也没有闲情逸致了。’
‘既然这样,不如让在下念首诗给葛姑娘听听如何。’尚得志为了讨真情欢心,早忘记自己有几分斤两。他可是从小时候起只要读书便打瞌睡,成天只会玩乐的公子哥儿呢!‘呃……你听好啊!我要念罗!’他清清喉咙,‘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首诗,是他唯一念得全的,再多也没有了。
真情听完后,哈哈大笑。这首诗三岁小孩都会,还拿来跟她吟诗作对?不过……她这样大笑,是不是有失淑女风范?于是她马上收敛许多。尚得志从来就不知道这首诗是首趣味诗,今天看到真情大笑,他终于知道这首诗是用来逗人开心的。
‘尚公子,你真有趣。’真情想不出赞美的话,只好这样说。
‘葛姑娘开心就好。’尚得志为自己的表现,颇戚得意。
真情那宛如秋水的黑眸和皓齿红唇,让尚得志忍不住牵起她的小手。
‘说真的,葛姑娘认为在下人品如何呢?’他干脆直接示爱,如果可以就此把她留在尚知府,那更好。真情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急欲抽出手,却被他抓得牢牢的。
‘尚公子……你人很好啊,但可不可以先放手呢?’葛书槐看到他俩的举动,心中的一把火全冒了上来,他气冲冲的定到他们面前,用闪着杀人气焰的眸光看着他们俩。尚得志背对着葛书槐,而真情看到了他。
此时,真情突然想改变态度,因为她想看葛书槐生气,只要他生气,就表示他在意她。
‘尚公子,不知道你娶亲了没有?’她就忍耐着,让尚得志继续握住她的手好了。
‘在下在等一位像葛姑娘一样的女子出现,所以尚未娶亲。’他深情的说着。
‘那岂不是令许多名门淑女失望吗?’真情笑着。她的容颜因微笑而显得更加迷人,让葛书槐看了更加气愤。
‘在下对自身的家世非常自豪,人品也自觉在一般人之上,只是有个缺憾……’尚得志愈说愈小声,‘不知道葛姑娘是不是会认为……认为在下的鼻子不好看?’
‘不会呀!’真情马上否定,‘你人挺可爱的,只是,若没有酒糟鼻,你的人就更可爱了。’
‘尚公子的酒糟鼻若治好了,相信就更潇洒非凡了。’葛书槐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出了声。
‘葛大夫。’尚得志闻声,转身和他对望。
‘你来的正好,我这酒糟鼻有没有药方可以治疗?’为了娶葛姑娘,他一定要让自己变得完美。
‘有,当然有。’葛书槐马上回应。看我怎么整治你,竟然敢调戏我葛某人的妻子!葛书槐就近走进真情房间,立即挥毫写下药单——野参三钱、枇把叶l两、川贝母、南杏三钱、猪鼻子1个。尚得志接过药单马上皱起眉头。
‘猪鼻子一个?!那……多恶心啊。’真情忍住笑,看著书槐把气出在尚得志的身上。
‘一点都不恶心。’真情鼓励着:‘你没听过吃脑补脑吗?同样的道理,吃鼻子补鼻子罗。’
‘是……吗?’尚得志看看葛书槐又看看真情。两个人同时对他点点头。
‘好吧,我这就叫人买来。’尚得志拿着药单,高兴的离开。
尚得志出去后,葛书槐就把门掩上。
‘你刚才和他在做什么?’葛书槐冷下脸问道。
‘聊天啊。’真情嘟起嘴,背过身不看他。讨厌!他为什么就只会对她这样兴师问罪,为什么不像尚得志那样巴结她?‘和一个男人在房门前聊天,你是个妇道人家耶。’
‘他来找我,总不能客人赶主人吧。’
气死了!她转身瞪着他。
‘说说笑笑的,一点都不庄重。’
‘我哪里不庄重?’她擦起腰,将脸靠近他,愤怒的大吼。
‘他牵你的手,为什么不拒绝?’葛书槐也不甘示弱的将脸靠近,眼睛和她相视。
‘你看他牵我的手了,为什么不出来制止?你一点都不把我当妻子看待!’难道他不爱她?
想到这里,真情的眼眶迷蒙起来,雾气渐渐凝聚成小泪滴,滑下脸庞。她哭了!葛书槐心慌了,也心疼了。此时,两个人的呼吸频率几乎一样的快,而且都感受到对方所吐出的热烈气息。
‘谁说我不把你当作妻子的!’葛书槐大声的说完,便一把抱住她,将自己的唇封住她的。
葛书槐这突来的举动,让真情怔愣了好一会儿。她瞠着一双讶然的眼看他,但随即不久,便被葛书槐滚烫的热吻给融化,她依偎进他怀里,享受这份浓烈的感情。书槐是不是改变心意了?那表示她不用苦等三年了吧!
真情刚刚偷偷高兴着,葛书槐便将她推开‘对不起,我太冲动了。’他平静的说。和自己的妻子亲热叫冲动?他脑子坏掉了吗?
‘我也太冲动了。’冲动到不知提醒他,现在他们是兄妹的身分。
‘马上收拾东西,我先送你回家,再去办事。’
‘要离开这儿?依依小姐的病好了吗?’
‘她根本就没病。’
‘她明明昏睡不起呀,为什么你说她没病?’
‘她装病,想骗我来。’真情思索了片刻。
‘骗你来?难道……她喜欢你?’她话里有着浓烈的醋意。
‘别猜了,咱们早些离开就对了。’再不离开,不知情况会变成怎样。尚得志非真情莫娶?尚依依非他莫嫁?唉!真是一团乱。
‘书槐。’真情心情郁闷起来。
‘你喜欢她吗?’看他急欲逃开的样子,分明心胸不够坦然。
葛书槐奇怪的看看她。
‘情儿,如果我喜欢她,就不会这么早离开了,懂吗?’
‘喔!’她幽幽的回答。葛书槐转身朝门外走去,真情又叫住了他:‘书槐,如果你没有娶我,我们两个,你会选择谁?’他挑眉睇她。女人心、海底针,他实在弄不懂她在想什么。
‘如果你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我会选择她。’葛书槐临出门前,丢下这一句话,却不知道这句话,已让真情的心碎成好几片。
‘我的神医药典手稿不见了!’葛书槐于一刻钟之后,又折回真情房里,焦急万分的嚷着。当他包袱整理的差不多之后,才发现找不到随身的手稿,那可是他多年来的心血与智慧的结晶啊!
‘会不会忘记放在哪里了?我帮你找找看。’真情也跟着急起来。他的执着,可全在这本书上呀!怎么有可能丢掉?如果真的丢了,他会不会要她再等三年?哦!不成、不成,现下有个尚依依当情敌就够让她苦恼了,如果再让她和时间拔河,她不疯了才怪。她帮他把房间翻找了一遍,却还是没找到。
‘看来,只好再留下来几天了。’葛书槐无奈的说。
‘要不要告诉尚大人?请他帮忙找一下。’
‘也好。’夫妻俩遂相偕去找尚知府大人。
尚大人得知葛书槐的神医药典遗失后,马上召集全府上下的人,让大家帮忙找出手稿来。尚依依也因而才知道,落在她手上的药典,在葛书槐心目中竟然那么重要。
‘如果葛大夫的手稿在府内找着了,不知葛大夫要如何答谢?’尚依依故意诱导葛书槐往她设下的陷阱跳。
‘依依,捡到东西归还人家是理所当然的事,怎能要求答谢?’尚大人轻斥女儿太孩子气。
‘那可不一样,葛大夫的东西非同小可。’尚依依揪住葛书槐,‘它应该是葛大夫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了,你说是不是?葛大夫。’
‘是,它确实很重要。’葛书槐回答。
‘爹,那您说,若是找着了,是不是应该打赏呀?’尚依依又询问爹,企图获得有力的支持。
‘嗯……也对,这样大家会找得认真些。’尚大人终于同意女儿的看法。
‘好,只要有人找着了,我一定有赏。’葛书槐也认为有道理。
‘葛大夫,我现在就帮你找去。’尚得志喜孜孜的说,反身便朝内苑去寻找。他一定要把葛书槐的药典找到,然后就可顺理成章的叫他把妹妹赏给他。
尚依依嘴角噙着奸诈的笑意。葛书槐呀!你就等着把自己赏给我了。真情看到事情的发展,禁不住要妒忌起那本药典了。她想,她永远也不可能是书槐一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当尚得志寻到赏荷苑的时候,看见妹妹依依正在悠闲的散步,他立即凑上前去。
‘妹子呀,你别在那儿闲晃,快帮哥哥找到那本药典。’
‘哥哥为什么那么想找到它?’尚依依轻摇着蒲扇,扬去一身暑热。
‘我想向葛大夫讨赏。’
‘你想讨什么赏?’
‘我想讨他妹妹做我的娘子。’
‘哥啊,要讨他的妹妹作我的嫂子,不必找药典也行呀,我替你问问葛姑娘就可以了。’她怎么没想到,撮合哥哥和葛姑娘成亲,对她和葛书槐而言,只有助力而没有丝毫坏处。
‘真的?’尚得志两眼进射出希望的光芒。
‘那大哥就先谢谢你啦。’
‘大哥,妹子现在就去,你等我的好消息吧!’尚依依回到自己房间,找出了碧玉簪子,然后愉快的朝荷畔小筑走去。
第六章
趁着大伙都在忙着找药典之际,尚依依拉着真情到荷花池的一角。
‘葛姑娘,恕我冒昧,想问你一件事。’
‘依依小姐,请直说无妨。’
‘不知道葛姑娘亲事订了没?’
‘我……’真情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不好意思,我至今尚未寻到合适的人选。’
‘太好了,我这个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那我就直说了。’
尚依依脸上堆满了亲切的笑容,‘家兄很喜欢你,不如葛姑娘委屈些,与哥哥结成连理,而且我们尚家也会给你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啊……这……’真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来,这碧玉簪子先当作哥哥与你的定情物,其他的,等我去禀告爹娘再作决定。’
‘不、不行!’真情连忙回绝,并用力将尚依依送上的碧玉簪子给推回去。
‘我不能嫁给尚公于。’
‘为什么不行,难道是我家大哥配不上你?’尚依依语气转为愠怒。
‘不是的,是……’她想不出较好的说词,无计可施之下,只好把小时候相士说的那些话,拿来当作推托之词。
‘唉!我就老实说吧!我尚在襁褓之时,爹便请算命大师帮我算过八字。相士说我命带刑克,未满二十岁之前不能出阁,否则必会克夫,而真情现在才十八岁,恐怕——’
‘啊!是……这样呀。’尚依依听完她的话,马上将碧玉簪子收了起来。
‘其实这些话,我是不能对他人说的,但是,尚知府一家子全是好人,我不能隐瞒实情,而害了你们。’
‘也……也对,那就等葛姑娘年满二十岁再谈婚事吧!’尚依依连忙附和。
‘而且那位相士还说,就算我满二十岁之后,他也不能保证会真的没事。’干脆说惨一点好了,最好尚家的人都把她当瘟神,离她愈远愈好。
‘葛姑娘,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好了。’尚依依暗暗吐了一口气。还好,她老实的说了一切,否则哥哥岂不成了短命鬼?
‘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了,我还是帮书槐找药典去。’书槐?她喊相公书槐!真情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尚依依走远。不行!她和书槐不能再待在尚知府了,女人的直觉最灵敏,如果继续待在这儿,难保相公不会被尚依依抢走。
‘我现在就叫书槐离开尚知府。’真情说着,快步离开荷花池。
‘书槐。’真情尚未踏进葛书槐房间,便急着喊着他的名。
葛书槐正忙着把房子再寻一遍。
‘瞧你慌慌张张的。’他瞥了一眼甫进屋的真情,然后继续找他的药典。
‘别找了,我们回去好不好?’真情上前拉住他,用忧虑的眼神看着他。葛书槐停下找药典的动作,看着她。
‘怎么了,情儿?’他担心的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