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数看有没有少根头发就知道了。」有事的人是他好呗,咳咳~~
「你救了我?」
「不然呢?」被吓呆了吗?竟然问这种好笑的笨问题。上官谨咳红了脸,不忘苦中作乐,欣赏她此刻惊魂未定的憨傻表情。
「那……等等,我的榔头跑哪儿去了?」两手空空,她忆起方才摔下来的时候好象松了手。
「在这里。」上官谨晃晃左手,榔头稳当当的被他握着。
龚歆慈看着他手中的榔头,一边回想事情发生的始末,心里觉得有点怪。
刚才他明明已经走进饭厅,就快到饭桌了不是吗?她移眸,目测这里与饭厅的距离——少说也有四、五公尺。
而她摔下来所需的时间与他冲过来需要的时间……不行,她搞迷糊了。
还有,榔头什么时候到他手上的?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咳!咳咳!咳咳~~」
会议室内,令人厌烦的咳嗽声不时响起,简直就是庄严肃穆气氛的最大死敌,不时打断台上以投影片作汇整报告的人。
如果对方是同样职等的人就罢,倘若是上司,那就很难看了。
这个「难看」,不光是上级的脸色,还有自己身为下属的处境。
「会议中,禁止其他不必要的声音。」台上,缉毒组组长冷声警告。
「咳咳~~咳咳咳~~」
「我说,会议中禁止其他不必要的声音!」冷声转成熊咆,怒吼出不满。
「咳!咳咳~~」
「我说的就是你!」用来标示投影图像的光笔射向台下,点上第三排正中央的男人。「豺狼,你什么时候变成病狗了!」
「报告!咳咳~~组长你说的是不必要的声音,而咳咳~~咳嗽,生而为人谁没咳嗽过,咳咳~~所以属下认为并非……咳咳,不必要。」
「你……」一口唾沫倏地卡在喉咙,呛得缉毒组组长突然一阵狂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豺狼很忠心的陪着长官咳嗽。
好不容易顺气止住咳,缉毒组组长一双火眼死瞪这名手下,厚唇抿了又抿,最后咬牙切齿喊出「散会」,愤而拂袖离席。
同组的伙伴纷纷走近豺狼。
虎仔第一个开炮:「年轻人不要仗着气盛跟组长过不去,当心转调。」
「我不是……咳咳,故意的。」这一次他真的很无辜。
「你怎么搞的?像得了肺痨一样。」狐狸也跳出来。「该不会是肺结核吧?」
此话一出,一群人往后大退三步,以表现对豺狼的兄弟情谊。
啧。「我是内伤,一口气郁在胸膛化不开,才……咳咳~~」
虎仔闻言,从裤袋摸出一个圆形的小铁简。「喏,铁牛运功散,吃几口再配点开水就没事了。」
「随身携带?」
一票老少同事看傻了眼。
在同事诧异的目光下,虎仔很难得的红了脸。「不、不行吗?我家那只母老虎叫我带的,不行吗?」一群混蛋,他是好心耶!
豺狼又咳又笑的接受前辈的爱心,舀了几口和水吞下。
「不过你是怎么得内伤的?」狐狸疑惑地问道,「我们这组除虎老大之外就你身手最好,怎么搞的?」
「为了接住一个坠入凡间的仙女。」他说,双眼圆亮有神,笑意浮上唇角,酒涡深陷。「这点伤,很值得。」
虎仔担心的压掌贴在他额头。「这小子该不会发烧烧昏头了吧?」仙女?他还天使哩!
刚转进缉毒组的新人狐狸倒还有点浪漫细胞,可惜用的词不怎么罗曼蒂克——
「豺狼思春了。」他说。
「思春」一词,简单,白话,又好懂,同事间登时你来我往,揶揄起他来。
豺狼——本名上官谨,无视伙伴们打趣的调侃,依然笑意盈盈,满面春风。
经过这一抱之后,他是不会放的。
说什么都不放。
第六章
晚间六点三十分,新闻部一如以往进入更紧密的备战状态。
场务组仔细确认每一项必备工具,导播与剧组人员在副控室确认新闻顺序,以及放映机里摄影记者辛苦拍摄的新闻带子。
习惯先在化妆室做最后一次浏览的龚歆慈专注的读着新闻稿,记下每一则新闻的流程,这是她每天必做的功课。
也是上官谨进来时看见的画面。
只要全心投入一件事就会忘了周遭环境变化,这是龚歆慈的毛病,在借住她家的第三个礼拜,上官谨发现到了。
还是在两人半夜一起看影碟的时候才知道她专心起来,就像陷入只有自己存在的世界,旁若无人得很。
那时候,看到一半想与她讨论剧情,却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哇啦吵,专心看片子的龚歆慈根本没听见他说话。
好奇心起,他想看看她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他。他挑了离她最近的椅子入座,弓背微弯,以大腿为垫,双肘撑作支点,托着下颚静静看她。
龚歆慈果然专心,凝神到连喝水都不愿将目光从新闻稿上移开,小手往化妆台探,就算摸了好半天还找不到自己的杯子,也不肯转移视线。
这么认真的模样,让把杯子握在手里的上官谨觉得自己像个欺负人的恶棍。
「来,妳的水。」抓住她探索的手,上官谨将茶杯稳当当还给她。
龚歆慈握住,如己愿的喝口水润喉,习惯的将杯子放回原位,一点也没有发现这中间有什么奇怪,堪称专心的最佳模板。
就连上官谨的笑声,也被她阻绝在意识之外。
直到六点四十分,生理时钟响起该走上主播台的讯息,龚歆慈才从新闻稿的文字世界脱身,回到现实中。
一抬头——「吓!小谨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龚歆慈惊魂未定的捂着胸口。
「刚到。」私心里,他想把方才那张专注的小脸收录眼底,只属于他。「打扰妳工作了吗?」
「没有。」突如其来的俊脸大特写惊得她心慌。「我又忘记带什么东西吗?」
会有这个问题,是因为上官谨第一次踏进摄影棚是为了送来她忘记带出门的资料;之后又陆续来了几回,都是帮她跑腿远东西。
还有几次当起场务组的免费工读生,甚至帮找不到援手的灯光师搬灯组。
「没有。只是刚好到这附近,想过来看看妳。」
「吃饭没?」一如平常,她最先关心的是他那容易高唱空城计的肚皮。
「我等妳。」简单三个字,道出许多答案。
「好。」龚歆慈也很干脆。「等会儿我请你吃饭。」
「其实妳不必这样照顾我。」她真的把他老妈的请托做得十足,说实在的,这大大折损他的男性自尊,也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她是真的拿他当小弟弟看。
他不想作她的小弟弟,从二十岁起就没这么想。
嘟哝的话语意难辨,龚歆慈没听清楚,回头望着他。「小谨?」他刚说了什么?
看出她的疑问,上官谨挥手。「这话不重要,妳快去吧,我等妳。」
螓首微点,现在工作重要。「一个小时之后见,这段时间你可以待在这儿或者……」
「我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的!」一瞬间,上官谨藏不住自己的情绪,尽露在说话的语调中。
「小谨?」
「我的意思是,我不会走丢的。」刻意说得轻松,甚至开自己一个玩笑,「万一不幸走丢,我会追着妳的味道回来,这点本事我还有。」
噗哧!「你又不是狗。」
「有时候宁愿自己是。」他想起前天看见她抱着一头黄毛小狼狗直磨赠的情景。
知道跟一条狗吃醋很没尊严,可他就是忍不住,尤其看见那死狗的头好死不死就埋在她胸脯呼噜噜享受,还中途抬头伸出可恶的舌头舔她嘴角!
那只该死的狗!
「你在嘀咕什么?」奇怪的小弟,最近老是自言自语。
「没什么,妳的口红褪色了。」
「咦?」龚歆慈回头照镜子。「糟,大概是刚才喝水的关系。」读稿读得太入迷,忘记自己已经上好妆。幸好离开播还有十二分钟,还来得及补妆。
「我帮妳。」上官谨不由分说抢下她手上的口红。
「我可以自己来……」
「我帮妳。」
龚歆慈本就不是不好说话的女强人类型,而上官谨的口气又如此强硬,再加上开播时间在即,她只好顺从。
「你会上妆?」很不放心。
「大学时代参加过戏剧社,多少会一点。」听出她疑虑中的不抗拒,上官谨的心情好了点。「相信我,妳只会变得更美。把头抬起来。」
龚歆慈依言而做,上官谨也顺势轻捏她下颚稳住她的脸,另一手执起口红为她补妆。
因为上口红的缘故,不再说话,两人的交谈声断,沉默突然降临。
静谧的气氛往往会让人动起脑袋想事情,此刻,就是一例。
一方仰视,一方俯看——龚歆慈突地意识到两人太过靠近,还有自己让一个男人帮忙上妆这动作背后的意味。
怦咚!没来由的,心音促急。头一次这么近看上官谨,她才发现,以往只觉得可爱的邻家小弟其实是能用「帅」字来形容的。
他的五官立体而分明,一双眼因为专注变得炯炯有神,端直的鼻梁下有张时时往上弯起笑的唇,透着红润……
老天!她在想什么?悚然惊醒,龚歆慈被自己脑袋中的念头吓到。
怦咚怦咚怦咚!心跳得飞快,好比她第一次坐上主播台的时候,像是心脏要从嘴里跑出来似的。
「歆慈?」那张朱唇轻唤她的名,带着困惑与关注。
「啊?」龚歆慈直觉抬眸,扫见方才遐想的「重点部位」,吓得赶紧移开视线。
「口红上好了。」虽然不明白,上官谨也不问,现在不是聊天的时机。
双手握住她两臂,扳她面对足以照进半个人的镜子,他笑说:「妳看,不错吧?就像我说的,只会让妳看起来更美。」
「啊?呃?嗯。」草草响应,龚歆慈没有仔细看自己的脸,在注意到两人前后站着的姿势,以及他把在手臂上的指头后,她只觉得心底突然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异样感受,这种好象发现到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的感觉,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缭绕在她心头。
没有发现她异状神色的上官谨继续说道:「妳本来就很漂亮,现在更是美得让人想私心藏起来欣赏,不准别人偷看。」他就是那个很自私又小气的人。
「你、别开玩笑了。」
不如往常端出姊姊说教似的口吻,上官谨有点惊讶。
「歆慈?」她的反应有点奇怪,难道是……「妳不喜欢我帮妳上的口红?」
「不,没有,很、很适合。」她说,力持镇定。
就在这时,场记闯了进来。「歆慈,只剩七分钟了!」
「抱歉。」场记的叫唤正好给她理由挣开手臂上的热度。「不好意思,我去工作了。」
不待上官谨响应,她惴惴离开化妆室。
二十八岁的她正为自己意识到的事实陷入错愕的情绪中。
为什么会是在工作的紧要时刻?为什么又是在那种情况之下?步向主播台的路途中,她不断这么问着自己。
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认知到记忆中那个淘气又贪吃的邻家小弟,已然长成一个伟岸男子的事实?
比她高的身材,比她修长的手指,比她更厚实的掌心……他全身上下都变得跟以前完全不同了!她惊诧的想,又立刻否定自己这样的想法。
不,还是有熟悉的地方,他的体温还是比她来得高,就像她十六岁那年抱着他哭的时候一样,他的体温还是比她来得高,甚至到……灼人的程度。
隐隐约约的,龚歆慈觉得手臂、下巴、脸颊,还残留着下属于她的高温,以及不属于她的气味。
恍惚间,导播倒数计时的声音响彻整个摄影棚。
龚歆慈做了个深呼吸宁定心神,闭眼冥想一会儿,再张开时,连同观众朋友最熟悉的美丽笑靥一起出现在萤光幕前。
「各位观众朋友晚安,欢迎收看×视新闻,我是主播龚歆慈,接下来为您播报今天国内外重要新闻……」咬字清晰且流利的招呼如同每一天,不见一丝慌乱。
这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专业,绝不容许出错。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哟,上官老弟。」看见不属于新闻部员工的脸孔,胡芷苓移转本来往新闻部办公室的脚步。「你又来探班了。」
「胡姊。」上官谨很有礼貌的打招呼。
「啧啧,我也不过比歆慈高出三届,怎么你就只叫她名字,对我却用上『姊』这个字?」
「以表示我对妳的敬意有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又似黄河泛滥……」
「一发不可收拾。」上官谨推崇的声音加入她的。
「够了哦,小子。敢这么调侃我的人不多,你很有胆哦。」
「那是胡姊纵容的结果。」上官谨很谦虚,也很清楚事实。「谢谢。」
「谢什么?」
「谢谢妳容许『闲杂人等』闯进妳的领域。」
「我不会让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在我眼下来去。」
「我知道,这全是因为妳爱屋及乌的缘故。」上官谨笑了开。「谢谢妳对歆慈的照顾。」
啧啧,听听这说话的语气。「阁下是以什么身分来谢谢我对歆慈的照顾?歆慈花莲老家的邻居小弟?目前借住她家的米虫?还是其他?」
「胡姊认为呢?」
一句反问堵得胡芷苓好半天说不上话。
「歆慈视力不差,怎么会把你当可爱的小狗狗看待?」回头得劝手帕交去检查视力。「自从上次见过你之后,我发现我看见的你跟歆慈描述的你……很不一样。」
「胡姊阅历丰富,让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少灌迷汤,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偷偷在笑我老。」啧,阅历丰富意味着出社会久了,不是暗指她老不然是指什么。「死小子,损人不带脏字。」
「我是真的这么想。」
「歆慈应该还没有机会看见你的真面目吧,上官谨。」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胡姊,我不想吓坏她。」上官谨叹了口气,俊逸的年轻脸孔透露出苦恼。「如果让她知道我的感情,恐怕我以后都进不了她的家门。」
而这,也是他迟迟没有做出任何逾越举动的原因。
他和她是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跟女人;就算勉强拉出邻居关系,也改变不了他们一个是成年男子,一个是美丽女人的现实。
说不动心,是骗人的,更何况他早暗恋她许久,当初乍听老妈意外的安排,他并不是真的想抗拒,而是怕陷入某个自己无法控制的情境。
原本只能在心里偷偷爱恋,只能在电视上见到,无法真实接触的丽人如今就在双手可及之处,之于他,是多么大的惊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