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可是了,你不是总为小静好吗?那就照我的话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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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那只是恶梦,宁静,醒来!”
一道坚定低切的嗓音送入病床上梦呓连连、眉心紧蹙的女子耳中,然后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握入一双温热的大掌里,执意将她从冰冷的血腥桎梏中拉起。
但她的身体好沉好沉,体内仿佛有两种力量在拉扯著她,想将她撕成两半,那占优势的一方,几乎要把她拖入黑暗之中,于是她又看见血泊中的父母……
宁静伸长了手臂哭喊。“爹地、妈咪,不要走……我好想你们……”
突然间,她又感觉自己被揽入一堵坚实的胸膛中,沉稳的心跳声和拥抱,逐渐弭平黑暗中的恐惧,人也幽幽醒转。
“那不是恶梦。”她低喃。不过,她没再梦到当年的少年了,有的只剩对双亲的思念和不舍,醒来后更教她笃定欲查明真相的决心。
见她脱离梦魇,尉天浩放开手,掌心却被她牢牢抓住。
“我醒了,你又要走?”
住院三天以来,有时候睡得迷迷糊糊间,她感觉他似乎就在身边,一旦清醒却又不见他的身影,但她十分确定他来过。
前天当她从昏迷中苏醒,自项初衍口中得知尉天浩不晓得又躲到哪里去了,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任他走掉?不行,我要去找他!”万一他又做傻事怎么办?!
连忙下床的宁静被项初衍微笑制止。
“浩不会出事的,你放心。”
“可是……”
“你是他带来的,他不会丢下你不管,他没有随手捡随手丢的习惯。”
是吗?那他为什么要逃避她呢?
尉天浩在小岛上忽冷忽热的态度,唤起宁静的心酸。他不得不来看她的原因,大概碍于他是送她来医院的人吧。
“你需要休息,我不想打扰你。”
“所以我醒著时,就必须‘一个人’面对天花板或墙壁?”
然后总是在发呆中想著他,度过清醒的时刻。这句话,宁静明白若说出来,会得到他何种眼光,所以她语带保留。
“我不想待在这里,让我出去。”
“你正在接受治疗。”
“喔,关于这点,宁小姐能出院了,只要定时回来拿药、检查就可以了。”从门外探头进来的项初衍专业解释道,语毕便微笑离去。
虽然讶异医师是何时冒出来的,不过宁静仍感谢项初衍的适时补充,一脸“你没话说了吧”的表情。
见他敛眉思索,她黯然说道:“你不必担心麻烦,我不会打扰你。”
这话尉天浩听了,内心无名火直窜。
“你能去哪里?”难道他的冷言冷语真能逼走她?
该死!他脸色一寒,不知怎么的,开始痛恨起自己预设要疏远她的立场。
“如果你只是预知了十五年前游轮上那场命案,我得回美国弄清楚原因,还有爱神箭的事件也是。”以还给他一个清白。
“单凭我的说辞,你也信?”他挑眉。
是,明知是他的片面说辞,但她就是不由自主的想相信他,可是,这个肯定的回答若说出口,又会换来他多少讽刺?宁静默然了。
从她说要离开起,尉天浩的心情便开始脱轨失序,不过乱七八糟的脑海中至少还有一道清晰的声音──
“回我的住处,其他的以后再说。”他拿起置于床尾的纸袋,递给她。
“给我的?”
他点头。
宁静好奇地打开纸袋,发现里面有几套衣物,连贴身的内衣裤都有,看见内衣尺寸刚好与她的吻合,白皙的脸蛋不禁泛红……
天呀,才一次而已,他不会连她的尺寸都……摸熟了吧?而且,一个长相俊美的大男人去买这些贴身衣物,一定免不了尴尬。
光想像他站在内衣专柜前,专柜小姐满脸狐疑暧昧的画面,她的嘴角就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虽然觉得有趣,却著实感到一股暖流滑过心田,此刻,他的无情、冷然都离她好远好远了……
“谢谢你。”
乍见她甜美的笑靥,他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又皱眉地微微撇开脸。
“我去办出院手续。”
目送他暂离的身影,宁静彻底认清一个事实──
就算她在尉天浩眼中看来,也许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调剂品”,可她无法不爱这个谜样的男人了。
苦涩的味道,掩盖过爱情的甜蜜。
尝起来,竟莫名地想流泪……
第九章
“小静?!你人在哪里?我找你找了好几天。”电话彼端传来焦急的声音。
“我在台湾。”宁静平静说道。
“台湾?你就这样不知去向,不晓得我和我爸有多担心!”
“我很好,请你们不要为我操心,我会尽快回去。”她低语。
“你一个人,还是跟尉天浩在一起?”
面对徐少宗的询问,手持电话听筒的宁静迟疑了。
纵使她和徐少宗没有血缘关系,但从小徐少宗对她的关爱始终不容置疑,她也把他当亲兄长看待;那天拿枪指著他,她清楚看见他眼底的不信任与挫折,她一直觉得愧疚,但为了救尉天浩,别无他法。
“少宗哥,我很抱歉那天那样对你──”
喀!“嘟……嘟……”
通话被切断,宁静想都不用想,也知道站在桌旁切断电话的人是谁,她抬头看见一双闪烁幽冷星芒的深沉黑眸。
“你……还没睡。”
她等到半夜两点多才到客厅打电话,没想到还是被尉天浩撞见。
“既然放了我让你对徐少宗有愧,当初就不该勉强你自己。”尉天浩寒道,愀然而变的脸色蒙上一层阴影。
要是宁静半夜不睡起来打电话给徐少宗,是为了泄漏他们的行踪或找人接她回美国,他都能淡然处之,但她竟是向徐少宗道歉?
不知为何,有一把无名火在他胸口燎烧,烧得他内心无法平静。
“不,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勉强我自己。”救他是,把自己给他也是。
“难道是我幻听?”他冷嗤。
“我只是想让少宗哥和干爹知道我很平安。”
尉天浩在听见她提到的人时,黑色幽瞳显得更加寒冽。
“他们知道了,然后呢?派人来逮捕我?”
“我说过了,如果钻石不是你偷的,就更该证明你是清白的呀,为什么要这样躲躲藏藏?我真的不懂。”
“没错,你根本不懂!栽赃一个人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他想办法洗脱罪名,而是毁了他,让握有秘密的那个人死无对证!”尉天浩低吼。
他再也不想看到那男人的嘴脸,遑论是自投罗网!
“你的意思是,裁赃给你的人,认为你握有‘他’的秘密?”宁静愈听愈觉得事有蹊跷。“你知道栽赃你的人是谁?”
他不语,眼底有痛苦的痕迹,她试著想问出关键。
“你到底握有‘他’什么秘密,使得‘他’亟欲铲除你?”宁静一顿,某些片段闪过脑海……
那天在舱底,徐少宗想枪杀尉天浩的画面仍历历在目,甚至频频鼓励她动手了结尉天浩的生命──她惶然一惊。
“你是指……少宗哥?!”
怎么可能呢?少宗哥有什么理由杀一个根本就不是很熟悉的保全人员?他是为了替她复仇才出手的呀!
可是,当时她若晚到一步,少宗哥就会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了尉天浩,他又为什么要瞒著她那么做?
宁静这才惊觉有太多她没注意到的疑点,现在纷纷涌上心头,搅得她心头又乱又惊。
“不是徐少宗。”尉天浩见她陷入茫然惊疑的迷雾中,冷冷地抛下这句话,转身便要离开客厅。
“那么,那个人是谁?”她抓住他的手。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我要知道!”
尉天浩俊眸一眯,瞪视这个固执得彻底的女人!
“你如果精神好到非要探究我不可,可以用个让我比较舒服的方法。”
他邪气地解开自己上衣衣扣,然后蛮横地将她压倒在沙发上,狂浪的吻烙在她柔皙颈间。
感觉身下的人儿毫无反抗之意,尉天浩的大手罩上她的丰盈,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地用力揉捏著,而她仅是微微发出吃疼的低吟和轻颤,仍旧没有动手推拒他。
他扬首,清楚看见她清眸中锲而不舍的意志力,他咬牙翻身,屈膝靠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肌肉因沉怒而纠结紧绷。
“你真该打,你知不知道!”
像是认定他绝对不会伤害她,宁静一点也不受他的恐吓所威胁,迳自跪坐到他身边,单手温柔地平放在他肩上。
“告诉我,把你逼入绝境的人是谁,你的改变跟那个人有关,对吗?”
她温柔的抚触好似带有无形的电流,让尉天浩的背脊倏地一僵,愤而拍开她的手──
“除非你选择跟我一起下地狱,否则别再过问我的事!”他阴鸷起身。
“我愿意陪你下地狱。”她仰起脸蛋望著他。
那张写了百分之百坚定的小脸,不经他同意就执意掀开他伤痕累累的疮疤,尉天浩被逼急了,所有压抑的狂怒、不平都藉由大吼发泄出来。
“好,你既然想当陪葬品,我就告诉你!”他沉痛道出那段不为人知的晦涩过往,却仍对她隐瞒了徐达斌的名字。
“不……”骇异的震惊重重击入宁静的心,她反胃地捂住嘴。
好残忍……原来,是这么可怕的过去,将他的灵魂伤得支离破碎……
尉天浩在她眼中看见最不想看到的惊恐、作呕,心陡地一降。
“你厌恶我吗?我沾满了一身的污秽,很恶心吧。”
“不,我厌恶的是那个人,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怎么可以……”
他复杂地看著她。如果宁静得知她口中厌恶的“那个人”,是曾经收养过她的“好人”,她的世界会产生多大的颠覆?
“你当真这么认为?”
她轻点螓首,哭了,哽咽地环抱住这个令她心疼的男人,用最怜惜的吻,亲吻他饱含痛楚的胸膛。
“我帮你把别人的味道去掉,不会再有了……”
当她热烫的泪水熨入他胸口时,尉天浩顿时觉得胸口一热,似乎有汩汨热流填入他心口,密实地补满残破不堪的漏洞,也涌上他的眼眸,湿润了苦涩的世界。
“十五年前,伤害你的人就在那艘游轮上,你知道他是谁吗?”她哽咽问。
他的沉默换来宁静无法遏止的清泪,她紧紧抱住他。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因为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你的生命中,绝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绝不……”
她的怀抱包容了他的一切,尉天浩能感受到她的抚慰正一吋吋融进他心口,自记忆苏醒后的满怀苦痛仿佛也逐渐被化解,他激昂地把满腔的感动化作行动,动容的吻住她──
深深的夜里,两副身躯紧紧交缠,炽烈、急促地为彼此倾尽所有,激颤、滚烫地想将对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哪怕太阳升起后是世界末日,他们的眼底也只有彼此,心中再也无所畏惧。
是她洗涤了他身上的晦涩与不堪,是她救赎了黑暗里不知所措的他。
他永远放不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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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一张俊美无俦的平和睡容及赤裸的精健胸膛上,漾起一层迷蒙金雾。
床上的男人因刺眼的光线拧了拧眉,身畔的空虚感使得他瞬间清醒。
他坐起身,任白色被单滑到腰间,修长的指耙梳过额前的乱发,明亮的卧室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瞥了眼墙上的钟。
上午十点整。
感觉自己似乎睡了很久,自从那些记忆回笼,他有多久不曾睡得如此安稳、满足了?
静呢?先起床了?
黑眸四下搜寻佳人芳踪,却只有凌乱的被褥和空气中微微飘散的女性幽香,证明他们有过一整夜的欢爱。
他套上衣裤,走出卧室来到她房间,敲了门没人回应,他直接开门而入,房内却空无一人,纳闷开始占据他的思绪。
接著,他又查看居处的每个厅房,依然遍寻不著她的身影。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半天,一天过去,直到夜幕又悄悄低垂,她仿佛就这样凭空消失,没再出现。
确认她不告而别的事实,他唇边的满足不知何时早已褪去,被冷冽所取代。
“请相信我,我爱你。”
回想她倦极而眠之前,依偎在他胸膛上喃喃倾诉的话语,尉天浩寒恻凝拳。
“就这么不告而别,凭什么要我相信你!你终究还是忍受不了我这种人,对吧……”
尝到“失去”的滋味,他的心宛如被刨空般难受。
信任,一个多么极端的抽象概念,足以振奋人心,也足以扼杀一个人仅存的希望;试问,在彻底的绝望下,谁还有心相信奇迹?
不对!
宁静为他带来的,已经是奇迹了,不是吗?
尉天浩深吸一口气,豁然领悟她为什么告诉他这句话。
找回过往封闭在心底深处的理智,尉天浩仔细思索这些日子以来的某些片段,似乎明白她离开的原因。
他霍地抓起车钥匙,直奔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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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
尉天浩来到X保全总部,却没想到其他成员都在,没忘记先前和他们那场不欢而散的谈话,他凝重的俊颜有著挣扎。
内心挣扎过后,他终于在他们的眼光下开口:
“我需要你们的帮忙。”
语毕,一阵静肃的沉默弥漫在五人之间,半晌,有人说话了──
“你总算还把我们当朋友。”慵懒地和沙发融为一体的项初衍首先发难,一双细长的桃花眼扬起会心笑意。
“浩,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我商烈帮到底!”心直口快的商烈朗声跟进,展夜韬也点头表示附议,没有任何犹豫。
他们三人无条件的支持,让尉天浩深刻体会到友情的可贵,内心即刻充满无以名状的感激。
他转头,神情复杂地看向电脑前的韩翼,只见韩翼朝他走来,将一份列印文件交给他。
“宁静今早搭乘徐氏集团在台湾的私人飞机前往美国,这是她和徐家在洛杉矶的住处及公司地址,底下还有一份‘资料’,我想你会有兴趣。”
尉天浩胸口一热,深深看了眼韩翼,然后迅速接过资料翻阅。
这是?!
他抬头,讶异地看著他们。
项初衍自首。“我问过宁静服药的原因,她说出你当年被关在舱底、又误以为你是诅咒那场命案凶手的经过。我们认为整件事太过邪门又不合常理,更何况,你根本不会下咒,翼便查出了这些。至于命案的来龙去脉,还需要深入调查。”
沉郁与错愕在尉天浩眉心交错。
他一直以为徐氏要将他灭口的原因,乃由于他是看过徐达斌“丑陋面貌”后唯一的幸存者,但仔细拼凑徐少宗在游轮舱底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后,加上手中这些资料,他可以确定,背后真正的原因绝非他所认为的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