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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说爱 page 7 作者:纪珞

  在濒临恐慌的临界点时,他开始自残,于是,脑中被压抑的记忆犹如利针,伴随著身体的疼痛,针针刺激脑海──

  他全想起来了。

  童年时,他亲口预知了双亲的死讯,从此被视为不祥,没有一个亲戚愿意收留他这个触霉头的孤儿,虽然进入社会收容机构,但无法控制预知能力的下场就是遭受极端排挤、育幼院一所转过一所;最后,他忍受不了那些像在看怪物一样看他的眼神,终于独自逃出育幼院,流落街头。

  后来,他才知道逃离是另一个苦难的开始。

  他被人口贩子抓去,转卖给徐达斌。

  徐达斌表面上是个形象良好的正人君子,私底下却是个淫秽不堪的恋童禽兽,不但与人口贩子勾结,以残暴的手段玩弄买来的小女孩,可恶的是,居然连他都不放过,就连举行慈善游轮之航,也将他锁在船舱底──

  他对密闭空间的恐慌,就是那个时候造成的!

  尉天浩狠狠咬牙,拳头紧捏,指甲陷入掌心,虚乏的身躯颤抖著。

  他总算了解自己那些奇怪的“毛病”从何而来。

  厌恶别人把他当女人,是为下意识痛恨自己有张被男人看上的恶心脸皮!

  不喜欢船舱,是因为下意识被那段锁在舱底的遭遇恐惧著!

  不随意谈论天赋,是因为下意识排斥这种该死的怪异能力!

  他之所以忘记那些残酷的往事,或许应该感谢耿继武。

  耿继武因为执行一趟海上勤务,因缘际会收留了被渔船从海中搭救而起的他,请专家催眠他,结束他的梦魇、赐予他重生,所以他一直以“重新制造”的记忆存活至今,深信自己是个被资助的孤儿,没有那段晦涩的过去。

  现在的他,毫无找回尘封记忆的喜悦,反而因这段过往,身心备受煎熬、灵魂饱受鞭笞。

  “你为什么害死小静的父母?”徐少宗质问。

  他不发一言,徐少宗愤而逼近他,拎起他的衣领吼道:“你最好老实说!”

  尉天浩抬眼,犀冷的目光睐向眼前的男人。

  “你替徐达斌抓我,不就是要置我于死地?废话不必多说,动手吧。”

  他想……寻死?!徐少宗被尉天浩冷绝、不带求生意志的眼光慑住,没来由地感到不寒而栗。

  他陡地放开尉天浩,举起枪……

  “好……我就如你所愿,让你死得痛快一点!”反正只要解决他,就能解除小静的痛苦。

  就在此时,来到门口的宁静看见这一幕,一颗心陡地冲到喉咙──

  “住手!”她冲了进来,张臂阻挡在枪口前。“少宗哥,你想做什么?!”

  “小静,你让开,这个男人该死。”

  “就算他真的做错事,你也不该私自替他判刑,你没有那个权力!”

  宁静维护尉天浩的态度,引起徐少宗强烈的妒意和不满。

  “没错,我是没有杀他的立场,不过你有。”他将枪枝交到她手上。

  “我爸花了这么多年时间,终于查出尉天浩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凶手’。是他诅咒了你父母,让你平白受这十五年的痛苦,今天,你总算能亲自终结这一切。”

  他就是……

  宁静愕然回头。

  凌乱的黑发,森寒的瞳眸,此时的尉天浩有如受困的撒旦,伤痕累累,浑身充斥著孱弱的气息,绝望得几乎失去生机的模样,令他像个……活死人?

  他怎么会变得这么狼狈?!

  相似的一幕,让宁静回想起那悲剧性的一夜。

  “杀了他,你就再也不会被恶梦缠身、再也不必服药了。”徐少宗鼓励。“不用担心外界的看法,大家都会相信尉天浩是因为监守自盗而畏罪自杀。”

  只要一个子弹,她就可以解脱了……

  可是,从他口中说出的,真的是诅咒吗?他说过他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要是预知了不幸的事,一说出来简直就像诅咒。

  宁静眼中的迟疑,激怒了徐少宗。

  “小静,你还在犹豫什么?你把他放出来,他却害死你父母,这种怪物不值得你对他心存怜悯!”

  尉天浩望向宁静,看著她哀伤欲绝的神情,眼底出现一闪而逝的复杂光芒。

  没想到,静就是当年救他的小女孩,而他对她做了什么?诅咒……害死她父母的人……指的就是他?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清楚看见尉天浩眼中求死的想望,宁静心头一痛。

  “或许……那是个误会……”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他拥有的异能,但她所认识的尉天浩跟恶魔画不上等号呀!

  “你亲眼所见,不是吗!”她的护短让徐少宗恼怒不已,咬牙喝道:“赶快杀了他,小静!”

  “不……”她下不了手,对徐少宗激进的态度产生困惑。

  “你爱上他了,对不对?”怒焰在徐少宗心中狂烧。

  宁静一怔。她爱尉天浩?!有吗?

  “我……这跟杀不杀他没有关系,谁都无权了结另一个人的生命!”一定有哪里不对劲,她不能任尉天浩就这么牺牲!

  眼见宁静慌乱犹疑的神色,徐少宗担心的事终究发生了,早知如此,就应该趁早解决尉天浩!

  “你忘了你父母的仇恨吗?他们死得好冤枉,身为女儿的你甘心放过这个冷血恶魔?”他的激动,却换来宁静将枪口朝向他的险境。

  “小静,你?!”

  “别说了,少宗哥,请你解开他的手脚铐。”宁静紧紧握著枪,斩钉截铁地要求。

  “为了一个该死的男人,你竟然──”

  砰!

  一声枪响在徐少宗耳边大作,他身后的墙壁出现了一个弹孔。

  “我还要游轮上一艘快艇,请你照做,少宗哥,不要逼我伤你。”枪口依然指向脸色大变的徐少宗。

  在宁静的坚持下,愤恨交集的徐少宗,只能目送心爱的女人搀扶著另一个男人搭乘快艇离开,消失于茫茫大海中。

  第七章

  巽他海域 不知名小岛

  “谢谢你。”

  看著一名黄褐肤色、身穿花布短衣短裙的少女,教她以类似泥巴的东西替尉天浩的伤处上药,宁静感激一笑,那个满脸笑容的少女,又叽哩呱啦说起她听不懂的海岛系语言。

  蒙幸运之神眷顾,快艇在海上毫无方向地航行了一天之后,他们终于发现一座岛屿,值得庆幸的是,岛屿上有原住民。

  天性热情善良的居民见他们狼狈落难,纵使语言不通,依然好心安顿他们,让他们暂居于一户空木屋中。

  三、四天下来,她总算了解,这家男主人的身分应该是医生之类的,尉天浩身上的伤在他们的照顾下已有明显改善,她也不再怀疑那些黑绿色稠状物的用途。

  “叽咕叽呱噜……”

  少女边说边将装了药膏的陶碗交给宁静,随手又抓起一块湿布,红著脸蛋要替坐卧在床板上的尉天浩擦脸。

  上岸后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的尉天浩,猛地钳住那只想碰他的小手,甩开她的好意。少女瞪大眼,被连日来没什么反应的男人给吓了一跳。

  “咕叽咕噜!”

  “呃,你不要怕,我来帮他就好。”

  宁静比手画脚安抚少女,就怕少女向家人告上一状,对方就会将他们轰出门,这下没有求生装备、又还没弄清楚身在何方的他们,能往哪里去?

  “呱叽咕咕噜叽……”少女像是懂她的意思,将湿布递给她。

  随后,有两名赤裸著上半身的男丁,扛了一个大木桶进来,木桶里有七分满的清水,隐隐冒出氤氲热气,还有一名小女孩拿了套干净的衣物交给少女。

  “这是要做什么用?”宁静疑惑地看向木桶。

  “呱咕叽噜咕嘎……”少女指指宁静,指指木桶,又擦擦自己的手臂,然后把衣物塞入宁静怀中。

  “要给我沐浴用的?”在这里?宁静揣测道。

  少女又说了一串话,偷觑了眼美男子后,就跟著壮丁离开了。

  宁静放下衣物坐到床沿,继续替尉天浩的指骨上药,他双手每根指头上都有深可见骨的伤口,像是被硬物持续重击所受的伤,每每看得她心窒难当。

  他被囚禁的那三天里,到底发生什么事?

  是什么缘故,让一个原本乐天的男人变得阴酷深沉,一向挂在俊脸上的自信笑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峻凛如山的冷鸷表情?她觉得好心痛。

  “你差点吓到她了。”

  即使不忍,宁静依然坚强面对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抹上药膏,以轻松的口吻继续说道。

  “好在她不计较,不然我们可能连安身之地都没有。你不觉得那女孩好像喜欢你吗?冲著这一点,我们可能还不必流落海上。”

  她语带调侃,心中却有点泛酸。她咬咬唇,暗自讶异自己居然为一个看起来根本未成年的女孩喝飞醋。

  “为什么救我?”

  连日来不言不语的尉天浩说话了,一开口就是充满怨恨意味的质问。

  她一诧,抬头对上一双寒沉黑眸。

  被他眼中的痛不欲生震慑住,她的心仿佛也被他眼底的痛,辗过一回。

  “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面对她毫不保留的关心,尉天浩皱眉撇开眼,眼中仍是深沉的晦黯。

  “你怪我多事救你?”

  他不吭声,难看的脸色刺伤了她。

  她明白,尉天浩如果不愿意说,她问了也是白问。这几天,他不开口,她也就不提,没想到一问出口,得到的却是他看似无害、实则锋利的指控。

  “难道你真的想畏罪自杀?”

  “我没偷。”他冷声辩驳。

  “既然你没有犯罪,我为什么不能救你!”而且她一点也不后悔!

  “我情愿你没那么做。”残酷的记忆被唤醒,他记起自己被视为异类的天赋、于是痛恨这副躯体、痛恨这张脸、痛恨自己的一切!他宁愿魂消魄散,也不想困在这副身体里!

  又来了!见他又是一副求死不能的模样,宁静不禁气结。

  “尉天浩,你听著。如果爱神箭被盗跟你无关,你更应该去洗刷你的罪名,而不是像现在这副死样子,你不能轻易死掉,你知不知道!”

  “为什么?”爱神箭如何都跟他无关了,他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多余。

  “因、因为……”她突然语塞,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向他解释心口的仓皇。

  不待她回答,尉天浩疲惫地闭上眼。

  “这世界少我一个没差,没有人会为一个异类哭泣。”X保全顶多再招募有真才实学的新成员。

  半晌,他听见细碎的啜泣声,倏然睁眼,一张泪流满面的娇颜映入黑瞳。

  “我会,我会为尉天浩哭泣……我所认识的尉天浩不是异类,请你不要这样诬蔑他……”他语气里的绝望,听得她心好酸。讨厌,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爱哭了?

  一记重锤狠狠敲进尉天浩心坎,震动了因疼痛而麻痹的心魂。

  他定定看著眼前为他落泪的泪人儿,情不自禁伸手轻抚她湿濡的脸庞。

  她身上的黑衣黑裤皱了、脏了;一头长发系在脑后,几簇凌乱的发丝因无心打理而沾黏在颊边;总是冷漠的表情染上忧愁和泪痕,红红的鼻尖、双眼,勾勒出她楚楚可怜的姿态,虽然生动多了,但却该死的令他心头一节节抽紧──

  全是因为他吗?

  莫名的心情让他缓缓拉近两人的距离……

  两唇相触前,尉天浩眼神一黯,手陡地缩了回来。

  “去洗澡,你脏死了。”

  被男人指明自己很脏,宁静羞窘地抹抹脸颊,退开床畔。

  她知道自己很狼狈,来到这座岛后,沟通困难再加上人生地不熟,她根本没能好好清洗过身体,都只到附近自然涌出的地下水池边洗洗脸和手脚,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好好洗个澡……

  她面有难色地看著房间里的大男人。

  “你……我……”

  “我到屋外。”他下床走出房门,不再搭理她。

  他看似冷漠的好意在宁静心湖激起感动的涟漪,她不再压抑内心的想望,关上门扉,在房中褪去衣物……

  身后的门板内传来轻轻的泼水声,尉天浩坐在门口的阶梯上,沉郁的鹰眸定在屋檐上方的天空。

  他曾经深深渴望宁静,刚才却主动阻止了那个吻。

  并不是嫌她脏才吻不下去,而是尘封的记忆被解放后,他已经无法坦然面对自己、面对男欢女爱,因为光想,就觉得恶心得令他作呕……

  他这样还算一个正常的男人吗?

  该死!

  尉天浩眼前看见的天空,是一片凝滞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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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带岛屿的午后,阵阵海风拂过树梢,让人不至于感到炎热。

  宁静怀中抱著几个不知名的热带水果,微笑走向暂居的高架木屋,这些果实是她教村落的孩童玩跳房子后,他们开心回送她的礼物。

  在这恍如世外桃源的天地里,纯朴热情的居民让她几乎遗忘自己曾经悲泣的灵魂,只不过,现在变成尉天浩的灵魂在悲泣。

  思及此,宁静微弯的唇角敛了下来。

  十五年前的悲剧如今出现转折,但对于那个转折的关键,仍理不出半点头绪。

  如果尉天浩只是预知了一场悲剧,那么,她父母的命案就并非凭空发生……难道这不是诅咒,而是谋杀?那又会是谁的预谋?

  干爹和少宗哥暗中找到了尉天浩,却没有告知她,这又是为什么?

  而尉天浩经过三天的囚禁,为何会像变了个人似的,阴沉冷然得好比十五年前初见他时的模样……还是该说,现在的他才是本来的他?

  她应该回去找出答案,问题是,连离开这座不知名的岛都难如登天了,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从团团迷雾中挣脱?

  纠结在宁静脑中的谜团,在她踏入木屋的那一刻,轰然四散──

  “住手!不可以!”

  她心惊胆颤地冲上前,果实从怀中咚咚掉落,滚了一地。

  尉天浩冰硝般的视线,射向抓住他右腕的一双柔嫩小手。

  “放手。”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为什么要这样残酷对待你自己!”她惊愕地看见他用手中的破陶片,在右脸颊划下一道血痕。

  “放手。”

  “不要,我不放!”

  尉天浩眉峰绞拧,左手扳开她碍事的双手,没想到她想也不想,徒手就握住他手中那块破陶片──

  他心头一凛,不由得松了手,陶片就这么被她抢下。

  “该死!把碎片给我。”他懊恼低咒。

  “不!”她退到窗边,将手中的陶片往屋外扔。

  “怎么,我这张脸皮很好用,到处都吃得开,你怕少了这张脸,我们就会沦落到海上?”他自我嘲讽。

  闻言,密密麻麻的苦涩窜入她心口。

  他到底是怎么了?他不是一向对自己的俊美很有自信吗,现在为什么把这张脸当死敌一样仇视……

  宁静甩去忐忑,步向他,找来干净的布替他止血。

  “不要管我。”他冷然别开脸。

  她没有说话,仅是安静而坚定地看向他。

  “我叫你不要管我,没听到吗!”他猛然钳住她举在他脸旁的皓腕,手腕传来的痛楚逼得她放掉手中的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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