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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云密布4 page 7 作者:铁勒(绿痕)

  “我知道。”知人亦知命的尹汗青,看了冬卿脸上那抹只有玄玉才能给的笑意后,快刀斩乱麻地别过脸死了那条心。

  袁天印体谅地拍拍他的肩头。

  但在冬卿一块步入厅堂内,眼尖地瞧见袁天印与尹汗青的玄玉,盯审着那名陌生男子脸上的表情半晌,再看了看挽着他的手的冬卿脸上全然无知的模样,一想到日后之事,他迅即掩饰地撇过脸,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九江。

  平乱虽易,定心则难。

  在洛阳停留一段时日后,再次返回九江,面对那些圣上下旨延用的九江地方官,玄玉总觉得自己就像当年初到洛阳时,又遇上了一票难缠的地方官。不同的是,当年的洛阳官员与异姓王,皆是为私而群起团结对付他,但九江这处的地方官,则是与他有着国仇家恨。

  召齐九江城内所有官员在堂上一叙后,对于那些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底,或是出言不逊者,顾长空是早已在腹里气翻了好几回,不得不被他撵出堂外,若不是堂上有布兵士,他想,那些人之中若有较激进的份子,只怕早已在堂上演出行刺戏码。

  好不容易才结束了堂上的唇枪舌剑,这些年来早已学会忍耐这门学问的玄玉,在退至内堂里时并未发火,只是静静地喝着堂旭送来的茶水。

  站在帘后眼见玄玉在堂上所吃的闷亏,袁天印不禁开始为玄玉在九江日后的日子担忧。

  “看来,九江遗民仍是对王爷怀有余恨。”一时之间要改变这些人的看法,并将他们收编己下为玄玉所用,只怕要花上一番工夫。

  “不仅是九江,相信丹阳、巴陵也都是这等情况。”没把方才的小挫折放在眼底的玄玉很能体谅,“灭南之时我率军毁了他们的家园,他们会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若九江遗民在日后仍是固持己见呢?”袁天印倒想考考他在面临这等困境时的做法,“王爷是否要对他们屈膝?”

  “屈膝就能买来人心吗?”他不敢苟同地摇首,“我不认为。”先灭他南国再向他们叩首?只怕这样反而更压不住他们。

  袁天印提醒他,“高压统治可不是良方。”

  “可采中庸之道并行。”自打下盛长渊以来,他就一直在思索究竟该如何将术与法,两者齐头在九江并进的法子。

  “如何中庸?”看着愈来愈会思考的玄玉,袁天印的脸上隐隐带笑。

  “首先得立下规矩、法治严明,如此底下的人方据法行事,统管起来也才有个规章。”“咱们得让南民明白,复国之事绝不可行,他们得和其他杨民般,依我杨国的法过日子。”治人治地首重在法,他得先立下标竿好让百姓有所依据,日后就算南民犹想谋乱,他方可据此祭出法典。

  “其次?”边听边颔首的袁天印催促他把话说完。

  “兼容并蓄,入境随俗。”在法之外也重情的他抚额再道,“南民的生活将与往常无异,不会因我杨国一统天下而有所变更。日后,南民会知道,谁当天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何人能让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

  盛长渊所坚持的,是一个南国皇室的血统,是一具玉权的背影,那些与盛长渊一般一心只想复国的南民,在努力追求复国大梦之际,全无人站在百姓的立场为百姓考量过,他们都忽略了战争的本钱出自何处,答案是出在百姓身上,无论是沙场上的士兵,抑或是他们手中所拿的刀械、所食的米粮、所穿的军衣,皆是由百姓而来,战争的根本是由百姓的血汗构筑而成,为了他们,百姓不知得花出多大的代价。

  江山替换,不过只是个常态而已,而为国尽忠尽节,也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神圣伟大,成全了他们自己的名节,百姓呢?天子这位置换个人坐,并没有那般不可接受的,谁人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若只是一味地反对和平到来,只想图荣南国旧业,那么,他们也未免太过自私。

  “南国遗臣呢?”袁天印不忘指出他疏漏的一点,“可要拉拢他们?”方才他话里说的全是治民之道,可对于九江现有的地方官却只字未提。

  “拉拢他们无用,重要的是,咱们得做给百姓看。”在有了洛阳的例子后,玄玉治起九江已是驾轻就熟,“臣九江,就与臣洛阳一般首重在民,只要咱们掌握了百姓,何愁无法将这些九江旧官手到擒来?”日久自会见人心,眼下忍一忍便过了,因此那些南国旧官对他再无礼刁难,他皆可睁只眼闭只眼。

  “王爷,洛阳与九江不同之处,就在于洛阳只是王爷暂时总管之处,但九江,可是今后王爷手中之地,因此对九江,王爷日后得花更多心思才是。”

  “我知道。”玄玉朝他拱手,“日后若有不够周全之处,还望师傅提醒。”

  “师徒俩还同我客气些什么?”袁天印轻声一叹,顺手拍拍他的肩头,“对了,信王派人来了。”

  玄玉颇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依师傅看,德龄派人来这所为何事?”

  “漕运。”

  他也这么想,“德龄愿将漕运拓展至巴陵吗?”德龄若要在短期内建设丹阳,就必须联合扬州与丹阳两地水陆,并且拓展长江上游的通商,但问题是,在巴陵可有个德龄最不愿往来的凤翔在。

  “信王似乎仍在记恨。”袁天印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信王派人传话,丹阳不愿与巴陵通商。”

  “那小子是该记恨的。”报仇三年不晚,他尚未对凤翔动手,可不代表德龄也能同他一样沉得住气,更何况灭南之后凤翔在父皇面前处处对德龄施压欲拖德龄下马,这仇,德龄恐永不会忘。

  “王爷呢?”袁天印转眼看向与凤翔有仇的他,“王爷亦不愿与巴陵通商?”

  他却摇首,“我可不能做得似德龄那般明显。”德龄兴师,理所当然,至于他呢?他若想打压凤翔,则得找个好借口才行。

  “短期内,王爷可不能让圣上知晓诸王都在私底下干些什么。”天下方才一统,三位王爷又皆派驻在南土之上,这事若要让圣上知道了,恐怕太子那边将会拿来作为日后的把柄。

  对灵恩相当忌惮,也不希望把这事闹到台面上的玄玉,瞥眼看向袁天印征询他的意见,但袁天印似乎是要他自己想出办法来,他深吸了口气,在堂内踱起步,不过一会,他停下了步伐。

  “这么着吧。”他弹弹指,“凤翔若开口,就让九江与巴陵漕运通商,但凤翔若想与丹阳有所交集,那就叫他自个儿去问德龄。”

  袁天印晾高了眼眉,“王爷不同信王一块追着宣王打?”当初他不是信誓旦旦要凤翔付出代价吗?“怎么这会儿又变卦了!

  “我还盼着凤翔能拉下太子,他若倒得太早,我岂不是得代劳?”他边说边摇首,“真要对付凤翔,还得等太子垮台。”并非他不再视凤翔为心中刺,只是太子不是他一人所能对付的,既是如此,何不就找个同样也容不下太子之人代劳?而他更期待的是,凤翔将与太子,两败俱伤。

  要报仇,不需亲刃,假他人之手,才是高明之道。

  “此事恐怕不易。”灭南之后诸王虽在朝中声望大增,可手中兵力却也因此大大锐减,再加上新封领地皆在前南土,诸王光是忙着驾驭南土上的人事就已分身无暇了,短期内哪有能耐与太子对抗?

  “是不易。”玄玉在同意之余,亦说出另一种看法,“但只要能等、能忍,这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太子纵有三头六臂,即使在朝中再与百官交好,只要有了皇后与阎相两者,单只有禄相撑腰的太子,在朝中亦要陷入苦战,因此在短期内他不能阻止凤翔,在这段期间内,他必须尽快让九江繁盛起来,这样在日后,即使在太子收回了洛阳之后,他才有另一个筹码。

  恍然想起一事的袁天印,微笑地抚着掌,“说到时间,袁某听人说,王妃将洛阳打点得不错。”

  面上表情随即变了个样的玄玉,不语地转过身去。

  “王爷?”

  “我担心冬卿。”离开洛阳也有一段时日了,也不知她究竟好或不好。

  才说不错,他怎突然担心起来?袁天印不解地看着他。

  “有宝亲王与康定宴二人扶着,王爷不需担心王妃。”

  “但她到底是个弱质女流。”总觉得对冬卿有所亏欠的他,一来为她主动替他分忧感到不舍,二来是夫妻相隔两地,他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她。

  “这就要看是哪方面的弱质女流了……”袁天印摸摸鼻尖,话中有话地说着,“袁某倒是挺看好王妃的。”

  他忍不住要问:“怎么说?”

  袁天印开怀地朝他伸出二指,“王妃一来聪颖,二来身后毫无顾忌,做起事来,自然较王爷放得开也较王爷狠快。”

  “狠快?”玄玉难以相信地皱起了眉,“冬卿?”他们说的可是同一人?

  袁天印好笑地看着他的表情,“王爷不信。”

  “只是……”他勉强应道,“看不出来。”

  “就是这点才对王妃有利。”袁天印早就摸透冬卿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料,“总之王妃一心一意只为王爷,王爷大可安心地将洛阳交给她。”

  玄玉沉默了一会,语气有点僵硬地开口。

  “尹汗青会帮她?”听余丹波说,尹汗青常往返于长安与洛阳,亦跟冬卿走得很近。

  “王爷……”将黑眸转了两圈之后,袁天印小心地问,“很在意尹汗青?”

  他别过脸,“我不是瞎子。”

  难得看他为私人之情这般的袁天印,知道自己也不能再为尹汗青隐瞒些什么,他叹了口气,“尹汗青深知身份之别,亦能分清公私之别,他万不会因个人而误大事,这点,王爷还需务必信找他来的余丹波。”

  “若是不信余丹波,我会将姓尹的留在冬卿的身边?”他就是因相信冬卿、相信余丹波,才会忍着不发作。

  “既是如此,那就别想那么多了。”只想家和万事兴的袁天印,不希望因为这等小事而坏了大事,“在王爷将九江安定下来前,也在太子收回洛阳之前,王妃还得继续待在洛阳一段时日,若是处处生疑,相信王妃知道了,心里也会不好受的。”

  玄玉闭上眼,强迫自己点头,“嗯。”

  “其实在某方面,你还蛮像个孩子的……”袁天印爱笑不笑地在嘴边睡着,一旁的堂旭听了,也忍笑地伸出一手捂着嘴。

  玄玉瞪他一眼,“师傅。”糗他?

  “好好好,说正事,咱们就来想想该如何对九江下手……”

  洛阳。

  待在玄玉的书房里,随着夜色愈沉,也就愈感不安的冉西亭,透过烛火,看着坐在他对面奋笔疾书的冬卿,一脸的疲惫似掩不住,但又强撑着非要把手边的事做完,他忍不住开口劝她。

  “冬卿,先去歇息吧,这儿由我来就成了。”

  “我不累。”冬卿自书案里抬起头来,对他柔柔一笑。

  不累?出巡整座河南府,才返回洛阳就又到异姓王府上贺寿及参加婚宴,行程排得那么满,一整日下来马不停蹄的,入了夜还要忙于公务,她不累,看在他这被她留在府内的人眼里可累惨了。

  想起玄玉也是这等性格后,本还想劝劝她的冉西亭,再次将到了口边的话全都收回腹里,免得他要是再劝,待会就又会被她给请回房里早点歇息。

  “去雁,尹大人可在府内?”在将手边的工作告一段落后,冬卿扬手招来在旁服侍她的自家婢女。

  “在。”分别为他俩再奉上提神的香茗后,去雁站到她的面前回复。

  “将他找来。”

  “是。”

  “你想对他说些什么?”浑身腰酸背痛的冉西亭,边捶着自己的肩膀边问。

  冬卿看了他一眼,随即自案内起身来到他的身旁,挽起衣袖替他揉按着肩头。

  “时机差不多了,有些事我得交待汗青去办。”到洛阳这段日子以来,洛阳城中该拜访、该认识的,她都已经熟络,河南府她大致上也走得差不多了,现下,是该开始为玄玉做点事。

  “得这么快吗?”与她商议过今后该做些什么的冉西亭,微蹙着眉,总觉得她有点心急。

  “不早了,那些事早办早好。”她可不愿继续再与那些异姓王与洛阳官员周旋下去,却始终没能做出点成绩来。

  近来总是长安、洛阳两头跑也两边都忙的尹汗青,才抵洛阳总管府想稍事歇息一番,大半夜的却又被请来书房,忙到已经面色如土的他,拖着一身的疲惫来到书房前叩门。

  一进门就见冉西亭被冬卿伺候得舒舒服服,心中满是不平衡的尹汗青,随即挂下了一张脸。

  “王妃找下官有事?”同样都是做牛做马,待遇怎差那么多?

  “汗青,找个时间代我走趟康定宴府上。”示意他坐下后,冬卿也在冉西亭的身旁落坐。

  他一脸的不情愿,“王妃有事要托康大人?”自从康定宴得知余丹波所讨的那三万两是用在他身上后,每回到康定宴府上,姓康的总免不了会摆个脸色给他看,偏偏她又老爱派他去。

  她云淡风轻地笑笑,“劳你转告康大人,将河南府辖下及河南府周遭各郡县佃农欠条,全都以王爷名义买下。”

  尹汗青顿时精神一振,愕然地张大了眼,没想到她居然想得出用这一招拉拢民心。

  “再以王爷名义书道公文。”伸手接过去雁所呈上的褶子,老早就已盘算好的冬卿再次开口,“战后河南府百业力求复苏,三年内河南府依量减税,至于上税朝廷的部分,就由洛阳总管补足差额。”

  尹汗青有些犹豫,“王妃,上税这部分……王妃可得同王爷商量过才成。”她要代玄玉做人情是很好,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康定宴若是知情了,看他白发不多几根才怪。

  她微偏着螓首,“王爷将洛阳全权交给我了不是吗?”

  “但……”

  “汗青,照办吧。”早知道她要做什么,也劝过她却反过来被她说服的冉西亭,朝他摆摆手别再多浪费口舌企图改变她的决心。

  “是。”当下工作随即多了一箩筐的尹汗青,见冉西亭都已经这么说了,也只好点头同意。

  她始终都很介意一人,“程兆翼是否仍是与太子走得近?”来到洛阳后百官与异姓王都买她的账,独独就亲太子的程兆翼视她为无物,老早就得知玄玉有意要除程兆翼的她,在发落完小事后,里脊把重心转到这件大事上。

  尹汗青的面色也不禁变得严肃,“据初晴回报,太子近来频派人往程大人府上走,看来,太子已在为日后接掌洛阳作安排。”

  思索不过半晌,她快人快语作出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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