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更引人注目。”葛朝平中肯地评论。
若不是圣攸打扮成这副怪德行,他又怎会远远就发现他的存在?身?学校里的公?人物,他习惯了不太去注意周围的学生。
“你很讨人厌知不知道?”邡圣攸皱起眉,语气里有丝怨怼的意味。
扬起眉,葛朝平给了一个很干脆的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就更惹人厌了。”哼,没有自觉的人当然不可爱。
“圣攸,你在躲黎扬吗?”似乎有此可能。
“?什么要?”换他疑惑了。
顿口气,葛朝平便老实地道:“我以?你们吵架了,所以你才……”
“呸呸呸,我们感情好得很,才不会吵架哩!你别诅咒我们。”不等他把话说完,邡圣攸就立即反驳。脑中却突然闪过另一个念头,立即拉起他的手就朝戏剧社教室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咕哝:“对了,我一个人去不妥,你来陪我刚好。”
“去哪?”处于被动状态,葛朝平还是被他的蛮力拖著走。
虽然邡圣攸的个头比他小多了,又长著一张男女都爱的漂亮脸蛋,但是他好死不死仍是高他一届的学长。不管有多少事要去忙,他还是没得拒绝地只能跟著前进。
头也不回地直走,邡圣攸只丢下一句话:“见识一下人气教授的魅力啊!”
否则,他打扮成这样干嘛?
在平成大学里,殷问华教的并不是热门科目。
然而,此刻教室里用“人满?患”来形容绝不夸张;不但座无虚席,连教室后头的空地,此刻也站满许多旁听的学生。
钟响后,邡圣攸才拉著葛朝平从后门摸进教室。
想当然耳,他们只有陪站的份。
亲眼所见传闻不假,邡圣攸忍不住低喃:“哇塞,人是哪里冒出来的啊?我从不晓得,我们学校里有这么多女生。”
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男同学,听见邡圣攸的话,虽然觉得他们两个的打扮很古怪,但还是很好心地主动告知:“很多是A大的女生啦。”
自从殷问华转到平大教书,不少A大的女生,就像忠实的拥护者蜂拥跟随,甚至有些人决定下学期就转到平大就读。修殷教授课的人,都有最好提早进教室占位子,否则一定得罚站的基本概念。
“花痴。”
站在另一边同邡圣攸如出一辙打扮的葛朝平,盯著正在讲台上轻松讲课、举手投足都牵引著学生情绪的殷问华,不由自主嗤哼了声。
邡圣攸将他拉进戏剧社的社办,轻而易举便魅惑了戏剧社社长,借到他身上不亚于圣攸怪异的“配备”。
葛朝平觉得自己的样子,甚至比圣攸还滑稽。
心情不爽的程度自行想像。
“其实殷教授的课很生动,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所以吸引的不只是女生,男生也不在少数。”隔著邡圣攸,还是听见了葛朝平的冷哼,那男同学又补充道。不少学生都和他一样,修不到殷问华的课,因此只要不冲堂就会跑来旁听。
双臂始终以傲慢的姿态环在胸前,葛朝平没有给对方任何回应,只是将背部靠在教室后的墙壁,透过要避人耳目却显得极其滑稽的道具眼镜,自帽檐下冷盯著远处的殷问华,就事实评估著听进耳里的评语。
约半小时过去──他不能否认,殷问华比其他教授上课的方式有趣多了。
从邡圣攸和葛朝平一摸进教室,讲台上的殷问华就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就算他们的打扮怪异,对于他认出他们的阻碍亦不大。邡圣攸还好,穿成那副让人失笑的德行,又用眼镜和鸭舌帽遮去泰半漂亮的脸孔,一时半刻要认出他还真有点困难。可是朝平的身形太显著,再怎么掩饰还是会让人特别注意他的存在。
何况他是自己一直关注的人,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问题是,来听他的课──他们两个有必要打扮成那模样吗?
简直像……两个书念太多、脑袋烧坏掉的怪小孩。唉,该不会是不给面子的新招数吧?这两个有名到怪怪的小子……隔著一段距离,殷问华还是能感受到葛朝平眼底那股凉飕飕的冷意。
既然不高兴,又何必来旁听?害他上课也跟著紧张起来,整颗心随著他的些微动作上上下下。不去看他就好了,偏偏又忍不住要去注意他的存在,感觉上快跟自虐没两样。还好他掩饰情绪的功夫还不错,应该没有学生发现他的失常。
还好心脏鼓噪得再厉害,还是留在他的胸腔里。
有时候,他禁不住开始问自己,?什么要这么在意一个无视于自己的人?那种无奈的感觉,早已超出他最初能容忍的极限。
自找的麻烦,谁奈何?
经过快一小时之后,殷问华终于在学生的错愕中漫步走下讲台。走得很慢,继续讲著课,可他笔直的方向和目标却没改变过。
心脏漏跳了一拍,邡圣攸和葛朝平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压低帽檐。
果不其然,殷问华在全班的注目中,双脚不偏不倚地停在他们两个正前方。
“可爱的同学,虽然我很高兴你们站著也要听我的课,不过,在教室里戴帽子上课,是种不礼貌的行为喔。”没有立即揭穿他们的身份,他只是好整以暇地微笑,让他们当场成了全班最闪亮的两颗星。
不特别提起就算了,一听殷问华提起,同学们也注意到了,班上竟有两个特立独行的怪胎。大家顶多穿长袖,他们两个却穿大外套,能不怪吗?
葛朝平低著头,一手环腰撑著另一只手,沉思状遮住自己的脸。
或许殷问华并没有认出他们,他当然不愿被看出来。
都怪圣攸……没事把他打扮成这副德行,好像是来打听敌情一样,教他此刻怎么?得起头来?要他看见殷问*那调侃的眼神,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巴掌。
两人在帽檐下交换眼神,邡圣攸刻意压低嗓音道:“殷教授,我们不是故意对你不礼貌的,很抱歉打扰了你上课的情绪,我们这就离开。”
说著,他挽起葛朝平的手,急切地要往后门的方向照原路离开。
该见识的都见识到了,没什么好留恋。
“同学,我并没有要赶你们走的意思,只是想见见你们的庐山真面目。”殷问华挡住他们的去路,毅然伸手摘去他们头上的两顶帽子。
说时迟、那时快,没有反应的余地,呆住的葛朝平和邡圣攸自然僵在原地。
“咦,你们好像有点面熟。”略顿语气,殷问华露出疑惑的眼神。
学生们开始交头接耳,教室里的气氛亦逐步热烈上升。
此时,葛朝平和邡圣攸只能期待眼镜还有一些掩护作用。
“殷教授,我们也是你的学生,有点眼熟并不奇怪。”啧,怎么会在这么丢脸的情况下穿帮,他以后还要不要在学校里见人哪。邡圣攸兀自悲叹,很有理由相信葛朝平会怨恨他不少日子。
真倒霉!
“是吗?”殷问华笑著,倒也没有继续怀疑。
“啊,是邡圣攸和葛朝平!”
“真的??什为他们要打扮成这样?”
“真的好怪喔!”
“圣攸!?”站在邡圣攸旁边的男生讶异不比女生少。讲了好几句话,他竟然没发现自己喜欢的人就站在身边,真是太可耻了。
突然,有个女学生叫出声,教室所有人立即跟著喧闹起来。
A大的女生就算没见过他们的模样,多少也听说过他们的事,讨论声亦不比平大学生小。
“糟了。”邡圣攸低喊。
“现在喊糟好像有点慢了呢。”殷问华淡淡地道。
一瞬间,葛朝平知道他早知道他们是谁,整张酷脸立即刷得比包公还黑,摘下道具眼镜冷瞪他一眼,不发一语拉著圣攸排开挡路者,冷凝著脸跨步离去。
第九章
从教室走出来以后,葛朝平只有满心的诅咒。
被拖著走了十几步以后,邡圣攸发出哀号声:“朝平,我的手好痛!”早知道殷教授真的那么注意朝平,他就不应该带著朝平一起去旁听。
曝了光不说,这会儿手还被扯痛得要命。要是跟黎扬说,一定会被数落活该,谁教他吃撑了做这种蠢事。还是惠紫说得对,搅完局等著看好戏就好,最好能置身事外才安全。
“朝平,我的手快被你拉断了啦!”见他直走没回应,邡圣攸只好大叫。
终于,葛朝平猛然停住双脚。
“就算我不是女生,你也多少学著怜香惜玉好不好?手都被你抓红了。”用力白他一眼,邡圣攸抽回自己红肿的手腕,不满地咕哝。
“对不起……”
“出力不出大脑,对不起有用啊?”睨著人,邡圣攸还是很不爽。
“对不起。”他无话可说。
“你……算了!”叹口气,邡圣攸自言自语起来:“恋爱中的人都是白痴,整天就光会斗斗无聊气,我和他们计较那么多干嘛?真是白痴。”
“谁和他在谈恋爱了?”葛朝平快速反驳。要不是?了圣攸和惠紫,他何苦忍辱负重、牺牲小我?
“我管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反正殷教授喜欢你没有错。”
甩著自己的手,邡圣攸不带好气地哼著。他可怜无辜的手痛死了。
“他喜欢的人可多了。”有人就是看不清事实。
“哈,那我是不知道,至少学校几千人他只跟我打听你的事──因?知道惠紫不是你的女朋友,他兴奋得像个三岁小孩,也是不争的事实。”哼!到底是谁看不清事实了。轻易看出葛朝平眼底的轻讽,邡圣攸的口气也充满嘲弄。
“他跟你打听我的事?”难道圣攸是说那天他们晚归……“废话,不然他约我还能干嘛?纯吃茶啊?”这副呆呆的表情,看上去果然是挺有趣的。莫怪之前朝平追问殷问华有没有对他怎样时,惠紫却一直暗示他别说出真相。当然,一顿饭就把朝平卖了,这可不能说。真是没见识!那晚他可是有向黎扬报备过,否则怎么敢混太晚。
“啧,竟然追出来了。”本来不想妨碍朝平沉思,可是瞥见后头跑来的人影,邡圣攸不由得轻啐。就算他们不想把新闻闹大,殷问华半途从课堂上追出来,也必定会造成一阵喧腾。
啧,不过去旁听一堂课,他们怎么会搞成这副德行。黎扬知道了,不骂死他才怪!
“什么?”听见邡圣攸的话,葛朝平不禁露出疑惑的眼神。
“哎呀,我不管了,反正不是?了我。”嘟哝著,邡圣攸索性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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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朝平没有搞清楚状况,还有许多话想问邡圣攸,正想追上邡圣攸要答案时,却有人从身后抓住他的手。转头对上殷问华的脸,他立即没好脸色给人看。
“朝平,我真的没有赶你们出教室的意思。”看见他的表情,殷问华不由得苦笑。就知道他一定误会了!唉,他只是……情难自禁。
“别叫我的名字,耍我们耍得很开心吧你。”葛朝平的态度很冷。
“我没有。”
“是呀,或许我不该说‘我们’,你想耍的只有我!”甩开他的手,葛朝平旋即甩头走开,压根儿不相信他说的话。
“我真的没有!”殷问华杵在原地,开始有些不高兴他的别扭。完全不被信任的感觉并不好受。
“算了,有没有是你的事,别来烦我!”
“你不要老像个小孩子。”
走了几步,葛朝平猝然停住脚步,恶狠狠回头,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道:“我没有要你容忍我,你以?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
从头到尾都是你硬赖著我,耍尽心机和手段捉弄我,玩够了你大可以走,不用在我眼前演戏。”
把话清楚说完,他心中某个角落却仿佛被刺了一下。或许吧,他是对他有了一点感情──但不代表他可以让人玩弄于股掌。而那些日积月累下来的感情,建立在谎言之上,深究下来根本不值一谈。是他自己见识不够,才会被耍得团团转。
“你根本没有打算追惠紫,更没打算对圣攸下手对吧?”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从他错愕的眼神,他更确定自己说得没错。
葛朝平冷若寒霜地道:“不管你的动机?何,结果都是?了骗我,净想些卑劣的手段让我妥协。”
殷问华的表情渐渐僵住,样子似乎受到不小的打击,怔怔让葛朝平将伤人的话,一字一句打进他无防备的心底。也许他早料到会有今天,只是今天来得太早。看著他伤人的表情,殷问华突然觉得──他受够了!
不管是否引人注意,殷问华扯起葛朝平的衣领,一把将他摔在树干上。瞪著眼前桀骜不驯的年轻脸庞,他不得不问自己,他这些日子以来的付出,是否就?了让他如此冷眼相待?天杀的,他懊恼到想宰人!
“殷问华,你想干嘛?”瞪著压制住自己的人,葛朝平心口
正窜起一把火。
“你知不知道,我?什么常常晚归?”殷问华的脾气也好不到哪去。
“你爱晚归是你的事,我?什么要知道?你爱和谁拍拖到半夜,爱和谁在外头聊天、喝茶、上宾馆,全都是你的自由。”
从不报备,现在干嘛提起?一想到殷问华常常流连于外会做的事,葛朝平的火气更盛,口气莫名更差。
再也藏不住心中的愤慨,殷问华迫近著葛朝平错愕的脸,不自觉加大手劲,一古脑清楚地道:“?了你,我整整请求两个月,才能从A大调职平大;?了你,我答应恩师,只要有空就得回到平大做实验。?了你,我宁可不要睡眠也要住你家,就只?了每天早上能在上学前,赶在餐桌上见你一面;?了你,我刚刚丢下在教室听课的学生──难道我做这些事,就只?了耍你、捉弄你,就只配让你说成用尽心机、卑劣无比?”
默默的付出可以不求回报,但他无法接受对方污蔑的态度。
芭乐啊!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天理。爱人并没有错啊!
“我有要你这么做吗?”好像是他的错一样。葛朝平冷冷哼著,心底深处却涌起一股热潮,久久难以自抑。他只知道,眼前的不良教师,在园游会那天夺走他的初吻,在消失两个月之后,又阴魂不散地闯入他的生活,搅乱他太平的日子,弄乱他平静的心。殷问华现在说的话,之前从来不曾提起过──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
葛朝平一句话,浇熄了殷问华满腔的愤怒与热情。
“哈哈……是没有。”突然松了手,殷问华抚额笑起来,直笑到眼角都迸出心酸的泪水。不管他怎么做,这就是自作多情的下场。他有爱人的自由,朝平则有拒绝的自由。本来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不是吗?或许他接近朝平的方式错误,才会这么一路错下来,一路走向自己无法掌控的局面。要怪,只能怪老天爷坏心眼,竟然让他对倔强、顽固、脾气差、没得妥协……却善良的朝平一见钟情。愈了解他的一切,他无悔的感情就下得愈重。蓦然回首,已重到无法收回的地步。可悲哪,朝平到现在还不懂他的心意,仍只当他的示爱是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