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叹气哪,不知道唤出声来会不会挨揍?江未礼对凶神恶煞般的苗继倵实在没辙,不由得在心底感慨,还得力持平静道:“不是没事就不能找我,只是有事找我才正常,学长不需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对吧?”
照常理来说,三年级学生应该相当忙碌才对。
除了宋嘉延那种已被保送大学的学生外,三年级的学生确实很忙。
“时间是我的,浪费在谁身上随我高兴。”苗继倵转出他的意思,双臂环胸,撇了撇唇。想玩就玩,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及时行乐向来是他生活最高指导原则。
他本来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
所以,当情况不能如他意时,他总是感觉非常地不爽快。
“既然学长这样想,我也无话可说。”江未礼不打算和他争辩。在一年级教室前和学长站在走廊上,不想引人注目也难,他不希望招惹更多的是非。
惨的是,这个学长似乎小有名气。
即使刻意忽略,他还是不能欺骗自己,假装没听见周遭细碎的耳语。
也许是因?不知道苗继倵是个同性恋,不少低年级女学生都是他的仰慕者,他们光明正大站在走廊上,要当隐形人根本不可能。要不是下课时间快结束了,他会换个地方说话。
终于,在他的千所万盼之下,上课钟声响起。
本还想说什?的苗继倵,听见上课钟声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没错过江未礼松了口气的表情。
“放学在校门口等我。”在江未礼以?终于能够解脱的时候,苗继倵冷不防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往前一拖,以不容拒绝的口吻命令道。
得意地看著江未礼错愕的神情,苗继倵露出诡异的微笑,而后松开他的手旋踵离去。
这正所谓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刚从教室外回来的邵彤,瞥见午休时间又挂在窗边发呆的江未礼,踌躇一会儿,才走到他后头拍他的肩膀笑谑:“未礼,你看起来很憔悴喔。”
要放手让小鹰飞,也不用完全置之不理吧。
最近他确实忙,因?篮球社社长的邀请开了前例,他成了各个运动社团力请来当练习对像的人选,真的忙到无暇关心从小到大的同班同学兼死党;不过,看到江未礼没啥元气的模样,他总觉得不照顾他一下也太狠心了点。
对消沉的他不闻不问,他的良心真有些过不去。
枕在窗户上的江未礼听见招呼,侧过头,?起慵懒的眼,用一种陌生的目光将邵彤从头到脚缓缓扫了一遍,好象在看什?没看过的珍稀动物一样。
“干嘛这样看我?”邵彤被看得心虚,笑容有些僵硬。
江未礼没说话,又把头转了回去,挂在窗边。
“喂,我在跟你说话耶!”难以忍受被忽视,邵彤推著他的肩膀低叫。
好歹应个声,这小子也太不给面子了。
“你很臭,离我还点。”江未礼仍动也没动,却突然懒洋洋地道。
“你……”听见他不知真心还是玩笑的话,邵彤一时之间不及反应,愣在原地,千想万想也想不到江未礼会这么说。刚踢了一场足球赛回来,他的确是满身大汗,好闻不到哪儿去,可是这又不是他第一次玩成这副德行──却是江未礼第一次嫌他。
今天真的……有臭得那么严重吗?
邵彤下意识拉起身上的运动衫嗅闻,似乎受到不小的打击。
“还不走啊?”看都没看邵彤一眼,江未礼还是望著窗外。
“未礼,你的态度很伤人喔。”叹了口气,邵彤旋即露出哀怨的神情道:“要是我哪里得罪你了,大家把话讲清楚不就得了,你干嘛对我这种态度?”
“你哪有得罪我的时间?”下课时间想找他说话都难,更何况连放学也碰不到面。
有时候,他觉得和邵彤都快成了陌生人。
好象上高中以后,邵彤就被其它陌生人瓜分,想和自家兄弟聊聊还得先挂号排队。活跃的邵彤,无疑是他们这届新生中的风云人物。
“喂,大家都是好哥儿们,你不会因?我忙而生我的气吧?”邵彤很清楚他心情不好绝不是?了他,自己只是被迁怒了,他又继续道:“再说,前两天我跷掉社团活动去你家找你,等半天你还外宿不回哩。”因为他去了江家,江未礼那晚在宋家睡过头,说人在邵家的借口自然穿帮,还被家人念了一顿。
“你还敢说!”想起谁害他借口穿帮,江未礼直起了身瞪著他。
存心害人,哪天不好去,偏要挑他不在家的时候去!
“别连这种事都怪我好不好?我哪知道你那天会在别人家睡过头,你又没先打个招呼,半仙也算不到这种事OK?”邵彤无辜地耸肩。
真是没良心,也不感激他替他安抚了江家人整晚。
“对啦,算不到!”
“不是我在说,你今天的火气很大喔!”露出怀疑的眼神,顿了半拍的邵彤小心翼翼四下张望,确定没人在听他们说话,才小小声问道:“便秘啊?”
“你才便秘咧!”如果手上有课本,江未礼一定砸在他脸上。
邵彤虽放低声音,但江未礼来不及多想便脱口而出,立即引来同学们的侧目。
本来不满的表情,瞬间写满了尴尬。
挑起眉,邵彤摊摊手、摇摇头,一副“这可不是我的错”的表情。
“少幸灾乐祸了。”江未礼压低了声量,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好啦,不要老是别人欠了你八百万的样子,我又没招惹你。”吐了吐舌头,邵彤讨好地笑。“天气那么好,你这么阴沈很杀风景耶!”
“天气好关我屁事,心情不好谁阳光得起来?”江未礼埋怨。
最近的他一再麻烦缠身,运气糟透了。总觉得生活变得很不顺遂哪!
暗叹了口气,邵彤才若无其事地问:“谁让你心情不好了?”
有些云絮飘过心头,但并未泛起太多涟漪。
江未礼在躲著他。
感觉很明显,宋嘉延能感受到江未礼的眼神始终躲著自己,纵使来了社团也几乎不正眼瞧他,每当他想走到江未礼的身边,他就假装找事做避开。
琢磨之后,他决定要问个清楚。
“未礼,对我有哪里不满就说吧,别躲著我。”在江未礼又要避开的时候,宋嘉延牢牢抓住了他的手。他实在不喜欢江未礼躲他的态度。
江未礼因为他的话而楞住,表情似乎有些无奈。
是他的态度有问题,还是他们太敏感了??什?大家不是说他对他们有不满,就是说他在躲著他们?说实话,他想躲开宋嘉延倒是真的。
不过,想躲他的原因,绝不是因?对他有所不满。
是因?心情暧昧,不知如何面对啊!
若不是害怕被厌恶,不想让宋嘉延觉得他奇怪,发现他对他有特殊的情愫,他又何尝愿意对喜欢的人如此疏远,不把握所有能见面的时间呢?
他只得强忍所有的感觉,强迫自己表现出不在乎。
明明喜欢得要命,却还要假装无视于他,那不是随便人都能懂的感觉。
“我没有。”终究,江未礼还是无法去解释。
谁又知道,只要他看著宋嘉延,就几乎无法抑制快要失速的心跳,连呼吸都难以控制。
有时候,他真希望谁能给他冷静下来的力量。
“没有吗?”宋嘉延审视的眼神,一寸寸考验著江未礼的心肺能力。
摇了头,江未礼很用力地确定,“没有。”
能掩饰的,他绝不会轻易泄露出来而毁了他和宋嘉延之间的关系。就连对邵彤都说不出口的话,对著当事人自然更加难以?
齿。
“那你今天还会去我家吧?”没有追问,宋嘉延确认另一件事。
今天,他打算进展到下一步──要求江未礼脱下长裤让他作画。
“社长,我今天和人有约。”江未礼有些迟疑,口中却迅速冒出一个借口,第一次感激苗继倵无理的要求,虽然他很怀疑和苗继倵相处会多愉快。可是,光想到要和宋嘉延相处一整晚,人还没去到宋家,他的心脏就快跳坏了。
相较之下,跟苗继倵一起回家似乎比较容易忍受。
宋嘉延凝视著他,黑眸异常深沉。
“我没有骗你……”宋嘉延的眼神逼得江未礼有些失了分寸,补了句话。他总觉得会被看穿,让他打从心底紧张不安,怕宋嘉延会看出什?端倪来。
宋嘉延要是再不出声,他恐怕真的会改变初衷,干脆跟他回家去。
总比活活被看得胃穿孔好。
“你和谁约了?”须央后,宋嘉延问道。
“一个……学长。”唉,良心?何如此不安,他是?了彼此好啊。不讳言,江未礼认?尽量减少和宋嘉延接触,自己就不会继续深陷下去,更不会让他因发现真相而感到为难。
事实如此不是吗?可惜社长不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如果他只是需要一个模特儿,或许只要找到能替代自己的人,那么……不,这样不好!江未礼蓦地中断想法,无法忍受让其它人代替自己的位置。
难以否认,在宋嘉延的房间里,有太多他不愿割舍与人的回亿。
他不想让宋嘉延和别人在那房间里独处!
“约在哪儿?”察觉他不想说出人名,宋嘉延还是平静地问。
“放学后,校门口。”虽然是迫于无奈,江未礼也很清楚要是爽约,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儿去。躲得了今天,明天苗继倵还是会被到班上去。
与其两边为难,不如先解决苗继倵的事,弄清楚那个人到底想干嘛。
唉。继续这样下去,他的高中生活都快毁了。
还没享受到升级的快乐,他身边的麻烦就接踵而来。升上高中以后,他连喘气休息的机会都没有,几乎没有一天过得平静没有烦恼。
有时候,他真的会不由自主地羡慕生活充实又多采多姿的邵彤。
高中生活,应该像邵彤过的一样才对啊!
宋嘉延最后只是开口道:“那待会儿我们一起回去,如果真的有人在校门口等你,我们就改明天。”
怎么会这样?江未礼突然有种非常不安的预感。
不会出事吧?
放学时间,平成高中的学生鱼贯离开学校。
怕被江未礼溜掉,苗继倵无视于离校学生的注目,早等在校门口守著。站在校门口的二年级纠察队员,因为他的存在显得格外紧张,只有三年级的纠察队长敢和他说上几句话。没办法,苗继倵校内外“威名”远播,不是招惹的对象。
放学时间,就算他站在校门口阻碍交通,也没人敢赶他走。
又不是不想活了。
不管江未礼如何担心,该面对的事还是要面对。踩著沉重的步伐朝校门口走,他的心情像铅块一样沉重,而宋嘉延的脚步声充满让他不安的节奏。
一看见江未礼的身影,苗继倵倚在校门柱子上的身体立即直了起来。
他本来要迎上前去,却因?江未礼身边的人顿步。
“学长。”
拖延的脚步再缓慢,江未礼还是来到苗继倵面前,不太自然地喊了声。从离开社团以后,他就不去看宋嘉延的脸,此时更是不敢。
当初,社长从苗继倵手中救下他,自然没想过他们还会来往吧。
江未礼忍不住,还是偷?了宋嘉延一眼。
果不其然,他的表情充满复杂的神色,正以匪夷所思的眼神逮著他偷?的视线。啊,早知道就不去看他的表情了。江未礼狼狈地收回视线,头低得快垂到了地。
唉,他何尝想跟苗继倵来往呢!
“我不记得我约了两个人。”苗继倵傲慢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他没想到这两个人会走在一起,又想到那次三个人初见面时,宋嘉延的确说过江未礼是他的朋友。研究著他们的神情,苗继倵突然眯了眯眼。
难道这两个人之间……“我们刚结束社团活动,只是一起走这段路而已。”确定江未礼并未说谎,宋嘉延望向苗继倵淡淡解释,声音让人完全听不出情绪。
明明是没有起伏的音调,江未礼听来却格外惊心动魄。
“你们同个社团?”苗继倵当然不知道江未礼加入了陶艺美术社。
“哦,未礼没跟你说吗?”宋嘉延牵起友善的嘴角,视线缓缓落回江未礼紧张的脸庞,眸里没有丝毫笑意。
感受到他的视线,江未礼的身体变得更僵硬。
这到底是什?情况呀?
“大概是觉得不重要,所以忘了提吧。”眸光闪了闪,苗继倵不在乎的口吻叫回宋嘉延落在江未礼身上的视线,似有几分挑衅的味道。
两人的视线交会,劈哩?啦激起无言的火花。
不用把话挑明,他们立即明自彼此目标一致,是敌人不是朋友。
忘了提?前前后后加起来,他们有过的交集不到三次,他?什?
得告诉苗继倵他参加陶艺美术社的事?他们连朋友都说不上吧!江未礼在心底深深叹气。
苗继倵的说法,肯定会让社长的误会更深。
“也许是吧。”宋嘉延温和地笑。
站在他身边的江未礼,却无法放下心来。因为他始终握著拳头,像是在压抑著快管不住的脾气。要是换个场合,江未礼真怀疑眼前的他会打破温和的表情对他发飙,质问他是不是自找麻烦,?什?又去招惹苗继倵。
相处过后,他早发现社长不是个永远笑著的人。
在愈熟的人面前,他的喜恶愈明显,几乎随性所至从不掩饰;
不熟的人,才会认为他是个好好先生,顶多觉得他的个性带点神秘。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没有弟弟的社长,已经拿他当成弟弟看待。
不愿意是一回事,但江未礼终究无法否认察觉到的事实。被当成弟弟,对发现自己喜欢上宋嘉延的他来说,无疑是件残忍的事。
点了头表示同意,苗继倵并没继续和宋嘉延聊天的打算,直接转向一直没说话的江未礼问道:“我们走吧,你的脚踏车呢?”
“我今天没骑来。”
江未礼知道宋嘉延看著自己,却提不起勇气去看他。
本来就约定去他家当模特儿,宋嘉延会给他车钱回家。光从这点,宋嘉延就知道他是临时改变主意,答应了苗继倵的约会。
多多少少,宋嘉延有种被背叛的感觉。可是他又能怎么办?
来到学校附近的公园,苗继倵和江未礼在喷水池前坐了下来。
从离开学校以后就不曾交谈,此刻的他们望著公园里三三两两闲晃的人,心中各有所思。显然,沉默并未带给他们太大的困扰。
“他是你的情人?”厘清思绪后,苗继倵断然问道。
“当然不是!”江未礼愣了一下,立即反驳。
要是以前,他会将苗继倵的话斥?无稽之谈;察觉自己的情感以后,他只能感叹他说的不是事实──可悲的事实是,他一厢情愿喜欢著宋嘉延。
两情相悦,成了他心中不能圆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