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真不敢相信,居然又有人要跳进婚姻的坟墓了。」
雷枫樵感叹,手指弹了弹刚刚收到的喜帖。而且这回自投罗网的,还是他最好的朋友,唉,真傻。
他不忍地摇摇头。
「是谁的喜帖啊?雷。」一旁准备着音乐CD的年轻助手好奇地抬头问。
「这可不能说。」雷枫樵打开喜帖,戏谑地以手指抚过烫金的三个字。「秘密。」
「为什么?」
因为他可是个影歌双栖的大明星啊!雷枫樵俊唇一挑,黑眸湛亮。要是那些女性歌迷影迷知道他要踏进坟墓了,不伤心得泪流成河才怪。
不不不,伤女人心这种缺德事让裴逸航自己去做就得了,他可犯不着先行替他宣布喜讯惹来一身腥。
「真的不能说吗?」他诡异的笑容益发挑起助手的好奇心。
「不成不成。」他摇手,煞有其事地将粉色喜帖搁回信封,放入公文包收妥。「出卖好朋友可是天理不容的啊!」
「这么神秘?」见他坚决不肯透露,助手也只好耸耸肩,放弃追问,抬头瞥了一眼墙上电子钟。「时间快到了,我先出去。」
雷枫樵比了个OK的手势算是响应。
不一会儿,播音室外两名助手隔着玻璃墙朝他挥了挥手。他会意,戴上耳机,推高音轨。
墙上「On Air」的灯号亮起。
「嗨,各位听众朋友大家好,我是雷。」低沉性感的嗓音透过麦克风流泄。「又到了我们『花花世界』的时间。首先请大家听歌,裴逸航最新创作的单曲『恋爱无罪』。」
音乐扬起,裴逸航以揉合着狂野与醇厚的独特唱腔唱起带着点摇滚味道的情歌。
雷枫樵放松上半身躺向椅背,闭眸听着。
说实话,比起那些以一张脸走红的偶像歌手,他这个好朋友唱得还真不错,旋律谱得好听,歌词也有意思。
恋爱无罪,爱一个人怎会有罪?
说得好!这世上最不容争议的就是爱情了。
恋爱无罪,天涯海角把你追。
嗯,男人就该有这种魄力。
恋爱无罪,愿为你永恒地醉。
这就不必了吧?永恒可是很沉重的负担呢。
恋爱无罪,恋爱无罪……
待歌曲来到尾声,逐渐淡逸后,雷枫樵熟练地推高音轨。
「听众朋友们,刚刚是裴逸航的『恋爱无罪』,好听吗?」询问的声调蕴着淡淡的慵懒。「接下来是『爱情水晶球』单元,首先Call」in的是……」他瞥了一眼助手贴在玻璃墙上的字条。「台南市的陈小姐。陈小姐,请说。」
一阵凄惨的哀泣声。
「喂。是……雷吗?」
「我是。」
「雷。」一听见他的嗓音,呜呜啜泣顿时成了嚎啕大哭。「呜呜呜,雷,我男朋友……背着我劈腿!」
「你确定吗?」
「我、确定,我亲眼看见他们了。」
「在哪里?」
「宾、宾馆。」
「你的意思是,你看见你男朋友带别的女人上宾馆?」
「对……呜呜。」
「那你打算怎么做?陈小姐。」
「我也……我也不知道,所以打来……问你啊!」她抽抽噎噎地。
「你们交往几年了?陈小姐。」
「七、七年了。」
「论及婚嫁了吗?」
「我本来想……今年结婚的。」
「万万不可冲动,陈小姐。你男朋友背着你劈腿,你怎么能就这样甘心嫁给他呢?」
「那我该怎么做?」她可怜兮兮地问。
「当然是报复。」雷枫樵低笑。「我建议你也带个帅哥上宾馆去。」
「什么?」
「有来有往,这样才公平啊。在现代这种花花世界,谁规定只有男人可以劈腿的?」
「……有道理。」
「那就祝福你找到个好情人喽。」切线后,雷枫樵按下另一通电话的钮。「接下来是台北的王先生。王先生,晚安。」
「雷,我良心很不安。」一道略略紧张的锐嗓。
「哦?」
「我有个交往多年的女朋友,可我最近忽然发现,我好象爱上另一个女人了。」王先生懊恼地自白。「她是我办公室同事。」
「很年轻吗?」雷枫樵问,眸中闪过了然。
「她是七年级生,比我小十几岁。」
「正常啊。活泼可爱的小女生哪个男人不爱?」
「可是……我跟她发生了关系……」
「食色性也。」
「我该怎么办?应该跟我女朋友说吗?」
「我的建议是,在坦白招供以前不如先想想你到底要谁。」
「我……」王先生默然,彷佛陷入挣扎,好一会儿,才黯然道:「我两个都想要。」
「既然如此,那就别说了。」雷枫樵俊唇嘲讽一勾。「想想,你女朋友要是知道这件事,可能跟你善罢干休吗?聪明人都该瞒到底。」
「是这样吗?」王先生犹豫地问:「你是说,我可以脚踏两条船?」
「这个嘛,我可不想担上教唆的罪名,你还是自己决定吧,王先生。」语毕,雷枫樵干脆俐落地切线。「我们再来听歌,今年葛莱美奖最佳R&B女歌手,Beyonce的『Dangerously in Love』,嗯,中文应该可以翻成『危险爱情』吧。」沙哑的笑声低低滚落。「朋友,爱情可是很危险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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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是危险的。
在距离台北都会遥远的乡间山区,一个女人躺在草地上,一面凝望星空,一面听着收音机传来的歌曲。
爱情是危险的。
原来这就是他的观念?恋爱无罪,可对伴侣忠诚却是项不可能的任务?
樱唇一牵,划开淡淡嘲讽。
花花公子雷枫樵原来患有婚姻官能恐惧症。
这样的他,纵使会爱上女人,也不可能对她许下相守一生的承诺吧。因为他并不相信所谓的永恒。
这样的男人,会受什么样的女人吸引?一个同样对婚姻不屑一顾的女人吗?抑或一个游戏情场的花花女郎?
如果能实验一下,一定很有意思。
正朦胧想着,一阵铃声响起,机械和弦与附近的自然天籁相比,显得极不协调。
她吐吐舌尖,彷佛很抱歉自己的手机铃声破坏了乡间的静谧,急忙接起,按下通话键。
「喂,我是何湘滟。」
「何小姐。」电话另一端传来偏高的男性嗓音。「我是老胡啊!」
「老胡,晚安。」何湘滟笑着打招呼。「怎么样?你帮我想到什么办法接近雷了吗?」
「你知道大明星裴逸航吧?」
「当然知道啦。你不就是他的经纪人吗?他怎么了?」她好奇地问。
「他最近要结婚了,他的朋友想帮他办个最后单身派对。」
「这么说雷也会去喽。听说他们两个人交情不错,对吧?」樱唇浅抿。
「当然。」
「你可以弄张请帖给我吗?」
「小姐,你听说过单身汉之夜邀请女性宾客参加的吗?」老胡失笑。
「对哦。」她忍不住也笑了,沉吟数秒。「那我应该怎么混进去呢?」
「你应该知道,唯一能被邀请参加单身汉派对的女人就是……」
「蛋糕女郎!」她灵光一现,想起单身汉之夜总会安排的节目:一个穿着性感的兔女郎从巨大的蛋糕盒里跳出来……
「没错。」老胡顿了顿。「怎么样?」
「我愿意!」她热切地点头。「请让我报名。」
「要跳艳舞哦。」老胡试探。「还必须穿得很暴露。」
「我无所谓。」她满不在乎。
这么一点点代价便能让她接近雷,还能令他对自己留下深刻印象,值得!
「那就这么说定喽。」
「嗯,谢谢你啊,老胡。」
挂断电话后,何湘滟随手翻了翻她搁在草地上的几本书。
《爱情教战守则》、《花花公子语录》、《单身万万岁》、《看谁先说爱》等等,光看书名,便可知这些全是雷枫樵的作品。
好一个游戏情场的大众情人啊!
她摇摇头,重新躺下,放纵自己沐浴于满天星光灿烂下。
收音机里,再度传来沙哑性感的男声。「听众朋友,欢迎回到『花花世界』,我是雷!」
雷。
她微笑,在心底亲昵地唤着他。
雷啊雷,兔女郎就要去找你了,到时你可千万别吓一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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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你吓了我一跳。」
派对现场,雷枫樵望着等了整晚,好不容易能私下说点话的好友,眼中蕴满某种诡异的同情。
认出他异样的眼神,裴逸航剑眉一扬。「干么这么看我?」
「我看你究竟是哪根神经错乱了,居然自愿跳入婚姻的坟墓?」雷枫樵耸耸肩,啜了一口威士忌,杯中半融的冰块随着他的动作清脆一撞。
「其实我也没想到要这么早结婚的,只是那时候,可能气氛太好吧!」裴逸航微微苦笑。「求婚的话就这么冒出来了。」
「都是月亮惹的祸。」雷枫樵以张宇的歌做结论。
「没错,真的可以这么说。」裴逸航偏头想了想。「结婚大概就是一时冲动吧。」他无奈地摊摊双手。
「你小心点,被温雅听到就完了。」雷枫樵笑着警告他。
「她应该不会介意。」另一道低沉的嗓音忽地加入两人。「我看她自己说不定也很犹豫。」
「相良!」两个男人同时惊叹。「你居然来了?」
「我不能来吗?」于相良瞪他们一眼,坐上吧台边的椅子,将随身携带的笔记型计算机小心翼翼地搁在台上。
裴逸航呆然看着他的动作。「你该不会连来参加Party,都要上网打联机游戏吧?」
「不然你们要我做什么?」于相良反问。「我又不爱跟人喝酒胡闹。」他阴郁地瞥了一眼周遭情绪已High到极点的男人们,然后收回视线,打开计算机。「你家应该是无线网络吧?逸航。」
「是啊。」
「那太好了,省去我接网线的麻烦。」
Windows开启,现出一张色彩明亮的桌布,是个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的女人。
「等等!这不是卡通人物。」眼尖的雷枫樵首先发现不对劲,扯了扯裴逸航的衣袖。「你看看,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女人,不是3D卡通人物耶。」
「哪个女人?」裴逸航也大感好奇,刚倾身凑过来看,于相良便将屏幕往下一盖,遮去了桌布。
「你们别靠过来。」他尴尬。
「干么那么小气啊?看一下会死?」雷枫樵逗他。
「是啊,该不会是AV女优的照片吧?」裴逸航跟着损。
「怎么可能?」于相良回头,愤然瞪两个好友一眼。「别把她跟AV女优扯在一起。」
「她?她是谁啊?」
「刚刚只看了一眼,不太认得出是谁,不过好象很漂亮。」
「是相良的梦中情人吗?」
「有可能哦。」
两人一搭一唱,试图将于相良逼至爆发边缘,可没想到他却意外地沉静,掩着屏幕,熟练地在触控板上移动指尖,再掰高屏幕时,画面已转成了他最近正在攻略的线上游戏。
他旁若无人地开始玩起来。
裴逸航愕然瞪他。「相良,你……」
「算了吧,逸航。」雷枫樵阻止裴逸航发出抗议。「这个『Otaku』肯来参加你的『轰趴』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因为是你我才来。」于相良低声接口,镜片后的眸依然专注在计算机屏幕上。「否则我宁愿待在家里。」
「我知道能让你这个『御宅族』大驾光临是我的荣幸,不过你也不能光是在这儿打游戏啊。」裴逸航无奈地翻白眼。
「相良专门开发游戏软件的,玩线上游戏也算是一种市场研究啊。我看你就别管他了,逸航。」雷枫樵权充和事佬,跟吧台后的酒保比了个手势。「给我这个朋友来一瓶海尼根。」他转向于相良。「至少跟我们喝点酒,算是哀悼逸航从此扬帆远扬,苦海无边。」
于相良闻言,嗤声一笑,裴逸航则是大感恼怒地瞪了雷枫樵一眼。
「你这什么意思?说我结婚是跳入苦海?」
「跳入苦海的是温雅吧。」于相良接口,黑眸熠熠,似乎有意报方才一箭之仇。「跟这种龟毛男结婚以后有得她受的。」
「说的也是。」雷枫樵一拍手。「如果是我,就没办法嫁给有洁癖的人,只是家里稍稍乱了点,就像只疯狗胡乱吠人。」
「你那叫一点点乱根本是狗窝!」裴逸航怒斥,两束烈火眸光一转,于相良也逃不了炮轰。「还有你!我要是住在那种垃圾山里,肯定没两天就生病住院!」
龟毛男发飙了。
雷枫樵与于相良交换满是戏谑的一眼。
说真的,他们俩一向觉得裴逸航形象反差大得惊人。谁能想得到屏幕上狂野放荡的浪子,私下竟是个挑剔到极点的洁癖狂?
温雅敢嫁给他,也算得上女中豪杰了。
「敬温雅。」
「敬温雅。」
两人改变致敬的主题,举杯相互碰撞一下,一口饮尽杯中酒。
裴逸航狠狠瞪视两人,正想说些什么时,满室灯光忽地一暗,一直放个不停的吵杂音乐也停了,所有人亦同时停止了交谈。
宽敞的室内,一片静寂。
「怎么回事?」雷枫樵悄声问这场「轰趴」的主人。
「我也不知道。」裴逸航皱眉。连他也对这意外的一幕摸不着头绪。
三人正面面相觑时,客厅中央的水晶灯慢慢亮起,映出一个足足有一人高的蛋糕盒。
蛋糕盒系着缎带蝴蝶结,一圈圈缀上了粉色玫瑰,浪漫至极,也荒诞至极。
倏地,在场的男人们眼睛一亮,全数绽出期盼光彩。
「是兔女郎吧。」雷枫樵微笑,拿手臂推了身旁的裴逸航一记。「谁帮你请的?」
「我怎么知道?」裴逸航不悦地蹙眉。「也许是我的经纪人老胡吧。」
「干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你不高兴吗?」雷枫樵嘲弄他。
「你知道我不爱这一套。」裴逸航瞪他一眼。
「放心吧,如果够漂亮的话,我代替你上。」雷枫樵眨眨眼,半真半假。
说话间,水晶灯已明灭数回,吊足了观众胃口。好不容易,当厅内的男人们开始坐立不安地扭动身体时,音乐响起了。
是「危险爱情」。
雷枫樵挑眉,听着最近在他节目上播放过多回,俨然成为节目招牌的歌曲,好奇心逐渐被挑起了。
是什么样的女人,会选择这样一首带点感伤的抒情歌做为大跳艳舞的主题曲呢?
他跟酒保再要了一杯威士忌,一面啜饮,一面看着那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慢慢掀开的蛋糕盒。
首先跨出的,是一条包裹着黑色网状丝袜的长腿,这条腿,修长匀婷,性感得足以逼疯任何一个男人。
然后,是一条细白如搪瓷的藕臂,腕上挂着一串手铐,一端紧紧扣住皓腕,另一端,叮叮当当地摇晃着。
望着那不停摇晃的一端,男人们心猿意马,气息粗重起来。虽然明知今晚的主角不是他们,可他们忽然都怪异地期待起来,期待自己是那个被套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