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没办法带妳去法国实地采松露,不过台北这家法国餐厅的法国师傅烹调道地。尤其,他的招牌菜松露羊乳酪,保证让妳在咀嚼间细细品味出松露的奢华口感。」他在有意无意间撩拨她的味蕾。
「我很想去品尝,可是,今晚……恐怕不行。」她先是吞了吞口水,继而,拒绝诱惑似摇了摇头。
「怎么?今晚妳另有约会?」他忌护的皱住眉头。
「有一家贸易公司的开发经理到店里找我洽谈,表明愿意帮我打开欧洲的饰品市场,希望我在下周三以前提供一些手机吊饰样品给他,以便编排目录。这两天,我一口气挑了六、七十件洋溢中国风的吊饰,打算今晚再从中筛选出三十件送过去。」
「这么辛苦,连假日夜晚都要加班?」
「做生意嘛!无所谓辛不辛苦。更何况,我认为多角化经营是因应不景气的最佳利器。」
「若知道妳连星期假日都闲不下来,我就不会死皮赖脸缠着妳学作菜,浪费妳不少宝贵时间。」他发自内心由衷说着。
「你快别这么说……」
「我看……不如这样吧!我保证一吃完晚餐,立刻送妳回来,绝不多耽搁妳一秒钟。」他满眼期待的提议。
「这……好吧!不过,以你现在一身脏兮兮像个流浪汉的德性,我很怀疑有哪家餐厅肯让你进去用餐?」她笑眼觑他。心想:吃一顿饭再加上来回车程,所花费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两、三个小时。
「噢!糟糕。」他拍额惨吟。今天,他是专程来学作菜不是参加野外露营,当然不会未卜先知携带换洗衣服。
「呃……你等我一下,我去找一套给你。」
「喂!妳一个女孩子怎会有男人的衣服?」她看起来不像有变装癖,害他当场打翻醋坛子。
「你别胡思乱想!是我哥的衣服啦。我哥的身材跟你差不多一般高,你穿他的衣服正合适。」
她自顾自走开,留下满脸错愕的他。
开什么玩笑?!
她居然要他换穿情敌生前穿过的衣服?他全身的细胞集体排斥,嘴巴却无法当她的面吐出一个「不」宇。
田媛……田媛……他唇角勾扬的目送她的翩影隐入对角的房间里,愉悦地回想不久前,他就在洒满面包粉的厨房地板上缠绵亲吻她,吻得他跟她满嘴都是面包粉。
原本他只想浅尝即止,谁知,她的甜美让他一发不可收拾,愈吻愈深入……深入到浑然忘我!那一刻,他完全忘了她是田震的妹妹,是他用来执行报复行动的替罪羔羊。
他有点恼火地把手指头插入发际,自虐地用力耙了耙头发,两眼茫然地将背脊顶靠着沁凉的墙面,眉头深锁闷闷想着:依照他的报复计画……首先,他必须千方百计诱使田媛爱上他,他才有机会利用她对他的爱反过来伤她的心,这样才能圆满达成他报复田震的目的。
如今,他正按照计画一步一步顺利进行,照理说,他应该为自己的称心如意感到高兴才对!
为什么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反而,为此深感困扰不已?
他甚至不知道当他伤她心时,会不会比刚才吻她更令他悸动,更令他兴奋,更令他期待?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也许……只有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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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一克拉以下的钻石以『分』计算,对不对?」招弟阿嬷带着孙子跟准孙媳妇儿三个人一字排开坐在钟爱一生珠宝店延平北路分店内,长长珠宝玻璃柜前面的圆形沙发椅子上。
「不足一克拉的钻石通常除了以分作为计算单位,也可以用零点几克拉作单位,比如,五十分的钻石也可以说零点五克拉。」穿著粉红色衬衫,套V字领黑背心,搭紫茄色两片裙的店员微笑回答。
招弟阿嬷伸手将挂在胸前的老花眼镜架上鼻梁,调头四下打量豪华气派的珠宝店--
近百坪的宽敞空间,大胆采用暖咖啡金色与冷银白色系作装潢基调,强烈的视觉对比撞击出一室金碧辉煌。嵌金边的海湾造型珠宝玻璃柜动线流畅,方便顾客逐一浏览,玻璃柜内陈列的各款钻石、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珍珠、翡翠……等等,在一盏盏投射灯的照射下,竞相折射出灿烂夺目的耀眼光泽,让人看了一眼之后就舍不得移开视线。
「那么一克拉等于一百分?」招弟阿嬷调回视线接着又问。
「没错。」店员很谨慎地抬头看一眼招弟阿嬷。
「既然一百分等于一克拉,那……这一只五十分的钻戒定价四万八,旁边这一只一克拉的钻戒应该卖九万六才对,为什么定价十六万?」招弟阿嬷用食指分别点了点玻璃柜里的两只钻戒,为了谨慎起见还忙不迭从手提袋里掏出计算器,低头按键认真乘算。
「这位阿嬷,钻石的价格绝不是二乘二等于四的算术。」店员服务态度不错,面对阿嬷的质疑依旧堆满笑容,轻声解释说:「买钻石首先考虑的除了大小之外,同时,也要考虑它的纯净度、切工跟色泽。因此,五十分的钻戒定价四万八,一克拉的钻戒定价十六万,而,两克拉的钻戒可能定价在五、六十万之谱。」
「哇!小姐!妳要搞清楚,妳是在珠宝店卖钻石,不是在运动场上比赛撑竿跳耶!怎么说出来的价格呈三级跳啊?这……我不信!妳去请妳的经理出来,我要当面问他。」招弟阿嬷嚷着要找经理。
「这位阿嬷,买黄金有它的国际金价供参考,买钻石也一样有它的固定行情,绝不是我们想卖多少钱就随意卖多少钱。」店员露出一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奈表情。
「我不管!妳去请你们经理出来……」固执的招弟阿嬷完全听不进去店员所说的话,一味摇手坚持要经理出面。
「这……」店员颇为难地看着招弟阿嬷。
「阿嬷,人家店员解释的没错,您就不要在这里跟人家鲁啦。」招弟阿嬷的孙子满脸尴尬地凑嘴贴近阿嬷的耳畔劝说。
「我哪有跟她鲁?我只是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而已。」招弟阿嬷瞪大一双布满鱼尾纹的老花眼。
「阿嬷,其实……订婚不一定要买昂贵的钻戒,我们改挑比较便宜的金戒子就行了。」招弟阿嬷的孙子很懂事的建议。
「是啊。」坐在一旁的准孙媳妇儿也开口帮腔。
「我在电视上看过一则广告说……说什么……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你是阿嬷的金孙,说什么,阿嬷也要把你的婚礼办得风光体面。」
这时候,招弟阿嬷惟恐被店员偷听到似的,压低音量跟金孙咬耳朵,说:
「我说金孙ㄟ,你别以为阿嬷是个不懂行情的大草包!阿嬷实话告诉你,我为了帮你买订婚钻戒,早就四处去请教人家啦!阿嬷之所以故意跟她鲁,目的就是要请经理出面。我听人家说,这间珠宝店是不二价,店员不敢给一毛钱折扣,我想凭经理的职权应该或多或少可以给我一点折扣优待。」
原来,招弟阿嬷跟店员绕圈子鲁半天,就是为了讨折扣?
其实,这也难怪招弟阿嬷要耍心机玩花样,她老人家每天早上拎着菜篮子上传统市场买菜,不管买多买少一定不忘叫卖菜老板免费送一根辣椒或者一把青葱。如今,一只小小钻戒动辄数万元计,不厚着老脸皮想办法A点折扣岂不有辱她杀价高手的名号?
「噢!阿嬷!我真的被您打败耶。」孙子知道阿嬷的诡计后,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免得跟着阿嬷一起丢人现眼。
「招弟阿嬷?」八点半就送田媛回家的韩烈,临时决定到分店看看走走,没想到一踏进店里就看见招弟阿嬷。
「韩烈同学!真巧!你也来买首饰啊?」招弟阿嬷很高兴的转身跟韩烈打招呼。
「我……进来随便看看而已,您呢?您来买什么?」
「他是我的宝贝金孙,她是我未来的金孙媳妇儿,两个人即将在下个月初订婚,今晚,我特地带他们来挑订婚戒子。」招弟阿嬷兴高采烈告诉韩烈。
「哦?恭喜你们!也恭喜阿嬷!」韩烈帅气地跟阿嬷的孙子、孙媳妇儿点头道贺。
「韩先生,您好!」店员见他转过身,立即恭敬问候他。
「妳好!」
「韩烈同学,你是?」精明的招弟阿嬷随即开口问。
「韩先生是我们的老板。」店员抢着回答。
「嗄?你是这里的老板?夭寿喔!呃……歹势啦!歹势啦!我说夭寿只是口头禅绝无恶意,韩烈同学,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啊。」招弟阿嬷不好意思地掩着嘴儿笑。
「我知道。」韩烈不在乎地耸耸肩。
「我还记得你在作自我介绍时,说自己开了一间小店糊口,我还以为你不过是开了一间杂货店卖卖味全酱油啦、卖卖黑松汽水啦!谁知道,你竟然开了一间这么豪华这么气派的珠宝店?」招弟阿嬷夸张地比手画脚,心中不禁暗自窃喜:天助我也!真是天肋我也!
原本省吃俭用的招弟阿嬷打算找经理看能不能A到一点折扣,现在,她的韩烈同学既是这间珠宝店的老板,一定会给她更「狮辈秀」的折扣,才不枉两人是比邻而坐的同学。
更何况,热心到近乎鸡婆的招弟阿嬷总是不厌其烦教他这个笨手笨脚的男同学如何穿针引线做女红;甚至,好几次招弟阿嬷还偷偷当枪手代他捉刀交作品。这点芝麻人情,他总该了然于胸,趁今天这个机会回报一下吧?
「开杂货店跟开珠宝店差不多,两者都是开店做生意,只是,贩卖的东西不同而已。」他轻描淡写的拉开阿嬷身边的圆形沙发椅子坐下来。
「什么差不多?依我看两者的资金规模相差十万八千里。」招弟阿嬷光用膝盖想也知道开珠宝店的韩烈同学身价不凡。
「不知道你们看中意哪一款戒子?」韩烈岔开话题。
「我想买一只钻戒送小俩口,只是,还在犹豫该买大一点的还是买小一点的。」
「您手头有多少预算?」
「前天,我标下一个会,拿到三十多万会款。」招弟阿嬷老实回答,老人家嘛,最喜欢以跟会的方式赚利息存私房钱。
「那么,我建议您买一克拉的钻戒比较保值。」他提出良心的建议。
「可是……定价十六万耶!」招弟阿嬷指着那枚一克拉钻戒,割肉般心痛叫着。
「这是一克拉4C美钻,而且,采可调式『亦炼亦戒』设计……」韩烈示意店员从玻璃柜里取出钻戒。
「什么是『亦炼亦戒』?」招弟阿嬷鸭子听雷有听没有懂。
「可调式设计具有双重功能,像这样直调上去是一只钻戒,弯调下来就变成一个闪闪发亮的项链坠子。」韩烈拿起钻戒亲自示范一遍。
「哇!多巧妙的设计啊!跟一鱼两吃一样,买一颗钻石可供两种用途,真划算。」精打细算的招弟阿嬷笑瞇了眼。
「陈小姐!妳给阿嬷七五折同仁价。」韩烈抬头告诉店员。
「十六万打七五折……等于十二万?一口气少了四万耶!韩烈同学,谢谢你!」若能少个万儿八千就心满意足的招弟阿嬷,喜不自胜地按了按一直拿在手上的计算器,当场笑弯了眉眼。
「不客气!您上课时帮过我不少忙,如今,您家有喜事,我适时回馈一下也是应该的。」
「小姐,我决定买啦。喏!十二万!妳清点一下。」招弟阿嬷从皮包掏出一大叠千元钞,点了一百二十张递给店员。
「恭喜你们。」店员清点无误后把钱送至柜台开列发票。然后,在粉红色的绒面戒盒上扎了一朵漂亮的缎带花,连同发票一并交给阿嬷的金孙。
「韩烈同学!到时候,请你赏脸来喝喜酒。」
「一定!一定!」
第五章
叩!叩!叩!
「请进。」田媛放下手边编了三分之二的中国结,笑盈盈瞅着手提一只竹篮推门进来的韩烈。
「妳这个铁打的无敌女金刚,连周日也不肯让自己喘口气稍事休息?」他迈开两条裹着牛仔烟管裤的长腿,神采飞扬走向她。
「今天六点举行聚餐,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提早到店里帮忙编织中国结。」她起身将已经编好的中国结,一个个收拾进纸盒子里。
「妳闻闻看我做的起司猪排香不香?」他把竹篮子提高凑近她的鼻尖左右晃了晃挑逗她的嗅觉。
第一次教他作菜失败后,责任心很重的田媛赶紧另外安排一个晚上的时间帮他恶补一番。这次,韩烈不敢掉以轻心,田媛一个口令他一个动作,前后花了近一个半小时才烹调出来的起司猪排味道总算……还差强人意啦。
「不好意思!今天,我有点鼻塞闻不出来。」她的嗓子带着浓浓鼻音。
「怎么?是不是感冒啦?」他随手把竹篮搁在矮几上,焦急地伸手熨贴她微微发烫的额头。
「也许是今天早上起床时,不小心着了凉,整个人感觉昏昏沉沉。」他的碰触令她不由得心跳加速。
「看过医生没?」
「我……吃了普拿疼。」她最怕闻到药水加消毒水的气味,因此,能不去医院就尽量不去。
「光吃成药怎么行?走!我带妳去看医生。」他不由分说从椅子上拉起她,拖着欲往外走。
「不行啦!你看,都快五点半了,眼看着聚餐即将开始……」她指指挂在墙上的壁钟。
「妳身体不舒服还满脑子系念着聚餐?依我看……今晚,我们就双双缺席,看医生要紧。」
「这……不大好吧?」她面露难色。
「不太好?喔,我明白了,妳是老师不好意思缺席,是不?」
「嗯。不过,你放心,如果明天早上起床后,我依然感觉不适,一定先去看完医生才来上班。」她举手发誓。
「唉!我真是拿妳没辙。他……他就是妳哥田震?」他的眼睛不经意掠过摆在她办公桌上的相框,瞇起满不是滋味与探索的眼,紧紧盯着照片不放。
照片里的男人脸呈四十五度仰角,两片薄唇微微勾扬,笑得洒脱不羁;两道浓眉底下卧着一双深邃忧郁的瞳眸,挺直的鼻梁嵌在瘦削的脸面,隐约透着浓浓书卷气。
就是这一张三分腆腼七分忧郁的脸,把王若熏从他的身边抢走?
「那是我哥领取奖座后,站在颁奖会场外拍的……」
她略带感伤的眸深深瞥了影中人一眼,整个情绪倏地跌进追忆的漩涡里,她语带酸涩地诉说:
「我哥这个怪ㄎㄚ!除了拍缴证件用的脱帽照之外,很讨厌拍生活照。那天,要不是我缠着他非拍不可,他才不得不摆出一张比哭还要丑上三倍的笑脸供我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