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的班机,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五点三十分到松山机场和你会合就好了。」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
「不行,一个女孩子一大清早出门太危险了。」
「那……好吧!我们约四点半,可以吗?」她不敢麻烦寒漠,也不敢奢望。
「好,那四点半你家门口见,拜拜。」
「拜拜。」以柔挂上电话。
「我四点半必须出门。」她对寒漠道。
「妳似乎很忙碌。」他不喜欢她把其它的事看得比他还重要。
「公司临时出状况。」
她听出他语气中的嘲讽。他曾命令她不用上班,他会每个月汇一大笔钱进她户头,供她花用,但她拒绝了还是继续工作,为此寒漠七个月不曾来找过她,这样的惩罚也只有他做得出。
「工作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
「我只是想有个目标。」
「我不是你的目标吗?」以柔很聪明,她的作法让人以为她不贪求他的财富,通常最后成功的人,便是这种不达到目的不露原形的厉害角色。
「寒漠,你不会为我一个人停留的。」
「所以你把目标转移到你老板身上。」
「我没有。」他总是喜欢抹黑她,把她定位到贪慕虚荣那一类。
「看来我得识相点走人,免得四点半被你下逐客令。」他喜欢挖苦她,欣赏她微怒却又不表现出来的神情,那会取悦他。
「你陪伴我的时间很少,我相信女人是要独立、自主的,我只是在你不能陪伴我的时候充实自己。」她试着跟他讲道理。
「你可以去学插花、烹饪,任何才艺都行。」
「我想社会经验对我比较有用。」
他嘲讽的扬起嘴角,「或许我该让你去结婚生子。」
以柔缓缓合上眼,心如刀割般痛楚。他怎能这么残忍的对她说如此无情的话。
寒漠想知道,当他欲终止与她的关系时,她是否如其它女人般苦苦哀求或者依旧平静。
「你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我替你找个对象吧!」
以柔告诉自己绝不能让泪水决堤而出,寒漠的无情她早已领教过了,她能捱得过这一次的。
「这是我的未来,让我自己操心吧!」
「我会给你一张支票,金额随你填,但在你填下金额的时候,别忘了你要付出的代价——别再烦我。」
以柔在悲痛中感到可笑。这是他处理他不要的女人一贯的伎俩,而悲哀的是他竟不屑于对她改变方法,她总认为自己该有一些不同的,而他否定了她。
他丢了张支票在床上。她还能忍受到哪种程度呢?无血色的脸庞透露着悲伤,但她却不发一语,她还是该死的平静吗?
以柔颤抖的拿起笔。五年的等待,等的就是今天全然的心碎,她心口狠狠抽悸、疼痛着。
见状,寒漠冷哼一声。于以柔也不过跟其它女人一样,迫不及待的要签下后半辈子的长期饭票。他烦躁的背对她,点了根烟,缓缓吐纳。
以柔填下一个数字,然后将支票对折,她无法言语,怕话一出口便会崩溃,早就预知的结果,在此时还是如青天霹雳般令她难以承受,寒漠鄙夷的态度更是重伤了她。
她想站起身,却虚弱的滑落在地,她一手扶着床,一手按着胸口,从小她就有心悸的毛病,只要受到刺激或情绪起伏过大都会发作。冷汗自额间滴下,她死咬着唇不发出一点叫声。再……一会……再一会儿就不会痛,她就能从容的面对他了。
寒漠突然回过头,脸色微微一变,他迅速拿起化妆台上的药瓶,倒出几颗药让以柔服下。
心悸平复过后,她在无法抗拒的情况下被搀扶到床上。
「谢谢。」她无血色的唇角牵动着。
寒漠只是坐在床尾,当瞄到支票时,他竟有股冲动想知道以柔填下的金额,而他也真的行动了。
「你要收回去吗?」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身价。」
「你认为该有多少呢?」苦涩的滋味依旧盘旋心头。
「对一个老是反抗我的女人,我很有兴趣知道你的价值。」她该死的平淡、宁静,不论他拿多少话来攻讦,多少行动来鄙夷,她总是默默承受。
「寒漠,若今晚是我们的最后一夜,何不让它有个美好的结局?」清秀的脸蛋沾染了淡淡的悲哀。
她知道当他看到支票上的金额时,他会气她竟不像其它女人一样狮子大开口,然后再嘲讽、怀疑她另有所图。
「有何不可?」他无所谓的耸耸肩。
一颗紧绷的心终有些舒缓,五年的建设,五年的认命终至没有让她崩溃,她知道她可以隐忍到当她独自一人时,再哀泣逝去的爱,修补全然破碎的伤口,只是一想到再也见不着、触摸不到他了,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很晚了,你睡吧!」
「我等下就走。」
以柔错愕的凝望他。连最后一次的温柔他都不愿施舍给她吗?她可以在他熟睡时,默默的将他刻划在心中,无拘无束的抚摸他,那时的她是多么满足啊!为何连这一点小心愿他都要剥夺呢?
五年来她第一次埋怨他的无情,更怨恨自己的痴傻,但她还是无法恨他。寒漠早巳言明,他无爱,也绝不会爱上她,是她抱着一丝丝幻想,傻得冀望奇迹发生。温柔的泪光熠熠闪动,她瞅着他戚然一笑。
以柔取下颈上的祖母绿项链,交到寒漠手上。
「你说这是你母亲遗留下来的,既然我们将再无瓜葛,这么珍贵的东西应该还你。」
寒漠并未收下,对于母亲遗物他竟送给了以柔,他也觉得不敢置信。
「你留着吧!」他想她一定非常喜爱这条项链,他送了无数更名贵的项链给她,从没见她戴过,颈子一直挂着这条祖母绿项链。
以柔推拒。「不行!这是有意义的,你该交给你未来的妻子。」
他不接受拒绝,硬是放回她手上。「我送出去的东西,绝不接受退货。」
她知道辩不过他。「那我留着你结婚的时候再还你。」
寒漠恼怒的勾起以柔下巴。「对于我送你的每一样东西,你都不屑要是吗?」
「不是的,那太贵重了。」她不疾不徐的回辩。
「情妇只会嫌东西不够贵重。」
「我不是你的情妇。」他的话令她心头纠结难受。
寒漠冷笑了声,「那你是什么?」
以柔目光惊惶,急急闪避他鄙夷的眼神。
「我不敢自认是你女朋友,但我问心无愧,做个情人应该够格了吧!」
「要当我寒漠的情人,你还不够格。」他嗤之以鼻。
以柔的心仿佛被捅了一刀,浑身疼痛不已,在她认为快崩溃时,热水瓶的叫声划破宁静的夜,她慌乱的奔至客厅。
寒漠见床上遗留的支票,他毫不犹豫的翻开。
以柔进入房间,见到的便是寒漠两眼冒火的盯着支票的神情。
「这什么意思?」他的话冷中带冰。
「我的身价。」
他撕了支票,「你敢不要我的任何一毛钱?」
「是,我不要你的一毛钱,别拿对其他女人的方法来打发我,那对我是极大的伤害,只要一句话就够了。」她语气变得激动。
他有些惊讶她的反抗。
「既然你不要钱,松园就给你吧!那价值可是几十亿。」这是他最慷慨的一次。
「你为什么要一直这样误解我,你听不懂吗?我不要你的任何一样东西,可恶的你,我要的你给不起。」
「喔?什么东西是我给不起的?」他竟然欣赏起她发怒的俏模样。
你的爱、你的心,但她无法说出口,她知道那是他最唾弃的,她不能连最后一丝尊严都丧失。
「说!什么东西是我给不起的?」
以柔转过身,打定主意不说,她合上双眸。
寒漠双手从后环上她的细腰,坚硬结实的男性臂膀使劲的将娇躯往怀里带。
「你要的可是寒太太的宝座?」他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际。
以柔呆楞了下,随即找回镇定。
「我有必要要一个寒太太的虚名吗?」只要寒漠是真心诚意的爱她,纵使他一辈子不娶她,她都甘之如饴。
寒漠勾起的嘴角邪笑道:「以柔、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撒谎?」
「放开我。」她徒劳无功的挣扎着。
寒漠的铁臂没有丝毫的放松。
「莫须有的罪名我受够了,若你是介意寒太太的位子被我夺去,我于以柔在此发誓,今生今世绝不嫁寒漠,若有违背,就让我死去,让我死去!」她声嘶力竭的吼道。
她是从不激动的,从小的心悸也训练她不能有过大的情绪起伏,她总是很平静,也强迫自己平静,但一碰上寒漠,她平日自持的冷静就因他而毁了。
寒漠制止她挥舞的双手,对她的誓言非常不悦。
「不要再动了。」
她不适合激动,她会昏厥的。
果然,下一秒钟,以柔无意识的滑落地面,而寒漠及时接住她,将她拦腰抱起,轻放在床上。
他对她的逼迫的确过火了,但他却意外的发现,原来一向平静的她是有情绪的,也是能被激怒的,不知多久了,他不曾再看到她生气的模样,他是有点怀念,但激怒后要付出的代价并不是他乐见的。
他到底要什么样的她?
他也不知道。
***
「以柔,这位是赫赫有名的寒氏企业总裁寒漠。寒总裁,这位是我的秘书于以柔小姐。」李杰生慎重的为身旁的以柔介绍着。
他今天真是太兴奋了,能参加寒氏企业的宴会,已经令他感到三生有幸了,没想到他的秘书也一口答应陪他参加宴会,虽不是以女伴的身分,而是秘书的名义,也够令他兴奋无比。
他曾与以柔有过协议,她的职位虽然是秘书,但对于陪老板应酬,参加宴会这等事,她有权利说不,而她在担任秘书的两年期间,也不曾在工作以外的场合陪他出席,他本是抱着侥幸的心态询问她,没想到她一口应允,真教他喜出望外。
「于小姐,很荣幸认识你。」
她终于见到寒漠了,虽然他对于她的出现似乎不悦,但她也无可奈何。
不知为何她的心就是无法平静,想见他的欲望如此强烈,连她自己都害怕、纳闷,终于见着了他,她却又开始憎恨自己。
她不该来的,他的表情是如此的嫌恶,令她胆怯,她从不在那幢房子以外的场合见他,这是他们之间的共识,而如今……她却破坏了这份默契。
她不怪他佯装不认识她,她不也正如此吗?除了共同的那幢屋子,他们是名副其实的陌生人,但在那屋子里的他们,却又渐渐变得像陌生人,她慌了,再也不知道如何定位他们之间的关系。
在支票事件过后,在争吵过后,在他残忍的话语伤害过后,他们的关系依旧存在吗?
这是她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不要再任自己胡思乱想了,她想要答案。
「你好,寒先生。」她的声音竟如此颤抖。
她不该来的,不该破坏规则而来,他的女人变了,变得微妙……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他非常有兴趣知道她为何而来,有什么目的,可以肯定的是,不论她有什么目的,她都不会成功。
「于小姐很面熟,我是不是在哪见遇你?」嘲讽的语气有着明显的故意。
「真的吗?以柔,你见遇寒总裁吗?」李杰生一脸愉悦,丝毫感受不到眼前两人的波涛汹涌。
「我……」话在舌尖,却说不出口。
以柔偷觑着他,一望见他凶恶的眸光,目光惊惶闪避。「没有。」如他所愿。
「是吗?于小姐很像我一位不算朋友的朋友,不过……她是不可能出现在这的。」寒漠目光如炬。
他享受着她的无助,但一想起她让李杰生以护花使者的姿态出现,一把无明火在心中狂烧。她认定他会在乎吗?那她恐怕要大失所望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原本低垂的小脸抬起迎上他的目光,决定给自己一个漂亮的退幕。她张开嘴还未说一个字,顿感天旋地转,寒漠在她眼前变成了无数个。
重心不稳的她往后退了几步,右脚踩了个空,扭伤了脚踝,她痛得低下身,眼泪含在眼眶。
「以柔,你没事吧?我看看。」
这么情真意切的关心若是出自寒漠口中,那该有多好。
「不用了,我没事。」她忍着足踝的阵阵痛楚,勉强站起。
「真的不要紧吗?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医生?」
相较于李杰生的关心,寒漠竟冷血得无动于衰,没有扶她一把,连礼貌性的问候也不屑启口,她睨向他的眼神是如此柔弱,他给她的却是鄙夷。
她真的好心痛。
「以柔……」
李杰生的呼唤打断了她的自怨自怜,也让她明白她现在所处的是怎样的一个情况,她咬紧牙根,强迫自己坚强,她知道这个宴会对李杰生事业上的重要,她不能拖累他。
「张经理还等着李老板,敝公司是非常要求准时的。」寒漠冷冷的开口。
「这……」
「我真的不要紧,我们进去吧!」她忍着痛强颜欢笑,这是她唯一能替他做的。
「好吧!不过你若有任何不舒服的话,一定得告诉我。」
以柔点了点头。
「李老板对于小姐可真体贴。」他锐利的眼眸直盯着以柔,黑潭似的眼瞳燃起一簇火焰,直烧向她。
「这是应该的。」李杰生脸红了。
「请进吧!希望你们玩得愉快。」
寒漠彬彬有礼的比出一个「请」的手势,李杰生先行,以柔则跟在后,当她经过他面前时,他收起的手势并未垂下,反而沿着她的脸颊,轻轻的扫了过去。
以柔倒抽口气,落荒而逃。
看来今晚是个有趣的夜晚,柔弱的绵羊硬是闯进大野狼的地盘,她会伤痕累累,因为她惹恼了他。
树丛后的舒芸恨恨的看着一切,心中警觉性大增。她是寒漠今夜的女伴,而她要的绝不只今夜,她要寒漠永远都只能属于她。
依照寒漠换女人的速度,她知道这是项不可能的任务,但寒漠的权势财富,风流俊挺,在在令她着迷不已,就算不能永远拥有他,她也要捞个够本,寒漠对女人绝不小气,但先决条件也要他对她的熟度依旧,她才有足够的时间捞他个一生一世吃穿不尽。
那女人是个障碍,她非常确定,只有她看到当那女人摇摇晃晃时,寒漠慌张的伸出了手,若不是李杰生挡在他面前,他会扶起她,更可恶的是,她竟在寒漠脸上看到担忧。
而寒漠方才明显的调戏,更加深了她的忧患意识,她绝不能让那女人有机会接近寒漠,敢跟她舒芸抢男人,门都没有。
***
忍着脚踝的剧痛,以柔慢慢的走向阳台,她需要呼吸新鲜空气,她不要一个人自艾自怜的坐在那哀悼她失去的爱情,也不要残忍的看着寒漠和另一个女人亲热的画面。
当她终于一跛一跛到达落地窗后,她发现到阳台必须先下三个阶梯,而且旁边没有扶手,她怀疑自己扭伤的脚是否能下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