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好痛……」
她摇头,在龚天竞的责问下,脸蛋显得更加苍白,她抗拒着他,但他却不肯放手,揪得她更紧、更痛,仿佛要她将捏碎一般。
「回答我的话!你做了什么?你杀了我们的孩子是吗?你说啊!」他扣住她的肩胛,激愤不已的质问。
「不……没有,我没有……」余曼菲垂着脑袋,虚弱的摇头,露出了粉白的颈子,脑海中闪过一幕幕令她害怕至极的画面。
她躺在冷冰冰的手术台上,敞开双腿等待着手术刀的凌迟,医生和护士每个都面无表情,和手术台一样冰冷,她的心急促的紧缩着,紧张到胃疼,每当医生拿起手术刀,她便大声尖嚷着阻止即将开始的手术,直到最后……她逃了出来……
「没有?你在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龚天竞的手轻颤着,心底死绝了的希望,在这一瞬间仿佛又再度复活了过来。
「我怕死了……龚天竞,我真的怕死了……」她揪住他胸前的衣襟,身子不住的颤抖着,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她一边低啜,一边说道:「我没胆子这么做,我知道要是这么做,你肯定会杀了我的……」
「别哭,慢慢说,把话说清楚。」看着她颊边的两行清泪,纤弱的肩头仿佛承担了无比沉重的压力,龚天竞的心一紧,心疼的将她搂进怀中,拭去她的眼泪。
「我想拿掉肚子里的孩子,我以为我做得到的……但是一上手术台,我怕死了,我不敢……我好怕痛,孩子也一定很怕,我怎么下得了手?龚天竞,这一次我真让你害惨了……我恨死你了……」她靠在他的怀中,一边说,小手一边气愤的捶打着他厚实的胸膛,将满腹的委屈发泄在他身上。
想离开他,却偏偏怀了他的孩子,想拿掉孩子,却又偏偏割舍不下,如果不是龚天竞来招惹她,她又何必承受这些委屈?如此糟蹋自己?
倚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她的眼泪如同决了堤般,再也无法压抑的落下。这熟悉的怀抱竟让她如此眷恋,她怎么能离开他?
「所以……你没动手术?老天——」龚天竞松了口气,紧紧抱着余曼菲,仿佛想将她融进他的体内,再也不与她分开。
「你……你哭了?」余曼菲被他抱得快喘不过气来,傻傻的抬眸看着他,却发现他激动的落下了眼泪。
「没有……」他摇头,迅速用手背揩去眼角的泪水。
「你在哭,我看见了。」她伸出手想摸他的脸颊以证明自己的话,但还没碰到他的脸,就被他握住了小手,定眸瞅视着她。
「你这女人,非得要什么事都这么坚持吗?」他抿着唇有些恼怒的对她低吼。他一个大男人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泪已经够丢脸了,她还要这样揭穿他!
「我……没有啊……哪有……」她眨了眨眼,一脸的无辜。
看着她娇媚可人的模样,龚天竞再也忍不住的捧起她的脸蛋,低头吻住了她,许许多多复杂的心情在心底交织着让他无法言语,只能用最直接的行动来表白他的感情。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感情,他宁愿放弃一切,也绝对不能失去她!
第十章
「不要拉着我啦!龚天竞,你到底要做什么?喂——」余曼菲被龚天竞一路拖出了医院,嘴里不停的嚷嚷着,但他的脚步却不曾停下。
他押着她坐进副驾驶座,板起脸教训她,「你闭嘴,给我乖乖坐好!」
「喂!你……」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余曼菲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瞪着龚天竞,看着他绕过车头上了车,当她反应过来时,龚天竞已经将车子发动。
「龚天竞,你要带我去哪?」
「去哪都好,总之不会让你再来这间医院。」一想到余曼菲险些杀了他们的孩子,他的心脏又是一紧。
「老哥,有话好好说呀!别吓着大嫂了,她现在可是有孕在身喔!」车窗外传来龚泽竞的揶揄,让余曼菲脸色一红。
龚天竞一挥手道:「泽竞,这次谢谢你的通知。」
「哈!老哥谢谢就不必了,等你拿到爷爷的财产后先分我一点比较实际。」龚泽竞打哈哈的说道。
「想要爷爷的财产,就快把你身边那个女孩娶回家吧!」龚天竞用下巴努了努前方。那女孩长得白净可人,一双眼眸颇有灵气,和泽竞倒是十分相配。
「她?」泽竞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顾左右而言他,「老哥,你快开车吧!大嫂好象等不及了。」
龚泽竞的话就像一根刺,狠狠扎进了余曼菲的胸口,她想起了龚天竞为了得到爷爷的遗产,不择手段的欺骗了她,若不是因为他的自私自利,她根本不会怀上这个孩子,今天也不需要可怜兮兮的跑来医院堕胎。
她真是个笨蛋!居然因为龚天竞跑来阻止手术?就开心的忘了他先前所做的一切,她怎能如此轻易的原谅他?
「让我下车!」她拍打着车门,但车窗外的景物已经开始缓慢移动,接着加快了起来。龚天竞激活了车子,她无法在这时候下车了!
「妳想去哪?你是我的老婆,只能跟在我的身边。」他开着车,在宽阔大路上行驶着,路的远处像是没有尽头,他多希望能和菲就这么走下去,一辈子直到永远。
「我是你的老婆?龚天竞,你什么时候像过我的丈夫了?我们干脆现在就去律师那里把离婚手续办一办,省得以后麻烦。」她一边拉动车门把,一边转头瞪着身旁的龚天竞。
「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但绝不会离婚。」他冷着脸,将车子开往无人的公路上,
看着他那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余曼菲按捺不住脾气,霍地拉住手煞车,车子迅速停下,作用力让她整个人毫无预警的扑向前,但一只有力的手突然伸过来护住她,又让她安全的坐回位子上,她这才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不停的喘气。
真正被吓到的是龚天竞,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伸出大手,按在她的肚子上,替她承接了不小的冲击力。
「拿开你的脏手,不要摸我的孩子。」余曼菲拍掉他抚在她肚子上的厚实掌心,大声嚷嚷着,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别忘了,这孩子也有我的份,如果我没跟你做爱,你就不会怀这个孩子。」龚天竞一双黑眸直勾勾的望着她,所说的话更是赤裸裸的令人脸红。
「你……龚天竞你下流!」她瞪着他,却看他毫不在意的趋身向前,肩膀几乎欺在她的身上,令她无所遁藏。
「你尽管骂好了,骂完了轮到我跟你算帐。」他扣住她的下颚,看着她美丽又熠熠发亮的双眸,此时此刻,他最想做的其实是狠狠的吻住她,封住她这张甜美的小嘴。
「算帐?你凭哪一点跟我算帐!你欠我的一辈子也还不清,就算要我恨你一辈子也恨不完!」她用食指不停的戳着他的胸口,戳了几下,他仍是文风不动,但她却戳得手指头发麻。
她皱着眉,收回发疼的指尖,改而抡起蛮拳想捶他,但龚天竞却伸出大手包住她的拳,将之移到唇边印下一吻,一双眼眸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
他亲密的举动让她整条背脊由下往上窜起一股酥麻,她迷惑的眨了眨眼,对上了龚天竞那双幽黑如玉的眼眸,最后却胆怯的垂下眼不敢与他对视,她的一张脸像是被烧着似的,又热又烫,小小的车座挤着他们两人,空气显得稀薄暧昧,她不由得伸手挡住他的胸膛,阻止他渐渐逼近的唇瓣。
「你……你想干嘛!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余曼菲支吾的说,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他的眸中藏着许多复杂的情绪,她不敢试探,也不想去明白,这段分开的日子,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她再也不要成为他的棋子,更不会为他所利用,她必须清醒,不能再被他迷惑了。
「谁说我们没关系了?我们最大的关系在——这里。」他的手指由她的胸前指向她的腹部。
「这孩子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是我的,我余曼菲一个人的。」余曼菲护住肚子,小气兮兮的说。
今天就算是没有龚天竞,她一个人也会想办法把孩子养大,既然她没那个胆把孩子拿掉,她就会负起教养孩子的全部责任。
「你想让孩子一出世就没有父亲?」龚天竞忍不住皱眉,他很小的时候就被爷爷带离了爸妈身边,他知道没有爸妈的孩子有多么可怜,他绝不会容许菲自作主张。
「他有母亲就够了。」余曼菲并未察觉龚天竞眸中的黯然,冷哼了一声,嘲弄道:「如果孩子知道他的父亲只把他当做利益交换的工具,他也会同意我的决定。」
「什么见鬼的决定!」龚天竞啐了一声。
「龚天竞,你休想利用完我之后,再利用我的孩子,我一定会离开你,离得远远的。」她按着肚子,倔强的瞪着他。
「你离不开我,而我也不准你离开。」他皱眉,直截了当的否决了她的话。
「从来没看过像你这么自私自利的男人,你想要钱是吗?你既然那么有本事为什么不自己去赚?利用一个女人和孩子,这样很光荣吗?」事情已经发展至此,他以为她还会像个蠢蛋一样被他蒙骗吗?
「很好,你说得太好、太有道理了,不过,等你看完这份声明书后,再说这些话也不迟。」龚天竞真是被她惹火了,他抓起后座的一张纸,塞进余曼菲的手中。
余曼菲望了一眼手里的纸张,再看向龚天竞,实在不懂他在卖什么关子,但当她迅速的浏览过声明书的内容后,整个人怔傻的坐在那儿,小嘴开开的,几乎不敢相信亲眼所见的事实。
「你……你这是在开玩笑吗?」呆楞了一分钟的时间,余曼菲不敢置信的看着龚天竞。
「白纸黑字写得这么清楚明白,怎么会是玩笑?」她脸上的表情好象在耻笑他是个傻蛋。
「三千亿究竟有多少?十个零、十一个零……」她伸出十只手指,一只只的数着。没想到他能得到的遗产有这么多!
声明书里详细写着龚得威所拥有的财产,以及龚天竞得以继承的所有动产与不动产,资产的总额她无法计算清楚,但光是现金的部分就有三千亿台币,她无法想象那笔现金的实际份量,而他居然签下了自愿放弃的声明书……
老天!他这么做,是想对她证明什么?
「三千亿不多,只够换回一个你,还有我们的宝贝。」龚天竞低下头,与她鼻尖轻触着鼻尖,在她唇瓣上轻哝低语。
「你……你都想清楚了,你真的舍得?」余曼菲伸手抵住他,睁大明眸看着他,想从中找到一丝的伪装,却只看见他的真心诚意。
她的心脏在鼓噪着,但她却弄不清楚自己真正的想法,是因为龚天竞愿意放弃这惊人的财富来证明对她的感情?还是因为莫名少了三千亿,她竟然觉得可惜……老天,她在想什么?
龚天竞对她肯定的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早在他找律师拟好声明书的同时,他就已经想得清楚明白了。这辈子,就算他拥有再多的财富,倘若没有菲的陪伴,他得到了那些也都只是枉然,一个人的心如果是空虚的,没有亲情、没有爱,就算有干亿的身家又如何呢?
他不想自己到老死时,像爷爷一样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些用来操纵别人的钜额财富,这样的一生实在太过贫乏可悲了。
「我只知道我舍不得你,其它的都不重要了。」龚天竞轻抚着她的脸蛋,心底多了一片释然。
「但是……好多钱喔……」她傻傻的说着,眼角不自主的滴下眼泪。
「你这傻瓜,现在是因为太感动,还是因为少了三千亿而哭?」他轻捏她的鼻尖,看着她又哭又笑的娇憨模样,爱怜的将她搂进怀中。
「讨厌鬼,你笑我……」她偎在他温暖宽厚的怀中。
她真的好感动,但也真的好舍不得那三千亿,龚天竞要是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会不会打扁她?
「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他目光诚挚的凝视着她,发觉自己的心情竟是那样忐忑不安,失去了财富做为后盾,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他想起自己对她的伤害,突然害怕起她不会原谅他以前所犯下的错误。
「嗯……这个嘛……我还要考虑考虑……」躲在他的怀里,余曼菲窃窃的笑着,听着他急促而温暖的心跳声,她清楚的感觉到他的紧张与不安。
「你还要考虑什么?」龚天竞慌乱的注视着她,当他看见她眸底的促狭时,他轻叹了口气,「你耍我,顽皮!」
「很不好受对不对?之前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让我报点小仇不过分吧?」她无辜的朝他眨眨眼。
龚天竞无奈的摇头,「我还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对不起,菲。」
「傻瓜。」她伸手揉了揉他浓密的黑发,觉得此刻的龚天竞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令人不忍再苛责了,
他们交换了一个深情的眼神,在这绵长的凝视中,他们知晓了彼此的心意,那是一种心灵的触动、是一种无言的允诺。
龚天竞低下头,轻柔的含住她柔软的唇瓣,深深的吸吮着,汲取她口中的甘甜芬芳,绕了一大圈,他们终于还是属于彼此。
想当初,如果没有爷爷遗嘱的促成,他不会找到她,不会找到属于他的爱情,有了爱情的滋润,他心底对爷爷的恨似乎也减轻了许多许多,当恨意褪去,所有的歉然也在此时冲击着他的心房。
余曼菲仿佛感觉到龚天竞的心思,她露出恬淡的一笑,勾住了他的颈子,在他耳旁轻声低哝,「竞,我们一起回去看爷爷吧!」
***
偌大的花园里,只有龚得威一个人独坐在藤椅上,孤独的望着远方的日落。
活到这把年纪,该是含饴弄孙、安享晚年的时候,为何他的周遭却是如此诡静沉寂?
他有一个儿子,被他一手推向了死亡,他的三个孙子,没有一个愿意留在他身边,守着这座大宅,只有一身的病痛陪伴,他的人生到此,究竟有何意义?
想起孙媳妇余曼菲离去时那惹人心疼的眼眸,他更是懊恼自己所作下的决定。
不知曼菲离开这里之后,去了何处?阿竞究竟有没有将她找回来?
「咳……」一阵凉风袭来,龚得威用力的咳着,「老吴,帮我把外套拿来。」
就在龚得威低喊的同时,他的肩头披上了一件西装外套,龚得威伸手按住肩上那双厚实的手,心中不由得一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