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爱怜地轻抚她的面颊,「觉得怎么样?」
她甜甜一笑,「睡得很饱,还作了一个好梦。」
他宠爱地搂着怀中的美人,「什么梦?」
「和你在一起的『春梦』。」她青白色的病容难得地透出一抹微红,伊黎娇羞地窝在他臂弯里问:「轩哥哥,已经是第七天了,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
他点点头,「记得。」
她抬起头,「万一这个大夫也拿我体内的毒没辙,你……」
他吻住她冰凉的唇,一丝苦涩便在喉间。
「我不准你再说这种丧气话,我相信他一定能救你的!」
下了马车,颢轩扶着伊黎倚在马车旁,由安顺先去敲门。
半晌,一位驼背的中年男子出来应门,一听完安顺说明来意,他「砰」地就将门甩上。
「回去吧!」伊黎不自在地告诉颢轩,「安顺不也说了,传闻丘神医个性古怪,医不医人全看他高兴。我看他今天心情不好,我们就别自讨没趣了。」
「自讨没趣也没关系,只要他能救你,就算要我舔他的鞋子我也愿意!」
「轩哥哥!」
「来!」
颢轩扶她走到屋前,亲自敲门。
「又是你们!」驼背男子一脸厌烦,「去、去、去!我说过这里没有什么丘神医,只有我这个驼背、歪嘴的糟老头,别再来烦我!」
「我知道你就是丘神医!」颢轩伸手挡住他又想关上的门板,诚心地恳求,「丘神医,我的妻子身中奇毒,如果今夜月落之前再无解药,那她就……」
「你妻子的死活与我何干?」丘神医一股漠然,「你们赶快给我离开,要死也别死在我门前!」
他见死不救的冷漠态度惹恼了顾轩,他气得一把揪起他的衣襟。
「你要是不救她,我就……」
「就怎样,杀了我是吗?那你的妻子就会在针刺与冰冻的双重痛苦中气绝身亡啰!」丘神医的脸上没有半点畏惧,反而带着嘲讽的笑容。
颢轩闻盲,连忙松手,此人只是观看伊黎的面色,就不偏不倚道出她毒发时的症状,分明就是个高人,他肯定知道解毒的方法!
「对不起,是我一时冲动失礼了。」有求于人,颢轩不得不低头,「还请神医见谅,救我妻子一命,无论要花费多少银两我都愿意。」
丘神医斜睨了他一眼,唇角露出一丝捉弄的笑意,「多少银两都可以?好,我不要银票,先拿个十万两黄金来给我看看。」
「十万两黄金?」安顺不禁咋舌,「你干脆用抢的算了!」
颢轩瞪他一眼,「闭嘴!」
「没有十万两黄金吗?没有就甭谈了。」说着,丘神医又要关门。
「有!」颢轩赶忙阻止他,「但要给我一点时间筹措,我没带那么多黄金在身上。」
丘神医咧咧嘴,「没时间的是你妻子,我倒不急。」
颢轩立刻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丢给安顺。
「你马上骑马下山,午时之前务必载回十万两黄金,若有差池,小心你项上人头不保!」
「喳!」
见颢轩神色严厉,安顺连忙行大礼答应,却惹来颢轩一个警告的眼神,他苦着脸,匆匆地起身骑马下山,一刻也不敢耽搁。
「在黄金拿来之前不准再敲门!」丘神医说完,「砰」地一声又把门关上。
「十万两黄金筹得到吗?」伊黎有些担心,「轩哥哥,安顺他不会去抢劫吧?你们哪来那么多黄金啊?」
颢轩走过来,扶她回马车。
「放心,不用偷、不用抢,别说是十万两,就算是一百万两黄金我也筹得到,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我这个『地痞流氓』可比你想象中的有钱多啰!」
他故意以轻松的口吻哄她宽心,不让她看出他内心的忐忑不安。
十万两黄金他不担心,就怕这脾气古怪的丘神医还会故意刁难,就算他能见招拆招,但时间已经迫在眉睫了呀!
*****
午时前,安顺果然顺利地载回一箱箱黄澄澄的金子。
「丘神医,你要的十万两黄金我已经备妥了。」颢轩打开箱子,让丘神医确认,「现在可以请你帮我妻子解毒了吧?」
「解毒?」丘神医撇撇唇,「我可不记得有答应要帮她解毒。」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安顺这一趟来回快累毙了,一听见丘神医这么说,他可火大了,「明明是你说要十万两黄金才……」
「我是叫你们准备十万两黄金,但是,我可没答应有这些黄金就救人啊!」丘神医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你哪只耳朵听听见我答应了?」
「你这老家伙……」 。
安顺气得要拔剑,却被颢轩快一步地阻止了。
「别大声嚷嚷,不要吵醒伊黎!」
伊黎刚才又因为毒发而被折磨得精疲力尽,好不容易才睡着,他可不想任何人惊醒她。
「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救我妻子一命?」方才见伊黎再度身受毒发之苦,现在颢轩一心只想救她,就算被骗、被耍也不在乎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愿意救她,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毫无预警的,安顺「砰」地双膝跪下,「神医,我安顺求你了,你不知道我们爷是何等尊贵,他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人呢!他把纪姑娘当成宝似的捧在手心里疼着,如果纪姑娘有个什么差池,我们爷肯定不会独活,求求你发发慈悲,救救纪姑娘,安顺在这儿给你磕头了!」
「我才不希罕你给我下跪磕头哩!」丘神医饶富兴味地打量了颢轩一会儿,弯唇笑说:「如果是你的主子向我下跪,我或许还可以考虑、考虑。」
安顺愕然地摇头,「那怎么行!你不过是个平民百姓……」
「我跪!」颢轩唇一抿,牙一咬,二话不说真的跪下。
「爷!」安顺看得目瞪口呆,「快起来,你不可以.....」
「别说了!」颢轩阻止他的嚷叫,眼神诚挚地投向丘神医,「我已经跪下了,求你救救我的妻子!」
丘神医的唇边泛起一抹诡异的冷笑,「你继续跪着,我回屋里去考虑、考虑。」
安顺怒目圆睁,「你根本就是在耍人嘛!」
「随你怎么说,反正有跪有希望,没跪没希望,要不要跪随便你们!」
丘神医说完,便又关门进屋。
看着主子动也不动地跪着,安顺长叹一声,只能跟着啰!
*****
一大群的乌鸦飞过长空,嘎嘎的叫声把熟睡了好几个时辰的伊黎吵醒。
在马车内醒来,有一瞬间她还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楞了一会儿才想起颢轩带她上山求医之事。
「轩哥哥?」
从马车内的小窗口往外看,夕阳已经快要没入西山,而这几天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的颢轩竟然没在她身边,她不禁担心地立刻掀帘下马车。
「你们两个跪在这里做什么?」
一下车,她就瞧见颢轩和安顺双双跪在绿竹屋前,先前似乎下过一场不小的雨,地面还是湿的,他俩也淋成了落汤鸡。
「纪姑娘,你来劝劝爷儿吧!」安顺看到救兵,连忙喊道,「那个蒙古大夫根本就是在耍我们嘛!黄金拿来了他又不要,还要爷儿跪在这边等他考虑,从正午跪到天黑也不见他出来,刚刚还下了一场大雨,那个黑心大夫根本就是存心整人,没意思要救……」
「别说了!」颢轩皱眉,「早叫你不想跪就别跪了,别在我耳边唠叨个没完。」
「可是……」
「安顺,你先去起个火,把衣服脱下来烘干吧!」伊黎轻柔地开口,「顺便帮轩哥哥一起把衣服拿去烘干,好吗?」
「呃,好!」安顺忙点头。
伊黎默默地走到颢轩身边蹲下,动手一件件地将他的上衣全脱下来交给安顺,再解下披在自己身上的短披风替他裹上,抽出手绢轻轻地擦干他脸上的雨滴。
「你还好吗?」颢轩一心只惦着她,「会不会冷?痛不痛?」
「痛。」看见他眼中的焦虑,她无限爱怜地将他搂靠在自己胸前,「看见你为了我而受罪,我好心痛!」
「这不算什么,还谈不上受罪。」他深吸了一口气,贪恋地汲取属于她的芬芳,「只要神医愿意救你,再跪上三天三夜我也……」
「我已经没有三天三夜了。」她在他跟前跪下,盈盈水眸凝聚着他憔悴的容颜,「你别跪了,我只剩几个时辰的寿命,但是,我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陪我到最后,可我不希望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看到你悲伤、无助地跪在这儿任人戏弄,别让我死不瞑目,好吗?」
他摇摇头,轻抚着她如丝般的长发,「你不会死的,丘神医他……」
「他根本无心救我!」她投进他怀中,忍不住伤心泪流。「够了!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一点都不怕死,我只是舍不得你和我爹……」
伊黎抬起头,勉强自己挤出一抹笑。
「你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了吗?你说过会让我成为你真正的妻子,让我心满意足死地在你怀里,你是不是嫌弃我病丑了,不要我了?」,
「你哪里丑了?」他温柔捧住她的双腮,「你美极了,我无时无刻都爱你、想要你,只是我不想放弃,我要你活下去,我……」
伊黎搂住他的颈项,主动吻上他微凉的双唇,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她的粉色小舌探入他的唇齿之间,与他纠缠不休。
她娇嗔地在他唇畔低语,「我想要你,立刻带我走!」
「伊黎。」拥着她冰凉的身子,颢轩陷入天人交战的痛苦抉择中。
就在此时,紧闭多时的门竟然开了。
「你们两个情话说够了吧?存心要让我恶心死吗?」丘神医不耐烦地撇撇唇,「进来吧!我看看还有没有救。」
说完,他便转身回屋。
颢颗轩和伊黎呆呆地对望了好一会儿,才相信他们不是在做梦,那个黑心肝的神医真的愿意救人了!
不敢耽搁,颢轩立刻扶着伊黎进屋,让丘神医替她把脉看诊。
「怎么样?」这是最后的希望了。颗轩看着丘神医的神情,一颗心紧揪着。
「还有救,不过--」
「不过怎样?」颢轩紧张地追问,就怕丘神医只是在捉弄他。
「要让她活,就得有一个人死。」丘神医奠测高深地说。
「什么意思?」颢轩和伊黎异口同声地问。
「要解她的毒,必须要有一颗人心做药引。」丘神医露出别具深意的笑容,视线定在颢轩憔悴却不减俊逸的脸庞上。「而且,最好是一颗深爱她的人的心。」
「我不医了!」
伊黎一听,立刻白了脸,她从椅凳上站起就要离开,却被颢轩点了穴,又给压坐了回去。
「你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颢轩慎重地问,「丘神医,只要有一颗心做药引,就能解伊黎的毒吗?」
丘神医自信满满地说:「当然,她中的是『冰蚕毒』,从中毒到毒发身亡顶多只能拖上七日,而这七日内,每天早晚两次毒发时会觉得心如针刺,全身还会不时地发冷,连呼出的气息都微凉,对吗?」
颢轩一脸的欣喜,丘神医说得正确无误,肯定能解这奇毒了!
「还要解她的毒吗?」丘神医瞅着他问,「她顶多只剩不到两个时辰的寿命,照这样看来,只有挖你的心来做药引,才来得及救她一命。世上的女人多得是,拿你的命换她的,不值得吧?」
颢轩淡淡一笑,没回答他,反倒在伊黎身旁坐下。
「伊黎,我已经把你的事全跟我的五弟说了,就算我不在;安顺也会带你去找五弟,他会帮你救出你爹,也会帮我好好照顾你们父女俩,你可以完全相信他。」
一听他这么说,伊黎已经知道他决定做傻事了,偏偏她被他点了穴,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任泪水在脸上奔流。
颢轩顾不了有第三者在场,俯首吻住她微颤的红唇。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这么做,可是,我宁愿拿我的命换你的,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我爱你!为了你爹,你要勇敢活下去,别为我伤心,知道吗?」
他故意忽略她眼中的悲恸,起身拔出腰间的佩剑。
「丘神医,等我死后,你一定要让伊黎恢复健康!」颢轩目光如炬地盯视着丘神医,「如果你没能救活她,一定会有人来替我取你的性命!」
丘神医抿唇一笑,「别废话了!要是舍不得自己的命就抱着她快走吧!别浪费我的时间!」
「丘神医,我妻子的毒就全靠你解了。」颢轩站到伊黎的身后,不让她亲眼目睹他死去,「伊黎,来生再聚!」
「爷!」
安顺在外头没见到人,才冲进门就瞧见颢轩正要 举剑自刎,现下他就算想阻止也来不及了,没想到就在 那一瞬间,丘神医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银针射中颢轩的穴道,让他当场僵住,无法动弹。
「好玩!我玩过那么多对情人、夫妻,肯毫不犹豫地举剑自刎的男人,你倒是头一个。」
丘神医走过去拔起银针,颢轩立刻恢复行动自由。
「好玩?」颢轩这才明白自己又被耍了。「那你说要人心做药引?」
「只是试试你,如果你不愿为你妻子舍命,你自然就会带她走,我也省得麻烦,她死了也是你害的,与我无关。」他微一耸肩,仿佛十分无奈地说:「现在我只好去熬药医治她了,真是麻烦!」
老实说,现在颢轩气得真想痛揍他一顿!
不过,一听他说要去熬药医治伊黎,他所有的火气顿时全消,只剩满心的期盼。
「纪姑娘,是谁点了你的穴?」
安顺见颢轩已经没有危险,倒是伊黎还僵坐着不动,便走过去解了她的穴。
没想到伊黎一起身便冲到颗轩面前,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让安顺看得目瞪口呆。
「如果你真的做了傻事,我死都不会原谅你!」伊黎气得浑身发抖,珠泪潸然落下,「我才不要拿你的命来换我的,才不要……」
「别哭了。」颢轩伸出双臂将她拥人怀中,轻吻着她的额际。
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的安顺,呆呆地看着他们又打、又骂、又亲的,他不禁怀疑他们两人是不是脑筋秀逗了?还是这是谈情说爱的最新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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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了『冰蚕毒』,身子仍十分孱弱的伊黎却不肯多静养几天,一心记挂着寻找罪证之事,硬缠着颢轩答应她继续赶路。
为了让伊黎乘坐舒服,颢轩特别请了三个工匠在马车内装设了卧铺,还在上头铺了张价值不菲的虎皮毯,让她能在车内躺着休息,可说是对她呵护备至。
「轩哥哥,你们家真的是京城首富吗?」在伊黎体内 的「冰蚕毒」解开后,便忍不住追问颢轩的真实身份。
颢轩一双黝黑星眸笑睇着她。「怎么,开始担心我爹娘会不喜欢你这个『钦犯』媳妇吗?放心吧!只要我不嫌弃你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