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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倾冰月 page 11 作者:季可蔷

  当年羽竹攻打千樱,是趁着雪乡连年天灾人祸,自顾不暇,而若不是千樱将帅兵卒个个抵死鏖战,最后擒得羽皇,逼他签订和平协议,恐怕千樱难逃亡国厄运。

  如今,千樱由摄政王风劲治理,内政修齐,外边则与两大国密切来往,同时交好,借着羽竹与雪乡对彼此的忌惮之心,维持和平。

  只是这两年,雪乡国内又开始闹饥荒了,新登基的君主年轻昏庸,镇日只知饮酒作乐,国势有衰败之迹象。

  这两大国国力若是不再旗鼓相当,对千樱而言,并非一件好事。

  战端怕会随时重新开启吧!念及此,负责驻守临东边境的老将军风翔冷冷一笑,眸光阴沉,闪动嗜血寒芒。

  他站在城墙上,羽衣大敞,纵目往远处一片雪白望去。

  冷峭的北风如刀如刃,毫不留情地刮向他的脸,他一点也不觉得痛,森薄的唇一径微扬。

  战争,就快来了。刀光剑影的杀戮生活,他已期待许久,这十几年的无聊日子,像沙漏似的,一点点漏去他本来就不多的耐性,教他濒临发狂。

  总算要结束了……

  「风将军,王城传来的密旨。」年轻的骑兵统领递给他一封密封书信。

  这浓眉大眼的年轻人名唤风成,跟风劲是同辈,也是风翔众多子侄之一。只是比起捉摸不定的风劲,他更喜欢这个唯他马首是瞻的晚辈。

  风翔接过书信,瞧了瞧,封缄的紫金泥印是风氏族徽,显示这是一封来自风家人的密函,是风劲吗?还是其它人?

  他拿指尖挑开密封的泥印,取出信纸,逐字扫读后,老脸面色一变。

  「怎么了?将军大人,难不成是坏消息?」风成见他面色不豫,急急问道。

  「说不上坏,也说不上好。」风翔冷笑,「摄政王要派火影来做校尉。」

  「什么?他要派火影来?」风成皱眉,「为什么?」

  「大约是要我好好鞭策他,顺便也看管他吧!」

  「鞭策?看管?」风成一愣,忽地领悟,「这么说,摄政王打算……」

  「没错,磨蹭了这么多年,风劲那小子总算要大干一场了。」风翔冷冷撇嘴,肯定侄子心中疑惑,「只是他也真是的,居然塞给我这么一个大麻烦!连水月那女娃也跟着一起来凑热闹,哼,有个武功高强的第一武士已经够头痛了,再添个冷冰冰的护国巫女,那小子明摆着不让我好过。」

  「那怎么办?」

  「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敢把麻烦往我这儿送,我就不怕接下。」风翔豪迈道,顿了顿,忽然嗤声一笑,「不过也得看他们有没有本事平安到我这儿来。」

  「嗄?将军的意思是……」

  风翔不语,老谋深算的眼,闪过异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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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实在不是一个出门的好时机。

  本来天气就冷,寒风刺骨,刮得人全身上下不好受,再加上连日来大雪纷飞,教火影一行人一路走来格外辛苦。

  这天,雪花又落下了,还是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伴随着暴风在大地上席卷而过;看天候实在不好,火影纵然心急想进边城,也只能命车队暂时停下。

  「怎么办?校尉大人。」一个带刀侍卫走上前来,「风雪愈来愈大了,看来我们今晚进不了边城,只能露宿于这山区了。」

  「带人到附近瞧瞧,有没有民宅或山洞之类的。」火影命令道,「否则要在野外扎营一夜,也够我们受的。」

  「是。」侍卫领命,带着几个身手矫健的人离去。

  车队停下,火影调转马头,走向一辆篷车,掀开厚重的帘幕。

  车里,水月坐在厚厚的软褥上,面前搁着水晶球,正打坐沉思,一道冷风刮进,她扬起眸,迎向一双深邃的眼。

  「什么事?」

  听闻她清冷的嗓音,火影一时似乎有些慌,「我……呃,只是想告诉妳,现在风雪太大,我们得找个地方扎营。」

  「我知道了。」她轻声应道。

  「妳……妳还好吗?肩上的伤还疼不疼?」

  「已经好了。」她淡淡道,「昨天拆了绷带,伤口完全痊愈了。」

  「是吗?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他一直为她的肩伤挂怀吗?她心一扯,「你冷吗?」

  「我?」没料到她会这么问,火影一愣,半晌,才找回声音,「我不冷啊!」

  是吗?她默默望着他沾满雪珠的脸。

  自从上路后,他总是一马当先,骑在车队最前头,将这辆温暖的篷车完全留给她。

  为了怕打扰她,即便是休息时候,他也从不进来车里。晚间扎营,他让她睡在厚软的床褥被垫上,自己却只裹着一条毛毯,睡在一旁地上。

  在不引起他人注目下,他尽量与她保持距离,想尽办法不来打扰她。

  他想必以为,她还为那晚的事情恨着他吧?所以小心翼翼不让自己的身影太常出现在她眼前,惹她厌烦……念及此,水月心窝微微一揪,她转过身,从木箱里找出一只怀炉。

  「这个你带在身上吧!」

  「不用了,我不冷……」

  「带着吧!」她不由分说,倾过身,藕臂探出帘幕,径自将怀炉塞进他厚重的大氅里,「你整天在外头,连怀炉都不带,万一着凉该怎么办?」她柔声叨念,语间淡淡的无奈,像似一个拿不听话的孩子毫无办法的母亲。

  安置好怀炉后,她细心地替他收拢氅衣,还拿一条手巾替他抹去脸上的雪珠。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屏住呼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怎么了?」察觉他异样的眼光,她颊畔一热,「我脸上有什么怪东西吗?」

  「不,只是……」他失神地看着她。

  「只是什么?」她迷惑地看他。

  只是他第一次那么明显地感觉到她在关心他。她温柔的举动,叨念的话语,宛如小石子,在他心湖投下一圈圈喜悦的涟漪。

  他以为她一定恨着他,一定巴不得别再见到他,没料到她竟会主动替他戴上怀炉,她关心着他呢!

  「我……没、没什么。」他高兴得连话也说不清了,黑眸炯炯发亮,「我……我去瞧瞧他们找到扎营的地方没。」

  语毕,他抖动缰绳,身下的座骑奔驰起来,虽是在雪地,这匹骏马脚步仍轻盈快捷,彷佛也感受到牠的主人飞扬的心情。

  水月怔怔凝望他的背影,一阵突如其来的风雪刮痛了她的颊,她也毫无所觉。

  他好像挺开心的。自从那个夜晚以来,他在她面前总是那般愧悔烦忧的神态,连一丝笑容也难得见到。

  可方才,他的眉,他的眼,他端俊的唇,分明都含着笑意。

  他在高兴什么?她不懂,可却隐隐猜到,一定和自己有关。

  她正恍惚间,车外忽然传来轰隆声响,跟着,是一阵慌乱叫喊。

  「水月!」撕裂心肺的呼喊穿过漫漫风雪而来。

  水月一愣,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篷车车顶便轰然塌落,拉车的马儿惊惧嘶鸣,疾奔起来。

  水月惊喘,双手紧紧拽住一根折弯的门柱,只觉篷车左摇右晃,几乎要解体。

  她惶然,不知所措,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水月!水月,妳没事吧?」一团混乱中,火影焦忧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她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不自觉尖叫起来,「火影!火影!」

  「妳别怕,我马上来救妳。」他喊,一个纵跃跳上狂奔的马车,紧抓住门把,掀开厚重的帘幕。

  「妳有没有受伤?」他脸色苍白。

  「我没、没事。」

  「快抓住我。」他伸出另一只手,「快!」

  「好。」她松开一只手,想抓住他,偏偏马车跑得太快了,又东倒西歪,她实在无法稳住重心。

  「快!车子要坠崖了。」

  「我、我看不到……」狂风暴卷她的发,遮住她的眼,她看不清他的手在哪里。

  「我在这儿!」他喊,大手碰触她衣襟。

  她感觉到了,颤颤握住他。

  「抓稳了!」确定两人双手紧紧交握后,火影臂膀一个使劲,将她整个人带入怀里,然后抱着她往车旁一跃。

  在两人身躯刚刚撞击地面那一刻,篷车也同时坠落山崖。

  马儿的哀鸣,伴随呼啸的风雪声,听来格外凄厉。

  火影抱着水月在雪地上连连打滚几圈,好不容易才停下跌势。

  「妳还好吧?」一停止打滚,火影立刻抬头问水月。

  「我、我……」她心惊胆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没从方才惊险的情况中回过神来。

  火影扶她起身,焦急地检视她全身上下,确定她安然无恙后才松了一口气。

  「究竟怎么回事?」她颤着声问,「车子怎么会塌的?」

  「有颗大雪球忽然从山上滚下来。」

  「雪、雪球?」她愕然,「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火影摇头,眸色深沉。

  这儿并不是容易土石坍崩的地区,无缘无故一颗大雪球从天而降,怎么想都不对劲。莫非有人故意要他们的命?

  见他神色不悦,水月约莫猜出他心中所想,唇色顿时惨白。「现在……怎么办?」

  火影不语,瞇眼观察山道状况。

  大雪纷飞,遮蔽了来时路,何况他也不确定现在循原路回去是否安全,或许敌人正等着瓮中捉鳖。

  「我们从这儿走。」他扬起大氅,将水月密密罩在怀里,搂着她往反方向走。

  幸运地,没过多久,两人便在山壁间找到一个小凹穴,连忙侧身进去。

  「外头风雪大,我们先将就在这洞里躲一躲吧。」

  火影一面说,一面褪下大氅,拿剑在洞壁上凿了凹洞,挂起大氅当帘幕,堵住洞口。

  挡去外头的风雪后,他回过身,梭巡洞内,在地上发现一堆还未烧尽的柴火。

  「大概是猎人们留下的吧!」他大喜,拿长剑敲打碎石,迸出火星,点燃了柴堆。

  火焰窜起,映染一洞融融暖光。

  「快过来这里。」火影拉水月过来,要她在火堆旁坐下。

  「妳身上好凉,不是感染风寒了吧?」他焦急地替她拂去沾上衣裳的雪花。

  「没事,我本来体温就低。」她静静道。

  「可也不该低成这样啊!」他情急地拉起她的乎,「瞧妳的手,都冻得发紫了。」说着,他拿自己的手搓揉她冰凉的指尖。

  「火影。」她尴尬地轻唤。

  「啊。」他这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松开她,后退几步,直抵洞壁。「抱歉,我不是存心碰妳,我是……」

  「我知道。」她止住他的解释。

  他以为她恼了,更加手足无措,「妳……妳生气了?」

  听听他问话的口气,多苦涩,多仓皇啊!她心窝一揪,「我没生气。」

  之前还能不顾一切当众吻她的男人,如今不但对她说话礼貌客气,连偶尔肢体与她接触亲密些都会忍不住慌张。

  究竟是他太小心?还是她折磨他太过?他就这么怕惹恼她吗?

  她蹙拢眉,轻轻叹息,「你别这样。」

  「嗄?」

  「这不像你。」

  「什么不像我?」

  「这么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像你。」

  他不语,默默地、深深地望着她,意欲从她眼中窥探她真正心思。

  他还不懂吗?她忽地烦躁,翠眉更加收拢,「能不能别再对我这么客气了?」

  他也跟着皱眉,「妳不开心吗?」

  她板着脸。

  「是因为我刚才……」碰了妳吗?

  「不是的!」看出他脑中念头,她锐声打断他,「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朝他射去的两束眸光,满含瞋恼,「你为何要对我如此客气?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妳不喜欢我这样吗?」

  「不喜欢!」她干脆响应,仍然抑不住满腔焦躁。

  她是怎么了?这么狂躁不安的情绪,一点也不像她!她一向心如止水,没道理如此起伏啊!她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冷静。

  「水月,妳究竟怎么了?」

  「我没事,我……」她倏地一顿,明眸圆睁,「你流血了!」

  她瞪着他右手的上半截袖子,那儿,正缓缓渲染开一片红。

  「哦,这个啊。」他漫不经心地顺着她视线瞧向自己右上臂,「一点小伤,不打紧。」

  「为什么不早说?让我瞧瞧!」她急急走向他,解开他上衫,查看伤势。

  伤口是一道长条形的伤口,宛如野兽的利爪抓过,虽然不深,但可能因为之前太过使劲,有些裂开了。

  「可能是方才跌下来时被锐石给划伤了吧!」水月低喃,探怀取出手巾到洞外沾了些雪水回来,替他清洗伤口。

  伤口清干净后,她又卸下腰间的衣带,细心替他包扎。

  处理完毕后,她一直紧绷的容颜才稍稍放松,「好了,这样应该差不多了。」

  他看着她恍若松了一大口气的模样,一时情动,禁不住痴唤:「水月。」

  「怎么?」

  「……没事。」他别过头,不敢让她看见他的动摇,「我们恐怕得在这儿过夜了,妳饿吗?」

  「你呢?你饿吗?」她反问。

  「我不饿。如果妳饿的话,我想法子出去找点东西来吃。」说着,他转身就要出洞。

  她忙扯住他衣袖,「你疯啦?这样的大雪天,你以为你出去能找到什么?」

  「试试看,或许有呢。」

  「不必了。」她摇头,「你就……就陪我留在这里吧,我一个人会怕。」她敛眸,故意装出害怕的模样。因为她知道,唯有这样才能打消他出去觅食的念头。

  「妳别怕,我就在这里陪妳。」他下意识地拍抚她的手安慰她,可不一会儿,又赶忙松开自己踰矩的手。

  连拍拍她的手,都怕她不高兴吗?她暗暗叹息,柔肠百结,「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莫不是身子不舒服吧?」她低声问,看着他苍白的脸。

  他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朗笑道:「放心吧,我身子健壮得很。」

  「是吗?」她凝望他,伸手碰触他的额,「可是有些发热。」

  「没事的。」他还逞强。

  「坐下来吧!」

  「嗄?」

  「坐下来。」她柔声重复。

  「哦。」他点头,呆呆地听命坐下。

  她也跟着坐下,娇躯主动靠近他,偎入他怀里。

  他身子一僵,「水月?」

  「我有些冷。」

  「嗄?」他愕然。她方才不是还说她不冷吗?

  「抱着我。」她柔声命令。

  他惶然,迟疑了半晌,总算展臂搂住她,只那双手,还微微发颤。

  许久,两个人只是这样相互依偎着,一动也不动。

  终于,火影打破了沉寂,「妳记得吗?我们小时候也曾像今天这样躲在山洞里。」

  「嗯。」水月点头。

  那是他们瞒着大人们,偷偷溜去羽竹国的路途上,有一天,突然下起了暴雨,狼狈不堪的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座破庙躲雨。

  那天,两人淋得衣衫尽湿,她甚至染上轻微风寒,在夜里发起烧来。

  因为找不到足够的柴薪,半夜火堆灭了后,他只得将不停打颤的她搂入怀里,利用自己的体温让她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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