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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柳成荫 page 12 作者:苏荻

  「我已经说过了……」扭绞手指,她垂下沾着泪珠的眼睫。「我说我喜欢你,从头一回见到你,便为你着迷……」

  「够了!」费隽淳怒不可遏地起身斥喝着,胸口涨满激动的狂潮。「荒唐!真是荒唐透顶!像妳这样荒淫污秽、厚颜无耻的女人,早该被拖到大街上让人唾弃辱骂,而不是待在我的庄里毁坏费家的名誉!」

  「大……大哥……」马云盼的脸吓得惨白,慌乱间抓住了枕头,惊惧失措地直往里头缩。

  「听着!妳只要再有一次行为失当的地方,不管二弟是否赶得及回来亲自处理,我都要按照家法惩治妳!」咬牙切齿地吼完这句,看也不看她一眼,费隽淳憎恶地拂袖而去。

  震呆了心神的马云盼,让这急转直下的转折给吓傻了思绪,没法儿哭、没法儿笑、没法儿发怒,更没法儿难过,就只是傻傻地,看着费隽淳如狂风卷离;又看着莲妈匆促地跑了进来,拼命摇晃她、摇晃她……但她就是不想回到现实,就是不想……

  第八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绿荫阁」里传出朗朗笑声,那是聚集了茵茵、阿梅、秀琼、以及巧芬、巧芳的快乐声响。看来除夕夜没返乡过节的丫鬟们,全在吃饱饭后跑到这儿聊天说地了。

  「这么说来,马家那个大少爷可不能随便去庙里拜拜了。」想着脑里的景象,阿梅挂在嘴边的笑意更深了。

  「为什么?」年幼的巧芬天真问着。

  「因为寺庙每逢特别节日都要宰杀猪公啊,万一马大少走进庙里被人当猪只抓去充数,那岂不呜呼哀哉?」

  「哇哈哈……阿梅,妳好坏哦。」众人忍不住又捧腹大笑。

  「不过,马少爷虽然爱对我毛手毛脚,但我觉得,其实他还算是个好人。」到了结尾,茵茵还是一本正经地替他说了句公道话。

  「他对妳那般色迷迷的,妳还觉得他是好人哪?」秀琼难以置信地吐了吐舌头。「茵茵,妳未免太善良了。」

  「说实在话,我从小在马府长大,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心里清楚得很。有些人,表面上对你冷漠,其实暗地里不晓得做了多少对你好的事情;有些人则相反,一脸的道貌岸然,其实是名副其实的坏胚子。至于马大少,撇开他老把我当猎物一般盯着看、乱摸我的手以外,他对我倒是呵护得很,谁若在他面前骂了我,那是自讨苦吃,当然,只除了我娘。」一提及她那没啥心肝的娘亲,茵茵的好心情骤然下沉,不免有些失落地抿了抿唇。

  阿梅与其它人对看一眼,多少了解到,那莲妈并不疼茵茵;她疼的,反而是那个凶悍跋扈得可怕的二夫人。

  「说也奇怪,妳娘怎地比较疼『那个人』呀?」因为不敢直呼她名、也不屑喊她头衔,干脆就用个「那个人」来代替。

  「从我有印象以来,我娘就是这样了。」她无奈地苦笑。「或许是因为『那个人』自出生后便没了娘,所以对我娘格外依赖,又会撒娇、又会说甜话儿,还会耍手段,比起我这个不善辞令又笨手笨脚的女儿,也难怪我娘会疼她多一点。」

  「只是一点点吗?」阿梅不以为然地夸大脸部表情。「我觉得是好几十倍耶,从妳开始医脚到现在,我也没瞧过她来这儿看过妳。」

  「那是因为她得随时服侍在『那个人』的身边嘛。」

  「是这样吗?可服侍的工作不都是玉宁姐在做?嗯,可以确定的是,莲妈待在她身边吃香的、喝辣的,同样过着奢侈享受的生活,也难怪她会这么巴结『那个人』了。」她撇撇嘴,不屑地说着。

  茵茵只得打起精神笑道:「哎呀,不提这个了,提这伤心伤神伤脾胃,怪没意思的,我们再聊些其它的好不好?」

  「好是好,不过……」阿梅正想接话,眼角余光却不经意地瞥到一个意外的身影。

  「庄……庄主!」一声庄主,所有人都紧张地急忙起身行礼。

  「都这么晚了,妳们还舍不得回房睡觉?」费隽淳的脸上破天荒露出温和亲切的笑容,看得每个人一楞一楞地回不过神。

  「她们怕我一个人待在房里闷得发慌,所以来陪我聊天。」茵茵也被他的笑容所蛊惑,睁大眼楞楞解释着。

  「难怪我刚刚在厅里找不到半个人。」

  「那……那是……」

  「没事的,妳用不着紧张。」举起手,费隽淳望了下众人。「时间不早了,妳们都回房休息吧。」

  「是,庄主。」一个个恭敬行礼后离去。

  待人走光后,欢乐的气氛一扫而空,但不知怎地,尽管他适才还挂着异常和善的笑容,此刻,她却觉得他心事重重,严肃的面孔覆着一层薄冰,她有些惶恐、有些不安,这可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徐缓地在床榻边坐下,没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反而静默地望着房内某处,似在思索些什么。

  「庄主,你怎么了吗?」鼓起勇气,她在沉寂一刻钟后开口问了。

  听到她的声音,费隽淳蓦地微微抬眼,几乎忘了自己就坐在她身前。

  他不着痕迹地回过神。「妳的腿恢复得怎么样了?」

  「……嗯,虽然每回扳骨还是痛不欲生,但我觉得玄大夫的医术很好,扎针推拿也没想象中那么痛,前几天他扶着我下床试走了几步路,膝盖的部分已经稍微直了些。」她想了想,神情愉悦地回答。

  「这样很好……」他神思不属地点头。

  顿了半晌,她皱起眉心,试探地轻问:「庄主……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不,我没事,我只是在想,妳这脚不晓得要到何时才能完全治愈。」

  「喔,玄大夫说我恢复的情况很好、很顺利,还说我很会忍耐,换成了别人早嚷着受不了而放弃了。大夫还说,照这么下去,只要再两个月,我便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路了。」一谈起自己的左腿,茵茵总是眉飞色舞,开心得不得了,脸上漾满了幸福满足的笑容。

  那天真朴实的模样,和马云盼的粉妆妖艳形同天壤!

  一样的年纪,不一样的出生背景,竟造就出如此回异两极的性格,费隽淳在感叹的同时,亦不自觉地被她灿烂笑容所迷惑……他不懂,她自小到大的日子过得又悲又苦,何以还能保有如此纯真的赤子之心?

  渐渐地,迷惘沉寂为一股凝视,冷漠的眼神燃起一簇火苗,埋藏在黑瞳最深处,他深深看着她,眸光流转过许多隐敛的情感,自制与疏离正一点一点自他严峻的俊容中撤去。

  被他这一望,茵茵也像丢了魂魄般傻傻仰望他,长睫毛不安地颤动着,掐得出水光的澄眸频频眨动着。

  当她以为,他或许会慢慢凑过来给她一个吻时,她失望了,他释放了眼底的柔情,却没有放纵自己的理智。

  「庄主,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她抿着极度干燥的唇,垂下脸轻声道。

  「妳问。」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终于还是问了,他等了这么久,就希望她问他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令自己后悔。」深邃缥缈的嗓音,充满了沉痛。

  茵茵神情动容地与他的视线相交。「后悔?」

  「妳想知道,我的妻子是怎么死的吗?」

  「她……她不是病死的吗?」关于这些传言,她略有耳闻。

  他笑,眼中激荡着令人不忍的悲恸。「正确的说法是,她是在那片竹林里,上吊自杀的。」

  「啊--」茵茵毫无预警地倒吸一口气,不由得四肢发凉。自杀?

  难以置信,那个三不五时就得经过的竹林,曾经吊死过一个人,而自己甚至还在夜深人静时跑进里头哭……难怪,难怪庄主时常出现在那里,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啊。

  许久,她吐不出一个字来响应,费隽淳艰难而苦闷地摇头,慢慢细诉出藏于心底的阴影。

  「她的名字,叫做嫣红。打从她嫁进庄里,便病痛不断,我知道她不愿嫁给我,哪怕她不过是个农村人家的女儿,但他父母却隐瞒这事实,让我照旧娶她进门。当时我很有耐心,等着她改变,然而这段时间内她却不断折磨自己,不吃药、不让大夫看病;我当她闹脾气,过阵子忍不了病痛就会妥协……没料到,她身体是真的不好,染上恶疾,最后,她凭着意志走上绝路,来表明她对我的怨恨。」

  只见茵茵眼中泪光闪烁,在听到最后一句时更骇然瞪大眼睛,难过得眼圈发红,为这样的过往感到心痛。

  「夫人她……她好傻,您是这么好的男人,她为什么要用自我了断的方式来对你抗议呢?这对她不公平,对你也不公平啊。」她强忍心中悲楚,是不想加重他的痛苦。

  「后来我才知道,嫣红在村里另有心上人,两人早私订白首之约,无奈双方父母皆强烈反对,而男方也被送往京城赴考,此后音讯全无。可惜……可惜她并没有早些让我明白,否则,也不会有这等无可挽回的惨剧了。」他苦涩地摇首,目光幽冥深邃地飘向某处。「那天,她在竹林里穿著红衣裳上吊时,是我发现的,她恨我,我也恨我自己,但为了让她父母安心,也让这事永远地结束,我决心隐瞒住真实,就当她是生病死的。」

  这波波冲击人心的真相,令茵茵错愕地瞠大汪洋水眸,不由得轻打寒颤,脑子里挤满那个嫣红上吊死去的模样。

  「可……可是,您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从他口中逸出一声长叹,复又回首定定注视她。

  「因为--我希望妳明白我的苦心。」坚定而不失温柔的宣告,揉以深情的眼光。

  她震撼得全身一凛。「庄主,你……」

  「妳问我为什么对妳好,关于这个问题,我可以给妳许多不同的回答,包括虚伪的、敷衍的,但我不愿对妳隐瞒,更不希望这庄园再有谎言存在,所以我要告诉妳,我很喜欢妳,所以我要帮助妳,让妳早日摆脱病痛。」

  喜……欢?

  茵茵张口结舌,脑门轰然动荡,被这两个字给惊呆了思绪,僵硬了身体。

  她应该欢天喜地跳起来欢呼一番,更应该深受感动地喜极而泣,可……可是,瞧瞧她弄了什么怪表情出来?

  两眼发直、嘴巴微张、面陷呆滞状,只因为她不知道,她凭什么得到他的喜爱?他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呀,而她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小丫鬟……不不不,她肯定弄错了庄主的意思,他必然不是真的喜欢她,至少,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虽然她很确定,自己很喜欢很喜欢他,而且就是男女之间会让心口如小鹿乱撞的那种,但不表示,她这个尊贵伟岸的庄主也把她当女人一样喜欢。

  她勉强咽了口气,挤出一个很尴尬的傻笑。

  「庄主,我知道你对所有的家丁丫鬟都很好,而我又特别笨、瘸了条腿,难怪你要帮助我。」

  「我对妳的好不一样。」傲然地浓眉一扬,他稍稍逼近她脸孔。

  「呃,我也觉得不太一样呢。」她心慌意乱地避开他莫名灼热的视线,偏偏脸部筋肉不听使唤地频频抽搐,她急忙按住双颊。

  「当然不一样,除了妳,我连嫣红都不曾抱过。」

  茵茵无措地斜望着他,心脏失序地奔动,在这剎那,突然发现他眼底凝聚的巨大伤痕,她忍不住松开了手,往他身上轻扑过去,笨拙地环住他肩膀,想倾尽所有心力来安抚他心头的痛楚。

  「庄主,您别难过好吗?奴婢让你抱,即使你把我当夫人一样抱着也没关系,只要你不要再难过下去。」

  费隽淳没料到她会主动抱住自己,因而震愕得无以复加。原是哀伤逾恒,如今她的拥抱减轻了心头的阴霾。

  「茵茵……」

  情势瞬间逆转,他将她暂搁在肩上的藕臂拉下来覆在腰侧,茵茵颊如霞烧,秀丽脸上浮现淡层粉色……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这样近的距离,他身上的热度如排山倒海席卷过来,打乱她的呼吸;若再去看他炽热的眼,恐怕自己会被烫伤。

  他俯身在她额头印上一吻,绵绵柔柔,细碎轻巧犹似蝶吻;他的气息拂过她的颊畔,骤见她惶惑地捏绉他腰间衣物,温润的肩颈泛着红潮,完全不晓得自己的驯服对他有着多么大的诱惑。

  灼热的吻沿着额头蔓延至鼻翼、鼻尖,她屏息着、战栗着、昏眩着,闭着眼心旌神摇,以为他的吻将会自鼻尖落到她的唇。

  但显然地,他毕竟太过理智,轻轻地移开停留在她鼻尖的唇,接着用手轻轻点按一下。

  「妳不该这么听话。」

  她睁开蒙眬的眼,心底涌上强烈的失落感,绯红的双颊还未退烧,只好怅然若失地盯着自己的腿来掩饰脸上表情。

  「我只是,想让庄主好过一些。」

  「妳已经让我心里好了许多,真的。」他握住她逐渐冰冷的手心,低沉凝肃的嗓音却不会让听的人心里好过些。

  她虽没答腔,但他掌心里的温度渐渐传达给自己。其实,只要反复想着庄主曾经说过喜欢她的这件事情,她就不会那么沮丧了。

  思及此,茵茵又抬起了脸,然而目光是望着他,她就好想再一次地投入他温暖的怀抱里。

  「庄主,你说喜欢我,是真的吗?」

  尽管他的面孔看来还是如此严峻,但他却不曾迟疑回答她这个问题。

  「当然是真的。」

  她心儿怦怦跳地强咽口气。「那,你可以再说一次吗?」

  看着她一副「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表情,费隽淳的唇边露出了忍俊不住的小小笑意。

  「当然可以。」他微低下脸与她平视着。「我喜欢妳。」接着就在她措手不及之际覆上她微微开启的樱唇。

  两唇相抵,耳畔却同时响起霹雳啪啦的鞭炮声,犹如茵茵的脑中轰然巨响,却是热闹滚滚又不搭调的嘈杂声。

  过了这一夜,便是新的一年。

  也在这一夜,她柳茵茵,展开了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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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二是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归宁的重要日子。

  前一日过了晌午,马云盼便带着莲妈以及玉宁坐上了朱轩绣轴、装饰华丽的大马车,朝着淮霖镇的方向前驰。

  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总算抵达马府大门,还未步进大厅,马莱高和他的三妻四妾已热络地迎了上来,脸上皆洋溢着欢喜之色。

  「这一路风尘仆仆,真辛苦妳了,快进厅里喝杯茶去去尘吧。」大夫人童秀妍先一步上前招呼着。

  「是啊,盼了妳一早上,还以为路上出了什么事搁了,想必妳肚子也饿了吧?」二姨太邵湄急忙凑过去抢话。「妳哥哥待地请人弄了一桌子的菜,到现在都还没动过,我立刻吩咐下人去把饭菜给弄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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