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她肚子里的那个野种是谁的?”
“还有谁?”说话的女孩突然扬起声音道:“我看八成是那个叫阿和的小伙子,我听说他们两个正打得火热!”
“……等她那个肚子大到遮不住了,我看她还有什么脸再待下去!”
蒙贞被你一言我一语地羞辱来羞辱去,脸色早就自得发青,冰冷的手脚不听使唤,手边一件衣服竟不小心漂离了溪边。她急忙伸长手俯身去捞,冷不防被人从背后一把推了下去——
“啊……”她跌进溪里,喝了几口水,挣扎着要爬起来。
在旁的丫环开始大声鼓噪叫好起来。
“让她不干净的身体在溪里好好的洗一洗!”
“喝那么几口水怎么够?她对男人的胃口可没那么小……” 、
“就是!不要让她起来!”
蒙贞几次想站起来,却都被旁边的丫环揪着头发猛地又往水里按……“唔……”她不断痛苦地呛气,胡乱拍着溪水挣扎……
差不多这个时候,嵇律恰巧在假山后头无意间听到一小段对话。
“听说那个人在溪边被修理得好惨。”
“谁?蒙贞?”听到这个名字,嵇律心头陡地震了一下。
“是啊,还有谁!就是我们王府最不知廉耻的人哕!”
“哼!算她活该,大家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谁叫她随便让男人上她的床!”
嵇律铁青着脸,抿紧唇,半信半疑大步来到溪边,人群早就散了,只剩下被欺负的人儿。
蒙贞独自在溪中站起来,拖着又湿又重的衣服走向岸边,正当她狼狈地拨开眼前的湿发时,骤入眼帘的却是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啊!”她紧张地低呼,身形摇坠,差点又滑下溪去,嵇律伸手抓住了她,将她拖上来。
他睨着她一身的湿漉漉。 “你怎么会弄得一身湿?”
“我……呃……我不小心滑了一跤……”她小心地避开他灼人的视线。
“是吗?”嵇律缓慢拖长了音调。
蒙贞胡乱地点头。
“看着我说话。”他的声音突然冷厉起来。
蒙贞骤然抬头,澄眸撞见他眸里的不悦。
她无措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怀孕所致,她觉得以前的勇气都不见了,也或许勇气都拿去对付府里那群人去了,她现在变得脆弱又敏感。
她的谎话让嵇律鸷怒地眯起锐眼,随后他却十分震惊——
他竟然在她眸底看到了深镌的害怕与哀戚?
她究竟隐藏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对他说谎?
嵇律舒缓纠结的眉宇,她荏弱的模样让他心疼。“发生了什么事?”
蒙贞摇摇头。她垂下眼睫,倔强地将秘密紧锁在心底……她原本要说出的事,如今已经不想说了。因为她不能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
就在她无意间听到他与方语柔讲话的第二天,她就被方语柔客气地请了去。
“你喜欢嵇律?”方语柔开门见山地问。蒙贞一时语愕。方语柔笑了。“你不需要惊讶成这样,他长得英俊,头脑又聪明,将来更是继承王位爵衔的世子,这样的男人有谁不爱呢?”
“你怎么知道我··…·呃……我喜欢他?”
“我也是女人啊,女人对这种事是再敏感不过了。”
“方姑娘,你放心,嵇……爷并没有把心放在我身上。”她苦涩道。
方语柔幽幽地道:“现在没有,并不保证将来不会。”其实现在已经影响了,她看得可清楚,如果不是情敌她何须如此? 嵇律一路上抚摸的伤痕,一定就是蒙贞留下的。
她走向蒙贞执起她的手。“蒙贞,你知道吗?我十二岁进他们嵇家,十八岁和他相恋,而后足足等了他十年,为了他,我蹉跎了我全部的青春,你想想。一个女人有多少个十年可以浪费?”
“蒙贞,你我都是女人,你还年轻,可以再找到自己的幸福,而我……”她泣不成声道:“我爱他爱了一辈子,嵇律是我的一切,没有了他,我也活不成了……”
方语柔声泪俱下地哀求她成全她的爱情,她怎么能狠心去伤害这么一个善良柔弱的女人?此刻,嵇律如鹰般的锐眼正锁住她的一举一动,蒙贞咬紧牙根,她不想为了自己的缘故去破坏他俩的感情。
她的秘密将永远是她独自的秘密,她不说了……
见蒙贞不说话,嵇律脱下自己的外挂,为她披上,“回你的屋子梳洗一下,待会我要出门,你跟我
去。”
“去……哪里?”她紧张地用双手揪着他的外挂。
嵇律笑出声,一双漂亮的眼眸斜睇着她,“去码头喝茶!怎么?怕我把你卖了不成?”话中促狭意味十足。
他倜傥放肆的邪魅表情,让她胸腔里那颗不争气的心脏又不规则地鼓噪起来。蒙贞暗自叹气地回到小屋,推开木门的那刹那,却愣住了——
她的屋子像遭洗劫似的乱成一团,柜子里的衣物全被翻了出来,屋里少少的几样东西也乱七八糟的。
她们实在太过份了!那些丫环们到底要欺负她到什么时候?蒙贞忍气吞声地把东西重新放好,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值钱的贵重物品,也不怕别人偷……哦!等一等,她的麒麟呢?
蒙贞急了,到处寻找那对麒麟……没有,什么都没有……她们把她的麒麟拿走了……她气馁地坐在床上,她们连她仅有的麒麟都拿走了,怎么这样……
她苦闷地呆坐半晌,算了!她还在乎这些身外物吗? 没了实质意义,光有象征物品更觉讽刺,东西丢了就丢了吧,留着也没用。 难不成她还会与嵇家有牵扯吗?
那个轻而易举让女人沉醉的男人终究不属于她啊……
第六章
白帝滩头的人潮果然很多,一波波涌进来的人群,全是为了观赏落日而来,看得蒙贞头都晕了。让蒙贞讶异的是,这滩头的茶馆不仅卖茶,还家家聘请了乐伎演奏助兴。
坐在这里吹着河风,远眺红霞余晖,欣赏悠扬的笙篁乐音,真的是一处忘却烦忧的怡人之所。
她看着第一次见面的风清巽,心底免不了一阵诧异,原来这三个人都生得如此风流倜傥,难怪他们的名声会如此响亮,也难怪他们会目空一切,因为他们俱全了可以骄傲的所有条件。更让蒙贞惊讶的是,她看到风清巽竟然携带一名女伶莺莺前来,他不是娶妻了吗?
她疑惑地盯着这个略带峻容的男人,雷天昊在不久后大步踏进了茶棚里。
“你们都来啦?”雷天吴对着茶棚里的风清巽与嵇律笑道。
他一对像黑黝石似的晶亮黑瞳扫到了蒙贞,看到她身着女装,欣赏地又多看了她两眼。
他的动作让嵇律皱起眉头,不悦道:“你怎么这么慢!”
雷天昊不在意地笑笑,坐下来。“我在那里被绊住了。”他指指靠近渡头的方向。
“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你?”风清巽等人全转头瞧去。
“你们大概不相信,那边有个乐娘能把琵琶弹得出神入化,远远听着,喜怒哀乐全随着她的乐音起伏,她的乐悲,你则心酸,她的乐和,你则安详。我第一次碰到这种收放自如随心控制琴音的人,愈听愈舍不得离开,所以站在那儿听了一会儿。”他自个斟了一杯茶润喉。
“真的?这里的乐娘有这般水准?”莺莺瞠起美目,狐疑道。
别说莺莺不相信,连嵇律、风清巽二人也都一脸存疑。因为他们都知道风清巽的妻子柳雅茵能弹得一手好琵琶。
瞧他们怀疑的眼神,雷天昊指指周围道:“你们别不相信,说好的人不是只有我一个。你们瞧瞧,这左右茶棚子的人不是都往那边跑去了?”这倒是实话,这边的茶客稀稀落落,好像不见了大半。
“清巽,我们也去听听看。”嵇律难得有兴趣。
“走嘛!走嘛!爷,我们去听听看嘛。”莺莺向兴趣缺缺的风清巽撒娇。
蒙贞倒无所谓,反正她跟着嵇律,上哪个茶棚都没关系,离开这里也好,这里风大,她的头吹得好晕。
“喂!你们不去我可要去,我还想再听一听那世间难得几回闻的琵琶声。”雷天昊自顾自往外头走。嵇律与风清巽也跟着走出茶棚。
他们往滩头的方向走去,蒙贞发现怎么越走人群越挤,她暗自叫苦,这些人好像吸光了四周所有的空气。她跟在嵇律身后,站定后聚神聆听,一声声绝妙高超的琵琶声果然随风飘过来。
真的很好听,蒙贞在心底赞着。
她懂些音律,老爹会奏南胡,也曾教过她,这琵琶声似乎完全操控了闻者的情绪,她听着听着,头晕的不适感似乎有些减轻了。但是跟着传入耳中的除了乐声外,尚有四周人们的议论声,声音之大,足以让嵇律一行人听得一清二楚。
那些不时传入耳里的淫秽言词,听得嵇律蹙起浓眉,眼尾瞄到风清巽愈来愈铁青的脸色,他知道他们碰到谁了。
弹琵琶的人正是风清巽的妻子柳雅茵。
嵇律无奈地叹气,风清巽却已怒气冲冲迈着大步走去。嵇律与雷天吴不待多说,也跟了上去,三人一字排开并着走。围观的人认出了他们,自动退到两旁,让出一条大大的路出来,他们一走过,人群在他们身后又聚合了起来,蒙贞与莺莺被挡在人群之中。
人潮愈围愈多,愈挤愈密,蒙贞捂着嘴巴,感到头昏目眩得厉害,她强忍着,看着走进前头茶棚里的嵇律,一阵阵窒息的感觉朝她扑过来,她忍着忍着……努力想呼吸,却吸不到任何空气……她慌了!空气像被冻结似的窒闷,黑暗昏眩迅速从四面八方笼罩了下来——
嵇律耳朵依稀听到莺莺混在吵嘈中的呼唤声。他人虽然在茶棚里,有一半注意力却还摆在后头蒙贞身上。
“世子爷,贞丫头昏过去了。”莺莺喊道。
嵇律倏地转回头,恰见蒙贞瘫软地跌下去。他心一慌,足尖一点,飞掠人群上方,瞬间来到她身旁,矫健地将她一把揽进怀里,抱着她再度窜出人群。
他把蒙贞抱到人烟稀少的一处茶棚,伸手解开她颈口盘扣,指头触及一抹诱人的白嫩,让他想起他曾舔吻过的雪嫩肌肤,从她体内散发出的馨香,似乎正缭绕着他口鼻,让他心头微微荡了一下。
“蒙贞,蒙贞!”他轻拍她的脸颊。嵇律看着她可爱的小脸,她的消瘦让她轮廓更精致轻盈,美得有丝不食人间烟火,他蹙起眉头,她的脸蛋白得不像话……
蒙贞眨着羽睫,朦朦胧胧中意识到她身旁有人来了又走,像死城般的寂静让空气中流动着不安的气息,这种气氛让她觉得不安宁……她倏地睁开眼帘,一片柔和的光线赫然人目,晚上了吗?她起身看到桌上燃着烛光,这是她的小屋,她转动眼眸……一个男人进入了她的视线……
“爷?”她惊愕地喊。
“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嵇律原本站在小窗前的身子,转了过来。
“什……么?”听出他声音中的怒气,她不由得向床里缩了缩。
他知道了什么?
“你还不说实话!”嵇律像狩猎者盯住自己的猎物。
“我不知道爷在说什么?什么……实话?”她嗫嚅着,右手却不自觉按住了肚子。
“够了!”他暴喝一声,双眉鸷怒地纠起。“别跟我装糊涂!看你现在的手在摸那里!你怀了我的孩子,为什么不说?!”
他的欺近带给她莫大的无形压力,蒙贞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爷,我……”
“住口!”嵇律不耐烦地截断她的话,她的尊称让他觉得刺耳极了。
“别这么谦卑地叫我,我记得你也不习惯这一套!我要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不告诉他,宁愿一个人独自忍受别人的歧视,也不肯对他透露半句,他要弄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蒙贞别过脸,把痛苦心碎埋藏在烛光照不到的阴暗里。“我不告诉你,自然有我的理由。”她坚定的语气有一丝不稳的颤抖,那是旁人不易察觉的悲哀与恸楚。
“什么理由?”嵇律的音调低沉起来。
蒙贞清楚那是他发怒的危险征兆。她深吸一口气,静待她即将为自己惹来的风暴。“我肚里的孩子既然不是爷的,跟爷提及做什么?”
尽管她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对嵇律在瞬间靠近她并攫住她手臂的动作,还是让她惊恐地叫出声来:“啊!你……”
“你说什么?”嵇律猛攫住她上臂,粗暴将她从床上拖起来,咬牙切齿地从唇缝中进出话。
蒙贞勉强自己去看那张铁青的脸,他眸中的冰焰足以焚毁周遭一切,包括她。“我说……”她一字一字地说道:“我没有怀爷的孩子。”
嵇律神情骤变,狂燃的寒怒足以冻结六月春水。
“谁的?”阴鸷的冷眸瞬也不瞬地盯住她的柔眸。‘
“说!”他厉喝,加重手下力道。
好痛!蒙贞痛得柳眉深颦,挣扎不出他蛮捍的箝制,倔气也跟着涌上了心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不驯地反瞪他。
“你还跟哪个男人要好过?”他再次逼问,毫不怜惜地掐着手中柔软的肢骨,脑中倏地闪过他听到的流言以及阿和进出这屋子的画面。
手腕似火中烧的痛楚阵阵传递上来,蒙贞反倒冷笑道:“爷,你有资格问我个人的私事吗?我只不过是你一夜风流、发泄兽欲的低贱丫头,你管太多了吧!”
嵇律听她作贱自己,把自己讲得这么卑贱不堪,心中怒火更加不可遏,熊熊怒焰顿时把脑子里残留的理智烧得精光。
“你这不知自爱的女人!”他恶毒地骂出口。
闻言,蒙贞心底陡地一酸,却桀骜地仰起小脸道:“身子是我的,既然已经被你糟蹋了,我为何不能糟蹋得更彻底一点!”
“你!”他愤怒地将她柔弱的身子大力扭到眼前.近到蒙贞抬头可以清楚看到他蓄满青髭的腮边可怕地抽搐着。“跟我上床是糟蹋你吗?让你委屈到宁愿自甘堕落?!”
似地狱般危险的语调就在她头顶吐出,她拼命想控制心脏的速度,却做不到。“我怎敢觉得委屈?我只不过是个侍奉你的奴婢,一个让你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贱婢!我凭什么觉得委屈?”她拼命用狠话来掩饰内心的脆弱。
嵇律眼中闪着戾光,冷酷又鄙夷地一笑,“原来你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比起那些吵着要我用八人大轿娶她们进门的女人强多了。”他阴柔一笑,“只不过是睡了她们,就痴心妄想,一副赖上我的样子,这种女人真是蠢透了!看来,我还是比较喜欢认本份的女人。”他的手指轻轻划着她的唇缘,如丝的声音滑过她耳边:“在我睡过的女人里,你还算不错,要不要现在就张开腿,使出你看家本领,让我看看你的技巧进步了多少?我可是很怀念你在我怀里带劲的销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