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的脸色有点苍白,是不是没睡好?」
「我没事。」洪心怡柔柔地笑一下。那种柔气的、故作的逞强,很有几分令人舍不得。
「别太用功了。」许志胤敲了她额头一下。随即发现不妥,立刻缩了手,暗骂自己一声。口气尽量保持平淡,收起以前那种学长似的「随便式亲昵」。说:「功课重要,自己的身体也要照顾好。」
「我知道。我真的没事啦,学长。」这样强调,却配上那样一张苍白的脸,只会让人替她更心疼,更不舍。
「没事就好。妳要是这样倒下了,可没人扛得动妳!」许志胤开个玩笑,冲淡那一点忽然间涌上的惜弱的男子心态。
柔美的女孩是需要去怜惜没错,可是也不能随便怜惜,要是弄复杂了,那!唉!
「看妳脸色白得,别再在这里晒太阳了!」他催促她一声,作势往系馆走。
「学长!」洪心怡叫住他。
「嗯?」他回头。
「学长,我……」洪心怡咬着唇,只是看着他,欲言又止的,像有什么难启齿。
「怎么了?」
「学长,我……我知道这有点厚脸皮……我……」她低下头去,低出一个姣美的弧度,烦恼与轻愁低成了一种极度的惹人怜。「我……我叔叔家最近有点事,我……」
连声音也低柔得不能再低,那样的羞涩与难为情。她不直接要求,只是欲言又止的,一副的难开口。话尾一大段的留白,其实不用猜也明白。
许志胤为难了。双手插在口袋里,斟酌着该怎么回答。
「求求你,学长。只要两个礼拜就好……」她垂低着头站在他面前,低得那么柔弱彷徨无助,甚至有点可怜兮兮的。
真的!令人非常的、非常的,不忍心。
「心怡……」真令他有点——实在的为难。
「拜托你,学长……」那浓密睫毛覆盖下的眼角已经可以看见渗出的水光。
那样的泪,一滴就足够了。
许志胤暗叹口气。虽然有些无奈,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拋不下这样楚楚可怜求着他的洪心怡。何况,只是两个礼拜。
「只是两个礼拜,我再不答应似乎就太铁石心肠、太不近人情了吧?」他加重强调「两个礼拜」。
「你答应了……」洪心怡猛然抬头,美丽的脸布满光彩。「谢谢你,学长!真的很谢谢你!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这可是妳说的哦!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受教的我可一概手下不留情。」他开个玩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冲动行事了。而且,也没先跟徐钟意商量……
算了,他甩个头,甩掉徐钟意的影像。他想她才不会在意的!她不是一直想扯进洪心怡好摆脱掉他吗……
他不想意气用事。但事到如今,他还能怎么样?
他真想这样就放弃了——洪心怡的心意,他不是不明了。如果真就和洪心怡在一起的话,也没什么不好……何必苦苦地用尽心思去靠近徐钟意?
不——
他又甩个头。
不弄清徐钟意的心思,不听她亲口说出——即使是拒绝他的话,他是不会甘心的!
再试一次!
真再不行的话,他就决心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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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我跟你说过了,是我班上一个同学嘛。她家人出国旅行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要我陪她住两个礼拜。你别担心那么多!」洪心怡手持着手机,细声细气地解释,一边朝楼梯张望,留心上下楼的人。
「妳们两个女孩而已,这样可好?我看还是让妳同学暂时搬来家里住好了,反正还有空房。」她叔叔在电话那头想了个周全的办法。
「不会有事的,叔叔。我同学必须留在家里看家,而且她也不习惯住别人家里。」
「这样啊。可是……」
「叔叔,我又不是小孩。再说,只是两个礼拜而已。」
「那好吧。妳把妳同学家里的电话告诉我。」
「我们白天都在学校,不会有人在。我会打电话回去的,而且我带着手机,随时可以找得到我。」洪心怡别开脸吐口无声的气,眉毛皱一下,皱出一丝不耐烦。
「不是叔叔啰嗦,只是妳爸交代要我好好照顾妳,叔叔不敢太偷懒啦。」她叔叔大概发现自己管太多,语气半带夸张。然后说:「妳记得要打电话回来,别让妳婶婶担心。」
「我知道。」就是这样过度关心、束缚透了,所以她才想搬出来。
「心怡——」她叔叔又想说什么,洪心怡瞥见许志胤从楼梯下来,匆匆说:「啊,我同学来了。叔叔,我不说了,晚上我再打电话回去!」
合上了手机。
「学长!」迎向许志胤,粉雕的脸完全笑展开。
「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要处理,下来迟了。妳等很久了吗?」因为洪心怡带了行李,直接到他研究室麻烦了一点,所以许志胤跟她约在系馆的一楼。
这两天他都没机会跟徐钟意碰到头,也不知是谁躲谁。他打算今天带洪心怡回去后,立刻跟徐钟意解释。
「没关系。」洪心怡文雅地摇头。「不好意思,学长。真的太麻烦你了。」
许志胤笑笑地带过。说:「妳的行李就这些吗?」他一直没问洪心怡究竟为什么需借住两个礼拜。都推不掉地答应了,再问原因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
「嗯。」洪心怡点头。许志胤自然地提住她脚旁那个黑色的大皮箱。
「啊,我自己来——学长!」
「我来。」这一点,许志胤还是很「男人本色」。他怎么能让娇娇弱弱的洪心怡提着一个大皮箱,他则一身轻轻松松的!
不过,皮箱有拉杆,所以可以拖着走,并不是非常地吃力。他比个手势,让洪心怡先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系馆。
「学长!」好巧不巧,还没走多远,就与蔡德伟撞个正着。「学长——你拖个大皮箱干么——啊,心怡!」
蔡德伟一双老鼠眼贼疑地上下左右溜动,一副「被我逮个正着」的鸟样。
「你帮心怡搬家啊,学长。」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你有事?」许志胤不答,继续往前走,一边反问。
「没了。」蔡德伟黏皮跟着。「学长,你帮心怡搬家,该不会是搬去你的家吧?」
许志胤思哼一声。
「啊!不公平!」蔡德伟立刻哀叫一声,抗议说:「学长,你太偏心了!怎么可以这样,不声不响就把机会给了心怡?」他转向洪心怡。「心怡,妳太诈了!用这手『偷走步』,自己捷足先登——」
洪心怡瞪他一眼。「你可不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讲话?学长只是帮我忙而已。」
「帮妳忙?那我也有好大的忙需要人帮,学长为什么就不帮我?」
「我帮你的还不够多?那你把我借你的讲义笔记都还给我吧。」许志胤又思哼一声。他头痛得很,跟蔡德伟这样瞎搅和,只会更痛。「你赶快去上课吧!」
「我不管!这不公平啦!学长。」
只是两个礼拜而已——许志胤头痛不已,没想到要特别说明。洪心怡也无意多作解释,任由蔡德伟忿忿不平地呱呱乱叫。
实在是吵死人!
许志胤更懒得解释。反正等两个礼拜后,洪心怡搬出去,一切就太平了。
所以他没有多理会蔡德伟,对洪心怡招招手,两个人并行走开。
「不公平!」把蔡德伟在他们身后的「不平之鸣」当作耳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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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么了?最近老是心事重重的?」梅子咬了一口汉堡,奇怪地抬头睨睨徐钟意。
「没有。」徐钟意嚼蜡似的嚼着薯条。
每次与梅子在一起,都脱不了这些高热量高油脂的薯条炸鸡汉堡外加可乐。梅子喜欢吃些垃圾食物,因为实在好吃。
愈垃圾的东西,偏偏愈令人垂涎。
「还没有!看看!」梅子用油腻的手压扯她的眉头,香酥的油全印到她额头。「都皱成个老婆婆了,还说没有!」
徐钟意嫌恶心地推开梅子的手。「梅子,妳卫生一点好不好?」抓起纸巾猛擦自己的额头。
梅子耸个肩。「妳最近真的有些不对劲。」
喝,难得梅子有「洞察力」这么「深刻」的时候!
「我好好的,哪有什么不对?」徐钟意否认,卖力地吃第二根薯条。嚼了两下,又放下,歪歪头,吞吐说:「欸,梅子……」
梅子嘴巴里全是东西,应付地嗯一声。
「欸,梅子,我问妳,如果……」徐钟意欲言又止的。
「肉过这又?」梅子问「如果怎样」,但嘴巴里塞满东西,没人听懂她在说什么。
「我是说……」有点难启齿。「梅子,我问妳,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人让妳觉得,他好象是……呃,那个,好象是喜欢妳的,可是他什么都不说,对别人也都很好,妳根本一点都不特别!妳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梅子停止咀嚼动作,灌口可乐,用力将满嘴巴的东西咽下去。劈头就说:「妳是不是跟许志胤学长怎么了?」一下子就直指要害。
「才没!妳怎么——想到哪里去了!」徐钟意忙不迭否认,目光闪烁回避。
「就想到那里去了。妳老实说,妳跟学长是不是有什么了?」
「没有!没有!我跟学长什么都没有!」她还是不承认。
又能承认什么?事实本来就是——她跟许志胤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妳干么问我那些东西?」梅子一双猫眼贼疑的。
「我只是问问——」
「钟意!」一双大手横亘在她们桌面,阻断她的话。
她抬起头。曹拓文俯着身对着她虎视眈眈的。
「你干么?曹拓文。」梅子皱皱鼻子。
「我找钟意。」曹拓文大剌剌的。「最近有部新片,我想找钟意一起去看。」
「我跟你说了,我没空。」徐钟意毫不起劲。
「干么找钟意看电影?」梅子嗅到什么。「曹拓文,你是不是对钟意有意思,要追钟意啊?」
「没错,就是那样。」曹拓文一点都不口吃,也不脸红,从容又理直气壮,意思非常的明显,不搞暧昧与含糊。让人很容易就能弄清他的意图。
徐钟意小小地震一下。曹拓文种种的行动其实已经挺明显了,她也有感觉到。不同的是,她不会去疑猜,也没有不安过。但现在他说得这么明白,她还是觉得感觉笃定多了,因为不管她喜不喜欢他,他态度这样明确,她有方向可以依循应对。
虽然很多人觉得言语不代表什么,行动才重要。但是对她来说,她还是需要对方把话说明白,无法去猜心。
为什么很多人会以为,即使什么都不说,只要凭行动、感觉,对方就可以、应该就明白他们的心意?
怎么可能呢?如果不把话说明白,对方又不是那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呢?
但为什么偏偏就有那么多人以为「一切尽在否百中」,不必用言语说明白,对方自然可以「读懂」他们的心……
最起码,她就没有那种超能力。
即使两情相悦,她也需要彼此把心意摊开来讲,否则她永远不会明白,始终会疑猜及不安不确定。
「阿拓。」她抬头看着曹拓文。想了想,站起来。「跟我来一下。」拉着曹拓文,走到快餐店外头。
她不想在梅子面前说这些。
「阿拓,我说过了,我没空。我很谢谢你的邀请,不过,我对你没那个意思。」婉转地把事情点明。
「妳是说妳不喜欢我?」曹拓文双手交叉在胸前,也不怎么泄气的样子。
「差不多就是那样。」
「什么叫差不多就是那样?」
「就是我没意思跟你来一段男女朋友的风花雪月。」她直视他,看入他眼睛里。
曹拓文皱一下眉。
他的骄傲也许受到了一点打击。但她不是他肚于里的蛔虫,不可能知道他的感觉。
「对不起。」
曹拓文用力挥个手。「不必道歉。妳不喜欢我,但又没做错什么。」他顿一下,潇洒地扬个眉,说:「反正妳知道我在哪里,如果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我。不过,我可不敢保证,妳回头来找我时,我可还会在那里等着妳!」
也不知道他的潇洒是不是故作的,徐钟意微笑起来。
「所以,那场电影妳是铁定不看了?」曹拓文追问。
「不看了。」徐钟意很笃定地摇头。既然对人家没有那个意思,就不要假惺惺地说大家还是可以做朋友,给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男与女,如果一方怀有那种心思,但做不成男女朋友,多半也做不成朋友。那些说彼此还可以是朋友的,不是太白痴或太狡猾残酷,就是自欺欺人。
好象教条。但徐钟意一直奉行这样的教条。她觉得人与人的关系其实就是这样。
她看着曹拓文走开,直到梅子跟了出来,拍拍她肩膀,吓了她一跳。
「妳跟他说了什么?」梅子兴致勃勃。
「还能是什么?告白呀——」她白梅子一眼。
但那口气,悻悻的,听了也知道当然不是。
「不说就不说,干么阴阳怪气的?小器鬼!」梅子也悻悻的。「妳啊,就只会给我脸色看!真是没天理!」
「我哪有!」
「妳就有!刚刚还给我白眼,那么快就忘了?」
「我没有。」徐钟意硬是赖皮。
等红绿灯时,两个人还在拌嘴。绿灯亮,回过神才看见蔡德伟从侧门冒出来。
「梅子、钟意!」蔡德伟扯开嗓门大声叫她们,也不管是在大马路边。
他选的外系的课在共同教室这边上课,所以巧不巧,徐钟意她们总会遇上他几次。
「遇到妳们正好!」他嚷嚷着。
「怎么了?」梅子问。
「学长啊!实在太不公平了!他又不是不知道大家哈他的公寓哈得要命,他却来那一手,害我措手不及受重伤!」蔡德伟迭声抱怨。
「你到底在说什么?」
「问钟意啊!她应该不会不知道。」转向徐钟意抱怨。「钟意,妳也太不够意思了,学长把房间租给心怡,妳也不先通知我一下!」
啊……
徐钟意被强烈电击似的,猛震一下。脸色迅速青暗灰沉,一下子变得异常难看。
「你到底在说什么?蔡头。志胤学长什么时候把房间租给心怡了?钟意!」梅子转向徐钟意。「怎么回事?妳怎么都没提?」
「我亲眼撞到的啊!还会假!」蔡德伟抢着抱怨。「我在系馆碰到学长和心怡。学长还帮心怡拖皮箱。学长亲口说他把房间租给心怡了,还不理我!气得我连课也不想上了!」
「不会吧?」梅子摇头,想想又不是没道理,不是说他们两人在交往了吗?这下子洪心怡搬进去,那徐钟意不成了夹在中间的电灯泡?「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