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新学期
四月,是日本新学年的开始,我从研究生变为大学院一年级生,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当然开心,另一方面却又因为长达半年、轻松自在且悠闲胡混的生活宣告终止而想叹气。
开学已经三个星期,在一片混乱中渐渐导上轨道,这里留学生多,交了几个大陆朋友。其实,以前不觉得可以跟大陆人成为朋友,大部分是因为政治原因。许多大陆人,特别是男生,一开始总是面带笑容询问我是哪里出身,等我说我是台湾人后,态度丕变,让人又好气又好笑;有夸张些的,会当场表现出不满,说「什么台湾人,不就是中国的一部分」之类的。
本来觉得无缘成为朋友也就算了,幸好这些一起从研究生上来的同学,人都还不错。本来就是嘛,交朋友不分种族国籍,哪能容许政治因素介入?
老师好、同学好,只有两件事让我觉得该做些改变。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我懒散的态度,不想念书,上课发呆,回家就是躺平睡死,刚开学没多久,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有本事念到毕业?想到未开学前,满怀雄心壮志要念到「博」字辈,不免觉得好笑。
另一件事,则是与日本人交流方面,这儿留学生多,日本同学只占三分之一,我一直希望开学后能交上几个日本朋友,扩展自己的生活范围,没想到开学没多久,已经俨然形成两个团体,一边国际派、一边日本保守派。虽然本来就觉得由于民族性的关系,很难跟日本人成为好朋友,但是这种情况也太糟糕了些,只希望自己能鼓起勇气,做些改变,免得又造成遗憾。
新学期新开始,我真的很开心,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或许有快乐,也应该有挫折,但就是因为如此,人生才有趣,不是吗?对明天永远抱着希望,我想成为这样乐观的人。
之二——期待新恋情
四月,同时也是恋情结束的月份。
现在想想,一切都有迹可循,也证明了——早该结束的,不管再死拖活拖多久,还是没办法撑下去。
二月份,乐芸因为吵架而飞回台湾的家里休息,那时候家人、朋友全部反对,只有我这个呆瓜自以为是悲情茱丽叶,决心不顾一切捍卫自己的爱情,没想到三月一号回来日本没多久,四月中不到,苟延残喘的一段情正式画下休止符。
已经半个多月了,还是伤心难过,看来我对「第一次」也有某种莫名的情结,不然不会为了这不到一年的短短初恋而痛苦不堪。
若是因为其它原因分手,可能还不会那么难过,但最令人不敢置信的是,他的温柔体贴竟是昙花一现,甚至,我怀疑他是否真心对待过我。曾经的温柔体贴,也许只是为了达到目的的手段之一。
乐芸从来不知道,或者该说是第一次体会,当一个男人变了心,真的可以为了分手而编出各种荒诞到家的理由。以后得要睁大眼睛,好好观察对方之后再谈感情,这也算一种成长吧。
现在想起他当初说的甜言蜜语,跟分手时冷着表情说的那一堆可笑理由,对照起来,真的很让人感叹。我最在乎的,应该是他不曾真心对我这点吧,仿佛被人耍弄,浪费了一年时间。而他,超乎他年纪该有的深沉心机,也让我不敢置信,自叹弗如。
好象一场梦般,而且是不怎么愉快的梦。
这本书名是《爱上花心男》,我爱上的则是虚情假意男,唉,对照起真实人生,书里的男主角再坏都坏不过没有心的男人啊。
下次,来写个虚情假意男得到报应的故事好了,满足一下自己,嘿嘿,苦中作乐。
想想真可笑,写《追爱慢半拍》时,是多么的甜蜜,我兴冲冲的把相处情形写入书里当纪念,现在看来,却是多么的让人伤心又碍眼,我想,以后再也不要做这种蠢事了。
往好处想,至少他只骗我一年,花一年的时间认清一个人,算是很值得的。初恋通常会失败,这句话我听了不少次,却不知道也有应验在自己身上的一天,果然是金玉良言,不可不信><。
这混乱的半个月中,幸好有朋友听我说话、给我意见,这种时候才体会出朋友的可贵~~
一切已经结束,除了往好处想,感激他在漫长人生中陪过我一段之外,已经没有其它话好说,再多怨恨、再多不舍,已经没办法改变任何事,我伤心难过,他不痛不痒,何必?
我要放过自己。
纪乐芸2004/5/3黄金周期间
序幕
时间已近深夜,这个城市却还没有沉睡,喧嚣的车声、人声,伴随着闪闪烁烁的霓虹灯招牌,不同于白昼的匆忙,慵懒的夜生活才正要开始。
在一条以PUB众多而闻名的繁华街上,男人将车驶入停车场,俐落的停好车,打开车门,壮硕的双腿跨出车外。
顺着晶亮的皮鞋往上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比普通尺寸略大的深蓝色长裤,合身的包裹住男人粗壮的小腿;继续往上望,是更为粗壮的大腿,绷得长裤有些紧。
男人站直身体,甩上车门。
停车场内还有另一对情侣,正窝在车上卿卿我我,此时,却不禁停下动作,视线停驻在男人身上,表情有些惊讶。
站直了身体的男人,可以说是有些……壮观的。
从他的脖子到胸膛到大腿到小腿,唯一的形容词除了粗壮,还是粗壮。
高大又粗壮,像棵大树似的,停车场的天花板甚高,可他这么一站,却让宽敞的停车场瞬间变得狭小。
男人甩上车门,动动脖子,尽管穿著休闲,可那股因为高大身材而散发出的威胁感,还是让那对情侣不由得打了冷颤,赶紧撇过头去,不敢再多看。
男人慵懒的迈开步伐,走出停车场,步进了店里。
PUB里人声鼎沸,轰然的音乐声、刺耳的谈笑声,构成属于夜生活的魅惑乐章。
见到男人进来,一些不常来的客人瞪大了眼睛,视线悄悄的绕在他身上,开始紧张起来。这么粗壮的身材,该不会是来惹麻烦的吧?
身材瘦长的酒保见到男人,熟络的招呼了声,「老样子?」
「嗯。」男人简单的以一个单音节响应,走到里边的老位子坐下。
酒保送来调酒,男人一口喝干澄金色的液体,随即,酒保又送上另一杯,男人又是一口喝干。
五分钟内,男人接连喝了五杯调酒,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偶尔轻掠过店内,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
深夜的PUB,聚集的不光是来喝酒玩乐的人,也有人为了排遣一夜寂寞而来。
PUB一角,一个独饮的女人视线定在男人身上,未几,她起身,轻移莲步来到男人身边,弯低身子笑问:「请我喝一杯?」
男人看向女人V字领丝质红衣露出的乳沟,目光大胆恣意,唇线上扬,低沉的嗓音说道:「当然。」
女人在他身旁坐下,跟酒保要了杯调酒,豪迈的一口喝干,目光大剌剌的盯着男人壮硕的胸膛,「晚上有约吗?」
男人转头,眼眸带着一抹轻佻。「等妳开口。」
女人娇媚的笑了,「那……我们走吧。」
一个小时后,旅馆内,大床凌乱,女人赤裸着身体,脸上表情像刚饱餐一顿的猫般满足。
她倾慕的望着刚从淋浴间出来的男人,目光近乎饥渴的扫过他赤裸上半身的纠结肌肉,开口问道:「我要怎么跟你联络?」
男人穿上衣服,表情不甚在意,「有缘就会再见面。」
一夜情的标准台词,女人已经听过很多次,但今天不同,她遗憾的望着已穿著整齐的男人,不放弃的再问:「那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人这回笑了,表情带点轻率与嘲讽,「名字不重要,不是吗?」
她皱起眉头,见男人穿起外套,显然无意停留,忍不住开口又问:「我要怎么样才能再见到你?」
男人走到门边,高大的身材几乎塞满整个门,他停下脚步,耸耸肩,还是那句老话,「有缘,就会再见。」说完,毫无留恋的走出房间。
关上门的那一刻,刚刚与他销魂云雨的女人,立刻被他拋到脑后,什么都不剩。
第一章
市区一栋不起眼的大楼四楼,「幸福婚姻顾问公司」内——
一目了然的狭小办公室里,摆了三张桌子,不过,只有一张桌前有人。
娇小的邱亚蓉咬着笔杆,目光专注在计算机屏幕上,不时在纸上记录着。
这两天进来的客源还不少,大概有……唔,十件左右吧。她出神的望着屏幕上数张男人照片,再对照履历,想不到这些男人看来优秀得很,却要来相亲找老婆,真是奇怪。
亚蓉伸伸懒腰,环视整间办公室,觉得有些寂寞。这两个星期来,她都是第一个拿钥匙开门、也是最后一个锁门回家。
若晴说公司仅有的三个员工最近都有事要忙,所以紧急拉了她来救火,坐镇办公室。
听说董事长崔瑶玉忙着跟前夫打官司,若晴的同事孟岚真跑去度蜜月,而若晴在南部的家人生病了,不回家一趟不行。
能帮上高中好友的忙,亚蓉满开心的,再说,自从她被上一任老板炒鱿鱼后,生活费已经一个月没有着落了,来这儿待个几星期,至少能有些收入。
不过,一个人真的满无聊的,真希望有人能陪她说说话。
亚蓉叹口气,敲了自己脑袋一下。这是工作、工作,能够舒服的待在办公室,已经没得嫌啦。要不是那天若晴打电话给她,她差点要去应征工地粗活呢!唉,谁教母亲催钱催得紧呢。
想到钱永远不够用的母亲,还有让人头痛的妹妹佳蓉,亚蓉叹了口气,明媚的双眸浮上黯然。可没多久,她又挺直背脊,振作起来,照着若晴教她的步骤,开始一一审查那些男人的资料。
当工作到一段落,她抬头一看,才发现居然已经是吃饭时间了。拿出自己在家做的便当,她起身放到微波炉内加热。
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亚蓉可不会偷鸡摸狗,拿人一分钱就该做一分事,这是她坚持的信念。
吃完便当,她到小流理台把便当盒洗干净,顺便帮自己泡了杯茶,回到位子坐下,打算小睡一下。
刚想趴下来睡,挂在门上的摇铃却响了起来,这代表有人进了办公室……有人进办公室?!亚蓉惊得瞪大眼睛,整个人差点跳起来,偏偏大门与办公区域隔着竹帘,根本看不到来人。
是谁?怎么会有人来这里?若晴说她们公司全部是用计算机作业,不可能会有人上门啊。难道会是坏人?亚蓉身体僵直,屏住呼吸,打算在见到坏人的第一时间放声尖叫。
「啊~~」在见到人影的瞬间,她闭上眼睛,扯开喉咙,使出全身力气狂喊,喊得声嘶力竭、喊得凄厉又让人毛骨悚然、喊得小脸涨成了猪肝色。
等她把肺里的空气都喊光,张开的小嘴缓缓阖起,瞇起的眼眸慢慢、慢慢的张开,恐惧的望向来人时……
呃?亚蓉张大眼睛,双唇分开,惊讶的瞪着站在前方的「坏人」。
那是一个头发灰白交杂,脸上皱纹清晰可见,留着白胡子,穿著白色西装、领带,还拿了根拐杖,应该已经超过六十岁的老先生。
肯德基爷爷……亚蓉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五个字。只不过,眼前这酷似肯德基爷爷的老先生,脸上没有慈祥的笑容,而是一脸受到惊吓的呆滞样。
「你是谁?」亚蓉质问道。
老先生呆滞的表情在听到她的声音时,痛苦的皱起,两手飞快的遮住耳朵,戒慎的望着她,确认道:「妳不会再尖叫吧?」
她愣了一下,见到老先生一脸痛苦,不禁有些愧疚,可转念一想,她又不知道他是谁,万一真是坏人呢?
想到这里,她虚张声势的昂起头,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如果你不说清楚的话,我就继续叫,直到把其它人给叫来为止!」
听到这话,老先生白了脸色,害怕的直挥手,「妳别叫、别叫,我的耳朵可禁不起折腾啊。」
「那快说呀,你来这儿做什么?」亚蓉怀疑的瞪着对方,虽然也觉得有肯德基爷爷长相的老先生,不太可能是什么坏人,不过不问清楚总是不安心。
老先生叹了一口气,「这是『幸福婚姻顾问公司』吧?我来这里是为了找对象……」
几分钟后,亚蓉捧了杯热茶出来,放在「肯德基爷爷」面前,「先生,请问怎么称呼?」
老先生捧起茶杯,望向亚蓉,眼神仍然有些害怕。「我姓俞,俞德发。小姐妳呢?」
「我姓邱,邱亚蓉。」她笑了笑,假装没注意到老先生戒慎的表情。
他点点头,「我今天来是想请妳们帮我找个好对象。」
咳咳!亚蓉轻咳,秀气的小脸皱起。找对象?还要找好对象?这位老先生横看竖看都已超过花甲之年,要在这里找对象?
这里的客源可全都是年轻人呀,最老的也不超过四十,这位肯德基爷爷想在这里找对象可能有些困难,难道……难道他以为这里是中介大陆新娘的地方?还是真的想要找年纪差他三十岁以上的女人当老婆?
亚蓉苦思着该怎么解决眼前的棘手问题。若晴没提过舍有这种情形发生,她该接下来吗?还是拒绝?可是客人都找上门了,万一拒绝的话,会不会伤了他的心?看他的年纪,肯定是要寻找第二春吧,但是这儿要找对象的女孩子,条件都高得很,不太可能会有人对肯德基爷爷感兴趣……
「邱小姐?」俞德发谨慎的小声唤,深怕她又来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喊。
「啊?俞先生叫我亚蓉就可以了。」亚蓉脸上带笑,心里却苦恼得很,想了半天,又小心翼翼的问:「俞先生希望的条件是……」
「嗯,要乖巧善良温柔,孝顺体贴勤快,不必长得太漂亮,但要能够治得住我儿子。」
治得住他儿子?亚蓉脑海瞬间浮现一个顽劣的小鬼形象,但是……不对呀,俞老先生已经六十多了,儿子应该也大了,为什么还需要人管教呀?
人家都说后母难为……她叹了口气,看来俞老先生找到另一半的可能性不高。
「年纪呢?」
俞德发想了想,「我没有特别要求,不过我想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最合适吧。」
二十岁?!亚蓉瞪大眼睛。说得夸张一点,二十岁都可以当他孙女了呢!没想到这俞老先生外表酷似慈蔼的肯德基爷爷,骨子里却是个喜欢年轻肉体的老色鬼!
略抿了下唇,她委婉的说道:「俞先生,我很能了解你的心情,也知道一个人生活很寂寞,但是我想『幸福婚姻顾问公司』可能没办法满足你的需求,我们的女性客户可能无法接受这么大的年龄差距,你要不要到别的地方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