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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汉的夫子 page 9 作者:谢佩锜

    “什么事那样好笑?”金鸰走进郭甜甜的屋里,和她一起来的是端庄秀丽的蓝飞梦。

    因为蓝飞雪出远门,去京城调查郭甜甜的底细,而金鸰则趁机邀她同住,藉此分散金鹰对郭甜甜的注意力。

    其实,金鸰的心情很矛盾。

    她也看出金鹰的改变,心里实在有说不出的高兴,所以,她对郭甜甜的态度也明显地友善许多,心中对她的好感也增添几分。

    但是,即使她是第一个能使四哥改变,并且深深迷恋的女人,可她却偏偏是南京城里、城外最惹人非议的一位姑娘,她身上所背负的罪名太沉重了,金家担不起呀!

    不过,她仍会照约定将铁嫁嫁妆和一千两赠予郭甜甜,这笔钱足够郭甜甜三、五年内宽裕度日,另择良人而嫁。

    郭甜甜起身相迎,在三人落坐后,丫头随即送上茶点。

    闲聊一会儿,金鸰一派闲适的喝了口茶,笑容满面的说:“对了,甜儿,刚才我们进来时,听到你在笑,是有什么喜事吗?”

    蓝飞雪美丽的丹凤眼也瞅着她,“对啊!我也好想听呢!”

    郭甜甜回想一下,才说:“哦!是回廊上那只鹦鹉巧舌善诵,使我想到在书上读过的一则巧八哥的故事。”

    金鸰抿唇一笑,“那只小马屁精是岚姊姊送的,她可能怕我常找她麻烦,所以才送我一只鹦鹉解闷。好啦!你快告诉我们那只巧八哥的故事吧!”

    于是,郭甜甜开始讲故事——

    有名男子养了一只很会说话的八哥,天天都腻在一起,连出游时也带着它,就这样过了几年。

    有一日来到京城,盘缠已用尽,别说要回故乡,就连下一顿饭都没着落。

    八哥说:“何不把我卖了?把我送到王公府第,一定能卖到很好的价钱。”

    男人却不忍心卖掉它,毕竟多年的相处,他和八哥之间已经有了感情。

    八哥又说:“没关系,主人拿了钱后就赶快出城,到城西二十里处的大树下等候,我自然会飞去寻你。”

    男人无可奈何,只有一试。

    他与八哥在街头表演说话,他问,八哥回答,对答流利,围观的人都啧啧称奇。

    其中有一名王府的执事见了,回报王爷。

    王爷便召见那男人,有意买下八哥。

    男人说:“小人与它相依为命,不愿卖掉。”

    王爷问八哥说:“你愿意到我身边来吗?”

    八哥高呼,“我愿意!我愿意!”

    王爷大喜。

    八哥又说:“给他十两黄金即可,不必多给。”

    王爷更加欢喜,强用十两黄金将八哥买下。

    那男人只有装作懊悔万分的模样走了。

    王爷与八哥说话,八哥均对答如流,王爷高兴极了,还叫人拿东西喂八哥。

    吃饱后,八哥说:“臣要沐浴。”

    这可稀奇了,王爷便叫人打开鸟笼,拿一盆水给它。

    八哥洗了一会儿,张开翅膀,抖落水珠,还一边跟王爷说个不停。

    等羽毛干了,八哥高呼一声,“臣去也!”

    转瞬间,八哥已远走高飞,不觅其踪。

    王爷忙派人寻找,自然是找不到了。

    金鸰与蓝飞梦听了,又惊又奇,莞尔失笑。

    “一只扁毛畜生,其勇敢机智竟胜过寻常人!比起来,我家这只八哥可说是蠢笨如牛!”金鸰不满地嗔道:“翻来覆去只会三句,‘五小姐回来啦!五小姐万福!五小姐是第一美人!’如果我真是第一美人也还好,偏偏不是,听多了可真揪心!这岚姊姊是不是拐着弯儿在讽刺我呀?”

    蓝飞梦轻笑道:“别把人家的好心当驴肝肺!你哟!心眼总是多一窍,自寻苦恼不说,当心下人说你难伺候。”

    金鸰嗤道:“说笑罢了。万一岚姊姊受不了我,拐了金总管落跑,大哥不剥了我的皮才怪!”

    蓝飞梦轻点一下她的俏鼻子。“你知道就好!”

    两人嬉笑玩闹的模样看在郭甜甜的眼里,忽然有些感慨。这才是所谓的闺中知己吧!熟悉彼此家中的每一分子,甚至能分享秘密情事。

    她没有闺中知己,甚至连姊姊都不算是,因为姊姊总是忙着她自己的事,根本无暇管她。

    吃完茶点,郭甜甜又拿起针线缝了起来。

    金鸰摇摇头,迳自与蓝飞梦回房小憩一会儿。

    不多时,香菱前来禀报,“郭姑娘,四庄主在沉香亭等候,请你过去。”

    “知道了。”郭甜甜把针线收拾好才出房门。

    走在九曲桥上,她老远就瞧见金鹰正不耐烦地翘首张望。她在心中暗笑这大老粗本性难移,耐性不太多,不过,他还算守规矩,没直接闯入闺女所住的院落。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

    “我已经尽可能快了,而且,通常老师要‘拜见’学生,可以不必健步如飞。”

    “别把自己说得多德高望重,我没正式行拜师礼。”金鹰老大不爽的说。

    郭甜甜点点头,“也对,孔夫子门下没你这等狂狷子弟!”

    金鹰也不生气,反而笑咧了嘴,“你也会骂人哩!只不过骂人不带脏字,这样就比较高尚吗?”

    他闷了好多天,避免和她说说笑笑,见了面只论文章,差点没把自己闷死!今天他到外头逛了一圈,实在受不了啦!他不得不承认,他就是爱听她讲故事、爱看她笑,管她究竟喜不喜欢他,老子高兴最要紧!

    “你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我听说鸰儿接了飞梦来住,不知她想做什么?”

    金鹰一脸关怀,让她几乎要以为他在乎这位新娇客。她不愿去想,蓝飞梦与金鹰才是门当户对,那与她并不相干,是不?

    “听说蓝庄主出远门,鸰儿与飞梦情同姊妹,闺中相伴也是自然。”

    “那小子常出门,也没见鸰儿这么殷勤,这其中一定有鬼!”金鹰提醒自己有必要提防一下。“她们没对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郭甜甜失笑道:“没有,反倒听我说了一个故事。”

    “你对她们讲故事?不行,这是我的专利!”金鹰不高兴的说:“你只能对我一个人讲故事,记住了喔!”

    瞧他真像个被抢了糖果的小孩子!郭甜甜不觉得他幼稚,反倒认为他傻得可爱。从来没有人像他这么需要她,即使只为了听故事。

    她笑吟吟,“你喜欢听小故事,改明儿我把那本书找出来给你。”

    “不用!”金鹰一口回绝。“书本是死的,我喜欢听你讲。你的声音好听,表情可爱,比书本更悦人耳目。”

    郭甜甜小脸微红。这人真是口没遮拦,给人听去了岂不羞死人!

    “你必须说得比说给她们听的更精采才行,否则我绝不放你千休!”

    “你想怎样?”

    “多讲两个故事,作为利息。”

    “恶霸!”她指控。

    他嘿嘿一笑,也不回嘴。

    她无可奈何地打起精神,又说了一次巧八哥的故事。

    金鹰听得津津有味,心想那样通灵的扁毛畜生,换了是他也爱。

    “你这次没有扫兴的发出疑问,大有长进。”郭甜甜赞许地说。

    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那是因为我见多识广,知道这世上的事无奇不有,不像那些娘儿们爱大惊小怪。”

    “你不能谦虚一点吗?”

    “太谦虚怕会被你瞧扁,毕竟你读的书比我多很多。”

    她摇摇头,淡然地道:“女子读再多书,也不能为自己挣得一片光明前程,不过是避免流于无知罢了,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他微笑地盯着她,“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情,如同上回你教我背的‘失意事来,治之以忍;快心事来,处之以淡’,你颇得几分真髓。”

    郭甜甜深思地道:“我的涵养仍嫌不足,你会说我好,那是你的偏爱。我自知愚昧,欠缺世俗的精明,所以干脆韬光养晦,省得自曝其短。”

    在她说话的同时,他一直笑咪眯地看着她。

    在他的注视下,她不解地道:“你怎么都不说话?”莫非她说错了什么?

    他突然冒出一句,“你等着,我回去拿件东西给你!”

    他施展轻功离去,不过须臾,又飞纵回她身边。

    他拉起她的一只手,把锦盒放在她的手心。“这是你的,你收着!”把东西送了出去,他感到浑身舒坦,果然没做错!

    “什么呀?”郭甜甜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打开看看。”他一脸期待又兴奋地提高音量。

    她眉一抬,好奇地打开锦盒,那是一对紫玉玦发钗,无瑕的紫玉玦上流照着霞光柔彩,不艳,却使人一见难忘。

    “这……你说它是我的?不,你弄错了。”

    她欲奉还,他却不肯伸手拿。

    “你听我说,这对紫玉玦我收藏了好些年,不曾动用,因为找不到适合它的人。那一夜在灯会上初次相见,回家后我取了紫玉玦,花了一晚的工夫打造出这对发钗。”在她讶然的凝眸注视下,他坦然地道:“我依你的形容气质打造出它的模样,所以这对发钗只适合你,非你莫属。”

    金鹰拈起发钗,不由分说的簪入她的一头黑发中。他那闪着火焰的眼眸凝注着她,“我亲手做的发钗,由我亲手为你簪上,那么,它就附上了你的魂,你若坚持不收,我只有将它毁了。”

    “你……”她好生为难。受之有愧,毁之不安。

    看出她的迷惑与不安,他粗声粗气的说:“你安心收下吧!就当作是我付给老师的束修,反正我是个工匠,别的付不出来,只能送你这对簪子。”

    她舒了一口气,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收下了。”

    金鹰见她终于肯收下,笑得很开怀。

    他心情大好,便带她去游览清凉山,进得山门,一片青翠,极见幽雅,正是着名的“清凉古道”,是个消暑的好所在,也难怪南唐后主李煜在此修“德庆宫”为避暑离宫,流连忘返。

    登上清凉台,景色怡人,风光绮丽,但见长江横于眼前,钟山在后,左有莫愁湖,右有狮岭,所以历代均有隐士隐居于清凉山麓,栽竹种花,吟诗作画,寄情于山水之间。

    “若能住在这里可真不错。”郭甜甜欣羡地说。

    他们路过一位隐居者所筑的茅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自家的花园里读书,那份忘情物外的洒脱,使郭甜甜为之神往。

    金鹰却很实际的说:“他自己乐得逍遥,可他的妻子、儿孙却得陪他过一辈子清贫的生活,那滋味可不见得好受。历史上不是有很多清高之士临死前连一床草席都没有,死后还得靠着亲友资助,才能草草地埋葬,这样真算得上清高吗?他死后还可赚到一个‘清高名士’的虚名,又有谁关心他留下的妻儿要如何活下去?皇帝给他官做,他不做,跑到山上躲起来,这样就清高了吗?呸!半夜里盼太阳——还早呢!”

    郭甜甜啼笑皆非,“你哪!读书不求甚解,就会断章取义。其实,那是有历史典故的,有些隐士是因为暴君当政,不愿为官;有的是因为改朝换代,不因利益当头而改节,而人们敬佩的便是这种气节。”

    金鹰哈哈一笑带过,不与她争辩。人各有志,他出身商贾,只知道男人有义务喂饱家人,还要让自己的妻儿打扮得体,出门不丢他的脸。这些是他以前没有想过的,如今却开始幻想儿女成群的景象。

    猛摇一下脑袋,他骂自己,“见鬼了!”

    “你怎么了?老鹰。”她仰脸询问,不是她矮,而是身旁的男人高壮得有如一尊铁塔般。

    他迎视她的眼,不觉怔住了。今天她穿了一件湖水色的衫子,愈发显得肤白如雪、眉目如画。

    “没事、没事!”

    两人相偕回到城中,在古桃叶渡口迎夕阳,只见夕阳无语,双燕归巢。

    “景色很美,却教人有点感慨。”郭甜甜长叹一声。

    “为什么?”金鹰诧异的问。

    “传说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儿子王献之,在这里迎接爱妾桃叶,并做了一首‘桃叶歌’:‘桃叶复桃叶,渡叶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因为太出名了,所以这里便叫桃叶渡。”她淡淡的说:“王献之的妻子是位有名的才女……叫什么名字?咦?想不起来了。反正,他偏不爱才女,却对爱妾桃叶极尽柔情,这教那位才女妻子情何以堪?”

    金鹰哈哈一笑,“你也想太多了吧!难道你也怕自己将来会被丈夫冷落?”

    她白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每个未出阁的女孩于都会这么担心,虽然我不是才女,也会为她抱不平啊!”

    他笑道:“那位才女如果有你的一半美貌和好性情,我相信她不会夜夜独眠。这其中的缘由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不过对我而言,你已经有够才女了。”

    “什么叫有够才女?文法不通!”她忍不住笑道。“我不算是才女,我只能读书自娱,长点见识,可没能耐提笔写文章或题诗作词,所以不配称‘才女’。”

    “反正你对我而言已经够好了。”他耸耸肩。

    “你又在胡说了。”她的脸霎时比夕阳更红。

    他瞪着她,内心涨满了柔情与迷惑,期期艾艾的问:“如果你表哥回来,要带着你离开南京,你会随他离开吗?”

    她柔声道:“当然,我和姊姊一向都跟随表哥。”

    金鹰拧眉,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

    两人相伴回“金嫁山庄”,一路走来,许多擦肩而过的人纷纷回头看他们,还有人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起来,不过似乎惧于金鹰威猛的气势,都隔得老远,不敢太靠近。

    郭甜甜再迟钝,也察觉到情况有异。她纳闷地问:“我们相伴而行很惹人非议吗?”

    “不是。”金鹰心知这些人在议论什么,却不想惹她心烦,遂道:“这阵仗我见惯了,谁教我生得太雄壮威武,人人都争看我的真面目。”

    “可是……他们似乎不是在看你。”

    “难不成是在看你吗?你当自己是仙女下凡啊!”

    “我又没那意思。”她忙分辩。

    “最好是没有,你自己教我‘满招损,谦受益’,做人别太厚脸皮。”

    郭甜甜气得双颊涨红,倒也忘了要去注意别人的眼光。

    金鹰却因这个意外而看清了自己真正的心意,接下来他该怎么做?他可以坦然接受自己苏醒的情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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