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最多只能再活三个月,也有可能当她今晚睡下后,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雨萱在心底对若涵短暂的生命无限同情。
“你现在知道了若涵不能去的原因,是不是愿意帮她了?”楼剑鹰问著她的决定。
“我……”她真的很难拒绝,在答应与不答应间为难。她的家教工作该怎么办?她的学业又该怎么办呢?
当她把这些认为是最大的问题说出来后,楼剑鹰轻描淡写的说道:“只要你肯答应帮忙,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雨萱一咬牙,说:“好吧,不过我们先说好,从英国回来后就别再来烦我了。”她还是单纯一点儿的好,免得被列入治平扫黑的物件。
楼剑鹰立刻点头,这样的条件他求之不得。
第二章
雨萱因为一夜得不到好眠,直到隔天的中午才起床,来到了若涵的房间,正巧看见看护在为她打针,细细的手臂苍白得几乎看不见血管,却必须忍受著尖尖的针头在她皮肤下戳刺的疼痛。雨萱突然觉得若涵其实比她想象中勇敢。
等到看护弄妥一切后,雨萱才看见了若涵一抹虚弱的笑容。
“雨萱,睡得还好吗?”
就睡眠环境而言,楼家的客房舒适得没话讲,但心中悬挂的事却让她觉得如同芒刺在背,就连那张名贵的席梦思也帮不了她。但为了让若涵开心,她只是点头微笑。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不能适应呢。”若涵体贴的说。“楼剑鹰呢?他怎么没来陪你?”
“剑鹰哥一大早就出去了。”若涵回答她后,突然向她道谢说:“剑鹰昨晚就告诉我你答应去英国,我好高兴也好感激,雨萱,你真是一个大好人。”
是“烂好人”吧!雨萱在心中苦笑著。
和若涵短暂的交谈后,雨萱便看出了她的精神欠佳,嘱咐要好好休息后便下楼打算去祭她的五脏庙。才到起居间,楼剑鹰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交给她一个牛皮纸袋。
“这是什么?”她好奇的问著。
“自己打开来看。”楼剑鹰的回答依旧简洁有效率。
雨萱抽起纸袋内的东西,一看之下不禁张大了嘴,她手中拿的是一张毕业证书,上面还有她的名字。很明显的,这是她的毕业文凭,但她才读到大三而已耶!
“这是什么?”她晃著手中的纸。
“你不识字吗?”
“我当然识字。”雨萱发火的说:“我只是在问你,你为什么会有这张纸?还有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事情很简单,我让你提早毕业了,省去了你请假的麻烦。”
“你说什么?!”雨萱的瞳孔以两倍大的尺寸看著他。一秒、两秒、三秒钟过后,雨萱再也控制不住音量的对楼剑鹰大吼著:“你有没有搞错?我忍受了九年的国民义务教育,苦读了三年的高只,为的就是这所大学的文凭。”
“你现在不是已经拿到了吗?”他不耐烦的打断她。
“那不一样。”她继续朝他吼道:“我要靠自己的实力得到它,而不是……该死的,你究竟是怎样拿到它的?”
楼剑鹰也被激怒的说:“我告诉你,金钱和权势主宰一切,这就是现实的社会。虽然你是个大学生,但在社会这个大环境里,你只不过是个幼稚园的黄毛丫头罢了。”
“你……”雨萱颓然的垂下了肩膀,她反驳他又有什么用呢?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他的确用了他的方法取得他想要的,手中的这纸毕业证书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你还做了哪些我不知道的事?”
“你的家教班,我帮你辞了。”他等著她的反应。
“太好了,我不但失学还失业,真是助人为快乐之本。”她嘲讽著自己,眼泪往肚里吞。
“你又不是劳工,那种计时论酬的工作就算你做再久也发不了财。”
“你的意思是我还必须感谢你告诉我这个道理?”雨萱翻著白眼说。
“那倒不必,但我想这个至少能平衡一些你的损失。”楼剑鹰拿出一本存折交给她。
“你又想给我什么惊喜了?”她打开存折内页,看见了新开户的字样,以及一百万的金额。
一百万?干什么用?她不明所以的挑著眉看他。当雨萱在存折的正面上看到跟了自己二十二年的姓名之后,她不能置信的问道:“你是怎么办到的?银行开户不都是要本人去吗?!”
他双手一摊,不做任何回答。
雨萱突然又聪慧起来,说:“我明白了,金钱和权势能主宰一切,对不对?”
剑鹰点点头,说:“这是订金,等到我们把大卫带回台湾以后,我会再付你两百万的尾款作为整件事情的酬劳。”三百万!雨萱在心中高兴的想著,就算等她毕业后找份秘密的工作也不可能会这么富有,只要等到她把大卫带回台湾……不对呀!原本的协定里并没有要把大卫带回台湾这一项。
“我不是只要去趟英国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就行了吗?”她不想把事情愈搞愈复杂。
“原本是这样没错,但若涵希望我们能带回大卫,她希望能在生命结束前看一次大卫,她的要求……我拒绝不了。”他沉痛的说著。
雨萱明白的点了头,别说是爱著若涵的楼剑鹰拒绝不了,就连她也无法说“不”呀!
???
当事情决定之后,雨萱原以为她只要记得若涵告诉她有关于她和大卫之间相处的琐事就可以了,没想到她错得太离谱,一场试炼对她才正要展开。
楼剑鹰找来几位“老师”教导她更多的事。因为若涵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雨萱却是一窍不通。人说“临阵磨枪,不亮也光”,他总得先试过了才能决定要不要放弃呀!
几位“老师”一字排开让剑鹰介绍。
“这位姓张,负责教你画画。”
“这位姓程,负责教我弹琵琶。”
“这位姓吕,负责教你女红。”
画画?琵琶?女红?天呀!对她而言,这简直比大学联考还要难上十倍。
“还有一位姓林……”
“该不会是教我烹饪吧!”她没好气的打断他。
楼剑鹰摇摇头,说:“楼家大小姐不必亲自下厨房,林老师负责教你的最重要,就是仪态,不过她要明天才会来。”
仪态?“你看不惯我现在的样子吗?”雨萱手叉著腰问。
“你说呢?”他饶有兴味的打量著她凶巴巴的样子,接著说:“一个端庄的女人是不会有你这种姿势的。”
“你放屁。”
楼剑鹰失笑的摇著头说:“就凭这句,你自己说该不该学呢?”
雨萱虽然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但是瞧他把自己说的好像一副难登大雅之堂的样子。楼若涵是楼若涵,她孙雨萱可是独一无二的孙雨萱呀!
“在我戒掉那些话之前,我还想再说一次。”雨萱已经想好该怎么一吐怨气了。
“合理。”他点头答应。
“我希望事情落幕之后,我也不会看见你这天杀的、见鬼的、臭屁的、该死的男人,你这个恶魔最好能永远的消失。”她早已忘记了万楼帮的恶名,不怕死的骂著“鬼见愁”。
楼剑鹰毫无表情的问她:“你说完了?”
“嗯哼。”
“心中舒坦了?”
“差强人意。”
“如果大小姐你已经舒坦了,”他先是温柔的语调,接著就像石头刮著玻璃的声音,对她低吼著说:“还不快去准备上课?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雨萱不情不愿的随著诸位“老师”进去书房,开始了痛苦的煎熬。
“大小姐,你想先学哪一样?”其中一位老师开口问道。
“随便,反正结果都是一样,我一定学不来的。”她无精打彩的说。
除了雨萱之外,房内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谁应该先上课?
“我先来吧,希望画画可以让她定下心。”教画的张先生拿出颜料及画纸,开始上课。
没多久,书房的地毯上处处是她的杰作,倒了的颜料、散置的彩笔,把那线名贵的地毯毁得彻底。教书的张先生无法承担这样的过错,便去找楼剑鹰亲自到书房一睹惨状。
“楼先生,你最好亲自来看看,她……”张先生面有难色的不知该怎么形容。
“她是不是不愿意学?”楼剑鹰的表情已开始不悦。
“不是,不是,她玩得很高兴。”
玩得很高兴?这是什么意思?!他从沙发中起身,跨著大步往书房走去。
顽后,他终于明了了张先生所谓玩得很高兴是什么意思了?
雨萱正背对著他,翘著屁股趴在地上画画,这姿势令他好气又好笑,谁会趴在地上画画的呢?但当他看见那张名贵的波斯地毯已变成五彩颜色时,忍不住严肃的唤她。
“干嘛?”她因被打扰而不耐。
她抬起头后,楼剑鹰突然控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对万楼帮而言,这绝对是个天大的新闻。向来以冷酷闻名的楼少主竟然会放声大笑?而且笑得似乎有些歇斯底里,难以控制。
“雨萱,你见鬼的在搞些什么?”他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带著笑意的问她。
“楼剑鹰,是你自己说不要我讲不雅的话,现在你反倒先说了起来,你才见鬼的在笑什么呢?”雨萱皱著鼻子说。
“我笑是我真的看到鬼了。”他拉起她走到镜子前面才停住,说:“你瞧瞧,像不像?”
天呀!她的衣服染上五颜六色的油彩不说,脸上更是东一片紫、西一片绿的活像个小丑,怪不得楼剑鹰笑得那样放肆。
“很好笑是吗?”雨萱不怀好意的看著他。“我让你笑个够。”说完就用沾染了颜料的手往他脸上扑去。
楼剑鹰的身手哪会让雨萱得逞,只是她一近身,他总有办法跳离她几尺远。在众人眼里,反倒活脱脱成了一场闹场。
“雨萱,别闹了,快去把那些颜色洗了,还有别的课要上呢。”他边闪边说。
这样的追赶跑跳蹦让她觉得也有些累了,用力的瞪了他一眼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出书房,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书房外,雨萱所到之处,当然免不了又是一番雷动的笑声。
接下来教的是琵琶,雨萱对著那把“古代吉他”研究了好久,她就是弄不明白为什么少少的几根线,却能弹奏出那样仿如行云流水的节奏?时而低沉、时而高亢的音符,乱好听的。
她很认真的习老师教她的指法,也有模有样的照著老师的姿势摆著谱,但从她指下所弹奏出来的音符,就好像乐谱上的小黑蝌蚪全都有了“生命”,在高低音阶里乱蹦乱跳,乱了所有的音律。情况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惨不忍听。
这时楼剑鹰突然后悔没有先加装隔音设备,否则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辛苦的忍受著「魔鬼传脑”,他很同情关在书房里的老师们,并想著是否该付给他们较高的酬劳,慰劳他们备受折磨的神经。
又过了一会儿,教琵琶的程小姐同样面有菜色的请楼剑鹰移架至书房一趟。
“你又在搞什么鬼了?”剑鹰嘀咕著。
书房里,雨萱正抱著琵琶愁眉苦脸,说不出来的可怜样。
一见到他进来,雨萱立刻悲情的说:“断了。”
“什么东西断了?”他一头雾水的问。
“这些线呀,断了。”她将琵琶拿到他眼前,又说:“太脆弱了,下次你应该找一把用钢丝做成的琵琶让我弹,才够结实。”
楼剑鹰差点儿没将琵琶往她的脑袋上砸,莫非她是天生的破坏狂,什么东西到她的手里,全走了样。”
“放下它,学别的吧。”他叹著气走了。
有了前车之鉴,教女红的吕小姐更加小心翼翼的讲解刺绣的技巧,一针一线的速度缓慢而闲熟,毕竟这不是件需要花太多脑力的事。
只是过没多久,楼剑鹰依然再度进入书房,并且为双手缠满了线的雨萱解困。
当天晚上,教画画的张先生发上沾著颜料,手里拿了几张雨萱的“鬼画符”;教古乐的程小姐心疼的抱著两把断了弦的琵琶与古筝,还有教女红的吕小姐拿了支折断的针、一团纠缠不清的线圈、一张绣得不知啥玩意的手帕,一字排开站在楼剑鹰的面前。三人有著同样的心得——他们实在教不来这名资质欠佳的学生。
“楼先生,费用我们不收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三人皆面带难色的宣布放弃。
“别这么说,再给她一次机会吧。”剑鹰好言拘留著,一面用眼角瞪著。
“这不是机会问题,也许假以时日,孙小姐学得会每一样东西,她需要的是时间。”
“这点我了解,我也没有要她马上学会,你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教会她呀。”只要有点基础,唬得过人就行了。“一个月?以大小姐的情况而言,恐怕得花上十倍的时间哪。。”
一年?!不要说大卫等不了那么久,就连若涵也没有那么强的生命力可能支撑到那时候呀!
楼剑鹰无奈的送走了三位颇负盛名的老师,回过头看著雨萱。她这样的学生,真能让天下老师们感叹,“得蠢才而诛之”。
“不是我的错,我早说过我不是那块料嘛。”她一脸无辜的说。
他忍住想掐死她的冲动,目光凶狠的对她说:“别以为这样就算了,从明天开始,你给我专心的、好好的学仪态课程,我就不信你还能破坏什么东西。”
“你就是不肯死心?”
“对。”剑鹰很肯定的点头,又说:“只要是能让若涵高兴的事,我绝不放弃。”
雨萱的嘴边嘀咕著说:“但愿你比癞皮狗身上的跳骚还有耐心。”
“你又在自言自语说些什么。”
“说我累了一天,想好好的吃顿饭然后洗个澡睡觉,行不行?楼大少主。”说完就往餐厅走去,把他的横眉竖眼丢在脑后。
洗过澡后,雨萱果然一看到床就瘫睡下去,一夜无梦。
隔天,雨萱倒是精神很好的起了个大早,她照例又先到若涵的卧室,想传点活力给她,搞不好发生什么奇迹也说不定呢。只是若涵关不在床上,这使她狐疑的想著,楼剑鹰不是说过她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吗?难道这一切都是骗局?
带著怀疑的下了楼,看到阿康正在起居间看著报纸,她开口便问:“若涵呢?她怎么不在房里??
阿康拿下报纸,朝外头撇了撇嘴,说:“少主推著大小姐在花园散步。”
雨萱跑到门边,果然见著了他们俩,而且画面温馨极了。
楼剑鹰正弯著身替若涵披上毯子,并把她脸上的发丝拂开,动作是那样的轻,脸上的表情则是雨萱从未见过的温柔,还有偶尔传来的微笑。
“真看不出来你们少主也有会心的微笑。”雨萱从餐厅拿来一片面包,在阿康对面坐了下来。
“那是只有大小姐在的时候。”阿康翻过报纸的另一面,继续阅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