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知道你很讨厌我,可是……」
「不,我没有讨厌你。」她知道他重病在身,怕他说个话耗去太多力气,她急急的接话。「我……我很喜欢你,从你转学来我们班上,我就喜欢上你……」
在微亮的灯光下、在一个可能即将不久人世的病人面前,湛天蓝打开心房的门,迎接隐藏在心中地下室三楼,长达十二年之久的秘密心事。
「你一定很纳闷,我为什么要一直整你。」说著,湛天蓝背对著床,瘫坐在地上,打算讲一长串的故事给他听。
她真的害怕他死,如果在他死之前,她没告诉他她爱他,那这一辈子她都会在遗憾的叹息声中度过余生。
躲在棉被里的神村拔猛点头,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她明明喜欢他,还要把他整到让他不得不转学,以免再遭到她的毒手。
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想扮演野蛮女友的角色吧!
「我是喜欢你没错,但是你真的很讨厌,不是拉我的头发,就是翻我的裙子……」
「我……我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罢了,因为你一直不理我嘛!」
「我没有不理你,只不过你是新来的同学,我总得观察一下你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这么说,他懂了。因为她在孤儿院待过,对陌生的环境、对陌生的人,会比平常人还敏感……
他悄悄地翻过身,看著她瘦弱的肩胛、纤细的身影,让他觉得好心疼,好想把她搂在怀里,告诉她,他会一辈子守护著她。
「……你转学後,我真的觉得好孤独,有一天我和阿姨到孤儿院去,看到那问孤儿院里最让院长头疼的人物毛毛,我总觉得毛毛的身上有你的影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兴起想要带毛毛回家的念头。」
她兀自说著,低头轻笑。
「这就是你想要知道我收养毛毛的秘密……」
她笑著,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她想著,虽然她告诉他这个秘密,让他能够死而无憾,但她多么不希望他死,也许她忘了自己还有什么秘密没告诉他……
「天蓝……你在哭?」
她突然不说话不出声,但他似乎听到了微微的抽泣声。
他想告诉她,他没有生病,他也不会马上就死,但是……他得忍著心口的揪疼,他不能在她心房敞开了一半之际,煞车喊停,如果她现在知道他在骗她,她可能会再度将心房关的更紧,永远不打开来。
他该耐心的等,等她把心事完全说完,把让心房紧闭的门拆掉。
「我……我没有在哭。」
她擦乾了眼泪,转身想让他看看她,他突然又侧过身背对著她。
「神……神村拔,你……你转过头来。」
「我……我不想让你看……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如果她现在知道他在装病骗她,害她流了一缸眼泪,说不定她会马上跳上床来,把他狠狠揍一顿,让他真的重伤下不了床。
「我才不在意你变得如何……」
「说不定我得了会传染的病,你还是赶快走吧!」
「我如果怕,我就不会来了。」她斩钉截铁,坚定的道:「我要留下来照顾你,让我留下来照顾你。」
听了她的话,他内心盈满感动,干百个愿意让她留下来,但是,他的戏还没演完——
「你不用……不用因为自责,而……而想要留下来照顾我。」
「我不只是因为自责……」
「那,还有什么?」
「我……」盯著一团厚厚的棉被,她看得到的,只是他的头发,摸著他头上被她理出的那一道空痕,她的头趴在枕边,眼眶里的泪水又开始打转。「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天蓝……」听到她的告白,他冲动的想翻过身去抱著她,告诉她,他会和她一起白头偕老的,但他还不能、还不能……
「你……不要背对著我,我想把你看个清楚,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你都是我记忆中最帅的神村拔。」她的手搭上棉被,低柔的诉说:「我……我一直都是站在你的背後暗恋著你,我希望在你……」
她的声音哽住,她不敢说出他病得快死的事实。
「我想看著你,和别的情侣一样,能摸摸你的脸。」
神村拔迟疑了许久,他真的不忍心让她独自哭泣,但如果让她摸他的脸,她就会发现他脸上的「苍白病容」是涂出来的……
「我答应让你摸我的脸,但是,你也要答应我,把灯关了……请留给我一点点……尊严。」这样说会不会太严重了?
湛天蓝点点头答应了。「好,我把灯关了。」她想,他是不想让她看到他丑陋的模样。
她把灯关了之後,房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我想去上个洗手间。」在她摸他的脸之前,他最好先把脸上的妆给洗掉,否则让她起了疑心,将会前功尽弃。
「我扶你。」
「不用!这房间我闭著眼都能走,你在这儿等我……」说著,他下了床,为免让她怀疑,他直接摔下床去,以示病的不轻。
「拔——你怎么了?」听到重重摔下床的声音,湛天蓝直接从床上扑到另一边去扶起他。「我扶你去好了。」
「看……看来,我真的……病的不轻,连……连下床走路都没办法……」
她扶著他来到浴室前。
「让我自己进去。」他坚持著,拉开她紧扶著他手臂的手,他摸黑走进浴室内。
关上门,打开浴室的灯,他打开水龙头以最快的动作,把脸上的黑白妆清洗掉——
还好之前小琪帮月买错了眼影的颜色,月气呼呼地拿著眼影盒来他房里,丢还给他,正好今天可以派上用场,加上微弱的灯光,所以他才有办法唬住举世无双聪明美艳的湛天蓝。
想到她为了他哭的那么伤心,他真是心疼,不过,再撑一会儿,等她完完全全把心事倾诉完後,任由她要打他、揍他,他都无怨。
把脸擦乾後,关掉了灯,他缓缓地走出浴室。
第九章
躺在床上,搂著满脸泪痕的湛天蓝,他心疼的拥吻她。
「天蓝,我不会再离开你,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
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的衷心话语,听的她一阵心酸,两行热泪涟涟。
「一定是我没惜福,老天爷才会想处罚我,把你给带走……」她在黑暗中摸著他的脸,把他英挺俊俏的模样套上。「不,你一定不会走的,一定不会的,对不对?」
「对,我不会离开你的,一定不会。」把她搂的更紧,他从来不知道她会这么脆弱、这么无助。
「我拆了你的车、拆了你的床,是不是犯了天大的错?我不会再那么做了,我会珍惜,会温柔的,你……你一定可以好起来。」抚著他的脸,她主动吻著他。
两人窝在棉被里贴靠著,心跳零距离,她感觉到靠近他的温度,是恋爱最佳的热度。
「毛毛说她七岁时,她就知道我喜欢你……」她苦笑出声,如果老天爷真要带走他,她希望在剩下的短暂时间里,让他知道她有多爱他。「因为她偷看了我的日记本,那时,我还天真的以为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原来我的家人全都知道……」
「我真该死,因为我全都不知道。」
他一句玩笑话语,让她紧张的捣住他的嘴。
「不要说你该死,求求你……」
握著她的手,他感受到她内心的惶惶不安。
「好,我答应你。」
两人再度拥吻,黑暗中看不到彼此,但是相融的气息让两人更加贴近,吻的缠绵忘我之际,她感觉到他身下强硕的硬物,正灼热的抵著她——
脑里闪过一丝纳闷,依她看他的模样,真的是到了病入膏盲的地步了,因何他还会有多余的力气……
一张俏脸兀自在黑漫漫的房里羞的绋红,她想,也许是因为真情流露之余,他难免会有一些男性欲望……
当她正在想,要不要主动结束这个缠绵的激吻,免得他耗力太多,伤了身,让病情更加恶化之际,一个内线的铃声响起,接著是仆人的说话声:
「二少,我是菁菁,我帮你送消夜过来了,是你指定的麻辣锅,我走了。」
仆人说完後,黑茫茫的房里一阵寂静,原本相融的气息,有一方僵硬住不愿相融,当然缠绵的吻也早停了——
黑咕隆咚的房里,神村拔暗自懊恼,他只著急天蓝要来,却忘了两个钟头前,他打电话和王妈说今天的消夜他一定要吃麻辣锅——为了让鼻头上的大红包快点好,医生建议他暂时别吃辣,他忍了三天没吃他最爱的麻辣锅,他的人生真的过得很痛苦……
「你……你一定知道我最爱吃麻……麻辣锅吧,就算我病得快……」他答应过她不说那个不吉利的字。「无论如何,我都想吃。」
她一直不说话,也没任何动作,气氛很诡异。
她肯定是开始起疑了。唉,他其实不想这么快结束的,她温柔的躺在他的怀中,像一只温驯的小绵丰,感觉真舒服。
「那我陪你去吃。」
她是怀疑了。
就算他真的很爱吃麻辣锅,但一个病人膏盲的病人,根本不会有什么胃口,正餐都吃不下了,那可能还吃什么消夜?而且还是他自己指定的?
再说,即使他真的想吃,但庄园里的长者那么多,应该也知道大辣的食物对一个生重病的人不好,除非……除非这是他的最後一餐,而吃麻辣锅是他最後的遗愿……
「天蓝——」
在她还在猜想他是真病还是装病之际,黑魃魃的房里,突然一片通亮,亮的她一阵刺眼,当她适应明亮的光度,再度睁开眼时,他已经站在床边,前不久那张面如白蜡加上两个黑眼圈的脸,神奇的都不见了——
她错愕的坐起身,眸中的惊讶渐渐转为怒火……
「你该不会是请我来,当你代言一分钟消除黑眼圈的新产品的见证人吧?」
她猜,他一定是在进去浴室时,把脸上那些鬼妆给洗掉——难怪他非要关灯不可。
枉费她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原来她被他要了。
「天蓝,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对,你不是故意要骗我,你只是把我当猴子要而已!」她气的拿枕头丢他,但枕头无法传达她的怒气,闹钟应该可以。
闪过她丢来的闹钟,他急著解释:「你……我不是在要你,我是希望你能坦白面对爱情,不是一直把爱情收进你的日记本里……」
他一提及日记本的事,湛天蓝後悔不已,真想当场咬掉自己的舌头谢罪。
羞的无地自容,她悻悻然地转身就走。
「天蓝……天蓝……」
他追下楼,在楼梯间接住了一个康熙年代的花瓶,在沙发後接到了一只拖鞋……他真庆幸客厅的摆饰不多,有的大多是她一个人拿不动的东西,不然他可能会接到手软。
「天蓝,你可不可以停下来听我说……」在她跑出客厅之前,他急唤著。
但她不理他,迳自跑了出去,等他追到厅门口时,她叫了一声,他一看,她被门口那辆脚踏车绊倒,整个人趴在地上,惨不忍睹。
「天蓝!」他急急的上前扶她坐起。「我看看你伤著哪里了……你的手肘流血了……」
「不要你管……哎唷……」她扶著手,怒瞪著他。「你干嘛把脚踏车摆在门口……」
他噗哧一笑,他想,她一定是气疯了。「这辆脚踏车不是你骑来的吗?你把它的车轮拆了,它一定是记恨你,才会采取报复让你摔倒。」
他陪著她坐在地上,笑看著她。
「神村拔!」
「有什么要指教的?」他睁著大眼看她。
被他盯著看,她又羞又气,想站起来离开,但才发现这一摔可不轻,不只手肘受伤,两个膝盖肯定也擦破皮了——
看她痛的咬牙,他心疼不已。「你的膝盖一定也受伤了,我看看。」
「不要拉我的裤子!」她挥手拨他,反倒让自己的伤口又痛。「哎唷……真烦耶!」她气腾腾地瞪著他。
他不管她有没有气他、有没有在瞪他,他还是拉高她的裤管。
当裤管拉高过膝,看到她的膝盖处擦破了皮,渗出血红,他脸上露出疼痛的表情,好像摔疼的人是他一样。
「不行,这要赶紧擦药。」他半弯著身,将她横抱起。
「神村拔,放我下来!」
「天蓝,你都已经对我表白过了,我怎么忍心不理你的死活呢?」他在门口前站定,对她咧嘴一笑。「而且你不是很希望能看著我、摸摸我的脸……」
他做出极为深情的表情,痴痴的凝视著她。
湛天蓝原本想再瞪他,但看到他的表情,却突然笑了出来。
「你笑起来真的很美。」他诚心的说。
「神……神经病。」
「如果你愿意嫁给一个名叫神经病的男人,我愿意马上去改名字。」
「你……神经病啊!」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她瞪著他,笑容却高挂在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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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道神村拔只是被蜜蜂叮到,鼻头红肿,羞於见人,湛天蓝这才安心了。
经过了一个多月,两人的恋情急遽加温,她也才真正了解他。
他虽然表面看起来很轻浮,但对她极为温柔体贴,她被脚踏车绊倒摔了一跤後,整天窝在家里,他每天下班後会过来看她,亲自帮她擦药……她好像也赖上他了,他若不来,她就不擦药。
连毛毛都说她变了。
但天知道她有没有变,昨天他们去餐厅吃饭,一顿饭吃下来,过来和他打招呼的女人就超过二十个,他解释其中十九个是他的女同学,另外那一个他忘记是谁了——
这个戏码,不只昨天上演,基本上,就如他说的,只要他往路上一站,自然就会有他的女同学来「认亲」。
这一点她倒相信,如果他转学的次数能登记在金氏世界纪录上,大概没人能再超过他。
算了,她既然决心跟他,就该习惯半路冒出来和他「认亲」的那一票女同学。
这一个多月来,先前接的工作差不多都接近尾声了,她暂时不接其他工作,她要专心设计拔园的庭园,半年後,她和拔的婚礼会在神氏庄园举行,她要亲自设计婚礼的所有摆饰,当然也包括庭园的部分。
「姊,拔哥来了。」毛毛推门进来,贼兮兮笑著。
「他来了?他不是在忙吗?」湛天蓝慌急的走到镜子前,拿起梳子,梳著有些凌乱的头发。「怪了,他明明说今天要很晚才能离开饭店的,哼,这家伙又骗我!」
看著湛天蓝打开衣橱准备换衣服,毛毛顿时噗哧一笑。「姊,拔哥没来,是我骗你的啦,瞧你那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