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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 page 12 作者:寄秋

  他一向能轻易掌控他要的一切,但她却让他失控了。

  秋天笑得很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推开他。「有些事是注定的,不会因人力的强求而改变,你要看开点。」

  「我、要、看、开——」他低沉的吼着,横眉怒眼因她的「安慰」而皆张。

  「常常吼叫对身体不好,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要节哀顺变别想太多,明天的路还是要继续走下去。」她双手合掌朝他一拜。

  「妳在哀悼自己的丧礼吗?」青筋浮动的紫乃龙之介气得把她捉到胸前,恶狠狠的瞪她。

  她装傻的问道:「可以吗?那我要预约花篮、花圈、花屋,把我葬在花海之中别哭泣,我会变天使回来感谢你的。」

  「越说越不象话,妳到底要不要说是什么病?」他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你很死心眼喔!非要诅咒我得重病下可,就说是普通的贫血……啊!你要带我到哪里,快放我下来……很难看……」不过他的脸色比她更难看。

  「医院。」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救护车的呜咽声,生者对亡者的嚎啕声,打不完的强心针……

  「我带妳到医院彻底检查,不信查不出妳真正的病因。」看她能瞒他到几时。

  「不,我不去,别逼我,我不去医院。」秋天突然挣扎地离开他强硬的怀抱,眼中有着很深的惧意。

  「不能不去,我不会任妳再任性下去,妳非去不可。」没有妥协的余地。

  「不要……我求你,龙之介,不要带我到医院,我不要……求你……」一滴晶莹的泪珠由眼角滑落,她的绝望明显写在眼中。

  「妳……」哭了?

  抹去她无助的泪滴,他的心像刀割似,她是坚强的秋天,为何变得比孩子还要软弱?

  「我真的不能去,我不能,我不能,我……」她会死在医院里。

  绝望会令人绝望,那是一个生命力逐渐消失的地方,她受够了。

  「那么告诉我原因,妳生的是什么病,我再决定要不要通融。」她的病似乎到了无法再纵容的程度,他不能心软。

  「别逼我,不要逼我,你让我安静的死去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她低声的哀求着,始终不肯告诉他真相。

  紫乃龙之介心一狠地说道:「两条路让妳选,一是医院,一是坦白,我不接受『不』的答案。」

  「我……我……」

  秋天眼中的明亮消失了,换来灰暗的阴影,她怎能说自己住院住怕了,她二十四岁的生命有一大半在医院浪费掉了,她死也不去曾囚困她奔放灵魂的丰房,她会窒息而死,再也见不到美丽的天空。

  每天不是打针便是吃药,一连串的检查,病理解剖,看不完的报告,她觉得自己像实验室里的白老鼠,每位医生、护士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永远是:妳今天好不好?

  她很想说不好,身体若好又何必住院,可是她怕再被遗弃,所以总是乖巧地点点头,任由他们在身上插满管子。

  「她固执地不把命当命看;总以为她不说别人就感觉不到她痛得快撕裂开,其实她错了,我们真的感受得到,她不说我来说吧!」她已经看不下去了,她在走向毁灭。

  「翊青,妳别……」不要说,求求妳,别让我看见他的同情。

  赵翊青故意忽略秋天的请求,她办不到的事就让别人试试也许有转机。「秋天的病已到了必须换心的地步,她是先天性心脏病患者,有二十四年病史。」

  「先天性……心脏病……」存活率不是很低,她怎么熬得过?

  「她是早产儿心肺发育不健全,就算开刀也拖不了多久,她现在是风中残烛进入倒数时刻,什么时候会离开我们不一定,全靠一股微薄的希望强撑着,她在等龙爸和诗月阿姨。」

  赵翊青哽咽的噙着眼泪望向泪眼以对的秋天。「如果你能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求她接受,她就有活下来的机会,否则……否则……」

  泪如雨下,赵翊青没法说出残酷的结局。

  其实几年前秋天有机会接受换心手术,捐赠者是一位车祸脑死的十七岁少女,但她认为自己的心脏还堪使用而拒绝,将获得重生的机会让给另一位需要养家活口的中年男子。

  她说她不后悔在人生最灿烂时化为烟火瞬间消失,但她们都很清楚她害怕回到医院治疗,再度被迫面对只有单一色彩的墙壁。

  只要看过她的画的人都会赞扬她画中丰富的明亮,她大胆的采用各种耀眼的色调让画看起来不单调,原因不过是她不想被一片纯白包围。

  画是她心灵力量的来源,要不然以她的情况早该住院了,她们极力为她推出画展是怕留下遗憾。

  诚如她自己所言,将死的人有权选择有尊严的死去,她宁可把剩余的时间用在绘画上而不是浪费在病床上,她要用她的眼、她的画笔多看这世界几眼。

  而她们只有尊重她,因为这是她的生命。

  「够了,翊青,不要为难自己,我真的很好;没有事,我只是不想离开画室太久,我怕它会寂寞。」不要哭,她要笑着迎接每一天的到来。

  大病之后的豁达,秋天的表情很平静,除了脸色惨白些,看不出受病魔折磨的痕迹。

  这也是她鲜少在白天出门的缘故,日毒的太阳会造成她心脏的负担,而且容易吓坏路人,有时上超市买日用品时店员会用疑惧的眼光看她,担心收到的纸钞印着地下银行四个宇。

  「但妳更寂寞,刻意不要我们陪着妳,因为妳要练习习惯寂寞,妳去的地方我们无法同行。」但没有她的世界会更寂寞。

  脑子一片混乱的紫乃龙之介根本难以思考,这个骇人的答案冲击他所有思绪,他从没想过她的身体已糟到这种程度,而他还常说她像个鬼。

  原来她的心已严重到必须更换的地步,为什么她不肯直言还顺从地忍受他专制的对待,难道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要一颗心有何难,天下没有买不到的东西,以他的能力弄十颗八颗不成问题,就算必须杀人他也在所不惜。

  只要她活着。

  「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他口气沉着的问道。

  赵翊青看了看秋天,态度不像先前的排斥。「二十岁以前成功率是百分之五十,二十岁以后我们无法确定。」

  「妳是说二十岁以后她就没去看过医生,只靠药物维持生命?」她该死了,竟然放任身体恶化而不加以治疗。

  事实的确如此。「医生会定期来为她检查,顺便开药,但成效不大,她的病不是药物能治愈的。」

  「很好,她任性妳们也跟着纵容,妳们就没想过其它让她活下去的方法吗?」她们是帮凶,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孤单的路。

  但他办不到,一定有更好的方法帮助她。

  「她不愿到医院去……」她们劝过了,但她依然坚持己见。

  不去?「那么就把医院搬到家里来,我会给她最好的医疗设备,一流的监护团队,还有一颗血淋淋的心。」

  现在最重要的是聚集国内外心脏病精英一同为她诊治,若到非不得已的情况下,即使强迫也要硬押着她做换心手术,绝不容许她再轻贱自己的生命。

  「龙之介,你不必为我费心,你有你的事业要顾及,犯不着为我的事奔波劳动。」她不想欠他太多。

  「闭嘴,省得我现在就掐死妳,不愿到医院就得乖乖听我的安排,妳拒绝的权利已被剥夺。」

  真霸道。「你没有义务帮我,我们的关系比纸还薄,我不接受陌生人的施舍。」

  秋天执意要划清界线,光他说的一切就是一笔庞大的开销,要是手术失败她根本无法偿还。

  「陌生人,妳说我是陌生人……」紫乃龙之介愤怒的眼中都快喷出火了,死命地捉紧她双臂只差没用力摇动。「别忘了妳叫我一声大哥。」

  她苦笑的摇摇头。「我们都知道这是一个谎言,我是爸妈收养的孤儿不是你妹妹,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要关系是吧!」他气急败坏的拉着她准备上楼。「妳要关系我给妳关系,等妳成为我的女人就有关系了是不是?」

  秋天眼露苦涩地与他拔河。「我不能和任何人发生关系,稍微过度运动我的心脏就会受不了,我当不了你的女人。」

  跑步,游泳,健身都不行,她连晒太多阳光也会晕厥,不省人事。

  「妳……」该死,该死,他为什么帮不了她?

  「何况你有未婚妻了,不应该再招惹其它女人。」她故意笑得很开心,像是祝福他未来的婚姻美满幸福。

  紫乃龙之介的脸一沉,非常不高兴她提起这件烦心的事。「成功的男人有无数的女人,除了妻子以外我还是可以拥有妳。」

  鱼与熊掌他都要,有权力的男人没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你真的不懂爱。」微微叹息,秋天握着他的手走向一幅白布覆盖的画。

  她扬手一掀,一对盈盈浅笑的男女深情对望,眼眉间染上幸福的色彩。

  「他们看起来很快乐,但你仔细看我母亲的眼睛,她的眼底仍有很深的遗憾和落寞,因为她一辈子也无法为心爱的男子披上婚纱,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愿望,而她永远也等不到。」

  只因为她爱上有妇之夫。

  「妳是在跟我求名份吗?好,我同意娶妳为妻,让妳在开刀后和我结婚。」这是她要的吧!他成全她。

  秋天的笑容为之一黯,失望的望着画中的父母。「他还是不懂,还是不懂……」

  她要的很简单,可是他给不起,而她也不能要。

  「我不懂什么?妳告诉我呀!对着一幅死画能更开心吗?妳告诉我,妳告诉我,妳告诉我……」

  她只是平静的笑着,一言不发的凝视她的画,然后将画卸下交给他。

  「半生缘得之不易,希望你好好珍惜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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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翊青,我好傻是不是?我真的爱上他了,可是我却不能爱他,我是个被爱遗弃的女人。」

  望着趴伏在肩上低泣的纤弱身子,心里有更多苦涩说不出口的赵翊青暗自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咽回腹内,轻环着秋天的背陪她受苦。

  她也爱她呵!可是她却什么也不能说,只能任由心中的痛化为无尽的苦独自承受,不愿破坏表面平和的友谊,她真想大声地说:我爱秋天。

  但是,她只是她朋友而已。

  一个朋友能为朋友做多少事,她从不去计量自己曾付出什么,只求她爱的人能够幸福无忧,快快乐乐地和笑声为伍,不再为病痛而掩饰心情。

  看着她的泪如珍珠般落下,她什么也不能做地任她悲伤,她知道她的病已夺走她太多的室砠,连爱也必须割舍,她的苦,她懂。

  因为她也是被爱折磨的人。

  「怎么办,怎么办,我已经深深爱上他了,我爱他,真的很爱他,但我不能拖累他,我不能让我所爱的人受苦……爱他,好痛苦……」

  我呢!就不苦吗?

  赵翊青轻吻她头发在心里对她说:不怕,吾爱,我一定会让妳活下来的,不管要付出何种代价,即使要向恶魔妥协也在所不惜。

  妳不爱我没关系,只要我爱妳就好,我不会让爱遗弃妳的。

  即使用我的生命。

  天空很蓝,但她的心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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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哪!不可能的事居然发生了,这简直是奇迹嘛!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定是梦……」

  连连惊呼的荻原耕次用力揉自己的眼睛,一再比对手中的相片方敢确定不是幻影,皇天终于不负苦心人,他的辛苦是值得的。

  虽然看起来比较黑像土著,又穿著原住民的传统服饰,但外观上并无显著的改变,还是深情相依的模样令人羡慕。

  原本是纯粹碰碰运气,驾游艇到出事地点逛逛,看能不能查出蛛丝马迹好向某人交代,免得某人老怪他办事不力,只会浪费支票泡马子。

  谈起来还真有点诡异,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刮起大风暴,浪起八丈高地差点吓得他破胆,以为这下子小命休了,他等着咸咸的海水将他淹没。

  谁知大浪一阵又一阵地拍打船身,似有某种神秘力量推动游艇前进,乱掉的指南针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罗盘一点用处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船靠岸了,船长才告诉他这里是菲律宾群岛靠近帛琉的一个小岛,据说岛上还有巫医的存在。

  因为好奇他才决定登岛一游,占地不大的小岛大概只有一个城市大小,步行三个小时便能绕完全岛,居住的总人口不到一百名。

  起先他们一脸防备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叽哩咕噜地比手划脚说着土话,其中一人跑向较茂密的树林像在找什么似的,让他觉得无趣地准备打道回府。

  当一阵熟悉的日语由背后传来,他惊讶得嘴都阖不拢,下巴一掉地回视朝他走来的男女,眼珠子都快掉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他们在这里呀!

  「世事难预料,你不用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我们还活着不是鬼。」

  他不是怀疑他们是鬼,而是怀疑老天故意作弄人。「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去?你不知道有人在等着你们吗?」

  男子深情的看向身边的妇人微露叹息。「我们也想回去,可是塔布拉说我们暂时不能回去,最少得在岛上待两年。」

  「塔布拉?」那是什么,神吗?荻原耕次疑问。

  「塔布拉是岛上唯一的巫医,他有一百七十多岁了。」但是看起来身子骨很硬朗,再活上一百年也有可能。

  「巫医?!」这年头还有人相信那玩意儿。

  「别小看了大自然的力量,塔布拉治好我妻子的手,这是医学科技领域办不到的事。」现在她的手不只能弹钢琴,还能编出美丽又繁复的花环。

  这么神奇。「那能不能给我一帖爱情灵药,让我回去治治那头母老虎?」

  秀雅的妇人笑着摇头。「爱情怎么可以用巫力控制,那要发自内心最深处。」

  「像你们吗?」他无法想象那个一点也不贤慧的闲闲美黛子会有温柔的表情。

  两人相视一笑,爱意在眼中流动。

  「我们的爱情伤害了很多人,即使我们不是刻意要伤人,但爱让人自私。」

  嗯!有道理,爱的确令人自私。「为什么一定要待上两年?」

  一年或三年不成吗?一定要规定两年?

  「因为我女儿的死忌在二十四岁那年,为了让她度过大劫我们必须离开她,好让她生命中的贵人出现化解危机。」

  「妳是说秋天会死?!」大吃一惊的荻原耕决算了一下,今年秋天正好二十四岁。

  「你认识我女儿?」秋诗月激动的捉住他的手,思女之情表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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