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寒山为这事把他们俩分别叫去询问,凌霄倔强地一个字也不说,而挽袖只是默默垂泪、难以启齿,直气得他怒骂连连。才短短十几天,挽袖明显地消瘦许多,俏容上也始终笼罩着一股轻愁,难以排遣。
※※※
这一晚,挽袖做了几样凌霄最喜爱的点心,趁他夜半精力不继时给他送去。
“夫君,你饿了吧!”挽袖漾起笑脸,“我给你做了几样点心,都是你最喜欢吃的。尝尝看味道如何?”
凌霄头也不抬地冷道:“先放着吧!等我有空再吃。”
“还是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对味了。”
凌霄不耐烦地说道:“我说我现在没空!”
挽袖捧着盘子的手被他的态度惊了一惊,数个点心跌落下来,她似受惊兔子般的眼神望向他。
他用手揉搓着脸,“抱歉,我口气太差吓到你了。还是先放着吧!我待会儿会处理的!”
她勉强挤出微笑,“那么不勉强你,我先回房了。别工作得太累,会弄坏身体的。”
“嗯!”他敷衍地应了一声。
她忍住心酸,悄悄地帮凌霄阖上房门。
他怔忡地放下笔,望向她人影已杳的方向,停滞良久,直至天际泛白。
“袖姐,你和岳大哥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对劲?”霜冷不解地问道,“怎么这几天你们比陌生人还要疏远,看起来怪不舒服的。”自从得知她真正的身份后,便改口叫她袖姐,对她的态度一如往昔,丝毫未曾变异,也没有看轻她。
这令她觉得感激!
体会到终于有人站在她这边,了解她的苦衷和挣扎,让她感到不再孤单——纵使她们认识不过二个月的日子。
挽袖只是侧着脸没有说话。慢慢地,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似珍珠般滴落下来,在霜冷扶着她的袖口上,印上不停扩大的泪渍。
霜冷有些慌了,“你怎么了?别哭嘛!有话好好说啊!”她手忙脚乱的想要擦干她的眼泪。
“是不是岳大哥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帮你去教训他。他们这些男人哪!就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有你这样贤慧的妻子在身边,还有什么不满的?像你这样的妻子是打着灯笼在外面找都找不到的。”
“不干他的事,都是我不好……”挽袖急忙替凌霄辩解。
见她哭得梨花带泪,真个是我见犹怜,连霜冷身为女子都不禁心动,直想好好疼惜她一番。一想到都是岳凌霄惹得她这么伤心,霜冷不由得怒火中烧。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替他说话,我非得问个明白不可。到底你是做错了什么,他竟然这样对你?”
挽袖惊慌地拉住她,“霜妹,你别去。是我的错,真的不干他的事。”
见她说得真切,霜冷有些狐疑。“到底怎么啦?岳大哥一向洒脱,不爱和人计较的,今天竟然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好几天不和你说话,到底是怎么目事?”
挽袖把她答应和表姐调换以致岳凌霄大怒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和她说了,霜冷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到后来脸色越发地不满。
“难怪岳大哥会生你的气,你真的太不应该?。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要为他抱不平,要是换作我是他,铁定比他难受百倍。”
挽袖闻言脸色更是黯然。
“他对你如何,我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难道你还会不明白吗?你们夫妻感情如胶似漆,连我在一旁都看得有些眼红。何必要把得来不易的幸福拱手让人?
这是许多女子一辈子也找不到的,毕竟‘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
“我不是真心要这么做的,答应表姐没多久我就后悔了。可是……可是夫君他完全不肯听我解释……”
挽袖讲到悲伤处,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什么大家闺秀、名门千金的身段礼数全没了。
“呜……霜妹……我该怎么办?你教教我……”
霜冷安慰道:“别哭!别哭!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只不过现在正在气头上,过几天就没事了。”
“可是他那冷冰冰的态度,叫我好生难受……”
霜冷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你想不想和岳大哥和好如初?”她凑到挽袖的耳边低语。
挽袖连忙点头。
“那好,我有一个办法……”霜冷低声地说出她的计策。挽袖听没几句,双颊便恰似霞烧,随后蔓延开来,整个人如煮熟的虾子似的。
“这……我不会……”她为难地说,“我做不来的……”
霜冷继续怂恿她,“怎么不会?到时自然就会了,没什么难的。”
“可是我真的不行……”
“这很容易嘛!回想看看他当初是怎么诱惑你的,你如法炮制就对了。”
“万一他还是不肯原谅我呢?”
霜冷拍胸脯保证,“放心啦!没有哪个男人在这一招之下,还能不低头的,就算岳凌霄是卓世不出的奇男子也不例外。”
挽袖低头考虑了好一会儿,想来想去总是提不起勇气。
“我……真的不敢……”要她去色诱她的夫君?别说做,这个念头她想都没有想过。没想到霜冷竟给她出了一个这么大胆的主意,她刚听到时,吓得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料不到霜冷会这么大胆。
还跟她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真是的!
“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跟自己的丈夫这么过日子吗?”霜冷恐吓她。她这么柔怯,不吓一吓她不行。
挽袖考虑了良久,最后终于咬牙点头。“好,我做!”
见她答应,霜冷终于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她一边讲,挽袖一边点头。
※※※
夏天到了,树上的蝉儿“唧、唧、唧”的叫个不停,各色艳丽的花开满整个花园,色彩缤纷怒放,这是属于情人热恋的季节。
这真是莫大的羞辱!
她——傅玉蓉,是南方最珍贵娇艳的一朵名花,竟被岳凌霄那个不识抬举的男人这样糟蹋,士可忍孰不可忍,她几曾遇过这样不堪的对待?
她以前真是瞎了眼,竟会为“玉麒麟”那盗贼这样倾倒,还做出逃婚那种愚不可及的蠢事,现在挽袖和岳凌霄两个合在一起欺侮她,教她一个人孤掌难鸣,只得忍气吞声。其实回想起来,他的身份也不过是个绿林之子而已,怎配得上她?
但这终究令她气愤难平!
多少名门公子、世家大族将她捧在手掌心呵护,惟恐不小心碰坏她娇嫩的肌肤,他竟弃之如敝屣。这一口气,她非出不可,绝对要岳凌霄那个不识抬举的粗鲁男子付出代价,匍匐在她脚边向她乞求!
但是要怎么做?
“凌霄阁”的势力不容小觑,一般人根本没有与他们作对的胆量,只除了……
听说挽袖的未婚夫顾清秋曾不顾后果地上门去索人,结果闹了个灰头土脸回来,想必心中大为气愤,这样的一个角色,倒是可以加以利用。
“杜鹃——”她吩咐道:“去请顾公子到府一叙。”
杜鹃领命而去。
她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随即幽暗难测,嘴角的笑意十分诡谲,教人忍不住心中升起冷彻入骨的寒意。
第九章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时。
挽袖踌踌躇躇地来到书房前,房内灯光已熄,看来凌霄也已经歇下了。她在房门前犹豫了良久,才颤巍巍地推门进房,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透过银白的月色,她依稀可以看见四周的景物。这间书房她来过好几次,算是轻车熟路,架上的书籍依经史子集整齐地排列着,不过这些书他通常只是看过就算,不甚注意。他最有兴趣的是关于天文地理、医卜星相的杂书,常看得津津有味。
他正在惟一的榻上熟睡。
然后该怎么做?
霜妹没教过她,她也不好意思问。
她说照他们以前的作法就行了,她只能点头表示了解。
之前他们之间的鱼水之欢,向来都由凌霄主导,刚开始她还意志清醒,但只要他的手抚上她的身子,她的魂魄马上丧失自己的意识,不知身在何方。
不知从何下手的她,就这样呆坐在他身畔,月光斜斜地照射下来,轻洒在他的床前。她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男性化的脸庞,
他的眉浓黑入鬓,鼻梁又挺又直,虽然是在睡梦中,但她晓得,只要他一睁开眼,她就会对上一对幽黑深邃、不时露出一丝笑意的双眸。他的唇厚薄适中,微往上翘的嘴角,说明他洒脱不羁的开朗性格。
从他微开的内衫襟前,微微可见胸膛结实隆起的肌肉。挽袖忍不住深吸口气,轻轻将它解开,健康光亮的色泽、温暖的触觉,使她情不自禁地贴靠在他胸前,静静地聆听他安稳的心跳声,汲取这份不自觉的亲密。
他的胸膛好宽阔,脸颊所触及的肌肤是那么温暖。于是她闭上眼,假装自己回到他们俩还恩爱的时候,
凌霄常爱用健臂环住她,让她整个人趴在他胸前,享受情人间独有的亲密交心,这是她感觉最幸福的时刻。
忽然间,他的胸膛略为震动。挽袖惊吓得抬起头来,只见凌霄正皱眉瞪视着她。她惊喘一声,顿时重心不稳,从榻前连退三四步才惊魂甫定。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她暗吞口水答不出话来,绝不能明说是来诱惑他的吧!
他低头检视自己凌乱的衣衫,再抬头看向她早已绯红的娇颜,她正怯生生得像只受惊小鸟似的回视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挽袖咬咬牙,下定决心。微微颤抖的娇躯面对他,轻颤着手慢慢宽衣,将身上的衣物一件件地脱下,直至身上只剩一件亵衣为止。
神秘的月光在她芳香的娇躯上染上一层月晕,白嫩的娇容抹上淡淡的红晕,白里透红更增丽色,虽然有亵衣的遮掩,却更增添令人想一探究竟的欲望。
她的纤指紧握泛白,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她所能做的仅到此为止,以下的她已无能为力。再来会发生什么事,就只有看老天的安排了。
凌霄好半晌没有动静,她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神色怪异地盯着她看,既不说话也不起身,她实在猜不透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这种古怪的沉默压得她心头越发沉重,想法也越加悲观,到后来更是心怯起来。
莫非他不要我了?这个想法差点打倒她的自信心,让她转身想逃,娇羞的神色褪去,紧咬的红唇也变得泛白。
终于——他有了动静。
凌霄起身,朝她行来。
她闭上眼,静待这决定性的一刻。
接受或拒绝的决定权都在他手上,他的一个决定,可以让她上天堂,也可以让她下地狱,幸福或绝望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她的心跳如擂鼓,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凌霄在她面前站定,手抚上她的香肩,一指抬起她的下颌,使她不由自主地面对他。
凌霄凝视她良久不语,最后终于低下头,热烈地吻住她的唇。她的泪如断线珍珠般的掉了下来,凌霄轻捧住她的娇颜,吻着她的唇,也一颗颗吮干她的泪珠。
“别哭了……嘘……别哭了……是我不好,不该这么对你……”
“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她抽抽噎噎的,泪使视线模糊成一团。
“别说了……我不该只站在我的立场来想事情,是我的错……”
“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夫君……”
“别哭了,再哭下去的话就不原谅你罗!”他佯装严正地告诉她。
挽袖闻言,忙用手掩嘴,怯怯地看着他,连眼泪也止住了。深怕他真如他所说的改变主意。
他对她的惊怯柔弱有些心疼。是他的错,让她这些日子以来,变得像惊弓之鸟一样,老是担心受怕。
“抱歉!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凌霄轻柔地吻着她沾染泪水而湿润的唇,她仰起脸来接受丈夫的怜爱。不久,原本安慰的吻逐渐变了质,她芬芳的气息在他周围萦回不去,激起他更深一层的欲望,他的吻更加热烈、更加深沉了,终将她化作一滩水,全身的骨头像似被他给融化了。
只有她!只有眼前这个女子能带给他这么神奇的感受。没有人能够替代,没有任何人!
两人瘫软地靠在一起,难以移动半分。
“夫君——”她轻唤。
凌霄的下颔靠在她的头顶,正徐徐地摩挲她的背,闻言低应一声。
“你……”她有些难以启齿,却非问不可。“还怪我吗?”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会儿才又继续。
“我并没有生气,我只是对你有点失望。你说过要信任我的,记得吗?遇到了难题为什么不来找我?身为你的丈夫,我认为你并没有将我放在心上——这才是最令我生气的地方。”
挽袖沉默良久,才慢慢说道:“我爹和我娘两家是世交,他们从小就订了亲,还是青梅竹马长大的玩伴。可惜爹后来家道中落,外公怕娘嫁过去会委屈了她,所以想退掉这门亲事,娘死也不肯答应,后来就和爹私奔了。
外公知道后大为震怒,宣布和她断绝父女关系,永不往来。生下我没多久,爹就因病过世了。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孩子,又举目无亲,母女俩差点走投无路,幸好舅舅肯担下责任收留我们。娘确定舅舅会照顾到我成人后,便追随爹去了。
舅舅几乎把我当成他另一个女儿,让我陪着表姐,她学什么我就跟着学什么。表姐自小就聪颖,人又长得漂亮,见过她的人没有不称赞她的,我跟在她身边常觉得与有荣焉——纵然其他的亲戚常因我娘的关系而看不起我。”
她长叹一口气,“对我而言,他们是我的亲人,同时也是我的恩人。没有舅舅,娘可能就不会死得这么安然、这么了无遗憾,这是我欠他们的,一辈子都还不起。”
挽袖抬起头望向他,眼眶湿润。
“这不是我这么做的理由,却是一部分的原因。我只想让你了解——我……并不是不将你放在心上,而是另有苦衷。这样你或许就不会……那么生我的气了。”
望着她认真执着的眼神,他第一次哑口无言,心里面却有感动的情绪在发酵。
“傻瓜。”他暗哑地说道,将她的螓首深埋在胸前。“以后可别再这样了,你舍得我可舍不得。”
她笑中含泪,“知道了,我会记在心里,不会忘记的。”
这正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境界,虽然相对无语,但彼此的心思在心中交流,既然都已明日,就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对了!”他忽然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诱惑我这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