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所有的感觉和遭遇,才是维持感情的长久之计,江未礼突然领悟了。老把心事闷在心底,他根本无法面对喜欢的人;继续这样下去,他和宋嘉延迟早不得不分手,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一辆重型摩托车呼啸至他们身旁骤然煞车停住。
宋嘉延直觉有危险,将正要说出心事的江未礼往身旁一拉,两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骑士吓了一跳,仍搞不清楚对方想干嘛。
他们退后些距离,盯著摩托车上身形潇洒的机车骑士。
直到骑士脱下安全帽,他们才看见苗继那张高傲的脸。
然而他们并没有因为是熟悉的脸而松口气,两个人反而多了警戒心和紧绷感。
江未礼开始冒出豆大的冷汗。
“苗同学,你有事吗?”充满保护欲的宋嘉延将江未礼护在身后。
“我找他,打算和你借人。”苗继傲慢的神情,完全无视宋嘉延的存在,黑眸直直盯住他后头的江未礼。
说借,是客气的说法而已,无论如何他都会把人带走。
基于某些有利条件,他有自信未礼会乖乖跟他走。
“呵,要是我不想借呢?”目光灼灼的宋嘉延微笑著,从容的口气相当冷静。紧紧握住身后未礼的手,他并非怕事,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人。
以往,对于苗继的存在,他一直有种莫名的压迫感,总觉得他会对他和未礼之间造成威胁;只是他不懂,苗继安分许久,为什么又突然跑来招惹未礼?
难道未礼这些日子的异常和他有关?前思后想,宋嘉延暗自拼凑著所有的可能性。因为苗继理所当然的态度,很明显证实他和未礼有所接触,而且绝不是只有一次两次;然而,未礼这些日子以来,除了躲他之外什么也没有说。
宋嘉延忽然有种被背叛、欺瞒的感觉。
察觉宋嘉延握著他的手劲突然紧得让他的手会痛,江未礼顿时被心慌淹没。看不见宋嘉延的表情,他暗恼著苗继出现的时机太差,恐怕就要害惨自己。正想要跟宋嘉延告白心事而已,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啊!
“那由他决定。”苗继瞟著江未礼,懒懒的神态颇有自信,带著几分挑衅,“就算是恋人,他也不是你的东西,应该有选择跟谁走的权利吧?”
言下之意,他仿佛没强迫江未礼跟他走的意思,眼神却在在暗示是他答应过要陪他一天,交换他不再去他班上引人注目。
要是他敢食言而肥,他可不保证后果将会如何。
意思是,未礼要是能选择,就会跟他走?宋嘉延缓缓回头,直视著江未礼□徨不安的脸庞,想知道苗继的自信因何而来。
“未礼,你怎么说?”不知为何,他感觉突然有些寒意窜起,只因未礼心虚犹豫的表情。
“嘉延……”可恶,谁都好,快派个人来救救他吧!
噢,他该怎么办?江未礼无法正视宋嘉延的眼睛,自内心冒起的冷汗沿著快停摆的心涔涔落下,快搞不清楚自己已在人间地狱第几层。
“未礼,我买了新车,跟我去兜风吧!”无视江未礼一副快胃痉挛的表情,朝他露出求饶的眼神,苗继故我地拍了拍摩托车的后座。
“你的伤……”
江未礼不知该说什么好,一开口只见宋嘉延无言地松开他的手,正以某种既深沉又心痛,仿佛无法置信的眼神望著自己。
那种失望至极的眼神无言地击中江未礼的心虚和脆弱,落空的手更让他觉得寂寞,紧窒了他的心口。
他想解释,但现在是不是已经失去机会了?
很多事情和机会,一旦错过就没有了,错过了就是会变的。江未礼后悔,他为什么不在事情恶化前,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宋嘉延。
如果一开始就说明,他相信宋嘉延会毫不怀疑地相信他说的话,状况也不会弄得如此复杂。
是他优柔寡断的个性造成的后果,逼眼前的宋嘉延非怀疑他不可。
但,God!他并没有背叛他啊!
“不碍事了,陪你绝对没问题。”苗继暧昧地朝他?个媚眼,更煽动地道:“你说过,等我伤好要陪我的,不会忘了吧?”
“别这样。”江未礼害怕被宋嘉延误会,目光不自觉地在眼前两个大男生的脸上徘徊,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
宋嘉延异常安静的态度,让他肚子里的大肠小肠打了千百个结。
江未礼不怕他发火,只怕他像现在这样,完全让人猜测不出他的想法。就好像真的想自杀的人,不会在别人面前大小声嚷嚷一样;宋嘉延在平静的外表下,愤怒的程度恐怕超乎他想象,任何想法都不易让人猜透。
有些人,动怒时相当平静。
当宋嘉延放开他的手,不再摆出保护他的姿态时,江未礼就已经不知所措了。
方寸大乱后,他感到深深恐惧。
还有什么比宋嘉延的作法更能表明他失望的感觉?
曾经,宋嘉廷将他抱在怀里,说过要紧紧牵著他的手,不管面对任何世俗眼光都不放手的啊!
江未礼知道,他在乎的不是世俗的眼光,而是自己不够坦诚的背叛。
可是他没有,他真的没有背叛和宋嘉延的感情啊!
“怎样了?我说的都是事实,不是吗?”苗继全无罪恶感地轻哼。
他很呕,在江未礼心中自己竟然比不上未嘉延。
并不是输不起,而是起跑点不同,他输得不甘心。
“可是我……”江未礼无法反驳,眼见宋嘉延眸里的信任迅速流失而无力挽回。一阵慌乱心悸,他害怕起冰河期将来临。
宋嘉延要是动怒,恐怕真的会和他冷战很久。
“你顾忌他?”苗继不客气地指向宋嘉延,眼神透露出最后警告的意味。
江未礼没得选择,只能咬牙对宋嘉延小声说道:“对不起。”
留下道歉,他即跨上苗继的摩托车后座,没来得及看见宋嘉延的表情,苗继便已猛催油门呼啸离去,不留给他任何反悔下车的机会。
该死!未礼到底将他置于何处?!
这是第二次了!宋嘉延心痛难堪地站在原地,无法相信正在和他交往的江未礼竟然还是选择跟苗继走!
谁来告诉他,这算什么莫名其妙的情况?可恶,谁来告诉他啊!
许久后,宋嘉延望著车子留下的黑烟笑了,笑得如此苦涩无奈,怀疑自己对江未礼是不是太自信了,才会造成今日心底倍觉可笑的滋味。
可笑呀!为何他最强烈的感觉竟如此可笑?
连自己的伴都守不住,岂不可笑!
风在耳旁呼啸而过,江未礼只觉得脑内轰隆隆作响。
“停车,快停下来!”
难过的感觉不断扩散加深,难以忍受心中快爆炸的情绪,坐在摩托车后座紧抱住苗继以免摔下车的他突然大喊。
吱──刺耳的煞车声骤然在空气中响起。
苗继强迫式地停下高速中的摩托车,反倒让喊著要停车的江未礼往前扑,心脏差点没从胸口跃出来。
要死了!停车也不用这么激烈吧,他又没赶著去投胎!
“什么事?”停好车,苗继朝后头问道。
“你……”真是个鬼见愁!
“慢慢来,一个字一个字说没关系,我们多的是时间。”
将摩托车熄火,苗继以行动证明准备让他好好说的打算。
早有心理准备,他知道离开宋嘉延的视线后,未礼迟早有话要说,所以并不讶异他会要求停车。
本来,他打算带他到海边赶夕阳余晖,看样子只能暂时作罢。
百感交集中,无奈的江未礼跳下摩托车,恨恨地盯著苗继痛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非要在宋嘉延的眼前,让他落入万劫不复的处境!
他想明白苗继为何如此残忍坏心。
“我对你做了什么吗?”停顿两秒,苗继倨傲的神态未变。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愧疚心虚。
“做了什么?搞破坏之后,你居然还好意思问?”江未礼快被激得抓狂了。
就算喜欢他,也不该如此硬来,强求别人给不起的东西啊!“你明知道我喜欢宋嘉延,而且正在跟他交往,不是吗?”
一时说不上话来,苗继望著激动的江未礼沉默许久,才以五指梳拢著乌黑的头发,有些烦躁地咕哝:“搞不清楚,那个弱不禁风的家伙哪里比我好,你看人的眼光是长到哪颗脑袋去了?”
江未礼的激动让他不是滋味,霸道的心也隐隐受到打击。
连命都可以为他豁出去,有任何东西是宋嘉延能给他,而自己不能的吗?为什么他就那么在乎那个家伙?该死的在乎!
一步慢、步步慢,慢了就再也没有争取的机会了吗?
“不管你怎么说,宋嘉延在我心中就是千般好、万般好,轮不著你来批评。”
感受到直接的压迫感,江未礼几乎无法正视他的眼睛。苗继的脸少了安全帽挡住,像是让他少了一层保护。
宁愿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也不想承受这种压力。
那股压力,让他的心有了不该有的动摇。
“说,我哪里比不上他?”苗继坚持要得到答案,神色凛然。
他们根本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如何比较?怎么比都是不公平的呀!无论是兄弟还是朋友,不同的个体就不该拿来比较。
叹口气,江未礼只能试著讲道理,“有些感觉不对就强求不来,你懂吗?”
简单说,他和宋嘉延之间,就是有了感觉才会交往。
“你摸著良心说,难道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我还是没有任何感觉?”苗继不死心地追问,很难轻易放弃对他的执著。
岂能轻言放弃?他从来没这么想要过一个人。
复杂的情绪闪过心中,江未礼一时之间竟然答不出来。
没有吗?自省感觉,他不能否认,苗继已经在他心底落了根,想拔去他的存在已不容易。
问题是,如果他只能爱一个人,那个人应该是宋嘉延。
纵使同性之间很难要求保障,没有世俗里一纸婚姻证书所带来的枷锁,他仍没有脚踏多条船的本事和能耐啊!而且相信这两个人也绝不可能允许他这么做。
最重要的是,他得面对自己的心。
懂了爱情以后,他寻求的是一份两颗心互属,真心真意对待彼此的感情;他绝不要复杂的三角关系,弄得三个人都爱到疲惫不堪。
何况苗继天生有种狂傲不羁的气势,个性难以掌控捉摸,带给他的感觉太不稳定、太飘泊了。
除非能有随时被撇下,成为爱情烈士的心理准备,否则,就算没有宋嘉延的存在,他也不敢轻易和苗继交往。
而且,要不是因为对宋嘉延?生情愫,他恐怕永远都不会考虑跟男生交往。
让苗继等待许久后,江未礼才勉强挤出声音:“撇开感觉不谈,你明知道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为什么还要这样为难我?”
现在的他无法否认,如果心中没有宋嘉延,或许他会接受苗继的爱。
但那是如果,只是如果……
第七章
然而,所谓的如果都只是假设性问题。
现实摆在眼前,他心中已经有了宋嘉延,不打算再接受别人的感情。
负荷能力不足,他只能试图处理两个人,而不是三个人的感情问题。
“人生若不是现在,那是何时?”苗继理直气壮地直视他,毫不犹豫的口气更是咄咄逼人,“很多事失去就没有、错过就不在了,为什么我要等到失去才后悔,非要当个只能感到遗憾的傻子?”
不管接不接受他的感情,江未礼都没有权利要求他放弃。
争取喜欢的人,是他的权利。
发现他们有相同的想法,江未礼被震撼了,但还是僵硬的道:“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主动和宋嘉延提出分手,当个无情无义的人。”
哪有勇气提出分手?天知道他有多喜欢宋嘉延哪!
头一甩,苗继突然喊道:“好,既然你……这么说,我等你!”
“等我?”等什么啊?
“我等,等你孤家寡人!”目光紧紧锁住江未礼迷惑的神情,苗继眼神坚决,更以决断的口气道:“我会一直看著你,留在你的身边等你,等你发现我是最好、最适合你的人。”话一出口,他似乎有耗上一辈子的决心。
“喝?”自己的耳朵没故障吧?
“若不是吃饱太闲,你不需要怀疑这件事我做不做得到。”似乎能看穿他的想法,苗继不需要他任何回应,已兀自把话往下说:“你只要好好等著,让时间证明一切,看我是否会实现我说过的话。”
穷极无聊,他倒不介意他去思考。
他并不是赌气,在对江未礼的感觉未消失前,他就会执著于今天的承诺。
无法否认世上没有永远不变的事物,但他此刻说的话却是无比认真,绝对是真心的。
一旦认真起来,谁都无法让他轻易放手。
为什么要这样!他根本没有那个价值,值得苗继这样的人等他啊!
一瞬间,江未礼有些愕然,心中的感觉真的说不上来。
虽然不能接受苗继的感情,可是他很明白他在圈内的身价不低,像他那样出色、充满独特个人风格的人,想找个伴绝对轻而易举。若是他愿意,倒贴上来的人可能也有好几车,排队也轮不到他。
宋嘉延何尝不是为既然有了宋嘉延,他更该珍惜的。
然而,苗继霸气的宣言,却让他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心已完全混乱。
范亦楠和宋母打过招呼后,便直接走向宋嘉延的房间。
在门口顿足片刻,他便?手在他的房门上敲了两下,直接推门走进房间里。
冷色调的房间一如以往般干净整齐,除了床上的被褥有睡过的凌乱,画架、墙上惟一的陶艺品挂画和其他摆设,都和他记忆中的位置没有不同。
甚至,房间的主人也一如以往安静。
惟一不同的是,房间原本只有抱枕的长沙发上,堆了一堆开过、没开过的啤酒罐,而宋嘉廷正坐在沙发上头,像是存在于另一个空间,异常安静地望著地板,连他走进房间也没?过头看看是谁进了他的房间。
范亦楠突然了解,宋母打电话向他求援的主因。
宋嘉延从来不曾这样,像是空了的壳。
评估后,范亦楠走向沙发,一手将堆在沙发上的啤酒罐挥到地板上,毫不客气地制造出嘈杂的噪音,空出偌大的位置让自己一屁股坐下。
敢情嘉延这家伙是想活生生醉死?
发现沙发上大部分都是空酒罐,坐下后范亦楠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更遑论他发现沙发的另一边地板,还有好几罐没开过的啤酒,骤生的怒气可想而知。
那些凌乱的声响,倒是引起了宋嘉延的注意。
眼神从被扫落在地上的啤酒罐移向沙发前多出来的那一双长脚,再由长脚往上移动,侧头发现范亦楠坐在旁边,宋嘉延只是笑问:“要陪我喝吗?”
他似乎对范亦楠为什么来没有概念,也没有兴趣追究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