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海薇回望,发现是南湘蕴,脸上的表情立刻好看了点,“学姐。”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走音走得那么离谱呢?身体不舒服吗!?”南湘蕴螓首微偏,深邃的眼眸很温柔。
学姐果然是学姐,无论何时何地都一样漂亮、一样有气质。
蔚海薇揉揉低垂了半节课的粉颈:“也没有啦!我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她虽如此说着,但仍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过完圣诞节就逼近截稿日了,她不得不加快脚步,省得饱受郑姐“夺命追缉令”的荼毒之苦。
“少来!困成这样还说没有?”南湘蕴的左手轻搁红唇下浅笑:“你要好自己的身体,别忘了我们明年可是要去日本表演的。”
蔚海薇用手稍微整理了长浏海。
“多谢学姐!”也许是她特别受天神眷顾吧!无论到哪儿都会遇到贵人,得人照顾。
“没事的话,我先走罗!你自己要多注意点,星期一见!”
“Byebye!”
目送南湘蕴离去时,蔚海薇突然发现,她刚才似乎看到南湘蕴的左小指关节附近,有一片淡淡的蓝色水性笔印子。
难道说,她……。蔚海薇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
冰凉的手抚过自己的额头,蔚海薇呼出一口气,她真是中毒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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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会有好事吗?
蔚少农看着掌心中银亮亮的铜板,上面蒋公半侧面的头像正在向他微笑。
走在人来人往的校园中,竟然让他一连三次捡到钱!这让他怎能不怀疑自己的幸运!?
公车颠簸摇晃,蔚少农思绪如潮也随之飘来荡去——尤其当他再次想起笔记上的诗词,一份越掩饰越深刻的情愫更是蔓延迅速。
也许昂说的对,他应该找一个真的人投注情感,而不是对一本笔记作白日梦!
他如此想着,双眼透过呆板的黑框眼镜浏览车内外风景。
如果可以的话,蔚少农希望那个人有颗纯洁的赤子之心,有气质、温柔且善体人意,顾家、爱小孩……最好能具备古代妇女所有的优良特质。
他就是这么传统的人!
至于外形,蔚少农自认没什么资格挑剔,大致上——
约莫一六O左右的身高——娇小,可以接受!
乌黑飘逸的长发留及肩下——近似琼瑶小说女主角的味道,尚称满意!
淡紫红的背心料长裙配奶油色的缎衬衫——气质加分百分之百,他喜欢!
柳叶眉,水翦深眸,再加上嫣红樱唇……GOD!他是走错时空吗?为什么会有一个活生生的古典红妆伫立眼前?
蔚少农愣住了。第一次,他感觉自己像触了电,头脑恍惚得一如梦境,只能呆望向身畔略前方的佳人。
南湘蕴专心地修改着自己的新曲,手中的Pentek中性笔上下轻点拍子,朱唇微启,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轻哼调子。
在晃动不停的公车上工作实在很吃力,不过,这都得怪大姐她太迷糊,竟然搞丢花了数天才作完的曲子“绿精灵情话”,而且又在缴作业前几小时才发现。这教她怎能不“捉狂”?
恩师,我对不起您!
表面上,她是优闲典雅的谱着曲;内心里,南湘蕴早已是潇潇淅淅外加情绪紧绷。开玩笑!搞丢曲子这等大事若给她老师知道,那她稳是“红颜多薄命”!
事实证明,南湘蕴中午的想法完全错误——今天一点好事也没有!
丧气地轻叹口气,她重新投入音符的领域。
视线游回乐谱的瞬间,南湘蕴感觉到一个直接得有些放肆的目光正紧盯着她。
其实,她已经很习惯被别人“关注”,有时是因为她出色的外表;有时候却是因为她身上超级女子学府——羽厦女中的制服。
可是,南湘蕴觉得这都不是那人看她的理由。
她同样好奇,记得以前敢如此大胆看她的大都是那些登徒子类的无赖,但,这回呢?
南湘蕴悄悄望向视线来源,出乎意料之外的,她看见的是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大概也不过二十出头吧!?而他,正痴望着自己,瞬也不瞬。
南湘蕴有点想笑,因为他的嘴正呆张着,难保不会摘下几滴口水来。
奇怪!他是没看过女生吗?她忍着笑意如此想着。
她索性收起音乐簿,直接转身面对他。
既然你喜欢看,我就让你看个够好了!南湘蕴带着笑的美目彷佛如此对蔚少农说道。
蔚少农不料她会如此,连忙仓皇的移开目光,脸上浮现红晕而腼腆,却又忍不住,一次次偷瞄着芙蓉佳人。
才这样就脸红啦?未免太没挑战性了吧!?南湘蕴浅笑,再次看了蔚少农一眼,伸出玉手按了下车铃。
小姐……蔚少农冲动的站起来,旋即又被尚存的理智强迫坐下。
搞什么!?蔚少农,你几时改名叫花痴男了?他摘掉眼镜,甩甩头,眼里有几分矛盾几分无奈。
这心境,不正应了苏轼词一句?
多情应笑我。
第四章
陈太太的红烧牛腩真是美味极了!让我几乎忘了过完今夜,又是一场生死攸关的冒险。我从开业到现在,已不知多少次和死神无情的镰刀搏斗,幸运的是我都侥幸活了下来。
浅酌一口黑麦格啤酒,我看到陈先生腊黄的脸满是恐惧。
不怕你笑,我同样怕死,只是,我比他多了一份面对的勇气。每次出任务前,我都会为自己拟好一份遗书,这次也不例外。
我从不敢妄抱生存的希望。
“威先生,再多吃点呀!”陈太太挪动肥胖的手臂,频频为陈先生和我布莱。
“谢谢,我吃饱了。”
“那吃点水果啊!饭后吃水果助消化,对身体最好了!”
盛情难却。我只好从竹篮拿出一颗猩红的五爪苹果,勉为其难的咬下一口。
“喀嚓”苹果发出一声哀号,连肉带半透明的甜血没入蔚海薇的口中,咀嚼吞下,最后埋于胃之坟场。
蔚海薇一手游走键盘,一手端苹果,突地,她听到一段不成调的走音曲调由走廊传来。
老哥回来了。她嗑掉苹果,反手把核K进垃圾筒。
“你看起来不错嘛!那群小鬼怎么没有把你烦死?”
“还好,他们基本上是很可爱的!”他开了门进来。
蔚海薇看看他,又把视线拉回电脑萤幕:“我先说好,我还没发现别的线索,如果是有关笔记的事,你可以不用问了。”
“谁要问这个!”蔚少农无意识地回答,并从素描簿中抽出一份手稿,丢在她电脑桌上。
“喏,你的报告,下次这种差事别找我。”因为那本书实在太八股了。
蔚海薇停下手边的工作,不过,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拿起作业审视,反而不解的望着蔚少农。
他对书中人的态度怎么说变就变?
“干嘛这样看我!?”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对笔记的事这么冷淡?”她问,她从不晓得她老哥喜欢变色龙类的爬虫生物。
“有吗?唉,先别讲那个,告诉哥,如果有个女孩发现你在看她,不但没躲避,反而回报你微笑,那代表什么?我是说以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礼貌上的回应吧!”
“噢。”才只是礼貌而已呀!蔚少农有点失望。
“你突然问这个干啥?”
“没什么,随便问问罢了!”
又闪烁其词!为顾及自己的“孔方兄”,蔚海薇实在没那个“阿美丽肯”的时间跟他研究下去,还是速回台北内湖的第一犯罪现场,作“威海卫”追查凶手去也。
蔚少农看她在电脑前喀喀哒哒不理他,自讨没趣之余,也只有举步回房了。
“哥,等一下。”
他回过头。
“你的信。”她从抽屉中拿出一支绑了牛皮纸袋的箭!”那位邮差先生很有创意。”
这是阿曦的箭。蔚少农一见那古董级的东东,立刻认出其主为何人。
拆开牛皮纸袋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张报名表和风咏曦给他的短函:
小蔚:
夫子糊涂,上次你的油画已通过咱们校内审核,因此夫子决定由你代表本校美术系参加第十五届”金画笔全国美展”油画类指定题赛,但他老人家一直忘了跟你讲,直到今天下午我帮他大扫除时才发现。莫怪夫子,谁没忘事儿的 时候?
P.S收件截止期是一月五日,夫子嘱附掌握时间,且,他感到很抱歉。
真的还假的!?他代表美术系参加金画笔美展?
蔚少农怔了怔,盼了这么久,总算给他盼到了!
天公果然疼憨人!蔚少农还记得小学二年级时,他的美术启蒙老师曾带他去看过这项展览。
即使事隔多年,他依然记得那时在会场他们所说的每字每句--虽然,老师的脸孔已渐渐模糊——
会场喧杂,人声与镁光灯不断。
“蔚少农你看,这幅昼就是美展的第一名,很漂亮吧!”老师微倾身子,对小蔚少农说道。
老师长发飘香,扫到他的小脸,痒痒的,但他却不想躲开。
“好漂亮唷!”也不知道他是在说画还是说老师。
“这幅画名为“挚爱”,利用牛妈妈对小牛的呵护表达感情,很有趣吧!?”
老师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迳自说着。“所有美术界的人都将入围此美展视为最高荣耀呢!”
小蔚少农昂起头:“老师为什么不参加呢?老师画的也很漂亮呀!”
老师一 笑:
“不行,老师已经是欧巴桑了,又要教你们这群小萝卜头,没空啦!”小蔚少农本想回答“那就不要教了嘛。”,但是又想到,如果老师不教了,那他不就看不到她了吗?经过小脑袋考虑后,他道:
“那我代替老师参加好不好?”
“好啊!”老师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笑道:“我等着看你的作品在这里展出,千万别忘了唷!”
小蔚少农信誓旦旦:“我绝对不会忘记!因为我答应了老师……”
没错!他一直不曾忘记,也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因为他答应了老师。
或许,老师早忘了他也说不定。
蔚少农看着精致的米色报名表,时而发怔,时而莞尔——他脑中一瞬间涌起许多回忆。
老师只带了他们一年多上年级的寒假结束后,老师便无声无息的调走,从此蔚少农便再也没见过她了。当时年纪小,再加上生性沉默羞怯,他也不晓得找人问或到教务处打探老师下落,只能任其成为他回忆中最美丽的一章。
蔚少农拿着报名表和阿曦的箭回到自己的房间。
“呀呼——”今天果然有好事。
他高兴的亲吻着报名表,思绪却不自觉地飞向在公车上的神秘少女。
他还有机会见到她吗?抑或,这只是场飘忽的情缘!?
就算是,蔚少农也不想去承认它。
梦想因虚幻而美丽,他宁可把理性花在另一个逐渐踏实的梦。
这既然是指定题赛,总该有个题目吧?
蔚少农翻开报名表和其他简章,搜寻所谓的“指定题目”。
记得在他历年来搜集的美展指定题目中,真可说是无奇不有,而且一年比一年怪诞!
去年是“个体生死”、前年是“所有格”;再上去还有“飘”、“传说”、“我的故事”……除了一、两次放水,出个什么“世界”或“生命”之类的俗题目,否则那次不是害美术界的精英们光看到题目就死了一堆。
而且,难处还不只是题目怪异,重点是它不准用抽象笔法,否则一律视同弃权,哪怕你是大师毕卡索再世也没得商量。
终于,蔚少农在简章的一角找到了今年的题目——
我的最爱
我的最爱!?蔚少农在心里把题目默诵了一遍。
他有什么最爱可言吗?妈妈、爸爸、恩师、老妹、昂和阿曦……
不,感觉不对!他是很爱他们没错,但是,似乎还称不上一个“最”字。而且,他们之中有亲人有朋友又有师长,情感上不够一致——单画家人倒还不如寄张全家福改参加摄影类算了;画兄弟们,搞不好被不详内幕的“猴话族”误认成“特殊份子”——蓝旗子上印爱心彩虹的那种。
至于画恩师,他是很想啦!只可惜十年有余,蔚少农除了她那头柔柔亮亮、闪闪动人的长发和温柔婉约的嗓音外,一概忘光光也!
恩师,我有愧于您!
蔚少农叹口气,把报名表钉在醒目的地方,同时用大红色麦克笔在梵谷的月历上作下记号。
一月五日,是他可能梦想实现也可能梦想破灭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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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美好的周末。Merry X'mas!浓郁的节庆气氛充塞大街小巷;铃铛、驯鹿、圣诞树还有白胡红装的老公公,令人的心也不知不觉地跟着欢欣起来。
童年,一个好遥远的名词呵!
蔚少农徒步街头,嘴角带笑地浏览四周。
想想看,他有多久没收过圣诞礼物了,五年?七年?好像上了国中之后就没再收过了吧!记得小时候曾因为圣诞节礼物是要模型还是故事书的事赌气哭闹。现在大了,浅尝些许社会百态后,如果有人问他要什么,蔚少农觉得自己是答不上来的,他想要的太多了,不只是物质上,更有些精神层面的东西,而这有形无形的一切,又是谁能完全付予的?
走着走着,他授课的才艺班已近在眼前,透明的玻璃门上除了招生的POP海报外,更有着人造雪花和棉絮拼成的种种图案,算是应景。
“嗨!这么早就来啦!”白色的扇形桌后是张和蔼圆润脸,亲切一如邻家古道热肠的妈妈、婶婶。
“主任好。”他脱掉棉夹克,也许是暖气的关系,他感到有点热。
主任批著文件:“你的小朋友已经在等你了呢!”
她的话让蔚少农往沙发坐的动作迟了迟,还来不及问,一串踢踏的脚步声已从身后楼梯上传了下来。
“少农哥哥——”来者二话不吭,立刻跳上蔚少农膝头。
“南湘佑,主任不是告诉过你吗?对蔚老师不可以那么没礼貌。”主任带学生像子女,必要时,她是个威严的好“干妈”。
小男孩吐吐舌头,绽开天真的纯洁笑靥:“可是,少农哥哥说可以呀!”
蔚少农把这年约六、七岁的小鬼抱的坐正些,才微笑道:
“主任,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正式的教师。”
接着,他又对男孩问道:“还有一小时才上课,这么早来干什么?”
“无聊呀!”南湘佑老态龙钟的环臂撇嘴:”妈妈去买菜,爸爸顾店没空管我,就连最疼我的大姐都不在,我只好先到这儿来啦!”
也好,他至少没在街上乱晃。蔚少农如此想,并随意与他问扯着:
“你说你有个大姊?”
“嗯!”提到姊姊,南湘佑似乎显得特别高兴:“她对我最好了!常常带我出去玩,只可惜她现在高三,比较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