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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水精灵 page 18 作者:湍梓

  “才怪,我是败在你的诱惑之下。”他哼道,死不肯承认他违背命理相学的告诫,故意将卜卦的结果输给丽清以成全尹律枫。

  丽清微笑,不想揭穿他的口是心非。

  “你曾说过,钱雅筑的命盘是隐藏式命盘,没有道行的算命师根本看不出来。”

  “那又如何。”李少儒觉得自己的心正渐渐软化,迷失在他老婆的雾林中。

  “那就表示,她应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不该受限于命运的控制。要不然,上天又何需给她这么神奇的命盘,明明白白告诉她不就行了吗?”

  “谬论。”他无可奈何的接受她的歪理,心中开始盘算该如何救人。

  “或许吧。”她贴进她老公的怀里,从他渐趋稳定的心跳中找到希望。“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女人宁愿被伤害,只求伤痛后的呵护。男人却自大的不肯承认他们的错误,也不懂得说爱,只懂得失去后的恐慌。”这也是尹律枫的最佳写照。

  “我亲爱的老婆,请你别一竿子打翻整船人。”李少儒抗议,拒绝承认自己曾是那群蠢蛋之一。

  “想要你老公帮忙嘴巴最好甜一点。”他叹气,算是败给丽清的坚持。

  他该如何救他们呢?

  真教人头痛啊。

  钱雅筑呆坐床头之前,对于圆桌上摆着的揄翟视而不见。青织成,纹为摇翟的华丽服饰是皇太子妃才能穿的朝服,亦是身份的表征。但她不希罕,她只想要自由,只想自行选择她想要的生活。

  她不禁想起扬州那个女孩,那个偷偷跟踪她的偶像,发誓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忠于自己信仰的女孩。

  然而命运就像是一首讽刺的诗歌,她不但没能得到她梦想中的情人,反而弄得浑身是伤,并像只战败的公鸡般屈服于命运的安排之下。

  为什么事情非得如此发展不可?又为什么她一定要败给命运?

  这三段姻缘中又以西北方最好。

  扬州算命师的批字准得就跟诅咒似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恨自己特殊的命盘,更恨李明擎。天下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他为什么执意非她不可?

  去他的命运!

  她发出一声极不文雅的咒骂,恨不得撕碎摆在桌上的朝服。明天,明天她就要进宫了,而她甚至没有权利说“不”。

  这算是报应吗?过去她缠了尹律枫整整十年,搞得他生不如死,连说“不”的机会也没有,只是一味地跷头逃命。

  现在他一定很高兴终于可以摆脱她了吧?毕竟他生性风流,就算热情也只是一时。

  瞬间她沮丧得想大叫,不明白命运为何要这样捉弄她。她恨李明擎、恨尹律枫,恨所有限制住她的人,更恨自己仍旧渴望的心。

  从头到尾她就是个傻子,明儿个她就要嫁给别人了,心中却还存在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雅筑。”

  心中的影子化为真实的身影。她猛然抬头,映入眼帘的竟是她既爱又恨的容颜——尹律枫。

  “你来做什么?”极度的沮丧使她口不择言,无法抑制的挫折感更是快逼疯她。“如果你是来恭贺我新婚快乐,那就不必了,我没心情。”

  “雅筑。”他向前跨了一步,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焦躁。

  “你一定很高兴终于可以摆脱我吧?毕竟你得到了我的身体又可以不必负责任,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她继续喷出淬毒的话,听得尹律枫心痛不已。

  “我从未这么想。”他再一步,高大的身影且即遮去大半烛光,只反映出钱雅筑绝望的丽颜。

  “鬼才会相信你的话!”她抡起一双小拳头,拼命的捶打他的胸膛,捶痛了他的心。

  “把你的甜言蜜语留给其他女人,我不希罕,”她几乎是失去理智的捶打,逼得尹律枫不得不捉住她的双手,摇醒她的理智。

  “我爱你,雅筑,我爱你。”他痛苦的看着她已然呆愕的脸,害怕会看见不相信的表情。他已经伤害她太多次,没有把握她会相信他的告白。

  他爱她,这是真的吗?

  数不清多少次,在她微醺的梦境果,总是不断回响着这三个短暂的单音,然而每当一睁开眼,冰冷的现实便会打击她的梦境,笑她的痴人说梦。

  如今这句她梦寐以求的告白就回响在耳际,她却没有狂喜的心情,只有绝望的分离。

  “该死的你,该死的你。”她的泪不禁夺眶而出,猛捶他的胸膛。“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多久了吗?几乎有一辈子那么长……”她再也无力挣扎,疲倦使她使她像只倦鸟埋入他的胸膛。“来不及了,你现在才说这句话已经太晚,我明天就要进宫……”她哭得像个泪人儿,看得尹律枫心疼不已。

  “原谅我那该死的骄傲。”他捧起她的脸,吻干她的泪痕。“我早就爱上你,从你张大一双清彻的瞳眸,好奇的看着这世界开始,我的心就失落了。”

  她也是。她依稀记得她的视线中老是出现一张带有酒窝的笑脸,开心的逗着她玩,即使她只有一岁大,仍辨认得那人就是她日后的信仰。

  人会为了他所认定的信仰而终身追寻,至少她就是这种人。

  然而,她输给了命运,输给了时间,也输给了他的骄傲。

  “抱着我,请你用力抱着我,就仿佛永不离开。”她抬头凝视他的眼,将她从小爱到大的容颜刻入心版。“如果这是我们所能拥有的最后一晚。那么,让我们相拥直到天明。将我的名字刻入你的心底,永远不要忘记。”

  他会的。爱就像胎记擦不掉亦挥不去,他至死都会记得她的容颜、她的名。

  “我们可以现在就离开。”即将失去她的恐惧使他不顾尹氏苑的安全,脑中想的只有如何保有她,。

  “再当一次逃犯?”她摇头苦笑,表情和他一样痛苦。“你明知道我无法如此自私,抗旨是条滔天大罪,我不能害钱家庄被满门抄斩,而且你也是。”这里不是大理,而是中原。在天子脚下生活的人们,每一个人都必须遵从大唐的戒律,除非太子愿意收回成命。

  她是对的。他不能害尹氏苑走向灭绝的命运。他该怎么办?为何他不能早点清醒,非得等到手中的鸟儿飞走才知道恐慌,为什么?

  “我真希望明天永远不会到来。”她勾住他的脖子,主动献上她的唇,馨香的气味如同夏夜里的花香,燃烧在这最后的夜。“爱我吧,让我的记忆保有你身体的味道,不教黎明的阴影冲淡彼此的感觉。”握在手中的才是真实,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激情。

  颤抖的手指挑起颤动的欲望,不同的是,这次不是意志的输赢之争,而是更深刻的情感描绘。缓缓降下的双唇勾起的不只是情欲狂潮,更是体内相融的血液。

  尹律枫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可以像钱雅筑一样嵌入另一个人的灵魂。他曾以为身体就是身体,直到这刹那他才明白,原来有爱的接触才是最美的接触,才可能碰触到潜藏于其下的灵魂。

  他们的爱欲是猛烈的,是绝望的。交错的臂膀仿佛永不放手般紧紧缠绕在彼此的裸背,胸与胸之前亦没有空隙,几乎连成一线。

  在狂猛情潮的席卷下他们融入彼此的呼吸,喃喃的诉说着爱语,没有谎言,亦不再坚持,只剩最真实的心情,回荡在这最后的夜晚,共赴激情之路……

  事后他们静静相拥,直到一个尴尬的咳嗽声提醒他们有人在场,他们才惊讶的分开。

  “丽清?”尹律枫先是错愕,后是尴尬的连忙快速拉起丝被盖住钱雅筑裸露的上半身。

  “该死,你怎么进来的?”要不是靠卫然帮忙,他根本突破不了重重的防线,守在外头的禁卫军最起码有上百个。

  “直接走进来。”她回答得干脆,再次发现成王府二媳妇的头衔非常好用。

  “你……”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再一次庆幸当年没追求成功,否则难保没有被吓死的一天。

  “放心,我算好时间才进来的。”她嘿嘿的闷笑,笑得床上的两人一阵尴尬,恨不得有地洞可钻。

  “这是送你的礼物。”她顺手丢了一个红色锦囊给他,丢得他一愣一愣的。

  “这是什么?”他蹙起眉头看向手中的红色锦囊,无法理解丽清的用意。

  “回去拆开来看就知道了,现在请你离开,我有些话要同钱姑娘说。”她的口气虽温和,但天生的英气却教人不得不从。不只钱雅筑怕,就连尹律枫也怕她三分。

  但他知道丽清绝对不会伤害钱雅筑,她的嘴巴虽利,心地却很善良。

  不过他发现心地很“善良”的大美女正不怀好意的盯着他的裸胸看,摆明了不给他台阶下。

  “丽清!”他只好狂吼,她这才甘心转身让他起床着衣。他敢发誓,他看见笑得发颤的肩膀。

  “别欺负她。”虽然明知她不会,尹律枫还是不放心的交代丽清,就怕钱雅筑的身上会被她的利嘴给打穿个洞。

  “先担心你自己吧。”她语重心长的警告着他的背影,明天势必会有一场混战发生。

  无奈地,她转身走向床铺,在钱雅筑面前站定,带给她一股无形的压力。

  “用不着害羞,两情相悦是很美的事。”她的雾眸和柔美的声音奇异的稳定了钱雅筑忐忑的心。

  她抬头看向丽清,发现她真的很美,莫怪乎律枫哥会拚命追了她五年。

  “你真的决定进宫吗?”她在钱雅筑的床头坐下,用下领指指圆桌上的揄翟。

  “我没有别的选择。”她也不想啊,但皇命难违,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若是有呢?”丽清果决的回答燃起了一线希望,钱雅筑不敢置信的眨眨眼,呆呆的看着她。

  “若是有的话,你可愿意抛弃现有的一切和眼前的荣华富贵,随律枫浪迹天涯?”

  “愿意。”她立刻冲口而出。

  “先别回答得太快,你不知道你即将失去的是什么。”她毫不犹豫的回答教丽猜不由得摇头。

  “不管会失去什么,都没有失去律枫哥来得苦。”

  最笨的回答,却是至理名言,也是男人跟女人最大的不同。

  “律枫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你跟着他会吃很多苦哦。”说穿了他根本是个纨袴子弟。

  “我不怕。”又是一句蠢得可以的回答,一样教丽清禁不住摇头。

  “你们可能必须离开大唐,到一个陌生的国土重新开始,这样也行吗?”而这将会是磨难的开始。

  “行。”只要能和律枫哥在一起,任何地方都是天堂。

  “再也没有锦衣玉食,再也没有靠山,有的只剩粗茶淡饭,这也无所谓吗?”

  “无所谓。”只要能和他相守一辈子,她什么都可以忍受。

  几句简单的问答却表明了她的心意。律枫真是好福气,但愿那混小子懂得珍惜。

  “只要能跟律枫哥长相厮守,再苦的日子我都愿意过。”钱雅筑坚定的双眼流露出她的意愿,丽清这才放下心。

  在爱情的领域里,女人永远比男人来得坚强,也来得痴傻。

  “我明白了,一切都交给我吧。”她接着在钱雅筑的耳际丢下轻轻几句,钱雅筑的瞳孔倏然放大,欣喜若狂的望着她。

  她淡淡的微笑点头,一双雾眸写满了保证。

  江边晨雾弥漫,犹如丽清平静的眼眸。

  此时站在江边的,不只是丽清一人,还有等待扬帆出发的巨大沙船及其主人。

  尹律枫不敢置信的望着江边的大队人马,似乎每一个人都到齐了——除了要与她私奔的女主角外。

  一刻钟之后,钱雅筑在钱卫然的护送之下到达江边,并且泪眼婆娑的与送行的人惜别。

  “二姊……”她哽咽的望向好久不见的钱雅蓉,为了替她践行,她二姊和袭人不远千里从益州山区赶来,目的只是为了跟地说一声:“保重。”

  “三小姐。”唐秋缠平静的声音引起她的注意。她看着她,几乎认不出她就是昔日的跟班丫环。她记忆中的敏儿聪慧尖锐,跟眼前的女子大不相同。

  事实上,两个人都变了——为爱情而改变。

  刁蛮骄纵的二姊因袭人而收敛其任性,尖锐又得理不饶人的敏儿则因任意情而变得沉静。

  她不也变了吗?爱情曾使她像个傻瓜般死追在尹律枫后头,而后又在命运的捉弄下看清彼此的面容——那是隐含着纵容与矛盾的双重爱恋。

  每个人都不懂爱情,却又同时陷入爱情。

  “该出发了。”任意情轻声的催促,要他们趁着涨潮时走人。

  “保重。”

  所有在场的人均不约而同说出同样一句话,像是为他们的爱情下注脚——只有一个人例外。

  “没有说再见就想逃吗?”李明擎的声音飘然而至,旁边站着的正是缺席的李少儒。

  “李少儒,你——”这告密的小人!

  “住手,休得无礼!”李明擎威严的声音有效的阻止了尹律枫冲动的拳头,外带狠毒的瞪视。“要不是少儒的求情,尹氏苑早就完蛋了,哪还有你叫嚣的份?”

  与其说是求情不如说是斗智大赛。要不是少儒的歪理太厉害,他早就派人踏平尹氏苑和钱家庄。

  他想起昨日——

  “殿下,明君之道究竟为何?”李少儒没头没脑就来这么一句,教他一头雾水。

  “以德服人。”他小心的回答,以免栽在他似是而非的道理上头。他这个堂弟无事不登三宝殿,背后必定有鬼。

  “答得好。”李少儒击扇,跟着又提出另一个问题。“倘若有一个人失踪,而寻找她的双方人马,一个是不眠不休的找了她两年,另一个则是草草找了三个月就了事,殿下认为哪一方可能比较有诚意?”

  “找了两年的那一方。”李明擎僵硬的回答。

  “又如果这一个找了两年的可怜虫情愿被关进地牢,还愿意让万箭射死。您说这个被救的对象会不会感动?”

  “一定会。”李明擎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拆了他堂弟狡滑的骨头。

  “这个可怜虫都已经这么可怜了,还得被迫和他的心上人分开。您说,这还有天理吗?”

  “放肆!”李明擎痛捶桌面,恼羞成怒的喝斥李少儒。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替殿下担心,怕殿下遭天下人暗地耻笑而已。”他连忙打躬作揖,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谁敢取笑本宫?”找死吗?

  “表面上是不敢,但公道自在人心,殿下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这只死狐狸,每一句话塞得他哑口无言。

  “你的意思是,本宫比不上尹律枫?”他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理,但没打算这么快投降。

  “以殿下的条件,尹律枫根本连‘比’都谈不上,但若以对钱姑娘的在意程度,恐怕……”

  “恐怕要比我强上好几倍?”他带刺的接话,恨死了他堂弟那张带笑的脸。

  “殿下,君子有成人之美。更何况您一向自认为明君,普天之下具有凤格的女子不乏其人,但对尹律枫来说,钱雅筑却是他今生唯一的依靠,即使是为她深陷囹圄也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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