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变态啊,干么偷窥人家亲热!」
「哪有?是他们太干柴烈火,也不进屋就在车库里难分难舍起来,我也很担心长针眼。」
我捶了他肩膀一下。「你要体谅人家是远距离情侣,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了,你不知道思念不是病,折磨起来也是要人命的吗?尤其对用情很深的人来讲。你不要看他们两个人这样吵吵闹闹的,其实——」
「……我知道。」声音极轻,轻到如果不是我太注意他,根本就听不到。
「啊?」他知道什么?我一下子衔接不上。
「没,妳继续说。他们两个吵吵闹闹,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想不起来原本要说什么了,好像有什么思绪断层,扰得我心乱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手机铃声刚好打断我的思绪,我顺手接起,还没出声,另一端就迫不及待地问:「怎样?怎样?想起第几任了没有?」
这个八卦女!
我没好气地回答:「number one!」还真说中了。是我的某任男友,还是最刻骨铭心的那一个。
「啊——」另一端开始失去理智地鬼吼鬼叫,情绪激奋到不行。「真的吗?真的吗?我要看,我要看!妳快带来给我看!」
「妳算老几啊!」要看就给她看吗?怀恩又不是供人观赏的稀有动物。
「期末考的葵花宝典交换,要不要?」
也就是说,我期末考成绩不必担心了?我打量了怀恩一下,思考这个交易划不划算,值不值得我出卖他的美色。
「不要再犹豫了,就这样决定。我们一群人在逛夜市,妳把他带来。」
「我要问问看他的意思。」我遮住手机,小声问:「怀恩,我室友说要逛夜市,晚餐一起去夜市吃好不好?」
他犹豫了一下下。「方便吗?」
「方便啊,看你的意思怎样。」
「好。」
得到他的同意,我又拿起电话。「他说好。等我十分钟!」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夜市离学校不远,怀恩自己开车来,省去等公车的时间,才花了五分钟。
我们到的时候,他们刚开始要用餐。
「坐啊,我帮你们点好餐了。」
很快地人头数一数,竟然有十几个,其中还包括我的现任男友,林承玮。
这女人居然没有告诉我!这下尴尬了,我没跟怀恩说耶,不知他会怎么想……
校园恋爱就是这样,甲认识乙,乙认识丙,丙认识丁……东牵西扯,就扯成一挂了,怎么绕都会碰头。
他们很快地挪出位置让我们坐下,没有疑问的,那个空位在现任男友左边。
「喂,坐过去一点啦。」我坚决握住怀恩的手,拍了室友一下,硬是多挪出一个空间,让他坐我左边。
男友起身去端食物,他点的是咖哩鸡饭,我和怀恩都是那种有什么吃什么的人,不会有太多意见。
拿起汤匙吃没几口,我留意到怀恩眉头不明显地轻皱了一下。
我舀一匙过来试吃,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将我的那一份和他对换过来。「你吃这个,这个不会辣。」
他看了我一眼,微笑点头。
「妳不是也不喜欢吃辣?」右手边的男友奇怪地问我。
「还好。」我只是不喜欢而已,怀恩是完全不能吃,会胃痛。
「亏我还刻意交代老板不要加辣……」咕哝声很小,夜市也很吵,但是我就坐在他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辜负男友爱心,我心虚地埋头猛扒饭,假装没听到。
期间,一群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聊开来,追问我和怀恩是怎么认识的。
年轻人就是这样,不管熟不熟,坐下来就是能聊,祖宗十八代都照扯不误。
「她的小婶婶是我干妈。」怀恩是这样回答的,谨慎地避开那段撕心裂肺的恋爱过往,不晓得是不是我多心。
「那你们一定认识很久喽?」
「从她吃饭还要我喂开始吧!」
「青梅竹马耶!那怎么没发展出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子萱那么漂亮,是男人都会心动的。」
我瞧见,他握汤匙的手僵了一下。
「喂,你们当我不存在啊!」现任男友的脸色也没多好看。
怀恩应该也察觉到什么了,稍稍抬眼看向林承玮,又看了我一眼。
只这么一眼,我头就已经低到快埋进盘子里。
偏偏,还有人就是不懂得「看气象」,直捣暴风圈!
「那言子萱小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这么可爱?」
他偏头像想起什么,浅浅微笑。「很可爱,说话甜甜的,爱笑、爱撒娇。」
是吗?这就是他眼中的我?我想起后来那个无理取闹的我,连自己都觉得面目可憎,难怪他会那么失望……
「关系也满远的嘛。中国人就是这样,一表三千里。」林承玮突然冒出这一句,口气极度不以为然,摆明暗指人家不熟装熟。
我在桌底扯了下他的衣服。他在干么?没事把气氛弄僵。
偷偷瞄了怀恩一眼,他好像没有不开心,低敛着眼回道:「是很远。」
听他这么说,我竟然会觉得不舒服,不喜欢他刻意撇清我们的关系……
吃完饭,我们到处走走逛逛。夜市人多,我怕走散,一路上紧紧握着怀恩的手,边向他介绍我们这里的夜市特色。
有人买了烤鱿鱼,递两串过来,我食量不大,只拿了一串,和怀恩分着吃。
来逛夜市,当然不能不玩点东西,有些人捞小鱼、有些人射空气枪,有些人玩弹珠台,就地厮杀起来。
同行这一挂人中,不乏一对对的男女朋友,为了赢奖品讨女友欢心,男生全部上阵搏命演出,让人感叹他们对娘亲都没那么孝感动天,生这群没心肝小子要死?
「恩恩、恩恩——」我扯着他的手,叫得很谄媚,企图很明显。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然后笑了。「妳这家伙!」
他挽起袖子,站上男女双打的篮球机,问我:「准备好了吗?」
我点头,然后他投下零钱,按下开始钮。
这种投篮球机的游戏规则是,只要投出规定的分数,就可以换一只娃娃,我们以前常玩,早就练就出绝佳默契,命中率超过百分之九十。我房里不少战利品部是这样来的,家里附近那个夜市的老板,每次看到我们来就唉唉叫,说要玩多久都让我们免费玩,但是不给娃娃了。
时间结束,我挥了下汗,没有意外地发现旁边的人全都张口结舌看着我们。
我瞄了眼篮球机上的分数。「啧,退步了。」想当年,我可神勇的咧……
怀恩敲了我额头一记。「妳不要太嚣张了。」
老板一脸惊叹,请我挑只娃娃,怀恩帮我选了只粉红色的贱兔。
我正要走向他,腰际被人用力搂了过去,我回过头,白了林承玮一眼。「你干么啦?」
「妳无视我的存在哦!」他有些不是滋味地说。
我吐吐舌。「那是因为我跟他默契比较好嘛。」
「那妳干脆去当他女朋友算了!」
又在犯小人嘀咕了。
我用力捏了他腰侧一下,他故意唉唉叫地闪避,用力搂紧我的腰,趁我没防备,亲了下我的唇。
「喂!」我有些生气。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夜市耶,他在干么!
「好好好,不要生气,等一下请妳吃冰好不好?」他一副讨好嘴脸,我偏开头不理会,看向怀恩的方向,他抱着贱兔,没看我。
我想走向他,但是林承玮搂着我的腰,一路上净缠着我东扯西扯。怀恩走在前面,佳榕——也就是我室友,走过去和他聊天,他们说了什么,我听不到。
大概是为了讨好我,林承璋吆喝着要去吃冰,于是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杀进冰品店。
「我要吃——」我才刚发出声音,怀恩警告的眼神扫了过来。
「萱萱,妳不可以吃。」
我垮下脸,很想抗议。大家都在吃,居然不准我吃,这是很残忍的酷刑耶!
他看了看墙上的名目。「改吃烧仙草。」
我嘟着嘴,表情很不满。
「萱,不要以为天高皇帝远。」他凉凉地抛来一句。我心虚得要死,再也不敢吭声。
好啦,我承认,仗着在屏东没人管,我是偷偷吃过几次。
可能是想让我开心,也可能是故意要和怀恩作对,林承玮把碗挪过来。「没关系啦,吃一点又不会怎样。」
我偷偷看了怀恩一眼,他不说话,沉默地看着我。
我不敢。只要怀恩说了个「不」字,我说什么都没胆「逆天而行」。
从以前就是这样,怀恩说的话,我只会乖乖听从,即使已经分手,我明明可以不必再理会……
也或许,潜意识里我从没忘记过,小时候我承诺要很听很听他的话,这是留住他的条件。
「不用了啦,我和怀恩一起吃就好了。」我把椅子挪过去一点,多拿来一支汤匙,和他共吃一碗烧仙草。
其实想想,怀恩也很委屈啦,高雄的夏天像个大火炉,动不动就三十几度高温,但是为了配合我,他也不曾在我面前吃过冰。
「萱。」他喊了我一声,然后压低音量,以只有我听得到的声音问:「这阵子还会像以前那样痛吗?」
我懂他指什么,也小小声回他:「还是会啊。」
「我去那家有妳病历的医院请医生帮妳配了点止痛药,真的痛到无法忍受再吃。」
「噢。」我庆幸刚才听了他的话。虽然明知道他没那么狠,就算生气还是会把药给我,但是难保万一,他会不会放我自生自灭。
「萱萱,我们等一下去海边看夜景。」林承玮刻意放柔了声调对我说,听得我一口烧仙草差点喷出来,一掌住他背上拍去。
「你鬼附身啊!」喊那什么肉麻调调,害我差点消化不良。
「那妳要不要去?」
「不要了,你们去就好,我有点累,不想跑来跑去。」其实是因为怀恩在这里,我想要陪他。
「可是萱萱——」
「拜托!」我没好气地给他白眼。「不要这样喊我,我会不习惯。」
在这里认识的朋友,全都喊我的名字,没人知道我的小名。也或许下意识里,觉得「萱萱」这个昵称属于高雄,是我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只容最亲密的人呼唤。
他脸色很臭.但我才不理会。他一向也只喊「子萱」的,谁晓得他突然哪根筋不对。
吃完烧仙草后,本来预备打道回府,但人潮一挤,把大家挤散了。
林承玮拉着我,来到比较安静无人的小路边。
「妳到底什么意思?」他像忍了很久,终于爆发。
「什么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搞不懂他干么暴跳如雷。
「我说那个叫什么怀恩的!」
「怀恩怎样?他哪里惹到你了?」
「他每个地方都惹到我!」
「你神经病啊!」我懒得陪他发疯,回头要找怀恩。
「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是妳!」他揪住我的手,不让我走。「今天我们就把话说清楚!」
「你要说什么啦!」我甩开他,揉了揉手腕。真粗鲁,怀恩就不会这样对我。
「很多事!例如刚才吃饭,我知道妳的喜好,特地交代老板不要加辣,那是我对妳的体贴,可是妳体贴的对象是谁?」
「那是因为他吃辣会胃痛,反正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好了,干么在这种小事情上计较?」
「那贱兔的事呢?怎样也应该是我来送妳,他——」
「我和他默契比较足够啊,等你打得到他那样的分数时再来朝我发飙。」
「萱萱?!哼哼!喊得可真亲热,他不嫌噁心我还听不下去咧!妳就从来没让我这样喊妳!」
嫌噁心还计较我不让你喊?林先生,你的话前后矛盾。
「你够了哦!他从小就这样喊我,这笔帐一算要往前算二十年,你无不无聊?」
「最气的是他叫妳不准吃冰妳就真的不吃,他以为他是谁啊,凭什么那样命令妳?我这个男朋友都没管那么多!妳又干么那么听他的话?」
这、这个疯子,连这个都计较。
我也不耐烦了。「我习惯了嘛,他一直都这样管我啊,而且我知道他是为我好,等你有他那么了解我的身体状况时再来命令我,我也会听你的。」
「等我这样、等我那样……对,我是没他那么了解妳,妳干脆说他连妳的生理期都知道好了!」
「咦,他真的知道啊!」没经过思考,话就溜出口了,想打住也来不及。
他整个脸色都变了,像只喷火恐龙般,火爆到几乎跳起来掐死我。「言子萱!妳到底是谁的女朋友?!」
我整个人弹开一大步。
要死了,他吓人啊?
「这些全部都是小事,你干么小题大作,很没风度耶……」
「不是那个问题!」他抹了抹脸,我国文造诣不好,没办法准确形容,只能说……他脸色之难看,已经无法用难看的等级来形容。
「问题在于……言子萱,妳完全没有身为我的女友的自觉。」
「啊?」这话什么意思啊?
他似乎气得不轻,连话也不肯跟我说,转头走人,临走前丢下一句:「青梅竹马?白痴才会看不出来你们什么关系!」
有……那么明显吗?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回不过神。
等我想起来,赶紧回头挤进夜市找人。眼前一堆人头攒动,我拿起手机才刚准备拨号,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佳榕?」我回头看见室友,以及被她抱在手上的贱兔。
「喏!妳的number one要我拿给妳的。」
我一手抱贱兔,一手接过纸袋。
纸袋里头,装着他说的药包,以及几包蜜饯、酸梅,是我最爱吃的那一家古早味老店买的,有点远,要到旗山去呢,但是好吃到无法8言语形容。
他特别买来让我配药吃的吧?我小时候很不爱吃药,每次都哭哭啼啼……
「他人呢?」我左右张望。
「回去了啦!」
「啊?」真过分,居然没跟我讲一声。
「你们刚才吵得那么大声。大老远都听到了!他看起来好像很难过,问说:『我是不是来错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干么要这样讲?是我要他来的啊!」我抱紧贱兔,想感觉他残留的余温。「佳榕,他看起来真的很难过吗?」
佳榕没回答,只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我。
「干么啦,我在问妳话耶。」又不是不认识,干么用眼神解剖我?
「言子萱,妳的男朋友当着妳的面,吼到嗓门快哑了,血管也快气爆了,妳完全不当一回事;而那个妳根本没看到,也不确定的『难过』,却那么担心?」
我张了张口。「那是因为……林承玮无理取闹,可是怀恩会内疚,觉得是他害我们吵架。」
「那咖哩饭呢?他才轻轻皱个眉而已,妳就发现不对劲,一整晚妳男友不爽到极点,妳完全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