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怜的母女。」约略了解叶家母女的情况,海守茗亦不免感叹。
「嗯,对啊!」这一点蒯韵竹绝对认同,不然她也不会这么鸡婆,一直将这事挂在心上。「当晶晶拉着我的衣角要我买花时,我的心里好难受喔!」
海守茗微微合下眼睑,不动声色地问:「所以妳就把她所有的花买下来了?」
「是啊是啊,换做是其它人也都会这么做吧!」或许是刚解决了一件挂心的事,蒯韵竹天真的直觉反应,全然没警觉到自己说漏了什么。
「所以妳隔天就把花拿去学校分送给所有的老师?」他乘胜追击。
蒯韵竹心口一提,她快速地眨眨眼,霍地察觉自己露出马脚。「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是不知道,是不想承认吧?」海守茗摇了摇头,她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OK,我承认妳的确是让所有得到花束的老师得到片刻的欢愉,但妳接下来的行为我就想不透了。」
所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他大胆地直指她为神秘的送花者,就是想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蒯韵竹屏住呼吸,她感觉心跳好快,头皮冒出冷汗。
她硬着头皮反问:「什、什么后来的行为?」镇定、镇定,千万别自乱阵脚。「我不懂--」
「别说妳不知道我桌上的花是怎么来的。」海守茗冷静地凝着她的紧张。
? 如他之前所料想,一向最早到校的她应当知道神秘送花者的身分,只是没猜算到那个神秘送花者竟然就是她!
蒯韵竹不敢置信地双眼圆瞠,霍地一个起身,并且因为动作快速而撞到桌角,引来桌面剧烈晃动,杯子里的咖啡甚至飞溅出杯外。
他怎么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就是每天帮他换花的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海守茗瞇起眼,心头泛起复杂的情绪。
她的紧张正足以说明她的心虚,但他还找不到问题的症结--就是她送花的举动由何而来?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蒯韵竹抓起皮包深吸口气,微颤地由皮包里抽出千元大钞夹在帐单夹里,千头万绪只能化为简单的三个字,即使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对、对不起……」她忙不迭地道歉,之后便像只仓皇的小兔子般,踉跄地逃出咖啡厅,很快就不见踪影了。
海守茗没有追上去,他只是冷冷地盯着桌上冷掉的咖啡,不发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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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守茗,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汪婉瑜煮饭煮了一半,发现家里的盐用完了,关上火走出厨房正想拿钱包出门,到附近的便利超商买盐回来,这才发现海守茗坐在客厅沙发里。
「没什么事啊,没在外面闲晃就回家了。」他抬头看了母亲一眼,正好看见她拿起桌上的钱包。「妳要出门喔?」
「家里的盐没有了,我到巷口的超商买一下。」汪婉瑜才一回身,霎时想到身为妈妈的「权益」。「还是你要帮我跑一趟?」
「嗯,好。」反正为老妈跑腿,是每个孩子习以为常的事,他心里头烦,出去走走晃晃也好。「除了盐还要别的吗?」
不问还好,这一问,汪婉瑜竟开起清单来了,包括色拉油、调味酱,甚至连厨房纸巾、家用面纸等全开出来了,算算种类还真不少。
海守茗翻翻白眼,起身走出家门,缓步往便利超商前进。
「叮咚!欢迎光临!」
熟悉的电子嗓音播送着毫无感情的制式录音,电动门一拉开,一个和海守茗差不多高大的身影正要闪出来,双方不经意地互看对方一眼--
「老二,你怎么会在这里?」原来正要走出便利超商的不是别人,是海家老三海尘安;那家伙嘴里还叼着根未点的烟,看起来吊儿郎当。
「我怎么不会在这里?我才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海守茗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重新将他推回超商内,免得他挡在电动门前当「招牌」。
「我买烟啊!」海尘安回答得理所当然。「你又不抽烟,来这干么?」
「奇怪了,到这来只能买烟吗?」拉了辆超商里的小型推车,海守茗准备展开
他的「购物行动」。「我看你别回去了,等等跟我一起把东西扛回家。」
「哦~~」海尘安恍然大悟,开始明了自己是自投罗网。「老妈叫你来买东西对吧?她这次原本是要买什么?」
他也曾误中老妈的陷阱,可当时运气没那么好,没在超商里遇到自家兄弟,只好算他倒霉,自己一个人差点没将整间店扛回家。
「盐。」看清牛奶瓶上压印的保存期限,海守茗将之放到推车里,边看东西边和尘安闲聊起来。
「啧啧啧,老妈的盐还真是了不起,还会生一堆不相干的『徒子徒孙』。」意思是,除了盐之外,所衍生出来的「附属品」。
海守茗没有答腔,当他在唱山歌。
「对了,你上回说的那个神秘送花人,找到没有?」海尘安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他,却刚好两兄弟的时间都凑不上,这次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时机,怎能放弃这个机会?
海守茗顿了下,撇撇嘴角。
「嘿,你那是什么脸?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干么臭着脸不讲话?」海尘安直性子,有什么话说什么话,最受不了海守茗这种闷葫芦。
海守茗依旧闷不吭声,兀自挑选架上的商品。
「哎哟!讲一下会死喔?」海尘安没好气地将之前一直咬在嘴边的烟拿下,收到烟盒里放好,再将烟盒收进口袋。「其实要是有人每天送我花,那种感觉一定不错。」
海守茗瞪他,认为他在调侃自己。
「欸欸,我说的是实话,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喔。」光看海守茗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海尘安连忙撇清。「你想想,花束代表祝福,另一个意思是爱慕。如果每天都有人送花给我,那就表示有人正在爱慕我,那种感觉……真他妈的爽!」
海守茗再次瞪他一眼。「注意你的措辞。」
「噢!真受不了你们执教鞭的,老是这样正经八百的,不累喔?」翻翻白眼,海尘安还是忍不住再问:「难道还没找到是谁送的花吗?」真是的,办事效率这么差。
要是他,宁可守着学校一夜到天亮,无论如何都要揪出元凶,不是为了惩罚那个人,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找到了。」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蒯韵竹的俏脸,海守茗心情变得更为烦躁。
「找到了?」海尘安一愣,看不出海守茗心里有什么想法。「那很好啊,找到了你就可以放下心里的大石头啦!欸,对方是男是女?」
海守茗的眼瞇了起来,眸光透着一丝杀气。「尘安,这一点都不好笑。」
「喔。」海尘安讪笑着,没想到自己说了个冷笑话。「又不是不可能,现在同性恋那么多,我就遇到好几个向我示爱的。」
海守茗惊讶地睐他一眼,庆幸着自己不曾遇上这种困扰。
「真的啊,你知道像我们这种搞艺术的,不同性向的人特多。」他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
「你那是搞商业,才不算艺术。」唱片制作人,不就是将歌手当成商品般推销吗?讲得那么文雅?啐!
「哎哟,随便啦!」挥挥手,海尘安不置可否。「对了,对方是老师还是学生?总不至于是家长吧……欸,也不是不可能喔!」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海、尘、安!」海守茗咬牙切齿地喊着他的名,双眼几乎喷出火来。「你要是不开口,没人拿你当哑巴。」
「可是我不讲话很难受啊!」他也很委屈捏,又不是他自愿的,问题是嘴巴就是停不下来啊!「好啦,公布谜底嘛,到底那个送花者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海守茗冷哼了声,懒得理他。
「喔,也对。」这么说不无道理,但他还是想知道多一点,没办法,好奇心杀死猫,不小心他就成了那只猫。「那你只要告诉我,是老师还是学生就好。」
「有必要吗?」这家伙,真多事!
「当然喽,我可以给你意见嘛!」男女之间的事,以海家而言,他绝对是博士--不,是教授,问他准没错。
「我不需要什么意见。」真是的,教人不想发火都难。
「你当然需要。」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老大有了对象,老妈接下来的直接「加害对象」自然就是海守茗,当然需要他的技术指导。「难道那女人长得……惨不忍睹?」
天哪!若真是如此,他也没办法好想了。
海守茗始终保持沉默,静静地思考着海尘安的一席话。
就他认识的蒯韵竹,的确是个内敛的女人,要她如尘安所说那样,喜欢一个人就直接扑上去,的确有实行上的困难。
如果她是那么直接的女人,自己恐怕也很难对她有好感,只会避之唯恐不及。
但两人今天把情况弄拧了,他要怎么打散双方的尴尬?
他不擅处理人际关系,更不擅诱哄女人,即使明知蒯韵竹的心意,他却不知该如何走下一步,好将两人的未来导回正轨。
想了又想,他快步赶上海尘安,在距离家门十公尺左右喊住他。
「尘安,教教我吧!」
他很快地将今天发生的事叙述一次,冀望这个鬼点子特多的兄弟可以为他拿个主意。
「啊?你就那样放她走喔?」海尘安听完差点没昏倒。让女人带着惧意和无措离去,实在是……矬到不行!
「不然呢?」
要他像八点档的男主角那样,拉着女人直喊着「妳不要走」、「我不让妳让开我」,打死他他都做不到。
肉麻死了!
「厚!不是我在说你,你这样女人会以为你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而且因为她送花的事在责怪她!」
天哪!他是如此纵横情场,为何两个哥哥都这么笨拙咧?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是怪她啊,怪她不敢承认。」要是她早说穿了不就没事了?让他猜疑了这么些个日子,要他下埋怨都难。
「问题是,你没顾虑到人家女孩子的心态嘛!」海尘安垂下肩,被他打败了。
「你行就教我怎么做,少在那边啰哩叭唆!」海守茗又上火了,提一堆重物不说,主要是心里头烦闷,火气特大。
「我……」
「要死了,你们买个盐买那么久,我的锅都快烧了!」海尘安正想面授机宜,只见汪婉瑜由家里冲了出来,手上还拿着锅铲,一副想砍人的样子。
两兄弟只得快步回家,至于海尘安的计谋--私下解决喽!
第五章
隔天,蒯韵竹戴着太阳眼镜上课去,还好太阳依旧炽热,走在路上不算太过醒目,但进到学校和那清一色的白净脸孔,顶多只是有副厚重眼镜挂在鼻梁上的学生们相较,就显得十分抢眼,让人一眼就可以在人群中发现她的存在。
「哟!蒯老师,妳可真时髦啊!」萧丽华远远摇着那不算翘的臀部走了过来,尖锐的嗓音怕人听不见似地拔得老高,尖声怪气的嚷嚷着。「哪个牌子的?好用的话帮我介绍介绍。」
舱伸手就想拔下蒯韵竹脸上的太阳眼镜,却让她眼明手快地闪掉了。
「对不起,萧老师,我昨晚没睡好,眼睛有点酸涩,请别开我玩笑。」蒯韵竹扶着镜架,坚持她的护镜行动。
「没睡好啊?」萧美华讪笑着,不放弃地追着她跑。「来嘛,我看看黑眼圈严不严重?我有种消除黑眼圈的眼膏,很有效喔,不过太严重可不能用,妳就让我鉴定一下,看看可不可以拿给妳使用。」
蒯韵竹吓坏了,抓着墨镜直窜,深怕被那神经质的女人抓到。
倏地一个不留神,她撞上一堵肉墙,鼻梁撞疼了不说,连带地撞歪了鼻梁上的墨镜,令她疼皱了眉心,却不忘赶忙扶正撞歪了位置的墨镜。
萧丽华像在玩老鹰抓小鸡似的直扑而来,也没注意蒯韵竹撞到了人,一心只想拔掉她脸上的眼镜,还庆幸蒯韵竹的动作停顿下来,探出魔手伸得老长--
「够了。」
陡地一双结实的手臂牢牢抓住萧丽华意图作怪的手腕,浑厚的嗓音阻止了萧露华,这也才让两个女人同时注意到挡在两人之间的男人。
「海老师!」蒯韵竹的心口惴惴地狂跳,没料想到他会出现为自己挡掉麻烦。
「嘿,别那么紧张嘛,我只是开开玩笑而已!」萧丽华撇撇嘴,知道自己没得玩了,心有不甘地跺了下脚。
「开玩笑也要看情况,现在学生这么多,妳想闹笑话吗?」海守茗挑挑眉,不屑地甩掉萧丽华的手。
「什么嘛!开点小玩笑都不行!」萧丽华不情不愿地揉着手腕,嗲声嗲气地嘟囔着。
「如果妳开的玩笑是想让别人难堪的话,那就太恶劣了!」见她还不知悔改,海守茗鄙夷地臭她一句,转身搂住蒯韵竹的肩。「走了,我带妳去保健室休息一下。」
蒯韵竹没敢有异议地跟着他走,就怕萧丽华不甘心又跟了上来。
离开萧丽华有段距离之后,她才愕然想起海守茗说要带她到保健室一事,微微抗拒起来。
「我不用去保健室啦,我自己走就行了。」虽然昨晚她的确没睡好,但戴墨镜最大的主因是她哭肿了眼,才不得不用如此拙劣的方式掩饰,等回家后再用热水敷过应该就会消肿,根本没必要到保健室报到。
「横竖妳早上没课,不如到保健室躺一下又何妨?」说来她也真乖,一般老师没课时根本懒得到学校报到,她却像公务员一样准时上下班,学校真该颁个荣誉奖章给她才是。
「你怎么知道我早上没课?」她愣了下,脸颊忍不住烧灼起来。
他干么没事研究人家的课表?真是……好讨厌喔!
「嗄?」海守茗似乎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一时间也愣住了,鬓角冒出冷汗;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应道:「没什么,那天不小心看了一下,我不是刻意去查的喔,绝对没有的事。」
什么叫越描越黑,约莫就是像海守茗这种,顿时气氛尴尬得让人想凭空消失。
「呃……我又没说你刻意去查。」天哪,天气已经够热了,他又没事来这么一下,害她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我只是随便问问嘛,别那么认真……」
「在我的字典里,没有随便两个字。」他做什么事都很认真,认真求学、工作,包括感情他都……哎,都过去的事了,还提起做什么呢?
蒯韵竹愣了愣,这下不知该怎么接腔了,她无措地扶了扶墨镜,这个举动引起海守茗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