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下鞋子放进鞋柜,蒯韵竹将适才和小女孩的一段偶遇讲述一次给韵梅听;蒯韵梅听了直点头,阿莎力地由口袋里掏出一千五递给韵竹。
「妳干么?」蒯韵竹满头雾水,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给自己钱。
「我出一半不行喔?」蒯韵梅瞪了她一眼,受不了她的直线思考。
蒯韵竹觉得好笑。「这么好?我记得妳一向很抠门的。」
「什么抠门?那叫节俭好不好?」蒯韵梅翻翻白眼,没好气地坐进沙发。「不该花的钱休想我拿出半毛,可该花的,我一点都不心疼。」
「是是是,我的好姊姊最好心了,有一颗菩萨心肠。」愉快地将钱收进口袋,蒯韵竹顽皮地补充一句--「谢谢惠顾。」
「妳很三八捏!」蒯韵梅没好气地赏她一记白眼。「不过妳最好快点帮那小女孩联络社会局伸出援手,再拖下去不是办法。」
「我知道啊,可是得等她给我电话才行。」她没用,没要到女孩的地址,但这表示小女孩还挺有常识,知道不可以随便给陌生人家里的电话地址,这算是值得欣慰的吧?!
「嗯哼!」蒯韵梅扭开电视,很快地转到新闻台。「不过我说韵竹啊,妳那么多花要摆到哪里去才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厚!这么多花要怎么处理?呆滞地看着那堆花束,蒯韵竹显然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此时才感到头大。
「我们俩天天在学校,回到家的时间也不多,插在家里没人欣赏也算浪费,我看不如妳拿到学校义卖好了。」蒯韵梅热心地为她拿主意。
蒯韵竹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不要啦,又不是什么多到惊人的数目,这样怎义卖?」万一供不应求,那多寒酸?
「可以卖给妳班上的学生啊!」不愧是商业概论的老师,蒯韵梅脑子里多的是将花变成现金的方法。
「我跟他们又不很熟,这样不好啦!」蒯韵竹想都没想就否决了。
「那我拿去卖给我班上的学生。」换汤不换药,只不过换个地点、换了对象罢了。
「也不好,这样好象我们在赚学生的钱。」而且是老师推销,学生没买又怕得罪老师,何苦给学生伤脑筋的麻烦呢?
「喔,那我看妳只有送人一途了。」反正钱是一人一半,她也没将那一千五百块放在心上,就让韵竹做个顺水人情,送人算了。
「这么多花,我要拿去送给谁啊?」天哪!这根本是给她找问题嘛!
「厚!说妳笨,妳还真的不聪明。」蒯韵梅大摇其头,受不了教国文的老八股。「休息室里的老师送一送啊,没有人会嫌弃的吧?」
当!蒯韵梅的主意如雷贯耳,蒯韵竹马上就投赞同票。「对厚,我怎么没有想到?」
蒯韵梅大摇其头,这下也没了看新闻的兴致,索性将电视关掉,起身准备回房。「妳要是不嫌麻烦的话,就算天天送也无所谓。」
天天送?凝着蒯韵梅回房的背影发呆,蒯韵竹心里冒出一个希望的嫩芽--
这真是个绝佳的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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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休息室里难得像热闹的菜市场,每个老师桌上都令人惊喜地出现一束粉色玫瑰,连蒯氏姊妹花也不例外。
「哎哟!我八百年没收过花了!」一个平日以严苛出名的中年女老师高声惊叹,彷佛怕人家不知道她早已不再受到送花人的青睐。
「还好吧?这种花一束也没多少钱,搞不好还是卖剩不要的咧!」经常收到大把大把花束的美艳女老师,就对这样的小花没啥兴趣,冷冷地泼了盆水。
蒯韵竹心口一提,虽然这些花不是卖剩不要的,但实际上也相去不远,着实令她有丝心虚。
「这花或许是没多少钱,也比不上萧老师平常收到的大把花束,可至少这是没有任何动机和企图的花,收了也少不了妳一块肉。」蒯韵梅用手肘撞了撞她,冷眉一扬,不留情面地刮损着美艳女教师萧丽华。
几个老师偷偷窃笑,不想打坏同事情谊地没敢笑得太夸张。
萧丽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懊恼地瞪了蒯韵梅一眼。「怎么?送花人跟妳有关啊?说话这么刺耳。」
「没啊,我也有一束,可是我收得心存感激。」蒯韵梅装傻,扬了扬手上的小花束。「虽然不晓得送花的人是谁,但谁规定老师只有教师节可以收到花?花束代表祝福,这也算小小的惊喜,当然得心存戚激。」
一席话堵得萧丽华无话可说,几个老师又各自嘀嘀咕咕地交谈起来,虽不见得全是喜悦,但至少都挂着明显的笑意,这让蒯韵竹松了口气。
还好有韵梅在,不然人家问起的话,她还真不知该怎么应对呢!
望了眼海守茗位子上的醒目玫瑰,不知道他看到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早,怎么……开早会啊?」说曹操曹操就到,蒯韵竹心里才念着的海守茗,霍地大步走进教师休息室里,很快注意到不寻常的氛围。
「就不知道哪个人送了每位老师一束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美艳老师还恼咧,说起话来夹枪带棍,语气不善。
「是喔?」海守茗拿下背包,踱到自己的位子,很快地也发现摆在桌上的意外。「嗯?我也有?中乐透了吗?」他打趣道。
「萧老师说那不值几个钱,没什么好高兴的。」弹了弹指尖,蒯韵梅冷不防地捅了萧丽华一刀。
每个老师都知道萧丽华在倒追海守茗,此时就是落井下石的好时机,即使海守茗一直没给萧丽华正面的响应,只是如同一般同事情谊般浮面。
「我很高兴啊!」海守茗很给面子地挺着蒯韵梅。「我又不是美女,还收得到花,真是惊喜!」
蒯韵竹不由得泛起傻笑。
他说他很高兴耶,害得她也好高兴喔!
「是啊是啊,偏偏有人不领情。」蒯韵梅可乐了,用力地附和。
「蒯老师,妳是故意的吗?」萧丽华气坏了,双手交叉在胸前,埋怨地瞪了蒯韵梅一眼。
「萧老师,我可不懂妳在说什么。」
两个女人之间开始了口水战,海守茗一点兴趣参与都没有。
太过咄咄逼人和强势的女人最让他胆战心惊,还是闪远点好,以免被战火波及,承受无妄之灾。
眼角余光陡地发现侧边坐着傻笑的蒯韵竹,海守茗泛起一抹笑。「蒯老师,心情很好厚?」
光看她脸上的笑意,也知道她今天的心情是晴天。
「嗯?」蒯韵竹愣了下,不好意思地微红脸颊。「海老师怎么知道?」
「因为妳在笑啊!」像蒯韵竹就单纯多了,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又不会跟人争这争那的,就某些特质而言,性格上倒与他有几分类似。
他们都不多话,却也不冷漠,虽然处理问题的方式不尽相同,但基本上两人的磁场还算相近,不会产生排斥作用,他挺喜欢和她说说话,即使一天聊不上几句。
「呵,这么明显喔?」蒯韵竹更不好意思了,双手拍了拍发烫的脸颊。
「嗯哼。」挑挑眉,海守茗拉开椅子坐下。「女人都爱花,说不定是哪位爱慕者送来给妳的,我们全沾了妳的光。」他打趣道。
蒯韵竹羞红了脸,清楚地知道事实不是如此。「你爱说笑了,海老师,我哪来什么爱慕者?你还比较有可能。」
多待在这个学校一天,就多了解一分他的魅力,就连不曾上过他课堂的学生都对他心存孺慕之情,足见他魅力四射,锐不可当。
海守茗浅笑地摇摇头,不置可否;蓦然,他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压低声音问:「妳今晚有空吗?」
「嗯?怎么了?」她的心头小鹿乱撞,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平常她虽然没做什么恶事,却也没做什么多好的善事积阴德,只不过在昨天晚上不经意地帮了那个小女孩一次,难道这善报来得如此迅速?!
真教她又惊又喜!
「上次不是说好了请妳吃饭吗?我想如果妳今晚有空的话,是否愿意跟我共进晚餐?」他是一诺千金的人,虽然这件事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知道,可他从没忘记这件事。
「呃……你不是很忙吗?」天哪!他真的邀约她了,真让她心花朵朵开。
「我把时间挪开了。」除了学校,他还在外面租了个地方开家教班,算起来的确是很忙,今天他排除万难挪出时间,但她好象意愿不是很高,让他有点失望。「如果妳有事的话就改天吧。」
「不!」她回答得好快,快得差点咬到舌尖。「嗯……我没事啦!」
「真的?」海守茗不甚确定地再问一次。
「嗯。」
第三章
优美的灯光、绝佳的气氛--
其实也没那么美、那么佳,不过是校园外围的一般餐厅,供上班族和学生用餐聚会的地方,可看在蒯韵竹眼里,感觉就是那么的好,彷佛被仙女棒施点过一般,染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只因为这里有他,海守茗;而他正陪同自己一起进餐,感觉好幸福喔~~
「妳今天心情很好喔!」一整天都看她笑咪咪的,海守茗不觉也感染了她的好心情。
蒯韵竹抿了抿唇,黑瞳滴溜溜转了下。「人家收到花嘛,心情当然好。」
「妳们女孩子总是喜欢那种花花草草,是天生如此吗?」他笑着摇了摇头,找不到可以解释的理由。
「不知道欸!」她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这应该属于个人喜好,而不是将女性全数概括。「也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不喜欢的人或许觉得不切实际,至于我则是觉得偶尔浪漫也不错,可以增加生活乐趣。」
海守茗抬头看她一眼。「不愧是国文老师。」
「嗯?」她纯粹就事论事,不懂他为何突然冒出这一句。「什么意思?」
「一个小问题可以衍生出这篇道理,没文学底子的人可说不出来。」他调侃道。
「嗄?」蒯韵竹愣了愣,瞬间胀红了脸。「厚!你笑我!」
海守茗愉悦地朗声大笑,经常独来独往的他,几乎忘了上一次如此开心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海老师,你的家人都住在一起吗?」她像想起什么似的,霍然问道。
「嗯,是啊,我们家四个孩子,还有我爸妈都住在一起。」提起海家,海守茗露出微笑。「过不久可能还会增加一位新成员,越来越热闹了。」
「增加成员?」不会吧?他都三十岁左右了,难道他妈妈还会……老蚌生珠?!「呃……伯母身体真好。」
海守茗愣了下,不太了解她的意思。「这跟我妈身体好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有吧?孕妇要是身体不好,将来生出的孩子怎么会健康呢?「伯母什么时候生啊?」
海守茗彻底愣住了,半晌,他抱着肚子狂笑,笑到眼泪溢出眼眶。
蒯韵竹感到莫名其妙,一点都不知道自己闹出什么笑话;她安静且无辜地坐着,等待他笑够了,有办法开口为止。
「对、对不起。」他还在笑,但比之前的捧腹大笑好多了。「我妈的身体很好,可是能不能再生,只有我爸才知道。」
蒯韵竹的小脸微微泛红,以她和他的交情,谈这个好象敏感了点。
「我指的是我大哥,他跟女朋友的感情很稳定,快的话,或许可以在年底喝到他们的喜酒。」他干脆挑明了说,以免她又想偏了。
轰~~蒯韵竹真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对不起,我会错意了!」天哪!这误会可大了,丢脸丢到家。「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啦,又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跟她交谈很有趣,虽然她不是刻意说笑,但听起来就很好笑,是个很有趣的女人。
「其实我很想陪我爸妈的。」她倏地叹了口气,望向窗外的人群,霎时有点寂寞。
「很好啊,老人家就像小孩子,要人关心要人疼,不过现在很少年轻人愿意跟父母住在一块儿了。」总是嫌父母唠叨、管太多,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些什。
「是啊,可是他们不要我跟韵梅陪嘛!」她噘起小嘴,不满地嘀咕了句。
「要不要说来听听?」海守茗没有探究她私事的动机,纯粹是好奇,不由自主地询问。
「我爸妈也是教职人员,但他们都退休了,或许是嫌我跟韵梅吵吧,一直叫我们到较大的都市打拚,他们乐得去乡下当神仙伴侣。」她嘟嘟嚷嚷地说着,可见埋怨了很久。
爸妈都退休了,两个老人家搬到屏东乡下养老,不断鼓励她和韵梅到大都市就职发展,因此她才会离开他们到外地工作,却时时惦念着家里的二老。
「不错啊,都市太吵了,或许他们觉得不适合吧!」人各有志嘛,不能因为是有血缘的亲生子女,就企图左右父母的思想和做法。
「我就是希望能全家人住在一起嘛!」她沮丧地垮下肩,霍地察觉自己将气氛弄拧了,忙不迭地道歉。「不好意思,海老师,我打坏了你吃饭的兴致。」
海守茗摇了摇头。「可能妳父母在做自我训练吧?他们并不是不要妳们陪在身边,只是提早做足心理准备。」
蒯韵竹皱起眉,觉得他说话好深奥,连她这个教国文的都听不懂其中的意思。「我不懂。」
「妳们家就妳们两姊妹吗?」他顿了下,补充说明。「我是说,妳家就妳们两个孩子?」
「嗯,对啊!」她点点头。「可能我妈生我跟韵梅时太辛苦,他们一直没想再生。」她还常听亲戚朋友提起,说老妈当时的肚皮有多大、双腿水肿得有多严重,包括产程拖了多久都一一报告,频率之高让人不想记得都难。
「也对,双胞胎的负担是一般孕妇的两倍。」用纸巾擦拭嘴角,海守茗想起某个报导。「我看过一篇报导,上面说孕妇在接近产期时,肚子里胎儿加上羊水的重量约莫有二十公斤:那已经很惊人了,妳母亲还一次怀了两个,真辛苦。」
二十公斤对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来说,都算是不小的负担了,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是喔?这么重喔?难怪我妈不敢再生了。」她吐吐舌尖,模样煞是可爱。
「还好他们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不然可就惨了。」
两人天南地北地闲聊,聊得好不愉快,蓦然蒯韵竹想起之前未竟的话题。
「对了,你刚不是说我爸妈可能在做自我训练?还有什么心理准备的?那是什么意思?」蒯韵竹适才就想问,结果因为谈到别的话题一时忘了,此际又想起,便重新提了一回。
「很简单啊,妳想想,女孩子长大总是要嫁人的嘛,如果妳和姊姊都嫁出去了,家里还是只剩他们两个,所以当然有必要提早做心理准备。」虽然这样推测不见得准,但海守茗是以老人家的心理来推论的,应该不会太离谱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