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跑,直到石子用完,她心里暗叫声糟糕。
见她不再射石子,男子几步就追上她,一把抓住她。
「啊,救命啊、救命啊……」她手脚并用,拚命挥舞,但就是打不到对方,当然更不可能挣脱。
「哼!」男子一手揪着她的后领将她提到半空中,另一手抓着竹条朝她身上用力抽去。
咻!咻!
竹条毫不留情地打在她的身上,她痛得哭出来。
「坏心肠……大恶人……臭大人……」她的挣扎愈来愈小,只有那张嘴硬是不肯求饶,忿忿的骂着他,只是那声音也愈来愈小。
「够了!你要打死她了。」
好象一阵风吹过,她满眼泪水看不清,却知道自己不再被人揪着后领,脚虽然还踩不到地,可是她的身体被抱住了,但是……好痛!
「痛……」她意识模糊地低叫,抱住她的手臂立刻转了个方向,避开她身上的伤痕。
「她只是个小女孩,你不该这么打她。」
「她是小偷,没有什么好同情的!」男子还是不肯干休。
「也许她只是太饿了,才会这么做,你何必跟个小孩遇不去?」
「我是小本生意,不是在救济贫苦,敢偷我的馒头,她活该被打!」
「你这样太过分了,就算是小偷,抓到了也该交给官府……」
隐隐约约的,她听到有人吵架,可是背好痛,身体好冷,浑身没有力气,渐渐的,她眼前愈来愈黑,什么都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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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让她晕过去,也是疼痛让她呻吟着醒过来。
「好痛……」
轻柔的力道在她背上来回轻揉,随着揉过的地方,她的痛逐渐转成一种清凉的感觉,令她身躯不自觉发颤,然而颤动,又扯痛了她背上的伤……
「唔……」她低吟着张开眼。
「冷吗?」他发觉了,起身将火炉移近床侧,然后坐在床沿,继续以药膏轻擦她背上的伤。
温暖的温度让她不再感到寒冷,可疼痛还是令她细弱的身躯颤个不停,无法停住。
擦完药,他蹲下来,与躺在床上的她高度齐平,让她能看得见他。
「很痛吗?要不要喝点止痛的药?」他眼神温柔的看着她,俊脸有些可疑的微红。
「不用。」这点痛她还能忍,只是她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着,痛些,她眉头就皱紧,不那么痛,她的眉头就松了些。
「咕噜……」
肚子毫无预警发出一声响,她登时涨红了脸。
他却温柔地一笑,起身走到桌边端来一碗熟粥,再回到床旁。
「妳现在不能动,我喂妳好吗?」
「嗯。」她点点头。
幸好在替她上药前,他用枕被堆着垫在她身下,所以她现在能把头移正,慢慢喝下粥,只是不小心还是会动到肩膀,进而扯动她背上的伤。喝完一碗后,她就摇摇头,不想再吃了。
他也不勉强,将碗收好后,开口问:「想睡一下吗?」
「不要。」她摇摇头,「是你救了我。」
「嗯。」他点头。
「为什么要救我?」
「妳是不该偷东西,但他也不该那样打妳。」就算没看到整件事发生的经过,光从那位大叔反驳的激动语气听来,他也不难猜到发生什么事。
「一般人是不会管这种事,毕竟我只是个孤零零的小乞丐,没有人会理我的。」虽然她还小,可是已经看了太多人世闾的冷暖。
「妳的父母呢?」
「早就不在了。」
「妳没有其它亲人了吗?」
「没有。」
「妳偷了很多次馒头吗?」
「才没有!」她一时激动要起身,又痛得趴回去。
「别激动。」他赶紧扶她躺好,并帮她把被子拉好。
「我是第一次偷,以前我都是捡别人的剩菜剩饭吃,有时候也可以讨到几文钱,可是最近好冷,我饿了好多天……」
她是饿到受不了,才会偷馒头的吧?
「不要同情我。」她看得出他眼神代表什么意思,倔强道:「我不用人家同情,已经做了的事,我不会后悔。」
「那位大叔很可能会打死妳。」他忍不住心里的叹息。
「打死了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活着或是死了,对任何人都没有差别。」只不过世间又少了一个孤儿而已。
「生命是很宝贵的,妳不该这么轻视自己的生命。」他不赞同地说。
她并不在乎,因为,也没有人在乎过她的命。
「那个坏心的大叔……怎么会放过我?」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妳现在好好休息、养伤,不要担心别的事。」
「可是……这里……我没有钱可以付给你……」她看看干净又温暖房间,以及身上从来没有盖过的被子,没有躺过的床。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住遇这么好的地方。
「妳放心,不用钱。」
「不用钱?」他说不用钱,反而让她更担心。「我、我瘦瘦干干的,卖不到什么好价钱。」
「我没有要卖妳。」白亦轩很惊讶,「以前有人想卖妳吗?」
「有人故意对我好,其实是想把我卖给大户人家当奴仆,或者卖到万花楼里……」
她防备地看着他。
万花楼?那是妓院,他不禁沉了脸。
「我不会那么做。」他对她保证。
「那、那我……」她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给他。
「放心,我不要妳任何东西。」白亦轩看出她小脸上的疑惑与防备,不禁对她更心疼,也对那些想卖她的人更加痛恨。「我救妳,不需要妳回报,只要妳告诉我,妳叫什名字。」
「真的?」他没有骗她?
「真的。」他俊朗正直的面容,让她不自觉地相信他。
「我……我叫小舞,你呢?」
「白亦轩。」
第四章
过了几天,小舞背上的伤好了许多,在她能穿衣服的时候,白亦轩替她买了几件新衣服,至于原先那件破衣--本来就破,在被竹条打过后更破--他直接丢了,现在她身上穿的是他买来的衣服,很软、很新、很暖,她差点舍不得穿。
小舞缓缓走到房外,这才知道原来她住在客栈里。
客栈耶!她从来没有进去过,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住的地方,没想到因为受伤,她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天。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幸运,而那个一直照顾她的少年,真是个好人。
她一脸幸福的笑容,蹲在地上玩着积雪,她把雪堆高后,走离几步,捏了颗雪球,朝雪堆掷去,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小舞,怎么出来了?」他才离开一会儿,她就跑出来玩雪。
「我在等你。」看见他,她忍不住漾开一抹笑容。
「外面很冷,妳的伤还没完全好,别在屋外待太久。」
「好。」她乖巧地应了声,跟着手上端着饭菜的他走回房里。
白亦轩替两人摆好碗筷,招呼她坐下,夹起菜放到她碗里,柔声道:「小舞,妳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也该离开了。」
「你要走?」她怔住。
「嗯。」他点点头。「我还有事要办,不能一直留下来,不过我可以替妳安排住处, 让妳以后不必在街上流浪,这样好吗?」
「我不要!」她猛烈摇头。
「小舞……」
「我不要你走!」她一把扑进他怀里,小手紧紧抱住他。
「小舞,妳听话……」
「我不要听!」她抗拒地把脸埋人他怀里,「我听话,爹和娘都丢下我;我听话,你就要走了,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白亦轩心中一动,知道自己无意中勾起了她的不安。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知道小舞是个孤儿,从小就一个人生活,弹弓是她保护自己的武器,她没有人可以依靠,却也不肯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助,她倔强,却也脆弱的禁不起别人的伤害。
「小舞,不要这样。」他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像一个大哥哥。
她不断摇头,不想听他解释。
「小舞……」他轻声叹息。
虽然不愿伤害她,可是他也不能将她带在身边,他有自己的事要做,江湖路险,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卷入。
「我听话、我乖,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小舞终于抬起脸,眼眶红红的。
「小舞,我不能。」他还是摇头。
「为什么?」
「我要走的路,也许会遇到很多坏人、很多危险,我没有办法一直保护妳。再说,妳是女孩子,跟着我走并不方便。」他解释道,希望她会了解。
小舞一把推开他,生气地背对着他。
「你说你会照顾我的,可是你现在却要丢下我,你骗我!」
「小舞……」
「你走好了,反正我本来就是没人要,我可以自己一个人生活,不用你安排!」她跑到床边,拿了弹弓就要冲出门。
「小舞!」白亦轩及时抱住她。
「放开我,不用你管,你要走就走好了!」她在怀里挣扎着。
「小舞……」他忍不住又叹口气。「如果可以,我会亲自照顾妳,但现在真的不行。」
他负责运送金绣庄生产的布疋到各分行,这一路上无法避免有人因觊觎,进而想抢夺、打杀的风险,如果带着她,只会提早送掉她这条小命而已,而他绝对不想看见这种结果。
再说,她是个女孩,而他是个男人,她跟在他身边,怎么都不会方便。
小舞听得出他语气里的诚恳,她不再挣扎,转过身看着他。
「我真的不能跟你一起走?」她可怜兮兮的问道。
「不能。」他狠心地摇摇头。
「那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能不伤害她,他会替她做任何事。
「你娶我。」
白亦轩顿时愣住了。
「我要嫁给你,你要娶我。」小舞重复一次。
「妳……妳要嫁我?!」他有没有听错?
「对。」她很肯定的点头。
「妳才几岁,现在就想嫁人?」会不会太早了?
「我十岁,不小了。」小舞不高兴地瞪着他,「虽然你是为了救我,可是你把我的身子都看光光了,当然要娶我。」
「呃……」他俊颜再度微红。
虽然她年纪还小,虽然他是为了替她上药,但他不能否认她的身子的确被他看见了……还摸过。
「你不肯吗?」他的迟疑让她觉得受伤。
「不是不肯,而是妳才十岁,现在说嫁娶真的太早了。」白亦轩定了定心思,温柔地看着她,「小舞,妳还小,接触过的人不多,经历过的事也不多,也许以后妳会有更好的对象--」
「再好的对象我也不要,我只要你。」小舞打断他的话,紧紧地抱住他,迭声慌叫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是我想嫁你,想要你一辈子都对我好,我会努力长大、努力追上你,你等我好不好?」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里已有一股哭意。
小小的身子颤抖个不停,在他的搂抱下,脆弱得彷佛他只要一用力,就会捏碎她。
这副细弱的身躯,曾经被人用竹条打伤,而明知道自己敌不过,她还是努力保护自己,不肯求饶,就在那一刻,白亦轩知道自己被撼动了,她只是个孩子呀,却有着不输给大人的傲气……
他无法就这么不理她,对她,他私心地希望她会永远快乐,笑颜常开,不再伤心、不再受伤害。
如果答应能让她安心,又有何不可?他不曾想过婚姻之事,但一辈子照顾她的想法是可以接受的。
「好,我答应妳。」
「真的?」
「真的。」他点头。
「太好了!」小舞开心地搂着他的颈项。
「但妳也要答应我,留在这里好好生活。」他提出他的要求。
「好。」她点点头,然后想了想又说:「那你要给我一个信物当凭证。」
「信物?」他蹙眉。
「对呀,免得你忘记或是赖帐,有了信物,我就不怕你赖掉了。」她年纪小归小,但也听人家说过这种事,她记得牢牢的。
真是鬼灵精!他好气又好笑。
「好吧,这个送给妳。」他解下随身的玉佩交给她。
「好漂亮。」她接过玉佩仔细看着。
那是一只白色、不完整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她不知道是什么的图案,底下还有一个字。
「这是我们白家兄弟每个人都持有的信物,妳好好收着。」
「嗯,我会的。」她用双手将玉佩握得紧紧的。
「我的信物给妳了,那妳要给我什么当凭证?」他一时兴趣,逗着她问道。
她小脸突然泛红,然后软软的唇瓣直接印上他的,白亦轩不禁呆住了。
「这是信物。」小舞害羞地偎入他怀里。
白亦轩好气又好笑,心头却涌上一股柔情。
他抱着的是个小女孩,却有着属于少女才有的心思。
小舞知道他就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她很怕他会忘了她。
之后,白亦轩安排她到一个地方,让人照顾她,等他再来时,才发现她早已离开,从此以后,;他没有听过关于她的消息,在始终找不到她的情况下,他就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而他不知道的是,当初在他离开后不久,小舞便遇到了四处游历的白回,进而被他收养,带回闲隐谷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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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那个瘦瘦弱弱的小女孩,在八年后依然没长大多少,看起来仍很娇弱,但不同的是,她已从小女孩成长一名少女了。
她的模样变了好多,但仔细看,仍看得出当年慧黠的灵俏模样,他竟然没有认出她?
「恭喜你,终于想起来了。」苗舞月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心情并没有因为他想起她而变得高兴,反而更加郁闷。
「是妳!」认出她,他却是开心的。
「哼!」
「妳又生气了?」他小心打量着她的表情。
「我当然生气!」她瞪着他,「很显然这八年来没有我,你过得快乐得不得了,索性也把我忘得一乾二净,当作从来没有我这个人存在,逍逍遥遥地去过你开开心心的日子。」
「我……」
「我根本就不应该来找你,对吧?」苗舞月戳着他的肩头,「你否认你有未婚妻,根本不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是我笨,才会呆呆记着你的承诺,一出谷就巴巴地来找你,结果呢?你却恨不得我快点消失!」
「小舞,我不知道是妳……」
「对,你不知道,所以错的全是我,哼!」
「不是这样的,小舞……」
以一个重重的「哼」声做结尾,想也知道她这回气得不轻,因为理亏,也因为她不再是那个印象中可以当成小妹妹的小女孩,所以白亦轩只是一个径的自责,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
他一脸内疚又焦急的模样,让苗舞月的火气莫名其妙地渐渐变小,取而代之的是被他遗忘的委屈。
「你后悔了对不对?」她委屈地哽咽一声,「因为我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孤女,配不上你江南第一首富的家世与身分,所以你想娶一个门当户对,更温柔、更漂亮的女人来当妻子,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