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小心地处理他的伤口,一边不解地问:「为什么你非要我来帮你上药不可?难道你不怕我乘机报复,甚至趁你受伤虚弱的时候杀了你?」
段御极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将她脸上迷惘纷乱的神情尽收眼底。
「我把自己的命交到你手里,不好吗?」
听著他似乎意有所指的话,紫貂儿猛地一阵震颤,心魂在猝不及防间被深深地撼动了。
他说……他将自己的命交到她手里,是单纯地指要她帮忙疗伤上药一事,抑或是有其他的深意?
紫貂儿虽然想知道答案,却没有勇气问个清楚,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他的答案。
她咬了咬唇,努力将注意力摆在他的伤口上,努力不在他烧灼的凝视下怦然心动、乱了心绪,但却发现这对她来说好难好难。
她虽然能佯装出无动於衷的模样,但那双微颤的小手却泄漏了她心里的悸动。或许,就连他也看穿了在她努力佯装平静的外表下,心绪早已被他彻底地撩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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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
犹在睡梦中的紫貂儿,被春梅的声声叫唤给吵醒了。
她缓缓睁开双眼,身体的疲累让她先是蹙眉困惑了一会儿,继而才想起昨天段御极受伤的事情。
昨天她帮段御极上完药後,他非但不许她离开,还执意要她在床边照料他、亲手喂他服药。
折腾了一整个下午和晚上,直到深夜他才终於良心发现,总算肯放一脸疲惫的她回房休息。
活了十几年,向来都是丫鬟服侍著她这个郡主,她几时曾这般纡尊降贵地照料别人过?
不曾服侍别人的结果,就是她的体力几乎耗尽。昨晚一回到房间,她几乎是虚脱地倒在床上,并且立刻沉沉睡去。
现在想想,她还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耐著性子照料段御极?
以她的个性,他胆敢像使唤下人一样地使唤她,她就算不将药狠狠地摔到他身上,也至少会掉头离去才是。可她,竟然乖乖地留了下来?
紫貂儿蹙紧了眉心,有些难以接受自己的反常。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一定是被他身上的伤吓坏了,思绪陷入混乱之中,才会反常地乖乖听话。
嗯,一定是这样的!
她一定是从没有亲眼看过那么深的伤口,才会吓得行为失常,绝对、绝对不是因为她对段御极改观或有其他不该存在的情愫!
就算他开钱庄不是为了压榨穷人,就算那些彪形大汉暴力讨债不是他指使的,可他对她所做的种种粗暴、邪恶的举动,还是太过分了!
她不能轻易饶过他,否则她之前岂不都被他耍著玩?
「小姐!小姐!小姐你醒了吗?」春梅的叫唤打断了她气愤的思绪。
紫貂儿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天早已亮透了,大概是她昨天真的累坏了,才会睡得这么晚。
「我已经醒了,有什么事?」
听见她醒了,春梅很显然松了一口气,说道:「主子请小姐过去。」
「做什么?」紫貂儿怀疑地问。
那个可恶的男人,该不会又要她当他的专属婢女了吧?
听出紫貂儿的不悦,春梅的神情显得有些尴尬。
「呃……主子他该换药了……」
「我不去!」紫貂儿断然拒绝。
「可是主子的伤不换药不行呀!」
「『段记钱庄』又不是没有其他人了,随便差个丫鬟去帮他换药都行,为什么非要我不可?」
「可主子说,他就是只要你一个人,其他谁也不要。」
只要她一个人,其他谁也不要?
紫貂儿怔了怔,蓦然想起昨天他说把自己的命交到她手里的话,原已不平静的心湖又再度掀起阵阵波澜。
可恶!这男人是故意的吗?以邪恶的行动逗弄她还嫌不够,现在又用这种似乎意有所指的话语来撩拨她?
「小姐,主子受了伤,脾气比以往更暴躁易怒,他不许除了小姐以外的人接近,没有人敢违逆他。」
「那就让他的伤口溃烂算了!」
紫貂儿赌气地嚷著,心里却有些动摇了,毕竟他身上的伤口那么深,要是不好好处理,只怕真会迅速恶化。
「小姐,春梅求您了!求您过去吧!」
「你这是……」面对春梅的恳求,紫貂儿为难地蹙起眉心,最後终於妥协了。「好吧!去就去!哼,要是我不过去,说不定他还以为我怕了他!」
紫貂儿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之所以答应过去,才不是因为担心他,而是想看他受伤的狼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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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您的伤不再上药不行啊!」
「滚出去!我不是说了,谁都不许碰我!」
「主子先别激动,小心身上的伤口迸裂开来。」
「进开又如何?我连刀子划伤都不怕了,难道还怕伤口迸裂?」
「可……主子就算不上药,也该吃些东西……」
「闭嘴!我不想再听你们多说半个字,全都给我滚出去!」
紫貂儿才刚走近段御极的房间,就听见他愤怒的叱吼声,两道细致的柳眉不禁蹙了起来。
看来,情况果然像春梅所说的,段御极的脾气暴躁得很,也难怪他的手下个个都不敢接近他。
不过,他的坏脾气只能吓吓他的手下,她可不怕他!
紫貂儿昂著下巴推门而入,哼道:「一个受了伤只能躺在床上的人,还敢这么凶,就不怕到时候没有人要理你?」
一看见她出现,房里那些柬手无策的手下们都松了一口气。
「姑娘,这里就交给你了。」
那些人说著,竟不等段御极吩咐就一个个转身离开,偌大的房间顿时只剩下紫貂儿和段御极两个人。
「你看,你的坏脾气就连你自己的人都怕,一个个全溜了!」
「那是他们识趣。」段御极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原本的怒气在见到她的那一刹那就已烟消云散。
识趣?这似乎带著某种暗示的话语,让紫貂儿的心蓦然一颤。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也不想懂。」她像是为了逃避这个话题似的,匆匆抓起一旁的伤药打算替他上药。
「等等。」段御极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举动。
「做什么?」
紫貂儿想抽回自己的手,他却捉得牢牢的不肯松开。即使受了伤,她的力气依旧不敌他。
「我要先沐浴净身。」
「沐浴?!」紫貂儿诧异地瞪大了眼。「别开玩笑了!你受了伤,要怎么沐浴?要是伤口碰到了水,说不定会恶化——」
「你在关心我吗?」段御极打断了她的话,目光专注地凝望著她。
「嗄?」紫貂儿一怔,两抹疑似心虚的红晕蓦然飞上双颊。「谁、谁说我关心你了?我只是……只是不想处理更严重的伤口……」
「我不在乎伤口,总之,我想要沐浴。」
「你这种情况,顶多只能用清水擦拭身体吧!」
紫貂儿虽然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可她的贴身丫鬟小离过去曾经不小心受了伤,当时她就听说伤患最好别浸泡在水里,就怕还没有愈合的伤口会恶化。
「用清水擦拭也行。」段御极扬声对房外喊道:「来人哪!去帮我端一盆清水进来!」
「等等!你该不会要我帮你擦拭吧?」紫貂儿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当然是你,不用怀疑。」
「别开玩笑了!我不会,也不要!」
「怕什么?这没什么难的。」
「这不是怕不怕或难不难的问题,而是我不要做这件事的问题!」紫貂儿气恼地强调。
「很好,那么今天春梅甭想吃东西了。」段御极撂下话,狂霸的个性再度展露无遗。
「你这是在威胁我?!」紫貂儿不敢相信地瞪著他。
「你要这么说也行。」
「你——你——」紫貂儿气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怎么可以赏罚不分?你就算要惩罚,也该冲著我来,干春梅什么事?」
「我的确是要惩罚你。如果春梅当真为你捱饿受过,你心里会更难过自责的,不是吗?」
「你——」紫貂儿气得咬牙。
该死!为什么才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而已,这男人就能够将她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
眼看盛满了清水的盆子被送进房里,紫貂儿气得只想端起盘子朝段御极当头泼下去!
「快点呀!你还在发什么愣?难道你真的要我下令,让春梅今天一整天都不许进食?」
「当然不!」
紫貂儿恨恨地咬牙,他明知道她不可能要丫鬟代她受罪,却还故意这么问,实在是太可恶了!
为了替自己出一口气,她故意用有些粗鲁的动作褪去他的上衣,然而当她瞥见他赤裸的胸膛时,一张俏脸蓦然泛红。
见他专注地盯著自己,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像是在嘲笑她的反应,紫貂儿在气恼之余,故意拿起沾湿的布巾,用粗鲁的动作擦拭他的身躯。
原本以为看见他疼痛的神情,她的心里会浮现一抹报复的快感,可当她真正见著了他皱起浓眉的模样,才发现并没有预期中的得意感觉,她甚至还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
「你是关心我的,对吧!」段御极忽然开口。
「不对!当然不对!你不要胡说八道!」紫貂儿仓促而激烈地否认,看起来倒像是急於掩饰什么似的。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你会一脸的心疼不舍?」
「谁说我心疼不舍了?你少自作多情、自以为是了!」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一点儿也没有心疼段御极,紫貂儿擦拭他胸膛的动作蓦然加重了许多。
听见段御极闷哼一声,紫貂儿有些激动地嚷道:「够了!不用再装了,我不会再上当了!」
段御极一反常态地没吭声,紧绷的俊脸看来像是真的在忍受强烈的痛楚。
紫貂儿以为他还不死心地企图欺骗自己,正气得想掉头离去时,却瞥见他的伤口真的迸裂开来,猩红的鲜血看起来怵目惊心。
她的脸色一白,一颗心蓦地揪得死紧。
「你……你的伤口真的裂开了?!」
「你都已经亲眼看到了,还会有假吗?」段御极扬起一抹无奈的苦笑。
以他的个性,被这样恶意地弄痛伤口,就算不被他狠狠地教训一顿,也至少会大发雷霆地怒声咆哮。
然而,望著她那一脸的心慌忧虑,他的怒气就瞬间沉淀下来。那种被关心的感觉,让他几乎忘了身体的疼痛。
「那……那……我……我赶快帮你上药……」紫貂儿匆匆拿起一旁的伤药,帮他涂抹。
或许是太过於慌张,她微颤的手拿捏不准力道,一下小心又碰痛了他的伤口,痛得他的浓眉几乎快打成了死结。
「好了,别弄了。」段御极捉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
「怎、怎么了?我又弄痛你了是不是?」紫貂儿焦急地问:「那要不要先找个丫鬟来帮你上药?」
「不用了,先别管我的伤口。」
「怎么可以不管?你又流血了——」
「你先回答我,为什么你这么急著要帮我上药?」段御极打断了她的话。
「因为你的伤口又裂开了呀!」紫貂儿睁大眼睛瞪著他,仿佛他问了什么荒诞不经的问题。
「你刚才不是还故意要让我痛?你刚才不是才觉得我自作多情吗?那为什么现在看见我流血,你却又如此的担心?」
「那……那是因为……」
紫貂儿被问得有些狼狈,她那些混乱的心绪就连自己都还没有整理好,又怎么有办法回答他呢?
「承认吧!你爱上我了!」段御极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那双黑眸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魂深处。
听见他的话,紫貂儿如遭雷殛,整个人僵愣了许久才有办法反应过来。
她激动地摇头,拚命否认。「你、你……你胡说!我怎么可能爱上你?我才、才不可能!」
段御极望著她那一脸慌乱的神情,说道:「即使你可以嘴硬地否认,但是却骗不了自己的心。你确实是超乎自己想像地在意著我,你的心确实为了我而颤动,不是吗?」
「我……」紫貂儿一阵哑口,有种最私密的心情被揭穿的狼狈。
一股冲动让她想要自他身边逃开,不想再面对他一再的逼问,然而他却像早料到了她的意图,紧捉住她的手丝毫不肯放松。
「貂儿,我要你留在我身边,一辈子!」段御极霸气地说。
「一辈子?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总之就是不可能,这是绝对不会改变的事实!」
她是身分尊贵的郡主,而他是「段记钱庄」的老板,身分地位不相当的他们,是属於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呀!
无论他愿不愿意放手,她终究还是得回到「定远王府」去。而且,疼爱她的爹就算能不追究段御极软禁她的「罪行」,也绝对不会让她一辈子待在「段记钱庄」的。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听著他霸道的宣告,紫貂儿的心情除了异常凝重之外,似乎还多了一丝丝的……绝望与忧伤……
第六章
紫貂儿待在房里,透过窗子望著庭园里飞舞的蝶儿发怔。
段御极身上的伤经过几天的休养之後,已经好得差不多,至少伤口不再轻易迸裂流血了。
不必再天天去上药之後,紫貂儿总是刻意躲著段御极。只要能够待在房间里,她就绝不踏出房门一步。
或许是忙著去追查究竟是什么人行凶的,这几天段御极也不太常待在钱庄里,因此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能够避免面对段御极,紫貂儿应该要感到庆幸才是,可她却发现自己不但没有半丝窃喜的情绪,心里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惆怅。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禁问著自己。
该不会真如段御极所说的——她爱上他了?
紫貂儿蹙起了眉心,她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却清楚地知道她的心确实是无法控制地为他而颤动。
那个男人,实在太危险了!他只消刻意地挑惹撩拨,就能让她无法自拔地沉溺下去,倘若她再继续待在「段记钱庄」,说不定真要如他所说的爱上他了!
难道,她不是已经爱上他了吗?
这个问题像是故意要和她唱反调似的,冷不防地浮上心头。
紫貂儿没有勇气去深究这个问题,就怕得到的答案不是她承受得起的。
反正,不论最终的答案是什么,他们两人的身分太不相配了,根本不适合、也不应该在一起。
就算她自己并不在意身分的问题,但段御极也会不在意吗?
以他狂傲霸气的个性,或许会不顾一切地留下她,可感情的事,并不是他能够我行我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呀!
她爹是身分尊贵的定远王爷,别说是不可能同意让他们在一起了,说不定还会害他惹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