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曼作出恳求动作。
“我只要你问出他的婚姻状况如何就行了。”
丁蔷嘟起嘴不服。
“就算婚姻再幸福的人也受不了美女的诱惑。”
反正她就是要曾曼承认她是美女就对了。
曾曼只好揽住她。
“好啦,我的丁蔷大美女,别呕气了,我担心你会有危险。”
丁蔷才破涕为笑。
“放心,我有准备。”她打开皮包,把东西倒出来。
──哨子、喷雾器、弹簧刀、小铁槌、玩具手枪……
“还有这个!”她亮出一排圆圆扁扁的东西。
“这是什么?”曾曼从未看过。
“鞭炮。”
──鞭炮?
丁蔷显得很得意。
“当他开始对我图谋不轨时,我就把它放进他的裤腰里,然后鞭炮就会(口辟)哩啪 啦响起,他必定会护住要害到处乱跳了,哈哈……”
可是曾曼却更忧愁了。
“问题是……你怎么点火?”
啊,丁蔷笑容僵住。
对啊,怎么点火?
因为想不出点火的妙法,所以丁蔷被迫换下那身至少花去减肥班两位学员学费所买 下的衣服,重新换上旧衫长裤,连头上的花卷也被拔掉了。
“这样才是我最美丽的丁蔷。”
曾曼深深吻一下她,顺便擦去她的口红。
“我这样还有人要吗?”
在加油站化妆间里,看见镜子里变回原来的自己,丁蔷发愁了。
──你才知道。
“我不喜欢有情敌。”曾曼低沉地说。
丁蔷转转眼,脑筋突然一亮。
“你吃醋了!”
“我不该吃醋吗?”曾曼把她压在墙上,让他们眼观鼻、鼻观心……
丁蔷半垂下眼,指头轻轻画过他的唇,两颗心用力跳起来。
“你终于知道我的苦了。”她轻声叹息。
他的鼻尖碰到她,她闭上眼,让他的唇似羽毛般搔著她,然后深深放上去。
──虽然在加油站厕所里,还是充满罗曼蒂克的气氛……
他双掌贴住墙,她则双手揽上他颈项,让许多罗曼蒂克的深情融入彼此的深吻里, 再缓慢化成轻轻叹息……
──除了那声……
“喂,里面的人,到底好了没,我快要大出来了。”
厕所外,至少三个人热烈跳著脚。
***
快到钱泰多办公室时,丁蔷已经软了脚,必须由曾曼搀扶著才能到达。
“放心,钱泰多会留到很晚才回去,现在办公室只剩下你们两个人,你可以尽量逼 他口供。”
她担心的当然不是这个。
“他会不会……突然抱住我?”
曾曼不置可否。
“杀了我?吃了我?强暴我?还是先杀后奸,剁成肉酱后夹进土司里吃掉!”丁蔷 已经面色全黑了。
──不是汉堡吗?怎么变成土司了?大侦探被吓得失去记忆了。
“放心,我会躲在门口救你。”曾曼拍拍胸脯说。
“你?”丁蔷看了他一眼,没命地往后跑。
但,被曾曼拉了回来。
“已经到了。”
曾曼敲过门后,打开门把她丢进去,自己则用一具小型扩音器吸收里头的声量。
就这样,丁蔷立在钱泰多办公室里,双腿直打摆。
钱泰多坐在庞大办公桌后面,有点惊讶她的出现。
“你是……”
丁蔷却只盯著大办公桌发呆。
她看过很多电影都是这样演的,中年能干的老板和女秘书在办公室,然后老板强行 把秘书拉上桌,两人就……
“你是谁!”钱泰多猛然怒喝。
丁蔷猛然被吓醒了。
“我是……我是……”当面前的人头上逐渐长出两只角,丁蔷大叫:“我是走错门 的!”然后冲出门口。
她又被丢进来。
“我是警察。”
钱泰多吓了一跳,和许多初听到警察的人一样,心里忍不住发毛。
“国税局派来的?我可是正正当当的生意人……”钱泰多立刻站起来迎接,口气明 显软了许多,使丁蔷勇气大增。
──没想到“警察”两个字这么管用。
她跷起二郎腿大剌剌地坐在他的位置上,故意翻阅他的文件。
“你和太太的感情如何?”丁蔷问第一个问题。
“和逃税有关?”钱泰多怀疑地问。
丁蔷用力合上文件大拍桌子。
“当然有关,你如果逃税,你太太就可能逃税,你如果没有逃税,你太太也可能逃 税,如果你逃税而你太太没有逃税,你太太也可能帮你逃税,如果你太太逃税而你没有 逃税,你也可能帮你逃税的太太逃税你知不知道,笨蛋。”
丁蔷简单、明了、迅速、扼要地说完,钱泰多则是复杂、奇怪、不知所云、满头雾 水的情况下听完。
──当然只要点头就不会有罪了。
“所以我们要调查你们夫妻的关系。”
“和赵诗柔的案子有关?”钱泰多终于想通了。
丁蔷动动眼,据曾曼说,凡是听不懂的,点头就没错了,于是她神气十足地大点特 点。
钱泰多显得很丧气。
“我就知道,警方迟早会怀疑我的。”
“当然,而且你看起来就很色的样子。”丁蔷可是得理不饶人的。
钱泰多只好委屈地坐在一把比她矮一截的椅子上。
“你爱不爱她?”丁蔷单刀直入。
──好像等他一说:爱,她的工作就算完成,唉……
钱泰多却不能明白丁蔷的美意,他考虑很久。
“我无法让你们了解我们的感情,只能说,她不能没有我,我也没办法没有她。”
“那就是爱啰?”丁蔷逼问。
他摇头。
“如果痛苦是她爱的感觉,我承认她爱我,但是已经失去爱的实质。”
“那就是不爱啰?”
他又摇头。
“我不能不爱她,全世界的人都认为我应该爱她,所以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到底爱不爱?”丁蔷发火了。
他抱住头,肩膀一阵抽动。
“我知道一定会这样的,警方开始怀疑我了,当我有一点拒绝的意思,全世界的人 都要怪我了。好,我老实说,我真正爱上了一个女人,而且为了她,我考虑与她为敌, 两个礼拜前我向她提出离婚请求,但是她却要封去我所有的财产,结束钱氏集团所有产 业,她要让我一无所有,让我再度变成穷光蛋……”
──穷光蛋?
丁蔷想不通,她只想听一句他到底爱她不爱,谁晓得他废话一堆。
既然他这么爱说话,丁蔷跟著废话一堆,不过警探的话要狠一点。
“如果是我的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干掉她算了。”
没想到钱泰多竟然露出欣喜的表情。
“你真的能体谅我的心情?”
他连语气都乐得发抖了。
“当然。”
丁蔷用力拍住他的肩膀。
最后,丁蔷到底有没有完成她的任务?
她在纸上写下一个注音符号,要钱泰多大声念出来。
“ㄞ。”
“第四声怎么念?”
“爱。”
丁蔷非常满意地完成任务。
***
“所以钱泰多非常爱他的老婆,他亲口说的。”
丁蔷神气万分地在曾曼面前耀武扬威。
──用这种方法逼供,实在太过分了。
曾曼心平气和地开著丁蔷的老爷车往回家路上。
“你觉得他怎样?”
曾曼一边开车,一边问她。
“不怎么帅嘛,老头子。”
“我不是指他的外表,我指内心?”
“内心我怎么看得到,我倒看到他穿的背心,白色的。”
──拜托……
“当你提到一不做、二不休时,不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丁蔷低头凝思。
“嗯,有点奇怪……”
“你感觉到什么了?”曾曼带点紧张地问。
丁蔷猛然张大眼。
“我明白了!”
──她终于感觉到了,谋杀动机……
“一只蚊子停在他的鼻子上。”
──算了算了。
曾曼先到家,他挥手向丁蔷道别,忙了一天已经很累了,尤其报告总是差一点就完 工了。
可是丁蔷却跟著下车。
她揽住他的颈项。
“当听到钱泰多如泣如诉地吐出对妻子的爱意时,我感动得快哭了。”
──要一起上楼就说一声嘛,干嘛用这种蹩脚剧本。
“你不觉得今天星空灿烂,连月亮都出来为我们点灯,多么浪漫的夜晚啊……”
曾曼抬头看。
──下过雨的天空会有星月?才怪。
“你不觉得选在这种良辰吉时上床温存,岂不是浪漫死了。”
──上床,这才是重点。
于是曾曼一把把她拦腰抱起,不管她过长的腿不断拍打楼梯扶手,他快速冲上楼。
──可别……别有意外了。
可是意外就发生了,当他踏上自己的门口时,他放开手,丁蔷摔下来。
门口的意外早等著了。
──而且是两个,一个男意外,一个女意外。
“对不起,你是丁蔷吧,我们是邱琳琳的……怎么说,亲戚吧,她是我爸爸第二个 老婆。”
曾曼知道是谁了,钱富家和钱诗诗,他打算进行的动作被他们先找上门了。
而丁蔷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便马上跳起来,再听到邱琳琳的名字,马上又丧气了。
“方便说吗?她是……”
“我是佣人!”
丁蔷还是很神气地叫出自己的名号。
佣人?
对方可不觉得有什么好神气的。
曾曼打开门让他们进去,然后故意说:“佣人下班了。”
可惜对她无效,她还是快乐地跳入门。
“我和主人住在一起。”
──实在不想让她参与案件……
当丁蔷躲在厨房贴住墙壁专心偷听时,曾曼突然出现了。
“我有个更好的建议……”
他在她耳边倾诉。
顿时丁蔷涨红了脸,然后快乐无比地跳上曾曼的大床。
──其实把“你先睡”,变成“你在床上等我”,如此而已就轻易打发她了。
回到客厅,两个客人显得很紧张,拚命搓著自己的手。
曾曼替他们斟上热茶,钱富家马上就大喝一口,当然就烫到舌头了。
“哥,你别那么紧张,反正他迟早会知道的。”
诗诗拍拍富家的背,她比较沉稳一点。
富家提一口气后终于自首了。
“两件事都是我干的。”
──喔,案子破了……?要是丁蔷听到会说:钱赚到了。
“你应该向警方自首才对。”
曾曼笑著说。
富家抖得连杯子都发出难听的碰撞声音。
“不要……不行,不能让警察知道我是凶手,我……我不知道会得什么罪,心里 好怕……”
“但你不怕母亲知道?”
“她会原谅我的,毕竟我是她唯一的儿子,她会原谅我的一时冲动。”
“也许吧!”曾曼想著。
“是我拿掉氧气罩的。”诗诗一口气说道。
──喔,是联手作战啰。
“我们希望你不要再查下去了。”
“你们应该问问邱琳琳的意见,而不是我……”曾曼缓慢地说。
兄妹俩互看一眼后,诗诗立刻从皮包里掏出一张支票。
曾曼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
“请你……在二妈面前继续查案,但是不要再为难我们了,我们深爱她,不希望她 因此而愧疚不安,我们真的希望爹地和她能得到幸福。”
“所以你们一致同意放弃老妈?”
兄妹感觉相当难受。
“别说那么难听,其实爹地比妈咪更可怜,我们同情爹地。”
曾曼双眉瞪著支票……
富家误会他的意思了,慌忙把票子塞入他的口袋里。
曾曼略略抬起头……
“好吧,你们可以稍微描述一下当时作案情形。”
富家先说,他努力咽下口沫。
“那天早上我在家里工作,楼下传来妈咪和琳琳姊争吵的声音,当我下楼时,琳琳 姊已经气得冲出门了,妈咪在她背后不断谩骂,我妈咪是个近似歇斯底里的女人,有时 候骂起来什么难听的字眼都会出口,我忍不住替琳琳姊说话,谁晓得妈咪竟然以要收回 我研究经费来威胁我……,想起这么长久时间我们处处袒护妈咪,而她依然故我不知反 省,我愈想愈气,于是那晚我躲在门口等她睡了再偷偷进去,然后掐住她……”说到此处,富家脸色变得死白一片,两条腿几乎跪下来。
“妈咪想挣扎,我更害怕,不知不觉力气用得更大,等到她不挣扎了,我急忙跑出 去。”
“窗户开著的……”曾曼提醒他。
富家马上想起来。
“对,窗户……我跑回房间后非常害怕,我以为妈咪死了,又想到我可能会被判死 刑,我急忙跑回去做些处理,把窗户打开装成外人侵入的样子,再把地毯走过之处用力 抹去,这样别人就不会怀疑到我了。”
诗诗紧紧握住富家的手,他额上青筋明显暴出来。
曾曼盯著他……
──一个好的电脑工程师,但不见得会写剧本。
“你呢?”曾曼转而盯住诗诗。
她比富家平静多了。
“如果你曾经怀疑我们家的每一分子,必然知道我最有可能产生谋杀妈咪的动机。 ”
诗诗刻意避开他的眼神,盯住桌面上的水杯。
忽然,桌面上移来一粒钮扣,诗诗吓得张大嘴,猛然抬起头……
曾曼回给她一个友善的笑容。
“果然是你……”诗诗颤声低语。
“没错,我拿走的。”曾曼略略伸个懒腰,今天发生的事确实如他预期。
富家却被两人搞糊涂了,他瞪著妹妹看。
诗诗显得很为难,看来她瞒了富家这一段。
“那天二妈突然到公司找我……”
──就是当她说完一千个血泪日子后的事。
“脸色很差,而且喝了许多酒。”
──想当然尔,她总共喝了两打啤酒。幸好是酒馆老板娘请的客……
“我知道她被拘留了整整一天,神情疲惫而且神经错乱,她竟然哭著问我恨不恨她 ?老天,我怎么会恨她,我好不容易在她身上找到力量,感觉自己又像个有希望的女人 了,你知道,她是个非常乐天派的女人,无论被妈咪如何刻薄对待,她总是有个快乐理 由说服自己,不像我,只会把苦水存起来……”她哽咽一声,急忙掏出手帕准备大哭。
“然后……她问我,”她略略抬起眼看曾曼,用力提起气,“她问我如果她杀了妈 咪我会不会恨她。”
富家吓得往后一震,然后全身都瘫了。
──看他的样子,只可能被蚂蚁吓死,而不可能有勇气踩死蚂蚁了,何况是掐人?
诗诗猛擦著串串奔出来的泪水。
“你听到的,那天早上妈咪留言给我,说得那么刻薄,她知道我的事业一直没有起 色,但是我可从来没要过钱,可是她私下查了我们的帐,就以为大家对她好是为了要钱 ,尤其对我的婚姻,她从来没看好过,坦白说,我前夫就是因为钱家的财产才娶了我, 后来他知道妈咪掌控全局,根本不可能从她身上挖出一分一毫,所以和我离婚了。”
提起妹妹的婚姻,哥哥也有话要说。
“其实妹夫并没有那么坏,他娶妹妹时,妈咪简直百般刁难,当时光是结婚排场就 要足了妹夫的老命,可是他还是娶了妹妹。与其说他和妹妹由爱生恨,不如说他对丈母 娘已经恨入骨髓,当母亲决定把妹夫的事业吞并收回时,他连妹妹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