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独自生活了几年,孤独越益顺理成章了。除了“寒舍”外,她和任何人都不相干。也许,她会这么孤独下去……“吱!”紧急刺耳的煞车声将她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
汪寒猛顿下,侧头瞪视时髦的红色跑车。
“上车。”一个自信到臭屁碍眼的男子倚在车门边。
她忍不住又从鼻孔哼气,别过颜士祯甩头就走。
不过几秒,他霸气的五指扣上她的手腕。
“我哪里得罪你了?”颜士祯蜃边噙著笑。这种矫情摆高姿态的女人不就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他都来到她面前了,她还装什么?
汪寒懒得回嘴、懒得挣脱他的爪子,但忍不住可笑——他自以为是谁?想得罪她也得是她在意的人吧。
见她扬起嘴角,显士祯哼哼笑出声。坏男人就是迷人,她哪能逃过他坏坏的致命吸引力啊。
他拖著她到车门边。拉开车门,伸展出一只手臂恭迎她上车。
汪寒脸色一沉,冷眼别过他死抓住自己的魔挲。
“信不信,我告你骚扰。”冷淡的口气,不耐的眼神。
颜士祯以夸张的速度缩手,嘻皮笑脸的叫:“好严重的威胁啊!”女人就爱装模作样,他不介意陪她玩啊。
搞不懂他想干嘛,汪寒懒得多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颜士祯盯著她的背影放声警告:“我允许你小装一下矜持,但磨光我的耐性,到时候我找别人去,你会后悔啊。”
矜持?她笑。天大的笑话。自以为魅力惊人的家伙,太可笑了,是谁给他如此臭屁的自信的?
自作贱的笨蛋女人。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女人脱窗秀逗了才惹上坏男人,小说戏剧里的坏男人会增添剧情张力,现实中的坏男人只会增加爱滋病感染力。
坏男人的猎艳守则之一——欲擒放纵。颜士祯将油门一踩,自以为帅气十足的飞车而去。
汪寒不屑的想:赶著去投胎也不会低调点。去!超级厌男。
第三章
夜里十点,汪寒快步走出“寒舍”,随后被跟上的人擒住手肘……虽是温柔的力道,但她还是吓了一跳。直觉就想到白天的厌男。回头一看——仿佛冬天令人舒坦的阳光!程亮廷冲著她笑著。
“嗨!好巧……”
“不是巧合,我在等你。”站在店门外见她和阿裴对坐,隔著玻璃,他等待的眼神不曾离开过她。
“等我?”汪寒看了看公车随时会驶来的那方。阿裴的小绵羊进修车厂了,她只好自己搭公车回家。
“我送你。”
“嗯?”她的眼神回到他脸上,没听清楚他说什么。
“这么晚了,我不放心。”他转身牵著她走。
“唉……”还没搞清楚状况呢,怎么、怎么就被推上车了!
***
“顺路吗?”看著他沉稳的操控著方向盘,她满不真切的想著——为何他说等她?为何要送她回家?为何……他没回答她,反问:“住这么远,上课方便吗?”
“我翘课的时候比上课多呀。”当然不方便,但想住便宜又舒适的小套房就只能这样啦。
他转头瞥她一眼,笑著。她心虚地咬咬舌头,人家可是教授级人物耶,翘课这等事还是保留点吧。
车箱内静默几秒。她凝望他的侧脸,忍不住问出心里的困惑:“你说……你等我。是什么意思啊?”街灯一闪一灭,令他的影像忽暗忽明,她的心脏跟著一缩一紧。
“我有说?”他轻笑。想见她、想接近她,是一种直觉,何须解释。
“有。”她笃定地。明明听到了,为什么不承认呢?鄢答案仿佛是她等待许久了,仿佛……有人——不知是谁,不知道在哪,等著她呀!
“你为什么会来呢?如果不是巧合……”她固执的要答案。
“第四次见面就是朋友了,这是我们第五次见面,想见一个朋友需要理由吗?”他温和说道。
第五次见面?他记得真清楚呵。
她困惑了,他想见她,是这个意思吗?
算了吧!硬是要人家回答问题不是她的风格。她想到另一个问题:“你家住哪?”应该是顺路吧?
“关心?还是好奇?”他的反应极快。
她笑。“你跟我一样讨厌自以为是的关心。不爱满足别人的好奇心吗?”
“你是吗?”他佯装惊奇,好像他们同是怪人似的。
其实是他对她的了解已到了她无法体会、他也觉得莫名所以的程度,知道她不要关心、也讨厌好奇,因而当她问起他的事。他便以她的角度反问了。
“嗯。”很好,他跟她一样是不迎合别人的。她嘴角微扬,靠上椅背,自然地卸下了防备,随著车身轻轻晃著……在他刻意保持安静的车箱里,疲倦的眼皮不知不觉地合上了。
***
寒气逼人的深深夜里。
她踩上厚雪,蓦地一阵狂风袭来……皓雪随风扬起,阻碍了她的视线。
等到白幕沉落,她重新举步,心里有著沉甸甸的牵挂,恨不得即刻飞到目的地;这般的天寒地冻·她宁可那等她的人失约了……别等呀。
***
汪寒震了一下,惊醒过来。
这是哪?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密闭的小空问里,阗暗而静谧。一双灿亮的眼睛等著她迎上。
她慌忙坐正,掠了掠头发,懊恼地低嚷:“你叫醒我嘛。”怎么在人家车上睡著了!
“何必。”他微笑。
“我很能睡的,如果我一觉睡到天亮……”
“我陪你。”理所当然地。
她诧异。这什么话?
在他诚挚的眼神下,她蓦地轻叹,同情起梦里等在冰天雪夜里的傻男人。不愿陷入迷乱。她很快地卸除安全带。推开车门。
他跟著下车。看著暗寂的巷子蹙眉。“你住这里?”
锁眉的他!她这不是看见了。
“怎么?”他发现她的秀眉颦蹙盯著他直看。
汪寒摇头,给他一抹微笑:“那……再见喽。”强迫自己背转身,逃避追究因他而起的情绪波动。
“我送你。”轻松的步伐跟上她。
她微愣,都到家门口了还送什么啊?除非……“喂,你别想要我请你上去坐喔,我没那种习惯的。”把话说在前头,就算他别有企图也不会自讨没趣了吧?
“‘哪种’习惯?”他冲著她笑。
很会装死嘛!她飞快的白他一眼,倏地怔然……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有点不舍、有点眷恋。
“怎么了?”他问。
她仰著脸凝望他。是他的笑容、他的温柔凝视教她移不开脚步呀!
“嘿!”越过他的头顶,一颗流星吸引了她,她惊喜地指著天边轻嚷:“你看,是流星,流星耶!”
闪熠的星光划过天际,她的胸口倏地抽紧,仿佛曾经……“流星!你看,看哪……”曾经,“她”这么说过,没有惊喜,而是恶心的乞求,乞求那人看一眼——那人不理“她”!就是不理“她”呀!
‘‘她”仰望夜空,迟迟地许下愿望只要“他”陪“她”看著流星……雪花落进眼底,愿望终究没能实现。紧紧接著动也不动的“他”,“她”的心跳随著细细的落看一点一点的渐弱,时间倒是如“她”所愿……静止了!
“许愿了吗?”见她的面容在短暂的惊喜后笼上愁云,他的心头涌上了不舍,仿佛错在他,是他让她失望了?!
怎么会如此莫名感觉?
汪寒回神,眨眨眼。她睁著眼睛也能做梦啊?不,不是梦!那是属于她记忆里的一部份,她正像个失忆患者逐渐地因为现实中的熟悉景象恢复记忆?!
可这也太离奇了!或者、或者只是她的想像,如果她没有严重到得了妄想症的话,那些梦里的片段很可能是她曾经看过的电视剧吗?,人的脑海里或多或少都有些模糊的地带,某些看过的影像被存档在脑海底层,不去检阅它,它就像不存在。但若是被某些巧合触动了,也许这模糊的记忆会慢慢的浮现。
是这样吗?!一个合理但无法说服她的答案。
如果只是她记不清楚的电视剧情,为何她的心总是跟著那些梦境和印象而难过不已?就好像、好像她身历其境一样呀……呀!是梦、是想像都罢了,在他面前还没糗够吗?可别再出状况让他见笑了。不再追寻问题,她偏头笑说:“我没有愿望。”
“哦?”多么希望她能心想事成,他会因为她的开心而开心啊!谜团似的,他无法自抑的心境,一点、一点点的……因为她有了熟悉又模糊的感动。
她点点头,轻快的侧身。倏然惊觉——是几时。她握了他的手?!要他看流星的刹那吗?
她忙松开手的瞬时,他反握住她,牵著她迈开步伐:“陪我走走。”不是询问、不是邀请,而是肯定句。
她凝望他牵著自己的手,顺从地跟著他,心跳不稳地泄漏了自己的心事——他的兴致亦是她的想望呀。
深夜的淡水海岸,她有了幸福的错觉。陪他,走走,只是走走……就觉得幸福了。仿佛听见“她”娇声地说著:“我们不要分开,从今生到来生,我要你牵著我的手,永远永远……”
“好,永远不分开。”那男人好脾气的承诺。
“你若食言,便如何?”任性的夹缠。
“你不开心我便愧对你,今生弥补不了,还有来生……”
汪寒深吸口气,闭闭眼睛,又来了!这会儿梦里的人竟然跑到她耳边说话!不能这样下去了。是梦、是想像、还是某种记忆都不该牵扯”身旁这男人呀。
程亮廷跟著她顿下,回头看她侧转身。
“我想看海。”她说。
再走下去。总会到终点,然后回头……谁和谁能够牵手到永远呢!更何况他们只是不相干的人。
他没放开她,跟著望向大海。“你喜欢看海,我们可以去东海岸、去鹅鸾鼻……看遗全台湾的海景。”
她迷惑地望著他的侧脸。“为什么?”
他迎上她的眼。“你喜欢,不是吗?”
“我对别人的世界缺乏参与感,也不喜欢别人配合我。”她拒绝了他的好意,倏地跳上石凳,迫使他松手。“你找别人看海吧,我呢——”她翩然旋个身,扬声道:“我希望这城市下雪。你能帮我达成愿望吗?”这好比要他摘下天上的星星,她要他知难而退,别再说些诱哄人的话教她迷惑了。
她摊开双手,仿佛飘雪将落在她的掌心……海风呼啸!她纤细的身子在寒风中微颤,雪白的裙摆飘扬……他看得心头一紧,反射地伸手一扯——她跌进了他宽阔安定的怀里。
她震惊不已,在他温暖的拥抱里仿佛回到了梦里,分不清是“他”、还是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徘徊:“我再也不松手。”
他紧紧接著她。担心她像飞雪,宁可她融在他怀里,也不许她被风卷去啊。
是梦吗?他轻叹,无法自持的恋上了一个似雪的女孩。
是梦吧?她贪起他的温柔气息,他的话像情人絮语呀,这一夜,也只是梦吧?
第四章
转眼就进入学期第五周了。这天,汪寒在校园里巧遇管家伯,顾不得他兴奋异常的神情,直接就说:“管家伯,我们一起吃饭。”不过是欠人一顿饭,她都耿耿于怀呢,所以不管金钱债、感情债。她的结论是最好不要欠人,会良心不安的。
“你、你……要跟我吃饭啊?”他捧著一叠厚书,眼镜滑落到鼻尖上,傻愣愣的模样。
咦!同学七年了,怎么到今天才发现他有口吃的毛病?!汪寒心头一软,不禁感染了某人的温柔。又说:“我十二点半在校门口等你喔,问天天要不要一起来。”都半个月没看见天天了,那个难缠的主人没找天天麻烦吧?
不、不好吧!找夏天天那只小麻雀来当电灯泡,鄢还有什么情调啊?管家伯原本满是惊喜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
中午,汪寒准时到了校门口,管家伯早等在那儿咧开嘴呵呵笑说:“夏天天没有来上课。”开心啦,少了电灯泡,太好了。
咦!他讲话很正常呀。汪寒又觉得奇怪了,但懒得追究。
“你想吃什么?”她双手环抱在胸前。才十月。已是冷风瑟瑟。
“都好啊,你喜欢就好,我、我们吃饱饭去看电影好不好?看你喜欢的。”他兴奋的讨好她,自然忘了紧张结巴。
她喜欢?为什么不同的人对她有著相同的心意?苍凉的冷空气沁人鼻肺里,她更紧抱住自己,突然想念起温暖的感觉……条地,她瞥见了熟悉的身影——程亮廷倚在车边,望著她微笑!
是她眼花了吧?!来不及将他看个清楚,忽地感到目眩,腥红的颜色当头罩下,耳边响著鼓噪,人声喧哗……“来了、来了……新娘要上轿了。”感觉被紧紧的簇拥著,似乎是一阵强风袭来……有人大叫不得了,有人抢著看新娘,也有人追看红巾飘扬的方向。
见到了光明,她掩不住苦涩的笑,眸光飘过乱烘烘的人群,被一双痛苦焚烧的眼捕捉——他!
隔著马路,他们对望著。
“汪寒?”管家伯怯怯的唤道。怎么突然怪怪的,不想跟他吃饭了吗?!那他会很失望很失望耶。
这次不只是幻听,而是幻觉!她惊愕地捂住嘴巴,程亮廷在她眼前跟幻象里的人重叠了,而她竟也身历其境!
梦里的“他”就是他吗?
那么,“她”是不是她呢?
现在,他在等人吗?
是谁。值得他等在街头?
连串的问号令她昏了头,忘了管家伯的存在。她转身就走。
“汪寒,你怎么了?”管家伯提脚追上她。
不悦的心情令自己不解,她闷恼的告诉自己:他等谁与你何干,你不在乎的、不在乎的……快步走了几步,她倏地顿下,不擅长自欺的回头成全自己的想望——银白色的轿车被启动,和她背道而驰……
***
吃饱饭之后汪寒甩掉管家伯,像一缕游魂漫无目的地闲逛,走著走著,她来到第一次遇见程亮廷的那家古董店门外。
透明的橱窗里摆了新的商品,惟不见那条手链。
不曾有过的失望感涌了上来,她拖著沉重的脚步,一条街走过一条街。即使是父母离开她,她也不曾难过的,但如今,因为什么令她怅然了?
买不起的手链吗?还是……等著别人的,程亮廷!
她摇摇头,警告自己别乱想了。怎么会是因为他呀?虽然她有那么一点点在意他,但他终究是不相干的人……吧?
唉!最近,怎么老是想著那不相干的人呢?也许就是因为想著他,所以老觉得他和梦里的“他”有些相似。就是因为他,那些怪梦渐渐地成了她的期待,像昨夜的梦境还在胸口留下甜甜的余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