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友蓉沉默地收拾桌上的文件,低头不语,尽量用长发挡住脸颊上所散发出的奇异光彩。
她脸上该不会泄露了心底的情意吧?
手边虽然忙着,可是心里其实也没闲着,她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地偷偷瞟向身旁的他。
收拾文件的素纤手指轻颤着,宗耀扬没有疏忽这一点,他走近窗台,伸手推开一道窗缝,感觉一下窗外的阳光。
他回头看着她,仍然是忙忙碌碌的身影,像有什么怪物在追赶着她似地,最后他轻扯唇角,扬笑问:“今天第一天上班,就被我拉上战扬,还能适应吧?这种场面以后还多得很。”
他算是好心提醒,以免她日后觉得自己被骗而误入歧途,跑去和自己的表姐捉对厮杀。
“您放心,我可以。”说句玩笑话,吃苦耐劳可是她的天命。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雪琳跟我提过,但是我刚好在忙,所以没记住。”他一脸轻松自若地问。
殊不知这番话已在她心湖里投下一颗不安的石头——
她的出现对他来说,当真这么没有分量吗?
即使她不是美艳绝顶的美人,也非出色优越的人才,可至少是他的亲信在他面前极力推荐的代理特助人选,而他也首肯录用她了,理所当然要详问她的人事资料吧?
究竟是他当真忙得焦头烂额,无暇去记住有关她的事,抑或是他百分之百相信表姐的推荐,所以不挑剔她的工作能力?
“我叫钱友蓉,如果您不嫌弃,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她几乎是红着耳根说出这些话。
“友蓉?”
怦……怦怦……
初次听见他轻唤她的名字,她的心跳加速跳动,跳得好快好快!不是她所能控制的紧张心情。
“叫起来挺怪。”
怦怦怦……咚隆铿锵咚隆!
她的心在一阵急速地跳动之后,好像在瞬间被狠狠摔在地上般碎成片片。
呜呜……他居然说她的名字怪……
怎么会呢?友蓉、友蓉,念起来远挺诗情画意不是?
“叫你钱钱吧!”
“嘎?”
她还来不及摸清楚头绪,他已经露出一脸满意的表情,咧开大大的开朗笑容走向她身旁,帮她收拾起桌上的会议文件。
“您、您确定吗?”
钱钱了这才是奇怪的名字吧!
“这么好的称呼为什么不用?”只见他一脸大惊小怪的表情,像在看一头怪物似地。“这样称呼你,可说是好得不得了。”
他的身边就是少了她这种有吉祥名字的人物,听听雪琳这个名字好了,雪琳雪琳“血淋淋”,尤其再加上她的姓——史。
说老实话,并不怎么好听。
“会很好吗?”她问。
说老实话,她不懂唉……
为什么他在提起“钱钱”这个名字时,双眼会发出炮炮光芒,灿亮得让人无法直视?
她用手揉了揉眼睛,心想,算了,叫什么名字根本不重要,只要他能牢牢记住就好了。
“还有,你不用对我用敬语,雪琳和我共事时也一样,也许你现在对我还很生疏,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我这个人非常平易近人,把我当成兄长就行了,工作压力也会减轻一些。”
“是。”她轻应了声。
刚被他推开的那道窗缝袭进一阵凉风,带着暖和的味道,缠上她复杂的思绪,也颠覆得她心神不宁。
当他是自己的兄长吗?
她美丽的眼帘悄然垂下,心里想着却是另一个画面——与他手牵手,情意相许地交换缠绵的亲吻。
将他当成兄长是吗?
呵,他与她之间,还有一大段距离呢!
不过她绝不放弃,只要有接近他的机会,她就非紧紧抓住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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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七点半,一般公司的职员几乎都已经打卡下班,唯有在大企业上班的职员与从不同,他们必须比一般公司的职员还来得耐操,才有办法在纪律严谨、规模庞大的公司里继续适者生存的游戏。
时间已达晚上十点钟,桌上的文件已经被钱友蓉消耗得差不多,她挺直背脊,很优雅地伸了一个懒腰,在心仪的人面前,任何言行举止都需要注意。
清算完最后一份文件上的数据之后,她开始着手收拾办公桌,离去之前,她回头望向总裁办公室,脑子里转着不同的点子,只想在下班之前再见他一面,这样,今晚她肯定能有一场好梦。
思及此,她忽然愣了愣,在原地迟疑了几分钟,她感到惴惴不安,她对他的迷恋会不会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突然,总裁办公室的大门被打开,宗耀扬在看见钱友蓉时,脸上漫过一丝讶异的神情。
“你怎么还没下班?”
“我……刚将今天所有的会议资料整理完。”她笑了笑,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尴尬。
“忙完就赶快回家,夜深了。”
说完,他径自关上办公室的门往茶水间的方向走去。
“宗先生,你要煮咖啡吗?”
宗耀扬回过头来,应了声:“嗯。”
她怎么会知道他要煮咖啡?一整天下来,他只吩咐她泡两次茶,可没叫她煮咖啡,因为喝咖啡是他平时熬夜办公的习惯。
“我去帮你煮咖啡,我煮咖啡的功夫还不赖,你不妨品尝看看。”
她会知道他平时有喝咖啡的习惯,当然是事先从表姐那里探听来的消息,只要有关他的事情,她都会搁在心底。
不一会儿,她端着一杯浓郁香醇的咖啡,走进宗耀扬的办公室,不加奶精、不加糖,就是他平时爱喝的黑咖啡。
宗耀扬伸手端过咖啡,慎重地品尝一口,不免感到惊讶。
“真好喝。”
而且还比他煮的好喝一倍不止,奇怪,他们不是使用同一台咖啡机吗“你煮咖啡的功夫还真独到。”
“哪里。”
她笑了笑道:“您喜欢就好。”
“唉!我不是说过,不需要对我用敬语,何况现在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你大可放轻松一点。”
钱友蓉抿抿唇,十指紧握,深呼吸口气,睁大灿亮的双眼,提足勇气问道:
“在下班之后,我可以叫你耀扬吗?”
他抬头看她,不语,缓缓放下咖啡杯,又沉默好半晌。
一整天下来,她像只忙碌又尽责的工蚁,总是默默地做好他交代的每件事,埋首勤劳,没有片刻偷懒,虽然他也很忙,但是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精明的双眼。
她很贴心,像是老天专程为配合他,在与他共事多年的雪琳离开之后,立即递补上一位更具默契的帮手,完全不用他多费心指导。
因此,她给他的感觉就像一个认识多年的朋友,她了解他的喜好,所以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大的生疏感。
宗耀扬心里,早已不知不觉将她看成了朋友……
她垂下眼帘,不禁语塞,悄悄往后退一步,又无声。
怎么,她的要求太无礼了吗?他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呢?拒绝她也没关系,好歹说句话……
“你可以叫我扬,我的朋友都这样叫我。”他露出一抹如朝阳般的笑容,将她心里那片愁云惨雾全化开了。
“好、好……”她笑着猛点头。
今晚上帝赐给她的幸运,好像比她所祈祷的多更多呢。
第三章
友蓉回到家之后,脸上还漾着喜孜孜的神情,她将手熨贴在胸口,露出幸福的笑容,深呼吸口气,嘴里反覆念着他的名字。
“扬……”呵呵,他允许她直呼他的名字耶。
友蓉放下皮包,将黑色长发盘在脑后,先走到浴室放洗澡水,之后拿起电话拨通表姐的手机。
“表姐!”
“你怎么这么晚才打电话来?没良心的小东西。”雪琳在电话的另一端娇声轻斥,语气显得有点虚弱。
“忙过头了,挪不出时间打电话关心你。”友蓉诚实道:“第一天上班嘛,我想让他留下好印象。”
“好好好,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雪琳怎么会不了解表妹珍惜机会表现的心情呢?
“你还好吧?宝宝呢?”
“他正熟睡中呢,快将我折腾死了。”雪琳忍不住抱怨。“本来医生安排我下午剖腹,谁知道我竟然先阵痛了,后来我仔细想想,既然已经尝试了阵痛,何必再让自己多一道剖腹的痛呢?所以我临时决定要自然生产,而你姐夫也很赞成,这可恶又可爱的小家伙,足足让我痛上八小时呢!”
“天哪!我好兴奋喔!她长得像谁?我好想赶快看见宝宝!”友蓉不知道打哪来的精神,已经将近半夜十二点钟,忙了一整天,她居然还有力气为刚出世的侄子欣喜若狂。
“他像你姐夫,喷。”雪琳感叹,世间又多了一个女性杀手。
“哇!一定很可爱。”
“像我就不可爱了?”雪琳朝手机扔了一记白眼,觉得自己徒劳无功,友蓉也看不见呀。
“不不不,男孩子还是像姐夫比较好,如果生女儿,当然就要像你,长大后才会是大美女。”友蓉嘴甜地说。
“嗯,我听得很顺耳,饶你一次。”雪琳法外开恩地说。
“多谢赐饶。”
“对了,第一天上班,有发生什么好事情吗?”雪琳好奇年轻人的爱情,也关心友蓉的感情发展。
“有啊。”而且可多着呢!
睽违四年有余,还能跟他面对面说话,而且是超近距离欣赏他如朝阳般的笑容,甚至与他坐同一辆车、参与同一场会议、喝同一台咖啡机煮出来的黑咖啡,一起研究、讨论资料里的问题点……
最重要是,他叫她“钱钱”,而她被准许叫他“扬”!
“说来听听。”雪琳兴致勃勃。
“呵。”友蓉贼兮兮地笑了笑,压低声量轻吐一句:“这是我的秘、密。”
“死小孩!装什么神秘嘛?小气鬼!跟我透露一下下又不会怎么样,你很过分唉……”雪琳劈哩啪啦地骂着。
友蓉咧开大大的笑容,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今天发生的好事实在太多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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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蓉特地一大早起床,在厨房里忙碌了将近四十分钟,才将满意的爱心便当做好,随后便急急忙忙提着便当出门。
她心里非常渴望,有一天这个“爱心”便当可以升级,变成人人所羡慕的“爱妻”便当。
若真有那天到来,她会先感谢上主,创造天地和生命,再感谢双方的父母,将他们两人生到这世上来,圆了他们之间的爱情……呃,现在是早上,她所想的就是名符其实的白日梦了。
公司上班时间是九点钟,友蓉低头看了手表上的时间,才七点半——他应该还没到公司。
于是她走进公司和警卫打过招呼之后,便加快脚步搭电梯来到总裁办公室大门前,打算以不具名方式将早餐放在他办公桌上,不料一打开大门,她的双眼却意外地对上一双湛亮的黑眸——
“嗨,这么早?”
宗耀扬一脸好整以暇地,向提早一个多钟头出现的特助小姐道早安,心里颇受感动,觉得她是一个事业心非常强烈的好女人。
无论男人或女人,时时刻刻都懂得把握赚钱的机会,最叫他激赏。
“你、你怎么这么早就进公司了?”友蓉吓了一大跳!万万没料到他会坐镇在办公室里。
“应该说我还来不及下班,天就亮了。”他露出俊笑。
“什么?”闻言,她深感吃惊。“你彻夜未眠,熬夜办公到现在?”
就算身体是铁打的,也不能这样折腾呀!友蓉十分心疼他的身体,也关心他的健康。
“你常常为了工作这样牺牲睡眠吗?”
“有时候忙起来,这种情况免不了。”他态度轻松地笑道:“我最高纪录,可是三十六个小时没有合过眼皮。”
“喔?”友蓉既震惊又担心。“即使你相当注重工作,也不能因此忽略身体健康。”
“无所谓,能尽快将一堆事情解决掉才是重要的。”他不是工作狂,只是不想错过每个赚钱的机会。
如果能不工作,就有大把、大把的钞票入帐,他当然不想要工作,但是现实却是——必须要花费心思脑力在工作上,才能圆那大把大把钞票人荷包的美梦,所以他非工作不可。
“你真有责任感。”
友蓉凝视宗耀扬的那双眼,都快化成心形了。
她将他致力于工作的表现,解读成对公司全体员工的责任感,因为他是宗氏企业的继承人嘛!理所当然必须担起企业的营运重责。
“奇怪,你有没有闻到一种香香的味道?”他轻蹙眉头问道,鼻子灵敏地寻找香味的来源。
“啊!”她突然察觉到手上的重量,赶紧将她一大早起床为他做的爱心便当拿出来。“这是……”
当她正要向他解释这个忽然出现的便当,却感到一阵紧张,脸颊又涨红了,半启朱唇,要发出声音却异常艰涩。
宗耀扬顺势地拿过她手上的便当,径自打开膜拜。
“老天,菜色好丰富,看了之后,只觉得肚子饿得发痛:”他夸张地捧腹,却露出一张真实的垂涎表情。
她迟疑了会,才开口问道:“你……要吃吗?”
“可以吗?”宗耀扬一双黑眸忽然刷亮,像是黑暗中发出的两把火焰。“那我就不客气喔。”
“嗯。”她笑,顺势将筷子送上。
他接过筷子,开始大快朵颐,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令旁人看了也忍不住觉得饿了。
他大口、大口地将香喷喷的饭菜往嘴里送。吼!很久没吃到这么道地的台湾菜了。
“你是台湾人?”
“是。”
“我也是。”他露出满足的笑容。
“嗯,我知道。”她微笑道:“有关宗先生的消息和报导,我都会留意。”
“为什么?你暗恋我?”他半开玩笑地说:“唔!其实娶你这么精明能干的女人回来当老婆也不错。”
她的厨艺好,做事情又认真专注,心无旁骛,不像那些企图接近他的女人,除了爱他的人,也不忘爱他的财富权贵。
思及此,宗耀扬不禁莞尔,继续吃他的饭。
友蓉忽然住口没了声音,原本已经悄悄浮上两朵红云的双颊,愈发绯红,整个人像是浑身不自在似地,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他这个玩笑,真是她的致命伤呀!
娶她当老婆?为什么这会是他的一句玩笑话呢?
友蓉心中漾升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她知道自己不该奢望,但是又控制不了胡思乱想的思绪。
“你的厨艺真好。”终于,他吃完整个便当,抽过一张纸巾拭嘴,非常满足地说:“所有疲劳简直一扫而空。”
“没这么夸张吧?”她边笑着边收拾桌上的空便当和筷子,像一个小媳妇的姿态,非常迷人。
宗耀扬暗自打量着她,见她迅速俐落地将每件事情完成,在办公的时候,她也是用如此认真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