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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如人生 page 9 作者:莫忧

  上官翩翩伸手掩住了他的唇。“够的,荆郎,就是太明白你对我的心,反倒令我不安,或许是因为我太在乎你,害怕失去你,才做出这些幼稚的行为。”

  “翩翩,我们是一对傻瓜!”

  “荆郎,你可没像我这样惴惴忐忑!”

  “只是我掩饰得太好!”荆慕鸿苦苦一笑说:“下午我差一点拔刀宰了李复!”

  李复就是上次伴随李世民驾临上官家的皇幼子,他对上官翩翩一见倾心,回宫之后念念难忘,于是再度前来上官家求亲,想以皇子之尊娶得美人归。

  上官宏毅告诉他上官翩翩已许配他人,李复却是丝毫不以为忤,自顾自地告诉上官宏毅他不介意,只要上官宏毅取消婚约,再将上官翩翩改嫁予他即可。

  在李复的想法中,他贵为皇子,该是上官宏毅求之不得的女婿,所以以为一切都是自己说了算。

  上官宏毅见李复这样志在必得,只好将他暂时安顿在西厢房拖延时间,然后秘密前往洛阳王府,请求洛阳王爷代为解决这天外飞来的烫手山芋。

  这也是荆慕鸿为什么和季复相见分外眼红的原因。

  “荆郎,”上官翩翩唤了陷在沉思中的他。“说好,结发携手永结同心。”她取一绺他的发丝,绑紧再绑紧。

  “莫舍莫弃,莫忘莫失。”他捉住了她绑发的柔荑。

  爱情的甜蜜,就在这一刻达到了最高点。

  上官翩翩觉得被一片灿烂所包围,她永远难以忘怀这一个誓约的夜。

  第五章

  “我不相信。”上官翩翩嗒然若失地瘫坐回软榻上,惊惶万分地喃喃自语著,泪水扑簌簌而下。

  她的房里一共有三个人,另外两个一脸憔悴忧伤的人正是上官宏毅和夏宛青。

  看来,上官宏毅和夏宛青终于对上官翩翩透露了当年的秘密,否则她不会受到如此大的震撼。

  “翩翩,荆慕鸿真的是你同母异父的兄长!”夏宛青的心痛如刀割。

  她原以为过去的丑恶尽管跟随著自己不放,但是她作梦也没想到,过往的不幸竟会笼罩到上官翩翩的身上。

  她真的不甘心,却又莫可奈何。她何尝看不出翩翩对荆慕鸿情痴已极,但是造化弄人。天啊,为什么一切的不幸不由她一肩承受,还要波及无辜的下一代!

  当年,夏宛青十六,如花一般绽放的年纪。

  上门求婚者趋之若骛,没想到这位夏家大小姐却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个性,回绝了所有王公贵族,更上男儿衣裳,带著夏家商队,大江南北闯荡,做成不少生意,为原已富裕的夏家赚进大把白银。

  这一年的入夏,夏宛青带著商队进到东胡境内,和上官宏毅不打不相识,因误会相逢而交称莫逆。当时的上官宏毅遭人陷害,身背七十条人命血案的黑锅,他苦苦追查,查出陷害他的仇家逃往了戈壁沙漠,夏宛青想助他一臂之力,便和他即刻启程而行。

  这一天,他们险些活活渴死在永无止尽的砾漠上。砾漠就像是一座天然的炼狱,杀人于无形,夏宛青率先倒了下来,双唇干裂,气息奄奄,她说自己快死了,别无所求,只求上官宏毅搂她入怀,让她死在他的怀中。

  上官宏毅依言搂她,却没有枯坐让她等死,他明知自己衰竭已极,但他还是咬破手指,将鲜血滴进她的口中。

  夏宛青已呈半昏迷状态,在吸吮上官宏毅的鲜血后,却如久旱的大地遭逢甘霖,重展生机,她近似贪婪地一口又一口地吸吮,直到她的意识渐渐回复,口里血腥扑鼻,她才惊骇万分地松口,明白了要不是上官宏毅以鲜血相喂,她早就命丧黄泉。

  “上官大哥!”她的心里有著极度的感激和自责纠葛著,进而发现上官宏毅脸色苍白,换成他不支倒地。

  夏宛青这才醒觉自己昏迷了好一段时间,上官宏毅的十指都有咬痕,自己不知吸吮多少他的鲜血。他不但没有在她垂危的时候遗弃她,反倒舍身相救,这一份情谊真是令她刻骨铭心。

  夏宛青想要效法他的法子,以自身的鲜血回喂奄奄一息的上官宏毅,却被尚有一丝意识的上官宏毅所回拒。他说她若如此做,他们两人都非得命丧此地不可。

  他要夏宛青抛下他去找救兵,夏宛青自然说什么也不肯单独留下他,上官宏毅便以自行了断相要胁。

  就在情深意切的两人相持不下之时,或许是老天被感动,或许是运气使然,有两只秃鹰飞来,盘旋在半空中,一副在等他们活活晒死,以便啄食他们尸体的模样。

  夏宛青大喜过望,连忙和上官宏毅互使眼色,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地装死。秃鹰果然上当,凶狠地下扑,夏宛青算好了距离,时机一到就撒出金钱镖,准确地射中了秃鹰的要害,秃鹰就下坠跌落他们的身边。

  他们饮著秃鹰的鲜血赖以活命,拔下秃鹰身上的羽毛当燃料,在太阳下生火熏烤,啃著秃鹰老硬的肉回复体力。

  所谓否极泰来,他们往下前进不到半日,就找到了一处有水的绿洲。

  两人都像挖到宝山银矿似地狂呼乱跳,相继跳下水中戏耍嬉玩。就在两人的捉跑玩闹中,上官宏毅赫然发现夏宛青女扮男装的事实。

  两人经过稍早的患难与共,此刻又被一种男女之间才有的情愫所互相吸引,便以天地为媒,相约结成夫妻。夏宛青当晚便和上官宏毅相拥而眠,两情缱绻。

  他们在绿洲过了三日你侬我侬的甜蜜时光,哪知,天有不测风云,就在第三日的下午,戈壁的天色怪异了起来,来绿洲饮水的少许动物出现了躁急不安的样子,四周显得异常的宁静,除了热得恼人的热风外,别无声响。

  上官宏毅松开了握住夏宛青的手,想要走出绿洲,到附近四周瞧瞧,哪知就在瞬时间,整座沙漠风暴大起,一片又一片的飞砂被掀起,挡住了上官宏毅的所有视线,起先,他还能听见夏宛青的呼叫声,最后却是什么也听不见,只觉自己卷入黄沙构成的漩涡中,身子一段又一段的下陷,不得挣脱。

  等到夏宛青再度回复意识时,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座华丽的帐篷之中,身上也被换上了胡服,身旁照料她的侍女见到她醒来,惊喜地脱口而出一大段东胡话,随即奔出了帐篷。

  夏宛青心想,自己一定是被东胡的商旅所救,心里头开始挂念起上官宏毅的安危,不知道他是否安全。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刚才的侍女领来了一个虎背熊腰,气势不凡的俊朗男子,令夏宛青意外的是,男子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他告诉夏宛青他是东胡的族长,胡名叫做勒烈,在东胡话中是勇士的意思。

  “你叫我什么?”夏宛青发现他用一种奇怪的称谓叫著自己。

  “衣喀真?”勒烈用一种炙热的目光投注在她的身上:“那是我初恋情人的名字,你生得和她一样美,像得让我相信,你是天神送来弥补我的。”

  夏宛青只觉窘迫得很,不知如何开口是好,勉勉强强地挤出几个字。“那个叫衣喀真的姑娘现在人在哪里?”

  “死在那群该死的突厥杂种的劫掠中!”勒烈痛苦地回忆著,面孔近乎为之扭曲。

  这就是东胡投向大唐的原因,也是他在沙场奋勇屠杀突厥士兵的原因。因为他以微弱的兵力连败几个突厥部族,唐太宗特赐他“宇内第一勇士”的名号。

  “可是,我不是她!”夏宛青有些怕他,有些撼动于他对衣喀真的痴狂。可是,她无法像他一样欺骗自己。她的心是属于上官宏毅的。

  “你是,你是我救回来的衣喀真,这一次我及时赶到,救到你了!”他的情感已经战胜了理智,想要从夏宛青身上获得多年为情所苦的补偿。

  “我已经是有夫之妇了!”她敬他是一个英雄,所以实话实说,希望他认清事实,不要强人所难。

  哪知道勒烈却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捉著夏宛青的衣襟,摇晃著她,想把她摇散似的。“你怎么可以这样背叛我,怎么可以?”

  “我说过!”她艰难万分地吐出几个字。“我不是你的衣喀真。”

  一句话轰得勒烈万念俱灰,像个泄气的皮球似的,手臂失了劲力,将夏宛青丢回皮毛铺设的床榻,吩咐下人一步不离地看守她,然后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他软禁了她十多天,也没来见她,不过,他没忘了她的存在,由他命人送来的精致衣饰和食物可以得知!

  有一天的清晨,夏宛青才睁开惺忪的睡眼,就发现勒烈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来到她的睡榻前,端详著她的睡姿。

  她窘迫地别过脸去,很快地钻出被窝,暗自庆幸自己因怀戒心,总是未曾宽衣就寝,否则真不知如何是好!

  她知道命令他出帐是白费力气,只有尽可能的离他愈远愈好,避开他那教人不舍却又霸道的目光。

  “跟我来!”他雄纠气昂地站起了身子。

  她默默无言地跟在身后,她不会笨到去跟一个为情失去理智的人抵抗,她知道,就算自己不主动跟上,他也会回头捉她跟上。她不要他碰,所以只好顺从。

  帐外备好了马,勒烈已经上了马,看过他在马背上英姿的人,大概都会想他是生来就跨坐在马背上的。

  可是,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占领夏宛青一颗心的影子却是上官宏毅,夏宛青只觉和上官宏毅的一切记忆仿佛触手可及,但在忽尔间又感遥远破碎。

  他是生是死?想到这,她心口一紧,不能自己。

  勒烈却趁她失神的时候,想抄起她的身子,将她拉入怀中,共乘一骑。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夏宛青张口咬了他的手臂,咬得很重很重,痛得勒烈不得不对她松手,否则,他不怀疑她会活活咬下他一块肉。

  “女人,你疯了!”勒烈被严重地激怒了,下意识就想掴夏宛青。

  没想到,夏宛青不但没逃,反而挺起胸膛,抬起脸庞,让他轻而易举就能将她打个正著。

  退缩的人反倒是勒烈,不知道是不是被夏宛青凛然不畏的姿态震撼到了,他的一巴掌终究没落在她的脸上,只是用一种不知是愤怒还是哀伤的眼睛注视著她。

  “我自己会骑马!”她瞪著他,一字又一字地说。

  他沉默了一会,才睥睨著她,“说你不会想逃。”

  “凭什么相信我的话?”她从未不守诺言过,但这一次,她一定得逃。为了再见她朝思暮想的上官宏毅,更为了与他长相厮守。

  “因为衣喀真不曾骗过我!”

  这个男人啊!夏宛青竟为了他的一句话,好久没能反应过来,到底是可恨还是可爱?

  “我不会逃!”她撒了谎。因为她心目中的上官宏毅战胜了一切!

  勒烈没食言,备了另一匹牝马给她。刚开始,夏宛青驯服地跟在他的身后,他有意带她遍览东胡的苍茫风光。东胡是一个开阔豪朗的世界,湖光山色,苍穹绿地,朴然淳厚得很,恍惚间,真会教人误以为自己是属于这地方的。

  这种突兀的想法令夏宛青讶异,随即明白这就是勒烈带她出游的目的,他想让她对东胡产生依恋。

  经过一上午的闲晃,夏宛青明白令自己心动的,其实并不是这一片豪壮苍茫的大地,她的目光一直追循著勒烈,被勒烈和这一片原野的完美相融所撼动了。

  他是为领有这一片土地而生的,这是上天赋予他无法抗拒的命运。

  而她,只有上官宏毅,才是她安身立命之地,她永远不可能是勒烈的衣喀真,她是上官宏毅的夏宛青。

  所以,趁著勒烈带著她驰入东胡族人定居的村落,受到族人的包围欢迎时,她驾马逃了。她相信,命运之神会将她带往上官宏毅,她深爱且允诺托付终身的男人。

  可是,她忘了一件事,在这一片原野上,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勒烈才是主宰。

  她逃到离村落十里的地方,就被紧追而来的勒烈逮到,他精湛的马术和追踪技巧恐怕世上无人能出其左右。

  她被勒烈活活地从马背上拖下,抛丢于地,盛怒的他已不想怜香惜玉。他从腰际取下皮鞭,想要鞭她泄愤,更要以此报复她伤了他对她的信任,及补偿他严重受创的骄傲。

  “打啊!”她没躲。

  再一次下不了手的人又是他,他忿忿地丢开皮鞭,恶狠狠地捉起看似弱不禁风,却又万分倔强的夏宛青。“别再激怒我,女人。”

  “杀了我,或是放走!”夏宛青知道自己欠他一条命,索性闭眼就死。

  “为什么要骗我?”他疯狂地怒吼著:“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我不是你的衣喀真。”她张开了眼,很无情地说著。

  勒烈愤怒地狂吼一声,将她抛丢于地,她顿觉眼前一片漆黑。

  他气坏了,取下了腰上的绳子,缚绑了她的双手,然后迳自上马,把她当奴隶似的拖拉行走。

  每走一步,她双腕的皮肤就因粗绳磨擦而疼痛难当,即使觉得举步维艰,脚程还是被迫得很紧,她觉得全身的骨头像是要散了,不听使唤起来。

  勒烈频频回头觑著她,她只觉在烈阳下,他的脸逐渐模糊起来,她懂他回头的意思,他要她求他,求他原谅她。

  她却是一咬牙别过头去,因为她不要自己有开口的机会。然而,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及晕眩交替地袭上了她,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往前倒去。

  她只记得在失去最后一丝意识之时,她听见勒烈情急不舍的呼唤。“衣喀真!”

  她是被女人的啜泣声给吵醒的,她抚著晕眩的头,不安地发现自己竟趴睡在勒烈的腿上,她想挪开身子,勒烈速度却比她更快,将她紧搂入怀,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

  勒烈的帐里有一男一女,都是东胡贵族的打扮,衣著华丽,但神情互异,男的是一脸不耐,女的则是一脸哀凄。

  夏宛青很快明白勒烈是在听审一件家庭纠纷,那个贵族男子是他的堂弟名叫宗巴,女的是宗巴的元配叫蒂娘,宗巴休妻另娶新人,而蒂娘想挽回丈夫的心。

  蒂娘说了许多夫妻以往的美好回忆和恩爱举动,但宗巴却是愈听愈厌烦,不但对泪眼汪汪的蒂娘不屑一顾,还大力踢开抱住自己大腿的蒂娘,意犹未尽地想踹她几脚。

  “宗巴!”勒烈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有一丝同情的神气在,但他却出人意料之外的,制止宗巴对妻子的施暴。

  夏宛青也不得不对他侧目,她没想到这个男人也懂得怜舍弱女子。

  蒂娘眼见宗巴无回心转意的迹象,而且准备步出帐外,为了挽回丈夫的心,她决定拚上一拚,从怀中取出一把亮晃晃的利刃。

  “不要做傻事……”夏宛青大吃一惊,想要制止蒂娘寻短,却发现自己被勒烈抱得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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