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悦耳的声音扬起,拉回了他缥缈的神智。
“您还没说,您为何急着找那名叫紫嫣的丫头呢?”
“浣风姑娘,你有所不知。”穆齐纳尔笑了笑,渐渐懈下戒心。“真正急着找人的不是我,是慕嗥。”
“慕嗥贝勒?”
“没错。”他大刺刺地坐了下来,这会儿他不急着走了。“紫嫣正是慕嗥新婚妻子的陪嫁丫鬓。”
“哦?”浣风沉吟。“那么,区区一名丫头为何让慕嗥贝勒如此劳师动众?”
穆齐纳尔笑了笑,神情更加轻松。身处如此赏心悦目之地,又有传说中的美人相陪,不知不觉中,让他连日的奔波劳苦全化为乌有。
“在下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想先请问姑娘,不知姑娘和慕嗥之间的关系是深是浅?”浣风不解。“贝勒爷,为何有此一问?”
穆齐纳尔咧嘴,扩大了脸上的笑痕。“倘若姑娘是爱慕那家伙之中的一员,那我就不好说了……嫉妒的女人是很可怕的。”
她噗哧一笑,十分明了他话中的含意。“贝勒爷,请您放心,慕嗥贝勒和浣风只能算得上是谈得来的朋友,再无其他。”
不知怎地,穆齐纳尔心头竟涌上一丝窃喜。“此话不假?”
“千真万确。”
“好!”穆齐纳尔兴奋莫名地喊了声,但他并没让这股兴奋给冲昏了头。“不过,浣风姑娘,事关旁人隐私,我不便透露太多。我只能说紫嫣是慕嗥十分重视的女人,至于重视的程度,姑娘是个聪明人,应该不难想像。”
“浣风明白。”她豁然开朗。原来紫嫣用“情”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慕嗥。
这穆齐纳尔也是少有的讲义气,为了慕嗥,他也跟着掺和,看来他当街纠缠紫嫣一事,是自己不明所以地误会了。
“可是紫嫣为何会失踪呢?”压下飞扬的思绪,她试着进一步解开其余的谜团。
“这在下就不得而知了。”他坦言回道。“不过归纳起来,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是遭有心人所害……”
“有心人?”浣风插了话。“是怎样的‘有心人’?”
“对不起,这还是有关旁人隐私,在下不便透露。”
浣风噘着唇有些失望,随即又打起精神。“那第二种可能呢?”
穆齐纳尔露出神秘一笑,卖起了关子,“有人做了混帐事,那就有人便不告而别罗。”这么说,算是相当保留了吧?
浣风又忍不住笑了。这浑人说起话来挺有趣的……
“浣风姑娘,这事挺辣手的,你还愿意帮忙吗?”烟花女子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他还是不免心存疑虑。
“贝勒爷。”她拈了朵娇媚的笑。“只要是浣风能力所及,自当帮忙到底……”语音方落,她却聚拢起眉烽。“可话说回来,万一紫嫣的失踪是因为第一种可能,那就算她安然无恙地回去,也难保她不会再出事呀?”
穆齐纳尔的疑虑全然消逝无踪,眼中更闪过一抹赞赏。“浣风姑娘想的真是透彻周全。”
“贝勒爷,过奖了。”敏锐如浣风者,自然听出他话中的激赏。慕嗥还说她应付不了这个男人,哼,爱说笑!
穆齐纳尔敛住心头一丝异样的情传,开始沉思不语。
良久,他一拍大腿,兴奋地喊道:“有了!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浣风也兴奋莫名。
闻言,穆齐纳尔颅了珠帘一眼,神情突然变得沮丧。“浣风姑娘,就算在下的办法再好,找不到紫嫣也是枉然。”
浣风抿唇一笑。“想找紫嫣?这有什么难的?”
穆齐纳尔皱起了浓眉。“浣风姑娘,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浣风不予回答,却唤了声,“翠环。”
“是,小姐。”
看着侍女一路笑,一路走出了屋外,穆齐纳尔不禁更加纳闷了。
这个神秘莫测的浣风又在搞什么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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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手!放手……”
从大街上到廉亲王府,慕嗥一路被穆齐纳尔拉着走,直走到一幢有着小巧庭院的楼宇门前,他终于坚决地不肯再往前一步。
“穆齐纳尔,你放手!”猛地一甩,他终于脱离好友的钳制。而一获自由;他立刻往楼外圆形拱门的方向而去。
“慕嗥!”穆齐纳舜喊了声,随即又拉住了他的手臂。
“穆齐纳尔!”慕嗥转身朝他大吼。“你若真是我的朋友,就别拉着我!”他还得去找紫嫣呢!
“就因为我是你的朋友,我才要拉着你!”穆齐纳尔毫不客气地吼了回去。“你真该看看自己成了什么鬼样子!你再不好好休息、再不好好吃顿饭,人没找到,你就已经做鬼了,到时看你还怎么找人?!你不是说你还欠她一个道歉吗?死人是没法道歉的。”
慕嗥霎时变得十分颓丧,甚至惶恐地反抓着穆齐纳尔的手。
“穆齐纳尔,你说,紫嫣她……她是不是已经死了?!”他脸色死白,微颤着身子问道。
“呸、呸、呸……”穆齐纳尔一连呸了好几声。“你干嘛咒她死呀?”
慕嗥神情惨淡。“我不是咒她死,只是咱找了这么多天了,连个消息也没有,我怕……我怕她已经遭遇不测了。”他绝望地说出心中最深沉的恐惧,接着他凄凉一笑。
“穆齐纳尔,我真该死,就算她真的已非完璧,我也不该与她计较,这样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说到这,他的神情越发凄凉,还喃喃自语地说了句——
“也或许我死了,才能再见到她……”
“住口!”穆齐纳尔感动之余立刻予以斥责。“慕嗥,我不许你有这种想法。”他紧握住慕嗥已变得瘦削的肩头说。“走!”
他又拉着慕嗥的手就往小楼而去。
“你给我好好休息一下,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慕嗥浑身乏力,只能让他拖着走。“什么人?”
可穆齐纳尔却不发一语地直往前走。
“穆齐纳尔,你到底要介绍什么人让我认识。”慕嗥用尽气力又甩了他的手,在门前停了下来。
“我的妹妹。”
“宁雅?!”慕嗥感到错愕。“不!我不想见她。”
“为什么?”穆齐纳尔回头。“你以前那么爱她。”他扬起音量说道,就为了想让屋中的人更加听得一清二楚。
“我只爱紫嫣一个人。”慕嗥坚决地道,难得地露出一笑。“而且我也不好意思见宁雅。元宵夜那晚,我做了那么幼稚的事,对她我总感到过意不去。所以上回在街上见到你们兄妹俩,我才不敢上去跟她打声招呼。”说到这里,他的笑犹如昙花一现,随即逝去。“而且见了她,我又会想起初次认识紫嫣的经过……”
穆齐纳尔不由得叹气。
元宵夜之事,他已从他口中得知,事实上,他想不听都不行。因为这阵子,慕嗥除了像无头苍蝇般地到处寻求紫嫣之外,便是拉着他说他和紫嫣之间的事。
这些事慕嗥一再重复,听得久了,他不免觉得烦。可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寝食难安的慕嗥得以撑下去,靠的便是他和紫嫣的回忆,或者,慕嗥也透着活灵活现地述说这些记忆来说服自己,说服自己紫嫣还存活在这个世上。
一想到这里,他又叹了声,“慕嗥,其实,我不是带你来见宁雅的。”
“不是宁雅?”慕嗥有些讫异。“你只有她一个妹妹呀!”
“她是我最近认的义妹。”穆齐纳尔神秘兮兮的笑。“长得可是和紫嫣有异曲同工之妙哦。”
“就算她长得再像也代替不了紫嫣!我爱的、要的,只有紫嫣一个!”曲解了穆齐纳尔的意思,慕嗥忍不住朝他大喊。
就在此时,突地一道开门声传来,一声难以置信的嗓音冷不防地传到了他的耳里“二少爷……”
慕嗥猛地转身望向门边,瞳眸之中不可思议地充斥着一抹他朝思暮想的容颜。
“不可能……”他不住地摇头。“这一定是我的幻想……我太思念她了……”
穆齐纳尔看了看站在门口的紫嫣,也是不住的摇头。他明明交代这丫头一定要让慕嗥道了歉才可以原谅他,谁知这丫头听了慕嗥几句好话,就将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二少爷!”
一声饱含感情与感动的呼喊传来,那抹熟悉的身影竟向他飞奔而来,随即紧紧拥抱着自己。
“紫嫣……”他摊举着双手,惊愕地低头颅着紧拥着自己的身影。“真的是你吗?”
“二少爷!是我,紫嫣终于回到你的身边了!”她仰起泪的小脸,热烈的呼喊。他爱她?怎么可能,会不会是在屋内的她听错了?
不!不可能,那声爱说得如此真切,她也听得如此真切,绝对假不了的。
“紫嫣?”慕嗥怔仲地捧起了她的小脸,直勾勾地望着她。“真的是你!紫嫣!”随着喜极而泣的一声呼喊,他已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紧得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
可她不在乎,能再次让他把在坏里,她死而无憾了。
身为局外人的穆齐纳尔立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场面,几乎要感动落泪。
何谓生死相许之情爱,今天他总算是见识到了。
“好!有情人得以团圆,这真是太好了。”他不禁一拍双掌,欣慰地道。
这一掌惊醒了一对有情人。
“穆齐纳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慕嗥首先发难,他的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你说的义妹,指的就是紫嫣?”
“没错!”得意洋洋的感觉开始出现在穆齐纳尔的脸上。“而且,这可不是随便说说就算的哦。认紫嫣做义妹,不止得到我阿玛、额娘的同意,等你和紫嫣团聚之后,太后还会颁下懿旨,正式册封紫嫣为格格。”
“太后?”慕嗥膛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在紫嫣和穆齐纳尔之间来回梭巡。“怎么太后也来凑热闹?”
“这你就要感谢我了。”穆齐纳尔越发自豪。“原本我打算只要我阿玛、额娘认可紫嫣就行了,没想到昨晚太后突然传我进宫问话。”
慕嗥更加惊奇,而了解内情的紫嫣却一脸犹如身在梦中的模样。她作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此福分。
“其实,这认真说起来,你还得感谢德格呢。”穆齐纳尔自顾自地笑说着。“他以为可以报复我们,没想到却弄巧成拙了!”
“德格?这关他什么事?”慕瞳错愕地问。
“慕嗥,这阵子德格不是变本加厉地到处宣扬他和明珠之间的事,还拿出明珠约他幽会的信函充当佐证吗?”
“是啊。”慕嗥回道。真想不到他这头忙着找紫嫣,而明珠那头却找上德格想重叙旧情。“可这跟太后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事已经传到太后耳里了。”穆齐纳尔直截了当的说。“所以太后对你感到十分亏欠。后来,她老人家又问起这阵子咱敲锣打鼓找人的事,我眼珠子一转,赶紧打铁趁热地禀明了你和紫嫣的事,太后为了弥补她对你的亏欠,便答应了我的要求,正式册封紫嫣为格格。”
说到这里,他笑着转向了紫嫣。
“这样我这个义妹配你可就门当户对了,而且,倘若有人想害她,也得仔细斟酌斟酌。”
直到惊奇退去,慕嗥才开得了口。“谢谢你,穆齐纳尔。”千言万语尽在这句话中。“往后有什么事,只要你说一声,我慕嗥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哥……”感激得无以复加的紫嫣也加入道谢的行列。“请受紫嫣一拜,以谢你的再世之恩。”脚一软,她就要跪拜在地,却让穆齐纳尔拉了起来。
“你们的谢意我全心领了!”他爽朗地笑道,随即敛住了神色。“当年宁雅嫁了别人,我一直引为憾事,现在……”他一手一个,“我将我妹妹的幸福交到你的手上。”说完,他将紫嫣的手放在慕嗥的手中。
“慕嗥,你可得好好待她。”他感触良深,欣喜地拍了拍两人一接触便紧紧交缠的手。
“大哥……”紫嫣热泪盈眶地低喊。
慕嗥也同样红了眼眶。“穆齐纳尔……”“好了!慕嗥,既然事情都圆满落幕了,你就别再这么婆婆妈妈的。”意识到自己快要喂着掉泪的穆齐纳尔,赶紧故作轻松地道。“男子汉大丈夫,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像话吗?”他边说边偷偷地擦去挂在限角的泪珠,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
慕嗥和紫嫣两人交换了一眼,不禁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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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庆贺一番,穆齐纳尔很快地吩咐仆人备齐了酒莱。
席间,慕嗥和紫嫣一直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彼此,惹得穆齐纳尔不免戏谑连连。三人嬉笑怒骂,好不快活。
“紫嫣,这段日子,你到底躲哪儿去了?”慕嗥突然转头望着她问道。
“她在浣风那儿。”穆齐纳尔吃了一口菜,替紫嫣回了话。
“浣风?!”这又是件令慕嗥惊奇的事。
“没错。紫嫣被卖到了涵香馆,而浣风在阴错阳差之下收留了紫嫣。”穆齐纳尔又自作主张地回答。
“紫嫣被卖到了涵香馆?!”慕嗥惊叫。“怎么会这样?”
穆齐纳尔看了紫嫣一眼,后者神色仓皇,状似担心地回望着他。
见状,他暗暗使了个教她别担心的眼色。
“慕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若想知道,得保证你会保持冷静,否则我宁愿什么都不说。”
“你不说?”慕嗥睨了他一眼。“那我问紫嫣不就得了。”他转头望着佳人。“紫嫣,你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紫嫣垂下头,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紫嫣,你怎么了?快说呀!”慕嗥不解地催促道。
“唉,我现在可是她的大哥,她的事得全听我的。”穆齐纳尔适时地解围,令紫嫣不禁吁了口气。
慕嗥转头望着他,半晌,叹气道:“是,大哥,全听你的!我保证会很冷静、很冷静的。”
他展颜笑道:“早这样说不就得了。”
“喂,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废话这么多!”慕嗥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本性。
“好!我说了,你听好了……”穆齐纳尔深吸了一口气。“将紫嫣卖到青楼的那姓赵的两兄弟,原本是奉命将紫嫣杀害的,可他们为了多赚一笔却私下将紫嫣卖了。”
“奉命?”慕嗥疑惑地低语。“奉谁的命呀?”顾着穆齐纳尔和紫嫣不自然的神色,他突地恍然大悟,“是明珠!”
“没错。”穆齐纳尔回答了他的问题。
“可恶!”他大拍桌子,怒气腾腾地站了起来。“我去找她算帐!”一说完话,他转身就往外走。
“慕嗥!”穆齐纳尔赶紧拉住他。“你刚刚才答应要冷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