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怎么,嫌少呀?李嬷嬷。”浣风美目中净是李嬷嬷贪婪的模样。“小心消息一走漏,官府的人查上这儿,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李嬷嬷脸色一白,立刻抢过银子。“浣风姑娘,你误会老身了,老身只是突然想起有件要紧事得赶紧去办,所以不便多加逗留。告辞、告辞……”话还没说完,她紧捧着沉甸甸得教人爱不释手的银子,匆匆离去。
不多时,浣风筑之中又恢复了恬淡宁雅。
“浣风姑娘……”紫嫣“咚”的一声朝着浣风跪了下来,感激的泪水也漫过了眼眶。“你的大恩大德,紫嫣没齿难忘!”
“哎哟,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起来,快起来。”浣风连忙将她搀起。“相逢自是有缘”咱能碰在一块,必定是老天有所安排,更何况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紫嫣泪如雨下,既为自己乖桀的遭遇而哭,也为自己幸运的获救而泣。
“你说你叫‘紫嫣’是吧?”
“嗯,奴婢是叫紫嫣。”点了点头,她抹去泪水,本能地应道。
“奴婢?”浣风有些好奇。“紫嫣妹妹是哪家的奴婢呀?要不,要姐姐送你回去?”是穆齐纳尔贝勒家的吗?
紫嫣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无意中透露出身分来。她应该对浣风姑娘坦承吗?
这个问题,令她开始思索自己眼前的处境。
经过昨夜之后,她感觉到自己已经不能再待在淳亲王府了。一来她心系慕嗥之事,早晚会让格格察觉出来,二来慕嗥对新婚之夜的事已有所怀疑,眼下若是坦承,让浣风姑娘送了回去,那她真要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了。
左思右想之后,她做下了决定。
“浣风姑娘,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不应该,可是,能不能请你别问我的出处来历?”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啊!”翠环不禁火大地冲着她喊。“小姐为了你花了那么多银子,你竟然还想对小姐有所隐瞒?!”
“翠环——”浣风才想制止她,却见紫嫣满脸羞愧地又跪了下来。
“对不起,浣风姑娘……”她低头垂泪。“紫嫣实在是有难言之隐,还请姑娘见谅。”
“哎,快起来,快起来,你不想说就别说了限。”浣风又拉起了紫嫣。“那你告诉姐姐,你怎么会上这儿来的呢?”
这么一提,紫嫣的小脸上净是茫然和惶恐。“紫嫣也不知道,我明明在屋子里睡觉,可一觉醒来人就在这儿了。而且还有两个陌生男人自称是我的兄长,任我哀求反驳都不理会,就这么将我卖了……”说到这儿,她又不禁泪眼汪汪。
“唉,可怜哪!”浣风面露同情。
看来,这个小姑娘是被她任职的地方给出卖了,而这个人是谁呢?会不会是他呀?!“那妹妹今后有何打算?”她按下揣测问道。
“浣风姑娘……”紫嫣抬起泪眼,犹豫着。
“别这么见外,叫我浣风姐姐就成了。”她掏出手巾替紫嫣拭泪。“别再哭了,再哭眼睛都哭肿了,那就不好了。”这小姑娘虽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但楚楚的神韵真是我见犹怜呀。
“紫嫣不敢。”她惶恐地说。“紫嫣只求浣风姑娘收留。紫嫣愿做牛做马——”
“嘿!你别太过分了!”翠环看不过,愤然插话。“你花了小姐大把银子不打紧,还想赖在这儿?!”
“翠环,你少说两句成不成呀?”浣风有些烦躁地喊。她实在没料到单纯的救人行为会演变成这景况。
“对不起,小姐。”翠环扁着嘴,一脸委屈。
紫嫣见状,更加惶恐了。“对不起,翠环姐姐。”她因为连累了翠环而感到十分不安。“浣风姑娘,其实翠环姐姐说得很对,我看我还是走……”
“走?”浣风立刻接了话。“你方才说你的家人不在京城,你又不想回工作的地方,那你一个弱质女流能走去哪儿吁呀?”水眸流转,她睨着紫嫣质问,“再被拐卖到烟花柳巷,看还有没有另一个浣风来救你。”
闻言,紫嫣不禁脸色惨淡。
“好了、好了,紫嫣妹妹,你就安心留下吧。”浣风拉着她的手,发觉她的手冰凉得紧,立刻将它包裹得紧紧的。“我说过,咱们有缘,往后咱就以姐妹相称,快快活活地过日子就是了。”
她细致柔绵的手,传来了阵阵温暖,令紫嫣小脸渐渐恢复了血色,闪着盈盈泪光的水眸尽是说不出的感激。
见紫嫣不再有异议,浣风便转头朝翠环开释,“翠环,咱虽以主仆相称,但我一向将你视为自家妹子;心胸放宽大些,往后好好与紫嫣相处。”顿了顿,她情真意切地又说:“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怎么不好好互相拉一把呢?”
这句话马上点醒了翠环。“小姐,你说得很有道理。当初要不是小姐的收留,翠环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说到这里,地亲切地拉着紫嫣的手,“紫嫣,欢迎你,咱以后就是好姐妹了。”
“翠环姐姐……”紫嫣感动地热泪盈眶,不知说什么才好。
“哎呀,太好了,浣风筑越来越热闹了。”浣风高兴极了,妍丽的脸上充满纯稚的笑,让紫嫣看傻了眼之余,不禁感到迷惑。
这位貌美如花的浣风姑娘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原先,她看来冷若冰霜,接着,她却满怀慈悲心肠。而此刻,她似乎又拥有纯真的赤子之心……
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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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怅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嗥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浣风拈琴轻唱柳永的“雨霖铃”自娱之际,还眼尖地注意到一旁的紫嫣正暗暗拭泪。
是闻曲伤情吗?
应该是吧!她自问自答。
唉,自古多情空余恨哪!这两、三天以来,虽然紫嫣和她们有说有笑,看似快活,但她看得出来这丫头心里有事,而且还是个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事。
这“情”字可真是害人不浅呀!
才想到这儿,翠环喳喳呼呼的声响冷不防地从外头传了进来
“小姐,小姐!”
浣风离开琴桌,袅袅弱弱地走向门边,朝着快步进门的女子斥道:“翠环,你也不小了,也该有个姑娘家的样子,怎么老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翠环不好意思地惑笑了笑。“对不起,小姐,实在是事态紧急,所以翠环才这么大呼小叫的。”
“事态紧急?”浣风不解地蹙起了秀层。“啥事这么火烧眉毛的?”
翠环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欲言又止地观了后头正纳闷发生什么事的紫嫣一眼。
浣风立刻明白她在顾忌什么了。
“紫嫣妹妹。”
“有事吗?浣风姐姐。”紫嫣趋向前来问道。在浣风的坚持下,她已经与浣风姐妹相称了。
“我屋里的花儿都快谢了,能不能劳烦你到后院里摘些过来?”
紫嫣浅笑。“好的,浣风姐姐。”话一落,她不疑有他,走出了屋外。
“好了,这会儿你可以说了吧。”没了紫嫣的身影,浣风便转身面对翠环说道。
“小姐,你不是交代我上街去取你订作好的衣裳吗?”
“是呀。”
“结果我一上街,才知道最近京城里出了一件怪事。”
“怪事?”翠环神秘兮兮的神情,令浣风更加好奇了。
“是呀,听说淳亲王府的慕嗥贝勒和廉亲王府的穆齐纳爵贝勒为了找一名失踪的丫头,几乎将京城翻遍了。”说到这儿,翠环的表情更加生动。“小姐,你知道他们找的人是谁吗?你绝对想像不到的。”
浣风舒展眉眼,转了个笑靥。
“我想像不到吗?”
“是呀,小姐,你猜这名丫头是谁?”
翠环得意地卖起了关子。
“傻瓜!”浣风伸出白玉般的手指,轻叩翠环的额头。“这还用猜吗?想也知道是紫嫣丫头。”
“小姐!”
翠环抚着额际,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怎么这般厉害,一猜就猜到是紫嫣?”
“你都说是一名失踪的丫头,紫嫣曾经自称奴婢,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涵香馆中,那不是紫嫣是谁?”浣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对喔。”
翠环想想有理,又露出憨笑。随后她开口问道:“那么,小姐,咱要不要告诉紫嫣这件事呀?”
浣风沉吟了半晌。“先别告诉她……”
“哦。”
冷不防地,浣风又想起那日穆齐纳尔当街与紫嫣拉扯的景象。
难道真如她所想的那般,紫嫣是穆齐纳尔府上的丫环?而慕嗥的插手只是仗义相助?
此时,翠环面露忧愁,自顾自地说:“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两位贝勒爷怎么会找紫嫣找得这么急呢?昨晚紫嫣还作了恶梦,嘴里不断喊着‘爷……别逼我’之类的话。小姐,你说,紫嫣会不会有危险呀?”
这句话又增添浣风心头的一抹疑云。
“小姐——”
“好了,别说了。”浣风打断翠环的话,莲步轻移地向书桌走去。
翠环不敢再多嘴,只得压下满腹想说的话跟了过去。
只见浣风拿起纸笔,不知写些什么。半晌,她拿起纸张轻轻吹了几口,好让笔墨干快些,接着再折好将之放进了信封里。
最后,她啥也没多说,只是将信封递给了翠环。
“翠环,这儿有封信,你帮我送送……”
第九章
窗明几净,清素雅致,深深吸上一口,还有股花香交错着脂粉香暗暗浮动着,教人心旷神怡。
穆齐纳尔第一次步入浣风筑,就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这位爷就是穆齐纳尔贝勒吗?”
清脆如铃的嗓音飘进了穆齐纳尔的耳中,将他的注意力引到了串串珠帘后那名看不清长相的女子。
“本人正是穆齐纳尔,不知姑娘差人捎来这封信,力邀本贝勒来此一聚有何用意?”他扬起有她落款的书信问道。
“贝勒爷,莫急。”浣风盈盈倩笑,一双美眸紧盯着帘外的穆齐纳尔。“翠环,奉茶。”近看之下,她才发现他给人的感觉迥异于风流不羁的慕嗥,看来英姿飒飒,健朗豪爽。
“不用了。”穆齐纳尔立刻回绝。
“难道贝勒爷想喝两杯?”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浣风姑娘,在下令日来此既不为品茗,更不想喝酒。在下只是想弄清楚姑娘信中‘浣风筑中,藏有佳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浣风不正是佳人吗?”浣风轻笑,半戏谑半认真地说。
穆齐纳尔皱起了剑眉,再也无法隐藏他的不耐。“浣风姑娘,若是你信中指的佳人是你自己,那咱就没啥好说的,告辞!”帅气地一挥衣摆下缘,他作势离去。自己怎会以为紫嫣可能在这里?荒谬,他根本不该来此浪费时间!
“贝勒爷,请留步。”浣风语中带笑地喊住了他。
停往脚步,他微侧过身来朝向珠帘。“姑娘还有事吗?在下很忙,实在没时间陪姑娘谈笑。”
陪我谈笑?!浣风不觉失笑。从来陪笑的只有她,而他竟出此言!
“贝勒爷,难道您一点也不想瞧瞧浣风的真面目吗?虽说这其中不乏夸大的成分,但浣风好歹也有京城花魁之称呀。”难道他真如传言所说的那般不好女色吗?那为何他。会当街骚扰紫嫣?
这就是她为何不直接找上慕嗥,却邀他前来浣风筑的原因之一。她想了解他、教训他,更想要……征服他!
“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暝!”他冷哼一声,“不瞒姑娘,所谓“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在下对烟花女子一向没什么好感,所以姑娘纵有颠倒众生的花容月貌,在下也是兴趣缺缺。”顿了下,他又道:“话说回来,在下应姑娘邀请而来,可你身为主人却躲在帘后遮遮掩掩,实在有失光彩。”
“贝勒爷,你这么说太伤人了!”翠环忍不住替主人喊冤。“初次见面,一向在帘后招呼客人可是我家小姐的规矩耶!你——”
“翠环,休得无礼。”浣风轻斥,唇边的笑虽稍稍褪去,她却不以为忤。这人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贝勒爷,浣风管教下人不严,尚请见谅。”不过,看他正气凛然的样子,倒像个正人君子。
“好说,好说。穆齐纳尔一向不与下人为难。”
“贝勒爷好气度。”由衷地赞了声,她又恢复醉人的笑。“至于浣风在帘后见客这一点,浣风在此致上十二万分的歉意。浣风偶染风寒,面容憔悴,怕辱没了贝勒爷的眼,是以只能失礼了。”
浣风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既然他直言兴趣缺缺,那她也没有露出庐山真面目的必要。说到底,他那一句“戏子无情,婊子无义”,还是惹恼了她。
穆齐纳尔哼了声,不宣一词。
“敢问贝勒爷,听说您最近找人找得很急是吗?”浣风娇笑,直接切入重点。再多废话,只怕眼前这浑人又要转头离去,那就误了正事了。反正来日方长。
“没错,今日我会上这儿,正是以为人就在你这儿。”穆齐纳尔直言道。其实这也不无可能呀!
数日来,京城里也没听说哪里发生了和紫嫣条件相符的命案,是以他和慕嗥推论紫嫣是安心躲着他们的。可他们都快翻遍北京城了,却连个人影也没瞧见。所谓最不可能的地方往往能出人意料之外,搞不好,紫嫣就躲在花楼理!
浣风轻笑却不正面回答。“那么浣风斗胆,想请问贝勒爷为何急着找这个丫头?”
“姑娘问这做啥?”穆齐纳尔立时警戒起来。
“贝勒爷,别这么紧张,浣风只是好奇。”她轻描淡写地说。“况且浣风身在烟花风尘,见的人多,消息也灵通,或许能帮上点小忙。”
穆齐纳尔顿时喜出望外。“姑娘愿意帮忙找人?!”
“浣风愿意尽力而为。”
“在下在此先谢过姑娘。”他对浣风的观感立时有了大幅度的改变。“浣风姑娘,对不住,方才在下出言无状,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在下愿意收回‘婊子无义’这句话。”
浣风一听这词,浑身又是一阵不舒服。这浑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教人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他知错顾改这一点,倒是挺让人敬重的。
“贝勒爷,言重了。”她依旧轻言软语。“浣风做事只凭个人好恶,不为别人眼光。”
穆齐纳尔至此又对浣风多了几分好感。这个重义气的姑娘不知长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