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睡觉。”
尼欧轻蹙著眉。
他刚刚竟用受了伤的左手挥开她，教美雅看了好心疼。他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自己 ？这样拉扯到伤口是会流血、会痛的啊。
尼欧烦躁地站了起来，走向房间，在门口时停了下来。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拜托。”
他的背影没入漆黑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美雅轻叹一声，转身收拾药箱。
房间不亮，只点了一盏台灯，美雅与组织的人讲著电话，讨论昨晚的事。
“真的不可能是组织泄漏的吗？”美雅问。
“不太可能，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美雅沉默不语。
对方又说：“其实知道你们要偷窃的人本来就不多，除了老大与几个重要成员外， 几乎没有其他人知道，就是这么保密警方才查不出你们的底，所以，消息从组织里走漏 的可能性不大。”
“有没有可能是被警方的卧底查了出来？”
“这点也不太可能。他们根本连你们的事都不清楚。”
“是吗……好吧，那就这样了，再联络。”
按下结束通话键，一脸愁容地将电话放到桌上，她望著桌上的枪，心里盘算著是不 是要直接去找凯文。
突然，她眼角余光瞥见了人影，美雅一回头，见尼欧就站在房门口看著她。
看来尼欧已经在这里站了有一阵子了，那也就表示刚刚的电活他都听到了。
美雅想开口，尼欧却走了进来。
他直直走向美雅，拿起桌上的枪。
“我来。”
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表情也没有任何喜怒，他的视线没有移到美雅身上，只 是拿著枪就走出房间。
美雅看著尼欧的背影离去，听到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她的眼神依旧忧郁担心。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尼欧，事实上她知道就算说了也没用，这件事谁都帮不了他，他必须 自己解决。
第七章
凯文背对著门坐在桌前，房间点了灯，但并不亮。
房门轻轻的打开，关起来时却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声响，显示关门的人并不是用力关 上，但也没有刻意让它无声锁入钥匙孔。
尼欧走向背对他的凯文，跟关门时一样，他没有刻意放轻或加重鞋底碰地的声音， 只是很自然地发出轻微的脚步声走向他。
尼欧在凯文身后停了下来，伸出拿著枪的右手对著他的后脑勺，拉开保险。
“你来了，尼欧。”
凯文没有转身，他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听不出特别的情绪。
尼欧的枪口对著凯文，他的胸口起伏著，气息微乱，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爱的 、恨的；他的眼神中交织著矛盾与痛苦，许多情感融合在一起，他自己也理不清。
迟迟等不到枪响，凯文缓缓转过身，深情的蓝眸对上了尼欧泛著泪光的黑色眸子。
尼欧蹙紧双眉，眼泪一颗颗掉落。
“你明知道我下不了手！”尼欧的声音明显的在颤抖，他说这句话的同时眼泪滑落 得更凶。
凯文站了起来，伸手轻轻拨开他紧握枪的右手，他注视著尼欧的眼神温柔中带了忧 伤，眷恋中掺著怜爱，他双手轻捧尼欧泪湿的脸，细细吻去他委屈的泪。
枪落在地毯上，尼欧激动的哭了起来，他大声的哭，哭得整个身体都在抽搐。他很 想开口大骂，可是倾泄的情绪让他连呼吸都要呛到，几乎教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头抵著凯文的肩窝，他温柔的轻抚他的背脊、他的发。
他的手掌清楚传来尼欧激烈的颤抖，像电流一样，每一次都深深震撼他的心。他是 他心中的挚爱，他稍微受到一点伤害就令他心中阵阵抽痛，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 连骂他都舍不得了，更遑论让他哭？
凯文轻轻拥著他，就让他在自己面前将这阵子所受的压力心中的痛苦全部发泄出来 吧……两人坐在床缘，尼欧靠在凯文怀里，情绪虽然已经平静，但肩膀仍不时忍不住轻 颤。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的衣服都湿了。”
他又吸了一口气。
“你不冷？”
凯文的衬衫被尼欧哭湿了一片，冰凉的触感从他靠著他的额头传来。
他笑道：“抱著你我感觉不到冷。”
尼欧抬眼微微瞪他一下，凯文依旧是笑嘻嘻的，他起身换了一件衬衫，坐回尼欧身 边，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珠。
“我觉得我好像个神经病。”尼欧靠回他怀里说。凯文扬了扬眉。
“像个神经病一样大哭。”
凯文笑著搂紧他。
“哭出来感觉不是很好吗？”
尼欧赌气地咕哝：“还不都是因为你！”
凯文在他柔软的发上落下一吻，轻语：“对不起。”
凯文的道歉让尼欧愧疚，他缩进凯文怀里，瞪著眼说：“你干吗道歉？又不是你的 错。”
“我伤了你。”
凯文的嗓音很温柔，有些沙哑的低沉。
这句话逼出了尼欧的泪，他还是瞪著眼。
“跟你说这不是你的错了。”
“尼欧……”凯文轻捧尼欧双颊，深深地注视他。
“我伤了你的心……”
尼欧的视线突然模糊，几颗晶莹的泪珠毫无预警的掉了下来，凯文温柔地吻去他脸 颊上的泪痕。
他的眼眶热了起来，他仍赌气地瞪著凯文，声音却有些哽咽。
“我知道不是你，我自始至终没有怀疑过你……可是却像个白痴一样冲动的带了枪 跑来……”
尼欧的泪愈掉愈凶，开始抽噎了起来。凯文掬起他的脸，仍不停的温柔吻去他的泪 。
尼欧突然觉得很委屈，问：“我刚刚用枪指著你你干吗不躲？”
凯文笑道：“因为我知道你舍不得杀我。”
“你少来！”
尼欧破涕为笑，一拳轻轻打在凯文胸口。
他突然爬到凯文腿上，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颈子。
凯文微笑地拥著他，看了看他的左手臂。
“你这样会拉扯到伤口。”
尼欧看著凯文。
“你怎么知道我伤在哪里？”
凯文轻啄他嘴唇。
“我看你一直不动左手就知道。”
尼欧再次拥紧了他。
“没关系，我就是想抱你。”
凯文苦笑。“你不知道这样我会心疼吗？”
“很公平啊，我痛，你心疼。”尼欧回得可爱。
凯文笑了，两手紧紧环著尼欧的腰，看来他这一生都被尼欧给吃得死死的了。不过 ，这件事他早知道了不是吗？早在他爱上他之后，这就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清晨回到家，尼欧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美雅。看来她一夜没睡，只是为了 等他回来。
“回来了。”美雅微笑走向他。
尼欧低垂著头，不敢注视美雅。美雅拨了拨他落在额前的发丝，她看著他的眼神就 跟平常一样温柔。
“美雅，我——”尼欧像个认错的孩子般不敢抬眼。
“如果你要说你做了，那我才不相信呢。”
尼欧吃惊地抬起头来，美雅仍是笑著的。
“你可不是杀人的料，再说，我不认为你是这么容易丧失理智的人，所以……”
美雅注视著尼欧。
“你的决定还是不变吗？”
尼欧收起了讶异的神情，定定地点了个头。
“嗯。”
“我知道了。”美雅点了点头。“对了，卡尔他们很担心你，去看看他们吧。”
尼欧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我决定将这件事跟他们讲，这件事迟早要让他们知道 的，我不想再拖下去了。”
“嗯。”美雅点了个头，轻轻地理了理尼欧额上的刘海。“你就照著自己的意思去 做，不管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尼欧露出了笑容，美雅的承诺给了他信心，也克服了他心中的恐惧。
卡尔斜坐在沙发上，听到从楼梯传来的脚步声使他回过头，然后他倏地从沙发上弹 了起来。
“尼欧！你还好吧？你的伤没怎样吧？”
看尼欧好像没什么事，卡尔的表情才放松了点。
“我听说现场部署了一堆F.B.I干员，调了大批警力埋伏，我就说要去死当他们的 电脑嘛，要不然他们会愈来愈嚣张，还自以为了不起，说他们的保全一流，任何骇客都 攻不进他们的电脑，妈的！那是我看他们可怜才不屑！”
尼欧微微的笑了，卡尔大骂F．B．I，想为他报仇，对自己是这么重情重义，他觉 得自己很幸运，能交到一个这么好的朋友……“卡尔……”他的唇边挂著一丝浅笑，笑 得很苦、很无奈。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识破我偷蓝钻的F．B．I干员？”
卡尔微愣，想了下。
“就是布莱恩朝他开枪的那个？”
“对。”尼欧点了下头。
“干吗？他不是在调查你和美雅吗？”
“嗯。”尼欧又点了点头。
“他查到什么了吗？”卡尔突然紧张的问：“他不会就是开枪打你的人吧？”
尼欧笑了，却笑得更苦了，他摇著低垂的头，声音有些无力。
“他不是开枪的人，只是……”尼欧抬头看著卡尔，说出了事实——“我爱上了他 。”
卡尔愣住了。
“啊？”
“我爱他，卡尔。”尼欧注视著卡尔的双眼显得没什么精神，他的表情仅是无奈的 苦涩。
卡尔愣得说不出话来，他错愕地看著尼欧。
“你到底在说什么？”
“卡尔！”
尼欧的声音不大，但有些激动。
“我爱他！那个F．B．I干员，我很认真的爱上了他！”
卡尔惊愕地叫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
他退了一步，一下看尼欧一眼，一下挥了下手，他所有下意识的肢体动作都诉说著 他内心的震骇。
“你、你爱他？那个F．B．I干员？一个男人？”他几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尼欧 认真注视著卡尔。
“对，我爱他，即使他是男人，是F．B．I干员。”
尼欧的回答让卡尔激动的大叫：“你到底在搞什么？！你他妈的是疯了是不是？！ 他是F．B．I！动不动就找我们麻烦的烦人家伙！你居然去和那种人扯上关系，你是找 死吗！”
卡尔一脸不可置信地吼著：“而且他还是个男的！一个跟你相同性别的家伙！你是 什么时候开始搞起同性恋的？你嫌女人太无聊，搞个男人比较刺激吗？你是疯了吗？你 他妈的要搞也不该搞到该死的F.B.I去！”
看著卡尔激动的样子，看著他不能理解地大骂，尼欧只是静静地站著，他对这个反 应一点也不意外，但即使如此，仍免不了心中一阵伤痛。
“对不起，卡尔，很抱歉让你这么生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些而已……就这样 。”
尼欧黯淡地说完这番话后转身离去，辛蒂正好从楼梯下来，她手上提了一袋刚刚购 买的东西。
“尼欧？”辛蒂一脸疑惑地看著擦身而过的尼欧。
尼欧走了几步，停下来转头扬起一抹浅笑。
“谢了，辛蒂。”然后他走出地下室。
辛蒂不懂尼欧干吗没事谢她，满腹疑惑地走下楼梯，看到了一脸怒气的卡尔。
“卡尔，怎么回事？”
卡尔没理会她，她又叫唤一声：“卡尔？”
卡尔烦躁地大叫：“闭嘴！”
辛蒂这下真的是被弄迷糊了。卡尔紧皱著眉，一脸快烦死人的表情，到底发生什么 事了啊？辛蒂看看卡尔，又转头看看楼梯，一头雾水。
尼欧右手托腮，轻轻皱著眉，闷闷地说：“我告诉卡尔我们的事了。”
他抬眼看了看面对他坐著的凯文，补充一句：“就是那个电脑狂。”
然后他垂下眼睑，把视线移回餐桌。“他很生气。”
他左手也放上了桌子，与右手一起撑著脸颊。
“我早猜到他会有这种反应，我是不是该说得委婉一点啊？是不是要像谈判专家一 句句诱导，慢慢深入话题，然后趁对方放松戒心后再把要说的话说出来啊？”
这时服务生送来晚餐，尼欧上身往后微倾，手肘离开桌面。
凯文微笑道：“可是你的个性这么坦白，不适合拐弯抹角，一定说不到两句就把重 点给讲出来了。”
尼欧白了他一眼，不过他讲的倒也是事实。
尼欧手拿叉子搅弄著眼前的一盘面条。
“我真怕他就这样生气下去不原谅我。”
凯文仍然微笑看著尼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会后悔告诉他吗？”
尼欧沉默了一秒。
“不会。”
他抬起头看著凯文，眼中尽是坚定的光采。
“因为我不后悔爱上你。”
凯文笑了，笑得很满足。尼欧望著他的眼眸也笑了起来，这就是他们俩的爱情，这 就是他们俩的爱情，不后悔的坚决。
待服务生收走餐盘，送上饮料，尼欧随手拿起桌旁立著的广告，看著看著，突然笑 了起来。
“为什么黑森林蛋糕没有森林？”尼欧笑著问凯文。
凯文愣了愣。
尼欧又说：“从小，我就觉得黑森林蛋糕为什么要叫黑森林，它只是黑黑的啊，叫 森林的话应该要有树才对。”
尼欧将手上的广告翻转过来给凯文看，凯文接了过来，广告上是推销若在生日当天 来光临的话可以享有一些优惠，上面还印了几个精致的蛋糕，包括黑森林蛋糕。
“那你生日时我就订个有树的黑森林蛋糕给你。”凯文笑著。
“那我要针叶树的喔，那看起来比较有气氛。”尼欧笑得可爱。
“要不要再干脆附赠一颗圣诞树给你啊？”
“那要树顶上面有颗星星的。”
“然后树下有一堆礼物？”
“没借！”尼欧像个得寸进尺的小孩，让凯文笑得开心。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每年生日一定要买个蛋糕，一定要插上蜡烛，然后 吹熄它。我可以不要其他任何东西，可是我坚持要买蛋糕。”尼欧笑了笑。
“很奇怪对不对？我也觉得很奇怪，我总觉得在我心里一直有个火光，是插在蛋糕 上的蜡烛，没有吹熄，那感觉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从我有记忆以来就在我心里了，所以 我生日一定要买个蛋糕，然后吹熄上面的蜡烛。
“小时候的每年生日，美雅都一定在我身边。长大了更有卡尔他们帮我过。有一次 卡尔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自己做蛋糕，结果做出一个看不出形状的东西，他放了太 多巧克力跟糖浆，甜死了！不过我们还是很开心的把它吃掉了。”
凯文微微笑著。“因为你在他心中是个很重要的朋友啊，所以他打算给你一个特别 的惊喜。”
“对呀。”尼欧也笑了，他相信不管卡尔认不认同他，他始终把自己当成好兄弟。
“看来我也要开始学做蛋糕了，不过针叶树的难度很高耶。”
“你别做出一堆糊糊的黑泥巴就好了。”他调侃他。
“你这么不信任我的技术啊？”凯文装成一副委屈样。
“那我就等你的成品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