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力的捡起沉重的手枪，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脚步踉跄差点跌倒。
他没注意到身上何时多了一件长外套，只看到四周的景物就如同他的身体一样软绵 绵的，只知道他要去杀一个叫达克斯的人。
仓库内静悄悄的，凯文紧靠著货物，仔细地搜寻达克斯的身影。
他缓缓移动脚步，转入转角的瞬间瞥见侧边的人影，他连忙转身，人影却在这时朝 他开枪，凯文也连还两枪。
人影倒下了，凯文却没被子弹击中，他一步步走向前，藉著窗外的微微亮光，凯文 看清楚了躺在地上的人。
他蹲了下来，手伸向睡著般的尼欧。
突如其来的狂笑声使凯文回过头。
达克斯笑得身抽搐，笑得狂乱。
“我赢了！”他边笑边大叫：“我赢了！杀死自己最爱的人是什么滋味？嗯？”
达克斯大笑。“悔恨吗？心痛吗？痛不欲生？”
达克斯笑得又是仰头，又是弯腰，完全沉浸在胜利的狂喜中。
“你说话啊，狠狠的咒骂我啊，可是即使如此，你也改变不了你杀死尼欧的事实！ ”
达克斯举起手，枪口指著凯文，脸上的表情是得意、病态的冷笑。
“落幕了，你也去死吧！”
又是一声大得吓人的枪声，瞪大眼的却是达克斯，然后他倒在地上。
开枪的人是程辰，他站在一旁，表情冷静得看不出一点情感，而从他后面探出头的 ——是美雅，接著是卡尔、辛蒂、布莱恩都来了。
“哈……”
这次发出微弱笑声的是尼欧。
“哈哈…”
尼欧吃力的撑起上身。
“你忘了我从不穿毛衣吗？”
达克斯的表情突然为之僵硬，他居然被摆了一道！尼欧宽大的深色毛衣就是为了掩 饰里面的防弹衣！
“你、你……”
达克斯又惊又气，肌肉抽搐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瞪著尼欧。
程辰走到达克斯身旁，将他掉在地上的枪踢开。
“你会被送回美国，我想警方所握有的证据应该可以起诉你，让你被判个……至少 两百二十六年吧？”
程辰一抹淡笑地看著瞪著眼的达克斯。
尼欧现在不止头痛，胸部更因为子弹的冲力而隐隐作痛，他连笑都好累，可他就是 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
凯文很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喉咙就是哽住了发不出声。
尼欧看了凯文一眼，笑道：“嗨，好久不见。”然后他倒在凯文身上。
“你打得我好痛。”
充满精神的卡尔弯腰看看尼欧。
“尼欧，想不想我啊？”
“你们怎么都这么慢才来啊？”尼欧牵起一抹虚弱的笑。
“没办法啊，布莱恩非法入境啊。”卡尔耸耸肩。
布莱恩叫道：“我哪是非法入境啊？只是‘备用’护照出了点小问题而已！”
“小问题？我看你这个布老头也不行了嘛。”卡尔不屑的挥挥手。
“卡尔！”
“真是逊死了……”
真是拿他们没办法，尼欧的视线移到了抱著自己的人脸上。
“怎么办……我看不清楚你耶……”他笑著，双眼抓不到焦距。
“没关系，你拥有我就好了。”
他温柔的气息轻轻拂上尼欧，蓝色双眸里全是对他的眷恋与呵护，如捧著易碎玻璃 般的指尖柔柔的轻掬他脸庞，满溢深情的唇落下细细的吻。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圣诞节那天的人潮与现在相比根本不够看，兴奋的民众老早就聚集在台北车站前等 待倒数。
气温虽低，朔风虽冷，但人们高涨的情绪炒热了整个气氛，寒流已被化为一波波暧 意流转在人群之间。
“你们居然都没有跟我讲，把我蒙在鼓里，要是一个没弄好我不就死定了！”尼欧 叫道，原来他们在几天前就巳经来台湾了，却不告诉他，害他忍受寂寞这么久！
“要你才能引出达克斯啊。”美雅笑著。
“那你们来也不用不告诉我吧？”
“嗯……”美雅想了想。“不过没讲是正确的，要不然你看到那个蛋糕就不会中了 达克斯的计了啊，而且为了与我们错开掩人耳目，凯文的确是圣诞节那天才来的，然后 故意放出风声等达克斯自己找上他。”
尼欧扁嘴。
“可是……”
美雅耸耸肩。
“这也没办法啊，达克斯一直派人监视你，我们必须保密我们的行踪，不能跟你接 触，要不然达克斯就不会现身了啊。”又说：“而且我们让你带了追踪器，不管达克斯 把你带去哪我们都知道，不会让你陷入危险的。”
尼欧还是不接受的偏过头，却对上了凯文的蓝眼睛。
“你笑什么？”
尼欧皱眉，语气一点也不友善，凯文望著他微微笑著。
凯文笑容的弧度拉了开来，尼欧斜睨他。
“要是你稍微打偏一点，我的脑袋就开花了。”
“我得过组里的射击冠军。”他依旧笑著。
“冠军又怎样？”
尼欧纯粹找碴——“而且你打得我痛死了，这笔账我可还没跟你算。”
“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对不起了耶。”不过，贪得无厌孩子气的尼欧实在可爱！
“哼，早知道，那一枪就该射到你身上。”
凯文笑道：“你都打到地上去了。”
卡尔也说：“对啊，子弹还弹起来打到货柜，卡在墙壁上。”
尼欧那时候连站都站不稳了，怎么可能承受得了枪枝的后作力呢？
“尼欧，你应该要很感谢达克斯，他让我们都‘自由’了。”卡尔高兴地说。
程辰与他们不仅让这个令美国警方头痛的庞大黑道组织瓦解，还逮到了老大达克斯 ，让美国坐享渔翁之利，所以他们对尼欧、美雅的偷窃，骇客卡尔以及做些不太正当生 意的布莱恩，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追究了。
“所以啊，这是我们‘新生’的一年！”卡尔已经被跨年的气氛彻底感染了。
“新生？你吗？怀疑喔。”
卡尔这家伙也能“新生”？他不退化成受精卵就该偷笑了！
尼欧不想再让卡尔那呆子占据自己的视线，他别过头去，却又对上了凯文的蓝眼睛 。
他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看我啊？你才来台湾，多少也看一看台湾的风景吧？”
“你就是台湾最美丽的风景。”
尼欧一怔，随即移开视线。
“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恶心了？”他轻蹙双眉，想掩饰表现在脸上的困窘。凯文伸 出手，手背轻抚尼欧的脸颊。
“尼欧，你要永远跟我在一起。”
完了，脸红了，现在这么冷，怎么脸却不听话的开始沸腾了起来？尼欧觉得好丢脸 ，才几句话就让他双颊燥热，而且现在气温还这么低，真是丢脸死啦！
“废话！你当然要永远跟我在一起！”他语气粗鲁，低头不敢对上凯文的眼睛。
奇怪，他怎么变得跟刚刚认识凯文时一样？那个时候的他就是动不动就脸红、不敢 抬头看凯文、他几句话就让他心跳加速……难道是因为太久没见面的关系吗？
喔，不要！尼欧在心里大叫，他不要这么丢脸啦！天啊，难不成退化的是自己？
“嗯……我要好好的守在你身旁……”
凯文的唇一直挂著温柔的笑。
“我不会把你放在看不到的地方，免得你这么单纯被骗、这么可爱被拐、这么迟钝 吃亏了还不晓得……”
尼欧倏地抬头。
“你这根本是在拐弯骂人嘛！”
咦？他就这么直直地看著他，他突然不怕了，脸颊的温度不再持续上升反而冷却了 ……难道凯文刚刚是故意说这些话，为了化解他的困窘吗？
凯文仍然笑著，笑著双手搂住他的腰，让他贴著自己。
“还要让你的笑永远永远那么灿烂、让你永远充满活力、永远幸福……然后每天每 天吻你，像现在这样紧紧拥抱你……”
凯文的声音很轻、很柔，他温热的气息吹得尼欧好痒，他深情的承诺让尼欧一直笑 到心坎里。
人们开始倒数，尼欧他们也跟著数秒，群众的情绪愈来愈高亢、兴奋，在最后一刻 完全释放出来，大家欢呼，互相庆祝。
尼欧看向凯文，眼中闪烁的光芒犹如宝石般璀璨；凯文温柔注视他的带笑眸子更像 两颗蓝钻般清澈澄净，在欢乐的气氛与众人的庆祝欢呼声围绕之下，他们互相吻上了对 方的唇。
尾声
直线的柏油路躺在油绿的草原上，尽头似乎通往飘著几朵大块雪白棉絮的蔚蓝世界， 延伸到无边际的地平线。
阳光普照，但空气中仍嗅得出清冷的气息，春天的微微凉意给人一种神清气爽感觉 ，使万物充满生机，在大地充满活力的种子。
今早，尼欧在信箱里发现一封远方寄来的信，信封里面装了一张风景明信片与一张 照片。明信片正面是欧洲某国的小镇街景，十七、十八世纪的建筑风格非常具有古色古 香的纯朴味道，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英文字体，上半部娟丽秀气，下半 部根本像张鬼画符。
嗨，尼欧，近来好吗？自从离开美国，日子突然变得悠闲。虽然有时会有点不习惯 ，但我还满享受这种宁静生活的，不过卡尔就不行了，他总觉得接些程式设计的工作太 没挑战性，大材小用他这个天才，所以偶尔手痒进到国家安全局晃晃……真是死性不改 ！
布莱恩与美雅也过得很逍遥，不过他们行踪不定，实在很难找到他们，他们总是想 到我们时才偶尔联络一下。
还记得以前你们去欧洲时卡尔在一旁干瞪眼吗？所以他说他一定要把你们所去过的 地方统统走一遍，真像个小孩子。最后，虽然我知道我不用祝福你们就已经够幸福了， 但我仍要不能免俗的祝你们：永远幸福快乐！
爱你的C小尼欧，我好想你喔。辛蒂真狠，说我先写的话一定整张都被我涂得乱乱 的，我这叫文情并茂耶！生活还是一样平淡，虽然慢慢也习惯了没有随时可能被他人反 追踪的日子，但我可是骇客耶！不去骇骇别人哪活得下去啊！所以有时候还是会去给他 小小的制造一下混乱啦……还有啊，辛蒂居然说她不想先知道小孩的性别，说这样到时 候才有惊喜感，哇靠！这算哪门子惊喜啦！尼欧，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知道小孩的性别 但不让妈妈发现啊？我趁辛蒂睡著时偷偷上网找你。有空再找你哈拉喽，祝我好运啦， 兄弟。
卡尔
“你专心一点好不好？这样怎么在夏天的骑术大赛得名啊？”疯马杰森叫道。
“我有很专心啊！”凯文也大声反驳。
围栏里有只急躁的野马，围栏边则有争论的两个大男人。
“你这样子根本不可能得名嘛！”
“奇怪，为什么我得照你的意思参加比赛啊？你干吗拖别人下水？”
“不行不行，你这样完全不行！”杰森自顾自地说，根本没把凯文的抗议听进耳里 。
“不行什么啊？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阳光透过顶上绿荫洒落一点一点的金黄，尼欧靠著车子，看著手中信件的他脸上洋 溢著微笑。
他似乎跟争吵的两人处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他们引起的噪音对他一点影响力也没 有。他静静地在一旁，轻松地靠著车门，反覆阅读远方捎来的问候一遍又一遍。
“我看还是算了，连尼欧都比你行。”杰森摇摇头，然后叫唤尼欧。
“尼欧，来，来。”他朝他招招手。
凯文见状紧张的叫道：“什么？不行！”
骑野马野牛的最后结果都免不了被摔下来，这也就算了，但是当他看到那野马狂乱 跳跃的四只脚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要猛力踏上尼欧，天哪！他的心脏简直就要从口中跳出 来了！他觉得在那瞬间他的心肌会梗塞、动脉血管会突然硬生生停止输送血液，他的心 脏可承受不了这种打击！
尼欧抬头，扬起了笑容，他将信件从敞开的车窗放在前座椅上，朝两人走去。
“不行！尼欧不骑！”
凯文对杰森叫著。
“他不可以骑，我不准他骑！”
杰森视而不见凯文的抗议，转身牵马。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我说他不可以骑！”
眼见尼欧一步步朝他们愈走愈近，杰森又在准备，凯文一颗心不知道该怎么办，简 直手忙脚乱了起来。
“你不准叫他骑，他绝对不能上马！尼欧你别过来，杰森你给我转过头来听我说！ 你不可以骑野马！喂！”
还是没人理他。
树上不时传来轻脆的鸟鸣声，草丛中发出的虫鸣始终没间断过，可怜的凯文一颗心 悬在半空中，身旁的两人却完全不当一回事。
躺在明信片及信封上的照片中有一男一女，女孩攀在男孩背上，两人对镜头比出胜 利姿势，脸上都绽放著同样灿烂的笑容；他们的背景是古色古香的欧洲城镇，天气就跟 今天一样，是个有著蓬松云朵的海洋蓝天空、风和日丽的晴朗好日子。
一片雪白覆盖了大地，烟囱冒出的袅袅白烟细细的升向满是云层的天空。今夜没有 风，一切都像静止了般，万物沉寂。
屋顶同样盖上一层棉花糖般的厚厚白雪、镶有玻璃的房屋大门推了开来，尼欧拿了 一颗松果系在屋子前，布置了许多饰品的矮栏杆上。
他走到前院，静静地站著，他的身材虽然依旧细瘦，但已不像一年前单薄；他的发 型没什么变，只是长了些，不过发色已褪回原来东方人的颜色，让他看起来似乎有点不 太一样，但仍不减带了些许稚气的可爱；他穿了一件深色棉质外衣，长度刚好可以盖住 牛仔裤后面的两个口袋。
尼欧的目光没有特别注意著什么，他只是在享受这平静的美好，他的唇边带著几乎 看不出来的微微笑意，诉说这宁静的幸福。
忽然，一片雪花从他眼前飘落，他微微仰头，伸出手去盛接那突然来访的小小客人 。他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在脸上形成一道美好的弧度，如孩子般的可爱笑颜。
大门再次打开，然后轻轻合上，接著尼欧被人从身后抱住，从耳畔传来了轻柔的嗓 音：“外面这么冷，你连件外套都没穿想干吗？”
凯文有力的手臂环绕著他，大手搂著他的腰，脸颊轻贴他耳畔。尼欧喜欢凯文抱著 他的感觉，只是这样让他紧紧的拥在怀里，就让他感到无比的幸福。
“下雪了。”
尼欧微笑，闪烁光采的澄亮瞳眸仍注视著黑夜中的细雪。
“嗯。”
凯文将脸埋在尼欧的颈肩，轻轻摩擦著，享受这种舒服的触感，让鼻息间充满尼欧 的味道。
他唇齿中吐出的字句显得模糊。
“所以你是要被它冻成冰棍还是打算被它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