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你哥哥联络了?他叫你赶紧回家?”他的心脏蓦地往下沉去，难道她没有听他的话?他的口气不自觉的更加严厉起来。
她猛地回过头来，神色苍白如纸，瞪着他的目光让人下寒而栗。“如果我说我的确联络了我哥哥，你不高兴了吗?”她幽幽开口。
风熏察看着她奇怪的表情，她的脸色奇异苍白。“你不舒服?”他低沉询问。
“没有。”她淡淡摇头，那茫然专注的目光依旧末变，直勾勾的盯着他。“我问你，你不高兴我联络哥哥吗?”
“这么说……”他不悦的抿了抿嘴。“你真的联络他了?”
她只是用那种飘渺的神情怔怔看着他，仿佛她的思想已经游离了她的身体。
她这种沉默的样子让他心惊肉跳，一种无法言喻的紧绷情绪在心底酝酿，风熏走近她身边，回望着她毫无生气的表情。
“他叫你回去是吗?你是不是后悔离开他了?”他放柔声音，缓缓俯下身子，眼睛与她平视。
细小的光芒闪过她瞪大的眼眸，她更加热切而专注的望着他。
“弄影。”她这样的注视似乎拥有穿透力般，将他整个看透，竟让他感到有些狼狈。“到底怎么了?你不跟我说话，我怎么安慰你?记得吗?我们说过，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两个人都要相互扶持一起度过。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会担心的。”
他提高了声音，皱紧了眉头。
“风熏，有句话我一直没有问过你。”她终于开口，在张大了眼眸瞪着他许久以俊。
“什么话?”他的嘴唇抿成严厉的直线，定定看着她。此刻，他猜不透她的想法，而弄影的表情也让他微微紧张。
“你爱我吗?”
“就这个?”他微微一愣，忽然觉得自己如临大敌的样子很可笑。“傻瓜，我当然爱你啦。”爱她的话自然而出，简单得不像是在说谎。
她笑了，嘴角的笑容将她整个精致的面容衬托得更加绝美。可是，那笑容中有丝哀戚，有丝痛楚，有丝难以言传的嘲讽。笑容渐渐加深，她竟哈哈大笑起来，伴随着笑声，眼泪颗颗滚落——
“弄影!”他被她突兀的笑声弄得不知所措。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可以把谎言说得这么流利?”她低语，声音比哭泣还要悲切。
“你……”他浓眉紧锁，英俊的脸上罩着忧虑。“你在说些什么?”
“风熏，你对我说过，当你第一眼看见我时，你就无法自拔的喜欢上我，认定了我是你今生的伴侣，对不对?当时，你的眼神是那么专注和充满感情，我立刻就毫无疑问相信了你。”笑容消失在她嘴角，一种悲凉渐渐涌起。她眨了眨眼，又是一串泪水滑落。
他不再言语，看着她失常的神态，似有所觉。
“你说我们只有离开才有祝福，我也毫不怀疑的相信你。离开最爱我的亲人，背叛我们祖上的仇恨——只因为我太爱你了，想要跟你长相厮守。”她的声音那么淡然又那么悲伤，宛如秋日里风的哀鸣。
看着她空空洞洞的眼波，急躁占据了他的心灵，他不耐烦的喊道：“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她抬起头来，又一大串泪水无声滴落。“你告诉我，你爱我吗?”她固执的，坚定的要问出结果!这固执在她胸口徘徊，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思绪，其他则只剩一片麻木的心痛。
“我已经说过了!”他懊恼的大喊。“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到底要我说上几遍?”莫名的悸痛从他心底窜过，他不得不大声说话。
她缓缓摇头，仿佛不胜疲惫。“你不爱我，从来不爱。你接近我只是因为我姓炎，因为我是炎无尘的妹妹，炎煌的孙女，你接近我是为了对付我们炎氏一族，是为了毁灭我们全家……你怎么还能说你是爱我的呢?”
她听见自己用平静的声音说出，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头脑竟还能如此清明。她越不想相信的事实，就越是清楚的浮现在她的脑海。
他惊讶的张大眼眸，厉光一闪而过。风熏急忙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弄影，究竟谁告诉你这些谎言的?难道说你相信了?
我接近你是为了对付炎氏一族?这太可笑了!你既不参与炎天的任何业务，也根本就不知道我们两家的仇恨，我如何利用你……”
“你不要再对我说谎了!”她忽然捧住自己的头，大声的喊着，泪水疯狂的冲刷她亮晶晶的眼眸，流下哀戚的印记。
“你已经骗了我这么久，从我们相识开始就在欺骗我。难道你还要继续撒谎下去吗?”她痛苦的叫苦，心脏痉挛成一团。
“弄影。”他一把将她搂进他的怀里，扰乱的思绪迅速的转动着。是谁?是谁告诉她这些事的?
她想要推开他，可是他的力量比她强大太多，她根本无法成功。
“是不是炎无尘?是不是你哥哥?是他这样诋毁我的是不是?”他蓦地咬牙切齿。“一定是他!不然你不会这样相信。他是为了拆散我们，为了不让你跟我走，难道你不信吗?”
弄影在他怀里摇头，猛烈而悲痛的摇头。“不是我哥哥，不是他!我根本没有与他联络过，他怎么会这样说呢?”
“不是他?那么是谁?”他的眼眸比冰还要冰冷。
她蓦地停止一切的挣扎，眼神定定的望着他胸口。“是芳菲，你堂哥的妻子，一个道地的风家人。她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们计划好的，为了对付我哥哥和炎氏一族，你利用了我，诱惑了我，欺骗了我!”
窗外，蓦地一阵风起，吹乱了窗边的窗帘，也吹散了她哀戚而坚定的声音，随着风，飘向远方，回荡在广阔的空间。
风熏瞬间全身僵直，张大的双眸里透出了魔魅般恐怖的光芒。
第五章
“原来是她。”他的声音有如来自地狱。从这样一个温文的人嘴里，听见这样的声音，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弄影打了个冷颤，她缓缓抬头，直勾勾的盯着他，此刻，她一点也不认识他，不认识他目光里的冷漠和仇恨，不认识他脸上僵硬的线条。
她的心蓦地死了，没有感觉，也不会再跳动!他的表情已经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还跟你说了些什么?”他的声音平静得让人感到可怕。
她蓦地咽了口唾沫，身体不停颤动。“她说……她说她不应该告诉我这些，因为她是风浩臣的妻子。可是，她不能背叛她的良心，不能跟着你们一起欺骗我。是她介绍我们认识的，她有责任告诉我你的真面目!”一想起芳菲当时的神情，她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难道她会撒谎吗?她一直那么赞成我们在一起，一直不遗余力的撮合我们两个……她难道会对我说谎吗?”
风熏挺直腰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相信她的话，而不相信我?”
“我认识她许多年，我了解她的为人。”她低着头，没有抬头看他。
风熏认真的瞅着她，从她乌黑的发丝到她颤抖的小腿。她如此荏弱，又如此动人，这样的女孩是用来保护，而不是用来伤害的。可是……他闭了闭双眼，让冷漠充斥他整个心灵。
“如果我告诉你，她这样说只是为了拆散我们，你会相信吗?”他一字一字的说着。
“我想相信你。”她的声音低哑，表情凄楚。“因为我是如此爱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你可以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全部……可是、可是……”她闭了闭眼眸，任凭泪水肆意而下。
“可是我看不见你爱我的证据，我怎么会那么盲目的相信你的话呢?你把我藏在这里，然后和你的堂哥肆无忌惮的攻击我的亲人，而我……竟成了帮凶!”一想到她的大哥和炎天集团都笼罩在危险中，她就心痛如绞。
他的嘴角紧绷的抽搐，胸膛剧烈起伏。她不相信他!她竟不相信他的爱，认定他只是在利用她，别人的一句话，就可以抹杀他所有的努力……
他知道自己应该继续欺骗她，用更多的谎言和甜言蜜语把她包围。他一定可以让她相信，只要他再说一些。
他握紧了双拳。“炎弄影，我会接近你，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计划，一个为了毁灭整个炎天集团的计划。”他说出来了!他蓦地觉得一阵轻松，再也没有谎言和欺骗，再也不必受良心的谴责，他——终于说出来了!
她猛地张开眼眸，双手缓缓的环绕住自己的身体，因为她觉得无比寒冷，从心底深处升起的彻骨寒冷，那种寒冷是任何东西也无法温暖的!
他看着她，眼神越来越冷漠。她是个敌人，是个让他这么多年来都活在痛苦里的敌人!他想起小时候他跟着浩臣、凌波被大伯鞭打的痛苦，想起他那毫无欢笑的童年，想起当其他孩子还赖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却被迫远离自己的母亲，去适应这个冷酷的世界。
他想起四鬼，他们是他童年时唯一的玩伴，却被残忍的训练成风家的守护者，训练他们各种格斗术，训练他们服从!绝对的服从，他想起了凌波，风家唯一的女儿，她被要求不能微笑也不能撒娇，不能哭泣也不能喊叫……
还有浩臣，他有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母亲，被仇恨压迫着无法喘气的孩子，还有他自己，因为他太爱微笑，每次都被处罚，在寒冷的夜晚，站在北海道的冰天雪地里，直到晕倒在雪地上……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炎家人来负责!只有他们消失在这个世界，风氏一族未来的孩子，才不会承受他们所承受的痛苦和悲哀!浩臣说得对，仇恨必须在这一代结束，而不是继续延续下去!
即使要下地狱，由他们来也就够了，不必赔上一代又一代的风家人。为此，他甘愿下地狱!
“你既然知道了这一切，就应该更加明白，为了了结这一段仇恨，我们会如何不择手段。婚姻、爱情、良心、道德、甚至生命，我都可以轻易舍弃。你只要乖乖的待在这里，等到事情了结，我自然会放你走。”他冷漠的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她倏地抬眼，清冽的目光对上他的冷然，惨澹的容颜上闪烁着一种执拗。“事情了结，是什么意思?”
他看看她半晌，突然开口。“完全、彻底的打败炎氏一族，让你们从此翻不了身，再也无法同我们为敌!”
她的嘴唇不住的抖动，脸色一片惨白。“你不会如愿的!我大哥即使再爱我，也不会为了我牺牲整个集团的利益。”
“我们不需要他为了你而牺牲炎天，他连自己妻子的生命都可以放弃，更何况是你?”这个方法，风浩臣不是没有用过，可是炎无尘宁愿同归于尽，也不会放弃炎天。
“我们只需要他分神，只需要他为你牵肠挂肚，要他猜疑，要他寻找你……两个势均力敌的敌人，一方只要稍有疏忽，另一方就有机可乘。”他高傲的扬起眉，露出和风浩臣一样的魔鬼表情。
弄影怔怔的看着这个自己已经不认识的风熏，如雷击般，一股痛，从身体里爆炸开来。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她爱上的风熏了!她蓦地明白。
弄影摇晃了一下，然后坚强的昂起头，霍地站了起来，紧紧盯着他的眼。“我不会让你们如愿，也不会做你的傀儡。”
“你要做什么?”他警觉的眯起双眼，戒慎的看着她。
她忽然向门口走去，头也不回。
“炎弄影!”他大喊一声，一把拽过她的手臂。“你真以为你走得掉吗?”
她定定回首，眼眸大张着怒视他。“你阻止不了我!”
“你可以试试看!”他捏紧她的手，一道红痕立刻出现在她手腕。忍着剧痛，她坚定的瞪着他，脸色虽然苍白，但表情却那样沉静，凛然不可侵犯。
突然间，他觉得她的目光很刺眼，仿佛两把利剑般刺着他的胸口，风熏蓦地放开握住她的手。“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现在在我手上，任何顽强抵抗只会伤害你自己。”
“伤害?”她大声的打断他的话，怒火在她清亮的眼眸里燃烧。“我已经被你捅了无数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我还能怎么被伤害?你告诉我，你还能怎么伤害我?”
他在她的怒吼声中怔怔的心惊，此刻的她浑身燃烧着火焰，异常的脆弱却也异常的美丽和坚强，吸引着他全部的注意。
他一直以为她是柔弱的，可却不曾想到她也可以是强韧的，坚定的……就在他发愣的瞬间，弄影猝然夺门而出，向大门飞快的跑去。
她的心跳怦怦作响，脚步如浮在云端般不真实。逃，她只能逃!先逃离他的身边，逃离这恐怖的一切，然后再去思考她以后该何去何从。
她看见了大门，也握住了门把。
可是下一秒，一股力量将她拉离开房门，她被人拽住手臂，硬往卧室里拖去。
她大声的喊叫，用力的踢打，歇斯底里的吵闹……她已经什么也顾不得了，她要逃走，他要伤害她!她不能留下来!
他不爱她、他不爱她、他不爱她……这个声音反覆的在她脑海回荡，夺走她所有的神志。
“风熏，你这个坏蛋，你放开我，让我走……我恨你，恨透了你和你的家族。
还有那该下地狱的仇恨，你们全都应该下地狱！她一边叫，一边疯狂的哭泣。她紧绷的神经已经断裂，此刻的她再也没有任何理智，除了叫喊和哭泣，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我会下地狱，但是也要在毁灭整个炎氏一族以后!”他咬牙说着，一把将她推进了卧室。
啪!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甩了他一个耳光，巨大的回响在卧室里回荡。
她呆愣的看着他，看着他英俊的半边脸上浮现出血红的手印。
他面无表情，身体紧绷，目光如利刀般直射着她。
她颤抖着收紧自己的手掌，惊恐的看着他脸上的手印，痛苦的抽泣一声。
“好好休息，不要再妄想要逃走，你是逃不掉的。从一开始，你就已经逃不掉了。”他的声音如可怕的咒语般回荡在她的耳边，让她不住颤栗。
风熏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剩下一片悲哀。可是弄影却看不见，她已经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泪水在脸上疯狂的、遏止不住的奔流。
她听见房门被锁住的声音，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接着就剩下一片死寂，一种仿佛被置身孤岛，无人问津、无所依靠的死寂。
走到门边，她身体紧紧贴着门板，缓缓跌坐在地上。她逃不掉了，当她掉入了他细心编织的情网，当她爱上他的那一刻起，她就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