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桐最好了!总是一直陪在我身边。”
小桐听到如此的称赞,连连摇头。“照顾少爷是我应该做的事。”
自从七岁被卖进陆家,小桐就一直服侍陆纬之,如今也已过了五年。小桐对于服侍
陆纬之这位温雅俊美的少爷一点都不感觉到疲累,反而希望能一直待在少爷身边。
陆纬之又轻叹口气,心中莫名升起一种奇怪的想法。他想,齐仲凛若也能一直陪著
他就好了。
心中闪过的想法,让陆纬之蓦地红了脸。
啊,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两天来,他无时无刻不想到齐仲凛,甚至在梦里还会梦见他对自己做著那过分的
事,害他醒来之后总是困惑不得其解。
只要一想到他,心里就会一阵刺痛,接著整日便沉溺在不可解的苦闷之中。
这种心情要如何才能排遣?
陆纬之不自觉地又叹了口气。
“少爷,与其在房里哀声叹气的,还不如到外头走走,或许心情会好些。”小桐再
次催促著。
陆纬之拗不过他的好意,从床上坐了起来。
“好吧!就听你的,到外头走走、散散心。”
小桐随即迅速拿过锦袄帮他穿上。
一出房门,迎面而的凛洌寒气让陆纬之顿时清醒不少。
“啊!下雪了。”
门外庭院的地上、树上,薄薄的铺了层棉花般的细雪。
“这是昨晚才下的新雪。”小桐在一旁说著。
“难怪昨夜特别冷。”
陆纬之望著白皑皑的雪,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到西院那边去吧!那里的雪积得最厚,正好可以堆著玩。”
小桐在前面领著往西院跑去,陆纬之只当他童心未泯,也就由著他去,自己则慢慢
踱著步,往平日鲜少经过的西院走去。因为西院紧临著县衙的地牢,若非有特殊缘由,
他是不可能会来这里的。
快接近西院地牢时,陆纬之远远就瞧见那不寻常的防守。而衙差正斥喝著先他一步
到达的小桐,强行将他驱离。
“怎么回事?”陆纬之赶上前,寒著脸说道:“小桐在这里玩雪,碍著了你们不成
?”
“没有。”六、七名衙役神色不安地连声否认。
“没有最好。”陆纬之冷冷的瞟了众人一眼,示意小桐尽情的玩雪,有事由他负责
。
?位衙差见他留了下来。神情变得仓皇忐忑,不时将紧张的目光瞥向地牢。
“地牢里关著什众人,要你们如此劳师动?的严密防守?”
“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不值得少爷挂心!”
衙役们七嘴八舌的,无一不是在阻止陆纬之关心地牢的情况,让人不免有此地无银
三百两之感。
“你们走开!我倒要看看这不重要的人物到底是谁。”
陆纬之一把推开阻挡的衙役,往地牢走去。
衙役拿他莫可奈何,只好派人通报县令。
第六章
地牢的木门被推开,沉重地发出嘎嘎声。
齐仲凛蜷著冻僵的身体,连动都懒得动一下。他可不想再看到陆振那张令人厌恶的
嘴脸。
然而悄悄走进来的,却不像是陆振那嚣张跋扈的脚步声。来人缓缓的靠了过来。带
著点惧意似的,最后停在他身处的牢房外。
齐仲凛可以感觉到身后凝视的目光。
“你是犯了什么罪被关在这里?”
清朗温润的嗓音,让齐仲凛全身窜过一阵战栗。
他屏住呼吸,希望能再次听到身后的声音。
他浑身颤抖,不敢转过头去确认,怕一转头就发现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那是纬之的声音!是?他中毒而亡的纬之的声音!
“喂!我在问你话啊!”
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的确是陆纬之对他不满时惯用的口气。
齐仲凛欣喜若狂,倏地转身。
地牢里晃动的昏暗灯火,已足以照清蹲在牢房外那张苍白的细致容颜。
“你……你真的没死!?还是变成了鬼魂来看我?”
齐仲凛灼热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紧盯著陆纬之,想看清他是人是鬼。
陆纬之瞠目结舌,呆愣愣地瞧著狼狈不堪的齐仲凛一步步朝他走近。
骤然,齐仲凛的手掌从铁栏的缝隙中伸了出来,出其不意的攫住陆纬之的锦袄,将
陆纬之用力一扯,让他紧贴靠在铁栏上。
陆纬之确认眼前的人真的是齐仲凛之后,眼眶突然一片湿热,不由自主地流下热烫
的泪。
他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父亲将齐仲凛捉了起来,却反过来骗他,说是齐仲凛丢下他离开了。
都是自己不好,太轻易相信父亲的话,才害齐仲凛关在这里受苦。
“别哭了!你哭得我不知如何是好。”
齐仲凛轻抚著那以为再也见不著了的细致脸庞,怜惜地?他拭泪。
正当他有千言万语想对陆纬之诉说时,地牢外传来杂杳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大队
人马便涌进狭窄的地牢内。
“纬之!你快离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陆振粗声喝令。
“不要!我才不要离开!”陆纬之攀住眼前的铁栏,坚决不肯离去。“我再也不相
信爹的任何话了!”
“别胡闹了!”
见儿子竟当著?部下的面给自己难堪,陆振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才没有胡闹!我绝不离开。”陆纬之这回可是吃了秤坨铁了心。
“你……”陆振本想再次怒斥,但顾及还有一双双眼睛等著看戏,只得按捺下火气
,对身后的衙役吩咐道:“你们先离开,这里由我来处理就可以了。”
“是。”?衙役得令后纷纷离去,不久,地牢内又恢复一片宁静,只剩陆振父子和
齐仲凛三人。
“纬之!你到底想怎样?他可是个江洋大盗啊!你却三番两次袒护他,现在甚至为
了他要和爹反目,你这还算是爹的儿子吗?”
“谁要爹收贿在先,继而又想下毒,现在又说谎骗人!”
陆纬之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拚命想保护齐仲凛,他就是无法眼睁睁任由父亲伤害齐
仲凛,所以只要他做得到,他一定要抗争到底。
“爹的所作所?自有我的道理,你还小,不会明白的。”
“我不管爹有何作法和想法,您快放了齐仲凛就对了!我是因为他及时拿回解药才
没死的吧!他可是救了我的命啊!您怎么可以恩将仇报,把他关起来呢?”
陆纬之滔滔不绝的说著,陆振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最后他忍无可忍的一步跨上前
,硬要将陆纬之扯离紧抱著的铁栏。
“真不知你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竟这样和我作对!”
“我不回去!不回去!”陆纬之哭喊著。
这时,一直静默在一旁的齐仲凛掏出腰旁竹笛,往陆振的手臂一击。
“啊!”陆振惨叫一声,松开抓著陆纬之的手。
他踉跄后退,远离齐仲凛的攻击,目露怨僧凶光。“哼!谅你也猖狂不到几时,我
将捉你的消息上呈,朝迁已派下钦差,不久就会来此审判你,到时看你还能我嚣张!”
陆振将齐仲凛痛?一顿后,目光落在他无力管教的儿子身上。
“如果你想待在这冰冷、肮脏的地牢里就随你的便,到时受冻生病我可不理你。”
“我宁可冻死、病死也不离开!”陆纬之倔强回道。
听到儿子如此回答,陆振也无可奈何,愤而拂袖离去。
陆振走后,地牢里陷入一片寂静,过了好半晌,齐仲凛才轻声说道:“你不该留下
来的。”
“连你也赶我走!?”
陆纬之倏地转头,满脸吃惊,他以为至少齐仲凛会留他下来。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话我爹刚才说过了!”陆纬之觉得满腹委屈。
“他虽然是个糟糕透顶的人,不过这话倒没说错。”
“你!”陆纬之涨红脸,气得说不出话,身子颤抖著,仿佛就快站不住脚。
齐仲凛的话里有著担忧,但陆纬之陷在悲伤里,根本没听出来。
“我是担心你才想留下来,你却一点也不领情。”陆纬之悲凄地说著。
“你一点忙都带不上,留下来又有何用。”齐仲凛心里暗自叫苦。
他当然希望陆纬之陪在他身边,尤其是差点失去他之后,他恨不得能时时刻刻在他
身边,但是地牢的环境太糟了,他根本禁受不起。
可是齐仲凛的用心,陆纬之一点都不明白,还为了齐仲凛的话自尊大受伤害。
“你又没说是什么事,怎知道我帮不上忙!”
“你真是固执耶!如果我说我想抱你,你帮得上忙吗?”
“啊!”陆纬之吃惊地张著嘴,然后渐渐地,惊愕地神色转变为忸怩不安,苍白的
脸上出现淡淡的绯红。他轻蹙著眉头,几度欲语还休。
他羞赧的模样让齐仲凛胸口怦怦直跳,差点就忍不住伸手拉陆纬之,便还是让他咬
牙忍下了。
谁知齐仲凛才强忍著不碰他,陆纬之却出人意料之外的靠上前来,有腼腆的声音羞
怯地问道:“虽然隔著铁栏,你还是可以拖得到我吧?”
说完这话,已让陆纬之脸红?不起头。这是他首次向人投怀送抱,首次答应让个男
人抱他,令他紧张得低垂著头。
“哈哈哈……”
齐仲凛粗嘎的笑声让陆纬之惊讶地抬起头,疑惑地瞪著他。
“我随便说说你倒当真啊!看来你挺想让我抱你的嘛!别急,等我出了这牢房,一
定会与你好好缠绵一番。”
齐仲凛故意以轻薄的态度调侃陆纬之,心里却有说不出的苦涩。
陆纬之没料到他竟会这般残酷的戏弄他,被羞辱、嘲笑的难堪像火般灼烧著全身,
让他无?在地牢里多留片刻。
“你和我爹一样,都是只会说谎的大骗子,我讨厌你!”
愤怒狂喊一声,陆纬之转身风也似地跑开,地牢木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沉重的绝望随著关门声无情的打在齐仲凛胸口上,他觉得自己就快无法呼吸了,心
痛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要狂声呐喊。
但齐仲凛连吭都没吭一声。
他僵直地站立许久,紧握住牢房铁栏的手指颤抖著泛青,因极力压抑而咬破的唇流
下殷红的血。
他没有伸手拭血,只是瞪大双眼望著陆纬之消失的地方。
陆纬之一路狂奔回房,完全不理会在身后叫喊的小桐。
一回房,他就拥被将自己蒙头盖上。
他不想让小桐知道自己在哭,他的自尊在受不起。
“少爷!怎为了?您为什么跑得这么急?”小桐气喘吁吁地问。
陆纬之在被子里瑟缩了下,翻转过身,来个相应不理。
“少爷!”小桐无奈地叫著。他深知陆纬之若使上性子,谁都拿他没辙。“少爷,
您就先睡一会儿吧!到了用膳的时辰我再来叫您。”
陆纬之没有回声,小桐轻叹口气,悄悄退出房间。
待房里静了下来,陆纬之才挪开被,露出了红肿的双眼,及被泪水濡湿的双颊。
一想到他在牢里所受的屈辱,泪又涌上眼眶。
“可恶!我为什么要哭啊!”
陆纬之忿忿地抹去泪,心中的伤却无法像泪一样抹去。
为什么?他好意去探视,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说那么残酷的话?
难道之前他所做、所说的都是骗人的吗?他甚至曾说过要一起过幸福生活,难道那
也是开玩笑的吗?
越来越混乱的思绪让陆纬之痛苦得快喘不过气来。
“好痛苦!连中毒时都不得这么痛苦的,难道我又病好了吗?”
陆纬之蜷起身体,痛苦地揪住前襟,秀丽的双眉紧蹙著。
纠缠著的痛苦挥之不去,陆纬之虽躺在温暖的床上,却觉得不舒服极了,连要想合
眼休息一下都不行,因为只要他一合上眼,脑中就会浮现齐仲凛嘲笑人的表情。
他就这样在床上辗转反侧,苦苦煎熬地度过一下午。
酉时,小桐端来了晚膳,还拎了个小火炉来。
“好冷!好冷!”
小桐嘴里不住喊冷,瑟缩著身子,像被冻坏了似的。
他迅速放下盘子,用手里的小火炉点燃房间角落石炉里的木材,使得房里顿时温暖
许多。
“少爷真是懒,房里这么冷也不点火。”
“才不是懒,而是我根本不觉得冷。”
陆纬之实在无心留意天气的变化,更没想到要点上炉火。
“是、是,少爷躲在大棉被里,怎么会冷呢!是我失言了。”
陆纬之起身下床,身上还穿著整齐的衣袍。小桐瞧见了,禁不住吃吃地笑著。
“笑什么!想讨打吗?”
“少爷您别生气,我不笑就是了。”
“哼!”陆纬之没好气地瞪了越来越放肆的小桐一眼,这才在摆了晚膳的桌前坐下
。
小桐替陆纬之掀开汤递到陆纬之面前,说道:“先喝汤暖暖身子。”
“外头真的好冷吗?”陆纬之啜了口热汤,轻声问著。
“是啊!傍晚时又开始下雪,简直就要冷进骨子里去了。”
听了小桐的话,陆纬之端著碗愣住了。他脸上有著矛盾的复杂神情,像是遇到了什
么困难,让他难以决定。
“怎为了?不好喝吗?”小桐担心地问。
陆纬之没回答小桐的话,倏地站起身说道:“你再去准备一份同样的菜色来,越热
越好,另外还要加上瓶好酒。记得,所有的东西包好放在蓝子里,别让它冷了。”
小桐呆在原地,不明白陆纬之这突如其来的吩咐所为何来。
“快去啊!还杵在那里做什么?”
“是!我这就去。”小桐虽然一头雾水,还是去张罗陆纬之吩咐的东西。
小桐离去后,陆纬之在房里不安地踱著步。
他要小桐去准备的东西,是要送去给齐仲凛的。或许他又会被嘲笑一番,可他就是
无法眼睁睁看著齐仲凛挨饿受冻。
他食不知味地吃著眼前的晚膳,一边急切地等著小桐将备好的食物送来。
就在他等得快不耐烦时,门外传来小桐的脚步声。陆纬之心急地将门打开,让小桐
进来。
小桐一进屋,都还来不及说话,陆纬之就接过他手里的篮子,吩咐道:“你把我床
上那条锦被卷一卷带著,随我来。”
“咦?”小桐疑惑地张大嘴。
“别净张著嘴,快跟我来。”
陆纬之回头催促,不理会小桐的惊愕,迳自往房门外走去。
屋外果然比白天冷了许多。刺骨寒风,加上不时飘来的飞雪,让陆纬之不禁冷得缩
著脖子,加快脚步往西院的地牢走去。
小桐弄清楚陆纬之想去什么地方后,立刻明白食物和锦被的用途了。
或许因为下著雪,所有的衙役都偷懒取暖去,整座地牢竟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陆纬之领著小桐轻易的进了地牢。
一进地牢,陆纬之连正眼瞧齐仲凛一眼,只顾著吩咐小桐。
“你将锦被递进去给他就可以离开了,不必等我。”
小桐迟疑了一下,还是默默地将锦被从铁栏的缝隙中塞进牢里,随后就离开了地牢
。虽然他有点担心,但直觉告诉自己不该留下来打扰。
陆纬之直至小桐离开了,才稍稍松了口气,生怕若齐仲凛在小桐面前说了什么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