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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月亮 page 5 作者:寄秋

  十年了,很难想像他离开了这么久,沉寂的心终於有了跳动的能源。

  原来,他的喜欢早已变质了。

  「喂!卫生点行不行,五星级饭店耶!没见过世面也要保留一咪咪形象,乱喷口水有碍观瞻。」土包子进城,蠢!蠢!蠢!

  蓝凯月眼明手快的及时拿高餐盘,不然她的海陆大餐铁定加料。

  「请看看我的表情,这叫惊吓。」席莉儿的心脏本来很健康,这会儿已被吓出病来。

  吓?「小姐,你胆子几时变小了,大白天不可能见鬼。」

  你就是吓死人不偿命的恶鬼。「麻烦你收敛点,别害我丢脸。」

  这顿午餐她吃得难过又食不下咽,尽管菜色烹煮得色香味俱全,一客高价五千。

  「你喉咙痛呀!干么压低声音说话?」害她跟著不好意思扬高音量。

  看著她不文雅的叉起代总裁盘中的牛排,席莉儿很想晕倒算了。「没神经。」

  她没瞧见自己已经成为全餐厅女性的公敌吗?

  何况她对面坐的不只是高大英俊的「体贴」男子而已,他是身价百亿的黄金单身汉,未来莫氏企业的龙头老大,她怎么敢当他是小弟的使唤?!

  也不怕天打雷劈会打到她,神是高高在上用来膜拜的,而不是让她拿来糟蹋、贱用。

  喷她一口口水算什么,她还想拿盘子砸她,看她能不能清醒别装疯卖傻,昔日的玩伴不代表可以狎玩,好歹尊重他目前崇高的身分。

  「别做人身攻击,你是沾了我的光才有海陆大餐可享受,要心存感激呀!」鱼要挑大的摸,小鱼小虾只能当消遗。

  「是喔!感谢你,我如坐针毡。」她要是消化不良准找她算帐。

  快吞不下去了。

  笑声轻扬的蓝凯月看向她左手边的活化石。「莫莫,你是不是威胁到她的存在感?」

  喔!给她一个洞吧!这个该死的女人,她不用做人了,直接投胎。

  「没有。」莫提亚的视线始终投注在她脸上,无视他人。

  「喔!那一定是你太严肃了,给人的压迫感太重。」好久没享受过被人伺候的感觉。

  「有吗?」他不认为她正承受压力。

  「以前像个小老头,现在死气沉沉,难怪没什么人缘。」远观者众却没人过来打声招呼。

  不做反应的,他轻拭她嘴角汤汁,不在乎盘中食物逐渐减少,光看她呼噜噜的吃相就饱足了。

  这点她依旧没变,以自我为中心从不在意外人的眼光,率性而为近乎任性,冷眼笑看别人抓狂依然自在,恍若无事人般置身事外。

  不随潮流变动,只做自己,安逸贪欢笑闹人生。

  「小……小声点啦!你想害我们走不出大门呀!」一泡尿憋著,席莉儿就怕遭人围堵化妆间。

  十数双虎视眈眈的妒眼射来,她照样笑得惬意。「安啦!有我在你怕什么。」

  那你不在的时候呢?我岂不是要被痛殴?!有苦说不出的席莉儿战战兢兢的用餐,上班时间已过仍不敢开口先走一步,头低低的用刀叉谋杀死透的龙虾。

  小职员要谨守小职员的本分,她不作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梦,只希望平平静静过日子,不要有任何心脏负荷不了的「意外」发生。

  生命是一种奇迹,理应珍惜。

  不像她对面的特助先生,大剌剌的盯著「大姊」、「小弟」监视,眼睛眨也不眨的没见他移动过,一心两用吃光大餐正在享用点心。

  真的很令人佩服,他可以不看令人垂涎欲滴的苹果奶酥派,叉子一下正确无误的命中,然後还能不掉渣渣,优雅的送到嘴边。

  如果每餐饭都吃得这么惊险刺激,她想要得到胃溃疡的日子不远了。

  「代总裁,你不吃吗?」好刺眼的画面,叫人有不祥的预感。欧康纳眼半眯了下。

  「我不饿。」剥开龙虾壳取肉,白嫩的虾肉沾上酱却不是进了他的口。

  「不饿干么点一桌子菜,浪费。」对他认识不够深吗?为什么没看出他有奴性的一面。

  明明美食在前他却尝不出味道,如同嚼蜡两三口入胃里翻搅,欧康纳有种认知混乱的错觉。

  一个人能有几个面呢?

  「嫉妒呀!先生,我不是人吗?」蓝凯月将一大块牛排塞入嘴巴,故意嚼得很大声,津津有味的吸著汤汁。「真的很好吃,一点都不浪费。」

  「公德心,小姐,你不觉得自己失礼的举动很引人注目吗?」她「不羁」的吃相太容易引起公愤。

  若说有种人光是站著不出声也能惹是生非,她一定是个中翘楚。

  光是眼神就是麻烦。

  「是你太敏感了吧!吃饭就吃饭还要先请祖宗牌位吗?心中无愧何必管他大白天见不见鬼,活在别人的世界可是很辛苦的。」礼字随人定,她不作奸犯科他们就该偷笑了。

  要不是那件事重创了她的自以为是,北台湾的黑道势力能少得了她吗?

  大姐大名气恐怕令台湾警察头痛不已,恶化的治安算她一份。

  为之一怔,欧康纳有种上了一课的感觉。「代总裁,开会的时间快到了,你还要继续吃下去吗?」

  谁能为自己而活?

  怕是难了。

  「要走可以,先把帐单结了。」

  想下马威,你的资质尚浅,我还不放在眼里。

  投给他一个得意眼神奸笑著,蓝凯月的恶女本性难受控制,手肘一勾,将毫不反抗的莫提亚勒在胸前,一副吃定他的蛮样。

  即使她的胸很平。

  第四章

  「飞过去,飞过去,飞过去……飞过去,飞过去,飞过去……飞过去,飞过去……」

  一群少男少女声嘶力竭的扯开喉咙大吼,生怕自己的声量过小遭人取笑,拚命地由喉咙喊出最大的音量震撼天地。

  悬崖边杂放著上百辆造型炫丽的重型机车,轰隆隆的排气声几乎要淹没足以排山倒海的呐喊,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没有自我,疯狂的浸淫在一波波的浪潮之中。

  人群当中走出一道特别耀眼的火红身影,周遭包围著同样亮眼的女孩们,以崇拜的眼神追逐著她,并以身为她的同伴而骄傲著。

  在所有人眼中她是光芒万丈的女神,全身洒满金色仙粉,在枯燥的星空下划出七彩流虹,照耀每一颗雀跃浮动的心。

  「蓝虹、蓝虹、蓝虹……蓝虹、蓝虹……」

  「蔷薇、蔷薇、蔷薇……」

  两道不一的催促声都是对著同一个人,火蔷薇蓝月是飙车界的传奇,虹一般的带动色彩,在黑夜中化成一道深蓝,流过每一张兴奋激越的脸孔。

  她的速度不只是快而已,而且敢与死神挑战,向生命的极限下战书。

  手一举,四周的纷乱怱地平静,在场的人全屏气凝神地注视她傲然的笑靥。

  那是一种纯然的自信,把生命的意义重新写上注解,无人能消灭得了她的倨傲、清冷。

  头盔一戴按下面罩,女孩跨上漆红的车身猛踩油门,清亮的引擎声如莺声燕语一般悦耳,白色的烟雾在後头吼叫,似要一飞冲天。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她连人带车冲向悬崖,无视生死的将油门踩到底,直向那黑夜的最深处腾空而飞,前轮离开了土地。

  就像月光下的银河形成一条彩带,人车一体腾跃星空底下,月光打在她身上宛如一幅画,咏叹的呼吸声随车轮的落地而停止。

  七十五公尺的距离她轻而易举的飞过了,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横越悬崖的女骑士,她成了英雄。

  突地,强风一阵。

  机车重心不稳往流泉淙淙的山谷直落,她的身体飘了起来,迎向死神的脸有点诧异,她知道自己战胜了它,为何她的视线模糊了?!

  蓦然,一张血淋淋的脸出现眼前,空洞的左眼浮现茫然,似在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阿凤——」

  猛地惊醒,流了一身冷汗的蓝凯月睁开惊惶的眼,双手像想挽留什么似的一捉,却发现被空气戏弄了而放下,神情疲惫的懒得翻身。

  有多久没作这个梦了,几乎快要忘记那种近在眼前却握不住的无助,一条年轻的生命就在她手中殒落。

  不只一次後侮自己的轻率,她做得到的事不代表别人也可以,她不该鼓励信任她的女孩们勇於尝试,有些事不值得以命相随。

  仿佛看见支离破碎的尸体被人抬了上来,鲜血满面再也不复爱笑娇容,安静的睁开少了一目的眼像在向她询问——

  为什么飞不过去,为什么飞不过去,为什么飞不过去……

  泪,是奢侈的甘露,洗不净那张满是血垢的脸。

  「对不起,阿凤,是我害了你,我不该告诉你逐风追云的快意有如重生一般。」

  失焦的眼中没有影像,怔忡数分钟的蓝凯月恍然回神,大口的呼吸甩掉残存的梦境,不许过往的记忆再来纠缠不清。

  汗湿的感受让她无法躺著装死,汗涔涔地爬起来走向浴室,扭开水龙头想洗个澡好让自己清醒。

  呼出一口气冷颤一打,她笑得发抖,头靠著磁砖任由冷水从头淋下。

  那是一种痛快的淋漓,证明她还活著。

  六年了,阿凤的祭日又快到了,不知道她的灵魂是否徘徊不去,不甘心未完成最後的愿望。

  「唉!又要上班,真不想面对那几张看腻的老脸。」阳光太刺眼了,好想偷懒。

  随意的拎条毛巾拭乾水渍,光滑结实的身子未著一物的来回走动,空的冰箱、空的饮水机,看来她散漫的程度比自己想像的还严重。

  都怪早八百年前消失的家伙又突然空降眼前,要不然她也不会梦到过去的种种,再一次回想迟了一步的情景。

  蓝色的制服……

  呿!真是沉闷,难得她挖到一座大靠山,就要要特权吧!换件衣服显显威风,让碎嘴的女职员多点八卦打发时间。

  就这件吧!蓝色连身裙,和制服颜色差不多,眼拙的人容易看花,低调点行事才有热闹好瞧,一下子太过张狂会吓死不少人。

  不到五分钟光景,上班女郎著装完毕,她唯一表现自我的是那头不做变化的长发,随风飘动,一路由三楼的住家飘到楼下。

  她的代步工具是公车和捷运,但有时起早了她会走路上班,悠哉悠哉地当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徐步慢行的体会人将老去的感觉。

  叭!叭!

  咦,公车提早到了吗?

  一回头,她有丝惊讶,是辆墨黑色的高级房车,附司机一名。

  「莫莫,你下会专程来接我上班吧?!」她对四个轮子的交通工具没什么信心。

  一撞就毁了,不能闪、不能避、吨位又不够大,想捉个色狼玩玩还得开车门下车。

  「顺路。」顺吗?一个住在阳明山豪宅,一个靠近淡水的平价公寓。

  是喔!听他敲大鼓。「想陷害我沦为八卦周刊的女主角是不是?」

  没有二话,她将皮包甩向车里的男人,不客气的搭上顺风车。

  管他流言流语满天飞,她装聋作哑的本事一流,还没人难得了她,除非地震震垮了整幢大楼。

  「你会担心?」他刚回国不久,相信认识他的人不多。

  「你看我像杞人忧天型的笨蛋吗?」人活著已经很辛苦了,干么自寻麻烦让自己难过。

  天塌了大不了一起死,反正也没人活得了,再说何必在意尚未发生的事。

  风来墙挡,蚊子嗡嗡就用杀虫剂。

  笑意很淡,他爱看她夸张的肢体语言。「早餐,刚买的。」

  「莫莫,你真是善解人意呀!我爱死你了。」她送上火热香吻一个,随即像船过水无痕似的拆开卫生筷大啖一番,没发现他黑瞳转深。

  她的爱说得并不真心,廉价大放送不收一文钱,在她心中他并不是男人,而是少年时期需要她保护的瘦高男孩,即使如今他的肩膀厚实得足以承担她的伤痛。

  「我也爱你。」月儿。

  顿了一下,她表情狐疑的口里含著蛋饼推推他。「你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他笑了笑,几乎没扯动睑上一根神经,浅得让人看不出他在微笑。「刑爷爷好吗?」

  「他升天了。」这家伙有古怪,问他天上云多,他回答地上水深。

  「啊!刑爷爷过世了?!」他问得太唐突了,她和刑爷爷的感情好得没人可以介入。

  「我外公走了六年,是车祸,没受多少苦就过去了。」生命很脆弱的,没什么擦伤只撞了一下後脑。

  豆浆发酸了,都几年了还跟人家感伤。

  「很抱歉我没来得及赶回来。」她一定哭得很伤心。

  蓝凯月装做若无其事的调侃他。「回来陪哭呀!你的泪腺一向比我发达。」

  「为什么不住老家?」他记得她最爱老家的那片蔷薇,老说有一天要葬在蔷薇底下当花肥。

  「触景伤情嘛!一天到晚看到老东西却看不到人,感觉很寂寞。」她避重就轻的说。

  她从小就是个不驯的孩子,管不住她的父母将她送往以刺青为生的外祖父家,希望藉由他的严厉改变她天生傲气。

  可是没想到祖孙俩臭味相投,不但没教化她反而更加纵容,不刻意约束她的天性并教她刺青术,让她拥有一个自由的童年。

  父亲一定没料到刺青师傅的世界有多复杂,不然他也不会狠心的送走她,以为她会因此变好。

  每天接触的三教九流一多,很难不受影响,她开始接触她从未见过的五花八门新奇世界,再加上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个性,她逐渐走偏了。

  因为喜欢重型机车的快速感,她成群结党四处敛财,以十三岁的稚龄在校园中闯出名号,让老师头疼,学生害怕,顺利的买到生平第一辆机车。

  钱来得太方便了,因此她继续吸收新血轮,不断扩大势力范围,由校园到校外抢起人家的地盘,甚至也收起保护费,犹如一代新起的学生老大。

  「那你父母呢?」他们不该放她一人独处才是。

  「移民喽!在你抛弃我後第二年。」她故意措词严厉地指控他「始乱终弃」。

  他的表情变得不自在,显得愧疚。「我没有抛弃你,我是被迫离开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一辈子守在她身边,当个没出息的跟班。

  「被迫?」鼻子一努,她有点怀疑的瞧瞧他一身名牌,还有舒适的座车。

  「我去了瑞士。」他不想多谈的轻描淡写带过。

  没人知道他吃了多少苦,只看见他今日的光鲜。

  为了教育他成材,他被丢到四周无城镇的山中修道院,跟著中国籍的老师父学拳脚功夫,学修身养性,学打禅入定,有如修行的苦行僧。

  夏天气候凉爽倒还好,树多水清的环境一点也不觉得酷热,练到汗流浃背时跳到溪流里一冲,什么烦闷全一笔勾销。

  但是到了冬天简直是非人的折磨,一样六点起床用冰水洗脸,没有暖气设备的修道院俨如一座冰窖,他的手脚从没暖和过,有几回还冻伤了。

  尤其是暴风雪来临的早晨,他起床的第一件事是铲雪,由早铲到晚不得中断,就算白雪将他覆盖成雪人,僵直的身子仍然缓慢的铲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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