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疤心软了,不管如何,在他眼前的女人憔悴不堪,而且可能只剩下一个空壳,他问道:“你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月吻抬起无神的眼光看著阿疤,没有知觉的轻喃,“相思转浓情亦苦。”伴著她这一句凄清的话,是她无言流下的清源。
在地牢里 是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可看到窗外的天空,黑夜将尽,白日将来,月吻的生命只剩下不到几个小时的时间,但是她像是无所觉似的,只是呆呆的坐著,像是什么都撼动不了她。或许是她的灵魂全被掏空了,她只是没有任何感觉的望向前方。
一阵光线在她身边扩散开来,但是她仍是恍若未觉。
“老天,是姊姊,真的是姊姊,她这个样子,我根本就认不出来。”日焰奔到她旁边,拥住户吻,“姊姊,我在黄土坡旁的城镇一直我 不到你,所幸你还带著月石,我凭著身上的日石才我 到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日焰将她额上枯黄的头发往后拨,“你看著我,姊姊,我是日焰。你不认得了吗?”
月吻的眼神仍是呆滞的瞪著前头,日焰用力的摇晃她,“姊姊,你为什么被关在地牢里?求求你,跟我说一句话!”
巴兰制止了日焰的动作,“公主,月吻公主她……我看过这种病,她的心死了,整个人已经痴呆了,她应该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这种病很难恢复……可以说她已经死了。”
“不,你胡说八道,她还活著,只不过……”
巴兰强调的低语,“月吻公主的确是活著,但是她不认识你,不再认得任何人了。”
“可恶,这是什么国家?竟然把我姊姊害成这样,我非烧了它的都城不可。”
巴兰制止了她的愤怒,“公主,当务之急是把月吻公主带离开这里。她需要好好的休养,也许休养了一段时间之后。她的病会好一点,让我来抱她。”日焰点了个头,巴兰抱起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月吻。
然后日焰恨恨的扫视这个脏乱不堪,恶臭不断的地方,月吻不知在这个不是人住的地方被拘禁了多久?“看我放火烧了这个地方,为我姊姊出一口气。”
* * *
“我王兄呢?”晏之来势汹汹的逼问。
菲菲爱理不理的回话,“你还敢来见王,不怕王当面杀了你?毕竟你跟那个贱女人做出不清不白之事,王还没找你算帐呢!”
晏之杀人似的眼光直瞪著她,“我问你,我王兄呢?”
他那种眼光令人寒毛直竖,菲菲怯了胆,“王喝醉了,在我房里休息。”
晏之手一招,“来人,先把菲菲押著,等我王兄的处分。”
她叫了起来,“你押住我做什么,我又没犯什么罪?”
小杏狠狠的瞪住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侍女已经招供了,是你收买她们在晏之哥哥跟月吻的茶中下药,你等著看我王兄怎么处分你!”
菲菲瞬时脸色发白。
一进到屋里,晏之摇了摇威之的身子,“王兄,王兄。”
威之宿醉之后头痛,再加上月吻的事心烦,他没好气的开口,“滚,都给我滚,我不想见任何人。”
“王兄,是我晏之,我请求你将要把月吻处死的命令取消。”
这个消息令威之坐起身,“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根本就没说要把月吻处死,我还在想要把她怎么办。”
晏之吃了一惊,“是阿疤传给我们知道的,今天天刚亮就要执行这个命令,现在天已经快要亮了!”
威之推被下床,脸色难看了五分,对身边的阿疤道:“传令下去,不能杀!”他看向晏之,“我记得我不准你进宫的,你为什么违反我的命令?”
小杏替晏之开口,“王兄,晏之哥哥跟月吻都被菲菲给陷害了,来人,把那个侍女带进来。”
等到威之听完侍女说的话后,他的脸色白了起来,他指向菲菲,气得说不出话来,“来人,把她给带下去,等我看完月吻之后再来跟你算帐。”
此时,阿疤突然走了进来,威之正披起外袍,“阿疤,你跟我去看月吻。”
阿疤眼睛直直的盯著威之,他摇头道:“威之,不用去看了,地牢烧了起来,已经烧了好一会儿了,只怕月吻早被烧死了。”
好似一阵雷打到他身上,威之跳了起来,“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我要去看月吻,她被关了好多天,一定很痛恨我,我要去看她。”
阿疤拦住他道:“你疯了吗?地牢烧起来了,那火势很大,任何人都活不了,更何况是被关在里面的人。”
“放开我,我要去看她,她还活著,等著我去救她,她还活著,我知道她还活著!”威之开始发起狂来了。
阿疤用力的摇晃他,“月吻死了。她死了,你恢复一点理智,没有人能从那样的大火里生存。”
威之全身虚脱的看著阿疤,“你告诉我,她最后说了什么,我知道是你最后去看她的。”
阿疤顾左右而言他,“我会叫人……”
“告诉我她最后说什么?阿疤。”
“不要折磨自己了,她根本就没说什么。”阿疤别过头不忍见威之的表情道。
威之苦笑了起来,“她是不是说她恨我,但愿从来没认识过我,是不是?”他的手捉紧阿疤的手臂,那力量像是硬生生的要把阿疤的手扯下来。
阿疤摇了摇头,“她没这么说,她只念了一句诗,相思转浓情亦苦。”
相思转浓情亦苦,这句话曾经是他们和好的关键。但是今天……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是他自己把她关在地牢才导致今天一场祝融大火烧死了她,威之无力的跪了下来,发出痛彻心肺的哭叫声。
* * *
“巴兰,姊姊一点反应也没有,该怎么办?”日焰替月吻盖上软被,她哭著说,“你说过让她休养一阵子,她就会好很多的,你骗我,你骗我!”她用手捶著巴兰,泪水已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巴兰握住她捶打的手,“公主,这种病很难好,我很抱歉,如果我当初不建议把月吻公主一人独自留在黄土坡上,就不会造成今天的惨事。”
日焰哭得更伤心,“那只剩下我一个人该怎么办?巴兰,我好害怕,万一姊姊永远都好不了,那我不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我不要这样子。”
巴兰的心一紧,虽然她在这次旅程一直很坚强,但是她也不过是一个刚过十八岁生日的少女,她的希望除了复国之外,当然还有她姊姊也一直陪在她身边。
“公主,不要哭了,我们总会我 到方法医好月吻公主的。”他低下头注视她泪痕纵横的脸,而这时日焰也刚好抬头注视著她,两人的视线胶著在一起,巴兰深吸一口气,想要我 回自制力,但是却被自己的感情愈拉愈深。
公主看起来是这么的楚楚可怜,她美丽哀伤的双眸沾满了泪水,她是他刻骨铭心的爱恋,是他情所独钟的恋人,他的手一紧,将日焰牢牢的困在自己的怀抱中。
日焰的双唇微启,显然也被这股感情所统治,她双唇颤抖,像想要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日焰……”巴兰呻吟的唤出她的名字,而不是隔离他们身分的公主,他低下头吻了她,他的吻是缠绵也是热情,那是他压抑了许多年的感情。
日焰的身体在颤抖,巴兰的怀里是她梦想了一生一世的地方,但那也是她永远无法得到的桃花源,她绝对不能跟巴兰发生感情,纵然那会让她魂断心伤、会让她黯然销魂、会让她生不如死,但是无论如何,她要巴兰活下去,这是她惟一的希望,所以地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无礼。”她狠狠的掴了他一巴掌。
巴兰退后一步,脸上已是一个红印,他不敢置信自己做了什么,他立刻跪了下来,“公主,请你恕罪,我……”
“滚出去,我叫你滚出去!这几天不要让我看到你。”日焰全身颤抖的比著门,然后飞快的背过身子,不让巴兰看到她滚滚而出的泪珠。
身后一个声响,她知道巴兰出去了,才放任自己哭出声,她哭倒在月吻的床前,“姊姊,请你快醒醒,告诉我该怎么做,我爱巴兰,但是我又不能爱他,我好痛苦,我怕我再也装不下去了,姊姊,求你不要放下我一个人,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日焰用力的捶著床,“我是这么的爱巴兰,不能忍受他发生一丝一毫的意外,但是我又自私的不想让他离开我身边,哪怕是不能跟他在一起,只要看他一眼,我都会觉得幸福的,这是我惟一的幸福,难道我连这种小小的幸福也不能拥有吗?”
她的哭泣声回荡在冷冷清清的卧室,那是肝肠寸断的哭声,也是世间最深情款款的哭声。
“公主?”巴兰低唤著日焰。
日焰醒了起来。看清来人之后,她别过头,“我不是说这几天不想见到你吗?”
巴兰垂下了头,“是这样没错,但是我想到一个医治月吻公主的方法,就不知道它的可行性高不高,特来请示公主。”
“什么法子?”
“公主,月吻公主一定是在与我们分离的这段日子受到了刺激,只要我们抹去这段记忆,她就会恢复为以前的月吻公主。”巴兰娓娓道来。
日焰皱起眉来,“你的意思是……”
“公主,你拥有的是破坏的力量,恰好与月吻公主的修护的力量相反,你只要消除月吻公主那一段的记忆,等她醒来时。我们再设法说服她,她这段日子的空白是因为她生病了,月吻公主绝不会怀疑我们的话,这样她就会好好的活下去,公主,你觉得是不是可行?”
日焰点了头,“等到天亮,我的力量会比较强,那时候再来抹消姊姊的记忆吧!”
四周是一片沉默,黑夜中充满的是他们心中永远无法说出口的情凄。
第九章
风凝聚了一丝的凉意。秋风和畅。
在小桥堤岸旁,曲曲折折的回廊外,尽是银铃般的笑声。
苍鹰呵呵的笑了起来,“又是我那宝贝皇后在搞怪。”他大力的拍拍身边的高大人影,“这次算你好运。我这里有两个大美女都还云英未嫁,你要是有本事,就把她们其中一个给讨回去成亲。”
威之笑了笑,笑容中却有一种落寞,“我是来谈公事,不是来寻欢作乐,更何况我们已经不是放荡的年少了,现在我们该讨论的是边境那座矿山的利益该怎么分配?”
苍鹰不放弃,继续向他游说:“我说威之。这两个真是大美女,你总该听过传说吧,月吻跟日焰,虽然有关她们的传说众说纷云,但是每个版本绝对会谈到她们的美丽,这可不是假的,她们百分之百符合传说,甚至传说还没形容出她们的十分之一美丽。”
威之的心一痛,月吻,这个名字刺痛了他的心,曾经午夜梦回,他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只盼能再见月吻的幽魂一面,让他能倾吐自己的相思之意、自己的抱歉之情,他有满腔的言语要向月吻倾诉。
每每他总以为自己已捉到她的盈盈倩影。但是不过是梦中的一场幻影。留下的只是他一个人面对凄寒的午夜、寂寞的被衾,他深深的感受到那种孤枕难眠刺骨惟心的痛苦。
一阵轻盈的笑声飘了过来,那是令人心神俱爽的笑声,威之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不曾听到这样悦耳的笑声。
一颗小球从远处滚啊滚的滚到他脚下,他低下头捡起那颗球,一阵清脆的语声从不远处传来。接著一双小巧的绣鞋进人了他的眼帘,他抬起眼,整个人怔住了。
那是个倾世的容颜,她含羞带怯的对她笑著,莹洁明亮的双眼好奇的盯著他看,明眸皓齿楚楚动人。
威之的心剧震了一下,不是因为她的美,而是因为眼前的人是他梦里千回万次呼唤的人儿,她在他梦里总是渐行渐远,他只看到她背后的淡雅身影、衣袂飘飘、绰约如仙,但是就像折磨他似的,她从不愿回过头来看他,倾听他的歉意跟言语,让他再看她最后一面。
“那是我的球,可以还给我吗?”在他面前的月吻对他笑道。
威之怔视著她,喃喃道:“月……吻……”他的血液在狂流著,脉搏急速的跳动,他几乎无法呼吸,这是梦吗?
月吻头侧了一下,更显得可爱娇媚,“你晓得我的名字?”
苍鹰笑了,显然深以威之的反应为乐,他开口道:“月吻,这是孤楚国的王,你要跟他行礼。”
月吻向他行个礼,威之整个人愣了一大半,他看著向自己伸出的白皙玉手,出于本能的,他将球放置在那玉手之上,而在他眼前的人朝他笑了一笑,那双水蒙蒙的美目仍好奇的盯著他看,然后像是羞怯,又像是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她怯怯的开口,“我见过你吗?为什么觉得你好眼熟,我……”
她还待再说,但这时在她身后传来一阵呼唤她的叫声,她向后应了几声,拿起球就要走了,却留恋不舍的回头看威之,脚步也迟挨淹留的一步一回首,呼声更加的急促,月吻脚步加快了几分,最后只是不胜依依的再看他一眼,那一眼充满了笔墨难以形容的依恋,然后她就快步的跑开了。
苍鹰拍拍一脸痴呆的威之,“你真是幸运,我还没看过她用这种神情看过人。”
威之打断他的话,“苍鹰,让我在这里小住几天可以吗?”他抚著头,启口了却又欲言又止,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我现在的头脑一片混乱,苍鹰,我告诉你,刚才那个月吻是我的……不……不可能……月吻已经死了……反正让我在这里住几天就对了。”
苍鹰不安的看著他,“住几天是没关系,但是你还好吗?你的脸色惨白,我看叫阿疤送你回国好了。”
“不,我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威之绽出微弱的笑容,跟他的苍白脸色看起来颇不搭调。“苍鹰,你刚才说那个女的是谁,她真的就叫月吻吗?”他急急追问。
“她是玲兰国的月吻公主,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公主……”
威之听不到风声,听不到水声,他的满心满耳只有苍鹰叙述的声音,叙述那位传说中绝美天下的月吻公主。
* * *
“日焰,我……”月吻欲言又止,在床上翻了一个身,瞪著天花板,但是在脑海中隐隐约约的,她仿佛又见到今天午后所见到那个雄伟男子的面孔。
躺在她身边的日焰以为她在担心自己即将远行的事,便安慰她,“姊姊,你放心好了,我跟巴兰虽然明天就要走了,但是你还有碧笙陪著你,只要我跟姑母商谈好,也许我们很快就能回玲兰去,我们很快就能复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