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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只眼闭只眼 page 10 作者:决明

  「那是我自己甘愿付也应该付的呀!一点小钱我不看在眼底,你快把支票收回去!」花漾反应很激烈,本来应该是价钱谈不拢才会拍桌大吼,鲜少有人是因为拒收支票而狂吠。

  「这些天你花的钱很可观,超过了你『应该付』的范围,我宁愿你将钱花在学费、买书上,甚至是打扮自己的置装费。」

  「我还有钱呀!你说的那些花费我都还有钱可以去支付——」

  「照你这种挥霍的速度,你帐户里的一千万元很快就会归零;接下来你怎么办?」不想和她吵,他只是说著理。

  「……再去向他们开口就好了……」花漾句中的「他们」,当然是指那对劳燕分飞的无责任父母。

  「开口向人要钱的滋味不好受吧?不仅仅要看人脸色,说不定还得受气,你甘愿承受这些吗?」见她低头不语,心底的倔气在俏颜上一览无遗,他就不信她有多大的自制力去对她父母忍气吞声,恐怕太难她所难了。简品惇再道:「你身上的钱只要小心花用,足够让你一路读到大学毕业没问题,之後找到工作,生活能仰仗自己时,岂不是比较好吗?」

  「我没打算读大学。」

  「为什么?」

  「我讨厌上学,也觉得学校学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不想浪费时间在那上头,反正最後都是要找工作,只是早晚的问题。」

  「读不读那是看你自己决定,我不能干涉,只要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就行了。」学历并不代表一切,只是学历的等级差别会在求职的路上造成不一的困难,这是社会现象。「对了,你是读什么科系的?」

  「会统。」

  「你没兴趣?那你喜欢什么?」她要是敢说飙车打架,他会不顾一切在自家客厅教训小幼苗。

  「……我不知道。」看穿简品惇单单右眼所传递的无声警告,她微吐舌,咽下那个本来到口的答案,给了一个茫然的回覆,「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反正她的人生很无趣,无趣到连想都会让她直打哈欠。

  「兴趣是要自己发掘的。」

  「那你的兴趣是什么?」趁著闲聊,多挖一些他的嗜好和隐私。

  突然被反问,简品惇微愣了会。

  「你看你看,自己拿道理教训人,可是自己也做不到,成年人的世界真是难懂。」花漾难得捉到他被问到无言以对的机会,反唇相稽一番。

  兴趣呀……和人在法庭上吵架算不算兴趣?当一个人的工作占了生活的大部分後,还有多余的时间去培养兴趣吗?

  这一次,简品惇无法反驳。

  「你可以把我当成借镜,不要重蹈覆辙。」他是不良示范。抓过她的手,将十万元支票塞进她的掌心,「收下吧。」

  「我不会去兑现的。」收不回手,只能任他牢牢收握她的五指山,她故意抡拳抡得死紧,将那张支票给拧烂。

  「那我用转帐的给你。」反正付钱又不是只有一种方式。

  「简品惇,我不要你的钱!」她吼,这人是故意装傻还是完全没听懂她想表达的意思呀?!

  「你在坚持什么?」

  「坚持不让你用钱将我的好意给扭曲!」手上的支票滑了下去,花漾像是要辅助自己话语中的厌恶,脚丫子立刻在上头跺了几脚。

  「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就有!」

  以为拿一张支票就可以打发掉她?然後接下来就是朝她挥挥手,说:「钱我已经付清了,你我再无瓜葛,可以滚了。」再大方将她踹出大门了是吗?!

  「这种伎俩……这种伎俩早就有人用过了,拾人牙慧也太了无新意啦!换个创新些的版本!」她再吼道,声音差点哽住。

  简品惇不明白她为什么摇身一变又成为满身硬刺的小刺猬,正准备螫伤任何企图触碰她的人。

  「我只是想补贴你。」这小妮子在发什么飙呀?

  「你只是想花钱打发我!」她一边跺支票,一边看起来很像气到跳脚。「你直说就好,只要一句『没你的事了,滚!』我就会识相地滚出去,拿钱羞辱人算什么!」

  「你有被害妄想症吗?我拿钱羞辱你?我什么时候做这种事了?!」简品惇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阻止她继续蹂躏地板上的支票以及她自己的脚。

  「现在!」她又回吠道,「钱不代表一切,别以为用钱就可以撇掉所有的事——」

  他以为这些日子的相处、这些日子培养出来的默契用区区十万块就可以买断的吗?!

  猛地,她的话被截断,双边脸颊落入他的掌握中,被迫与他鼻眼相对,简品惇虽然少了左眼的辅助,但那股气势还是很完整地在右眼眸间凝聚。

  相较於她的嚷吠,他却只像在说话一般的沉稳。

  「我开支票给你的原因很单纯,只是不希望你为我花太多不必要的开销,我的经济状况比你好,这一些些钱对我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但是却足够支付你两个学期的学费,你该替自己多打算,而不是一味以为自己户头里的存款永远不会有用完的一天。」瞧见花漾蠕著唇想插嘴,简品惇稍稍施力挤压她的脸颊,让她只能发出呜呜的挣扎声。「我不认为钱可以代表一切,也从不以为钱可以撇掉所有的事,我和『他们』不一样,绝对不会用钱来切断感情,就像你想花钱买来任何东西补偿我一样,我也不过对於你这些日子的破费感到心有不安,如此而已。」

  她的眼眶湿润,看在简品惇眼底清清楚楚,只是目皆里的水珠没有聚集成泪,她红了鼻头,瞧他瞧得非常认真,也瞧见他右眼里的认真。

  等了十秒,花漾没再挣扎,尔後用力点了一下头,简品惇也放开对她脸颊的箝制。

  「把刺给收起来,小刺猬。」拍拍她的短发,是安抚。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不收你的钱……」低著头,任他的手在她发上梳动,她享受这样的亲昵,却也更害怕这样的亲昵——害怕一旦太过享受,他却撤收了所有,她的失落感会将她淹没。「免得到时候翻脸不认人时……你就有藉口来轰人……」

  「好吧,随你的意思。」看她这么固执,他再坚持下去就显得像两个小孩子在争执了,不妨将这笔钱逐步拿来买些对她有益的东西,再用赠送的方式慢慢补偿她,这样她就该不会坚决反对才是。

  花漾讨厌自己的无理取闹,却又失控地在他面前要脾气,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难看,她极度厌恶地想滚回家去反省一番。

  「我只是很怕你拿钱叫我走……」良久,花漾哽著声音道,那声音里也有著更多想强压哭音的努力。

  「不会的。」

  花漾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口,双手在他腰後纠缠,那是不带任何情欲挑逗的依靠,用著全心的信任,依靠著他。

  「不要拿钱来认定我的价值……」

  简品惇明白,多少钱都不够衡量她的价值,若碰到愿意将她捧在心口上的人,她是无价之宝,而不是像她的混蛋父母,以为给了一笔钱就算尽了父母责任,若她要告人,他有把握让她成为史上头一个获得钜额补偿的被弃女儿。

  他俯在她耳边,轻喃著一遍又一遍的「不会」,也细碎地诉说些安慰人的话,但他越是说,她的头便越垂越低,交握在他身後的双手却更加施力,然後低低哭了起来,又哭又笑,笑弯的目皆终於将眼泪逼离了她的眼底。

  简品惇只是想安慰她,像一个哥哥安慰妹妹一样地安慰她,或许给她一个拥抱、或许借她一个可以哭泣的肩膀,脑子里转动的也全是这个念头——可是,在他惊觉自己在做什么之前,他的唇已经烙在她的脸颊旁,尝到了满布在她肌肤上的咸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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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过後,简品蕴踏进她向来极少涉足的书房,因为里头全是些厚度达到十五公分以上的厚重法律书籍,一方面是不打扰简品惇办公的正事;一方面是书房里的「课外读物」远远提不起她的兴致。今天她很反常地进了书房,也很反常地在书柜上东摸西摸,不时取下法律书籍来翻翻看看。

  简品蕴选定了一本书,喉头一清,朗声诵读:「儿童及少年性交易防制条例第二十二条,十八岁以上之人与十六岁以上未满十八岁之人为性交易者,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新台币十万元以下罚金。第二十三条,引诱、容留、媒介、协助、或以他法,使未满十八岁之人为性交易者,处一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得并科新台币一百万元以下罚金。」砰的一声合上书本,简品蕴趴在大书桌一角,抬头正巧挡住了简品惇正在处理的case文件,「啧啧,哥,你是高危险群耶!」

  简品惇没理会她,抽开文件,换个角度继续看。

  「我看到你亲未成年少女。」简品蕴没因为他的不理睬而觉得自讨没趣,迳自再说道。

  「亲脸颊在国外是礼貌。」

  「是呀,可是在台湾很可能被告性骚扰,这种案子你也处理过,不是吗?而且如果不是我不小心打扰,按照那样的速度,再两秒就亲到嘴巴了。」害她一直觉得自己那时像颗菲利浦大灯泡,坏人好事,通常这种事都是白目配角在做的,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沦为这种角色,唉。

  简品惇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发出了重叹。

  蕴蕴说得没错,那时如果不是到药房买纱布的她回来,震醒两人,他会吻花漾,绝对。

  他的举动,超过一个哥哥该有的行为,就算换成他的亲妹妹嚎啕大哭,他也不可能为了安抚人而如此对待蕴蕴,他明明没有半分逾越的想法,也那么单纯想分担花漾的不快乐,但他的举止似乎不受他控制,最早之前那次的不想英雄救美,接著是这次的安慰事件,让他向来总是骄傲自豪的自制力沦为笑柄,这算得上……晚节不保吗?

  「蕴蕴,我衷心感谢你适时出现。」这句话,出自肺腑。

  「为什么?!」得到这个答案的简品蕴反倒惊呼,她本来还以为老哥会赏她几句「不会晚点回来」的责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指花漾没希望了?」

  「蕴蕴,她只是个小女孩。她甚至比你还小好几岁。」他都觉得两人站在一块颇有父女的架势。

  「小女孩总会长大的。」

  「我知道小女孩会长大。而且会为了那个属於她的人而变得更美丽。」

  「所以你那句『她只是个小女孩』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这是最大的问题。」

  「照你这么说,今天有个女人,拥有花漾的身高、体重、娃娃脸五官和个性,唯一差别只在於她是个二十岁的成年人,你就可以接受?」

  「你的问题太绝对,我不回答。」

  「我替你答——对。因为这样你这个学法律的,不会认为自己像个恋童癖一样诱拐未成年少女。」知兄莫若妹,当了这么多年的兄妹,她好歹也将他的脾性摸透透了。「如果你在小女孩长大成漂亮女人之後就不喜欢她,那你绝对是百分之百的恋童癖,可是如果她长大了、成熟了、甚至是变老了,你对她的感情始於如一,那充其量只能算是美少女养成,不过是你提早遇见了她,这样想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呀。」

  男人,一遇到自以为严重的问题就会猛朝牛角尖钻,越钻越进死胡同,却没想到只要掉个头、转个念,後头就有一条光明大道。

  虽然有时候这种莫名其妙的固执会让人想推他一把,可是男人心里一不好受就会反应在行为举止上,到最後辛苦的却也是女人呀,还得负担男人的阴阳怪气。

  「哥,我有没有在你的死胡同里杀出一条明路?」

  「蕴蕴,你别搅和了……」脑子里的思绪已经够乱了,别再助它一臂之力往更混乱的方向走。「我对那种小丫头没有欲望……」

  咚咚。骗人,心里有声音在反驳他。

  咚咚。说谎,脑子里有人在反驳他。

  别说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哥,她都没嫌你老牛吃嫩草,你还嫌人家青涩不入口噢?」很过分噢,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么算她都觉得是小花漾吃了亏吧。

  「这不是问题重点——」

  「睁只眼闭只眼,什么问题都不算问题。」简品蕴一手作势捂在他的左眼罩前,「你现在正好符合这个情况,为什么不乾脆打蛇随棍上,喜欢她的部分,睁大你的右眼,瞧得仔仔细细;不喜欢她的部分,换用你的左眼,随便瞟个两眼。」反正他现在左眼也看不到东西,正好什么缺点都瞧不见。

  「你是在鼓励我逃避现实吗?」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啦。」她不介意他换个说法,只要有所领悟就好。

  「这是犯罪……」所有和未成年少女相关的法律条文本能地一条条在脑中跳跃,包括刑期和罚金——

  「我又不是叫你一想通了就直接拐人家上床,那是犯罪没错。」对未成年少女出手,光儿童及少年性交易防制条例随便一条都教他吃不完兜著走。

  「男人是禽兽,你没听说过吗?」只要开始陷下去,随之而来的欲望便会开始成形。

  「听过。从小到大你和爸在我耳边不知道数落过多少次了,要我小心全天下的臭男人。」谁说女人的心眼小?男人的心眼也没多大好不好,还不是将自己以外的同性生物视为魔头,尤其是针对想染指自家姊妹女儿的男人更是虎视眈眈。「只是没想到自家的哥哥有朝一日会变成另一个女孩口中的『禽兽』,感觉好失落噢。」唉,她的「禽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出现,星座书上说近来一、两个月,是她桃花最旺的时候耶……

  「失落什么,你的身分是妹妹,很难有人争得赢你。」

  简品蕴乾笑三声,「话说的这么快,也不怕咬到舌头噢?」她都快觉得自己地位不保了哩,虽然她相信简品惇还是会很疼她,但心思绝对被花漾瓜分了另外一部分,至於这部分有多大,得看简品惇自己的认定。

  妹妹的嫉妒呀,因为认知到自己从家人心中唯一宝贝沦为次等。

  书房外,简家老爸从浴室出来,正叫唤简品蕴去洗澡。简品蕴从书桌上爬起来,「洗澡去罗。」

  简品惇目送完她关门前的最後一抹贼笑。这小妮子,到底是来解决他的困扰还是加深他的困扰的?

  他本来只想补偿住院那天对花漾的失言,为什么得费这么多的代价和烦恼来当补偿品?甚至於他完全捉不定何年何月何日才有补偿完毕的一天,他就得这么一直掏心挖市地将花漾的喜怒哀乐悬在心上,连同她的生活态度和教育情况还得一并揽在心里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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