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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奏的情仇 page 14 作者:唐宁

  他来时眼中充满喜悦,神色却万分疲惫。现在好多了,唯眼尾留著些许愁纹。

  “你没有睡很久,我吵醒你了。”她脸微微地红了。

  “吵得好,你该把茶倒在我头上的。”他温柔地凝视她。“什么事困扰你,安若?  ”

  “我才要问你同样问题呢!”她对他微笑著。

  “我的都是办公室里的事。你的是心事。”他倾下上身。“不能告诉我?”

  她默然好一会儿。“有时候我真有点怕你的眼睛。”

  “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怕我的眼睛。心虚的人怕任何自忖会被看出来的眼睛。”他握紧她的手,不让她走开。“你现在不怕我碰你了,你甚至愿意主动靠近我。对我来说,像美梦成真一样。可是刚才有一会儿,你又不大自在。”

  她抿著嘴。

  “我不要我们有沟通上的隔阂,安若。语言上,精神、心灵交流上,都不要。好不  好?”

  她抬起亮晶晶的眼睛。

  “不想说,不愿说,告诉我,不要只是掉头走开。永远不要一句话不说地从我身边  走开。”

  她挪动身体移近他,他就势拉她坐进他两腿之间。安若趴在他膝上,将脸贴著他的  大腿。

  “你也许会觉得好笑,”她轻轻说,“和你在一起,所有属于女人本能的知觉或反  应,都令我不安,也不习惯。”

  他怜爱地抚摩她的头。“我小时候常常爱待在窗子旁边,因为从那个框框里,我可  以透明的看见一切,观察一切,但没有人看得见我,我的内心世界很安全。这个框框后  来一直跟著我,直到有一天,我从窗子后面看见你,冲动得想破窗而出去找你。那一刻起,我的玻璃框已不再存在。可是我很自在,因为我爱你。”

  她抬起头,眼里泪光晶莹。“希文……”她的声音沙哑微咽。“你不了解我,你对  我所知有限。”

  他托住她的下颚,望进她眼眸深处。“我了解你很矜持,很敏锐。我了解你受过伤  害。我也了解它绊著你,使你无法打开心扉。最重要的,我了解你愿意信任我。你了解  你的信任对我的意义吗?”

  安若张开嘴巴,内心痛苦地挣扎著。如果他和蓝家的人无关,如果他单纯的只是  一个注定进到她生命里来的男人,她或许会告诉他一切。但他不是,因而她张著嘴,却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所不知道的,安若,是你的过去。但那不重要──”

  她摇摇头打断他。“重要。”审慎地,她对他说,“是过去的一切造成了今天的我  。”

  “每个人都是由过去走过来的。”他的唇轻拂她的太阳穴。“我说不重要,因为那  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

  他会的,如果……她现在不要想如果。

  “给你倒的茶都冷了。”她站了起来。

  他拉住她的手。“你再去倒茶,我说不定又要睡下去了。”

  她知道他是开玩笑,仍然,她关心地低首看他。“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你看起来很  累的样子。”

  “我从来没有机会和你好好相处。”握著她的手,一刻也不愿放开她般,他站起来  。“方便让尹小姐一个人看店,你离开一会儿吗?”

  和他出去?安若不认为这是明智之举,尽管她很想,可是还不到她太公开地以真貌  涉足公共场所的时候,尤其和他一起。他是名人,认得他的人太多。

  “恐怕没办法。”她歉然给他个真实的理由。“惠卿有事南下回家了,店里就我一  个人。”

  “啊,那你在这陪了我半天──”

  “怕吵了你,我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该他露出歉然的表情了。“对不起,耽误了你工作。”

  “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安若真心地说。“所以偷了些上班时间。”

  希文高兴地将她搂过来。“我有个主意。我去买些吃的来,我们就在这楼上安静地  吃顿简餐,然后我回办公室,你也忙你的,晚一点,你真正打烊时间,我过来接你,一  块儿去吃消夜。”

  安若犹豫著。“我没有吃消夜的习惯。何况我明天一大早要接一批进货,你也需要  早点回去休息。改天再聚吧,好不好?”

  “也好。”蓝季卿的办公室里确实还有成堆档案等著他,他只有同意。“晚饭总要  吃的。你喜欢吃什么?”

  这个她不能拒绝了。“我不挑食,你决定。越简单越好。”

  他出去后,安若打开招牌灯,刚把打烊的店牌收掉,就来了两位顾客,希文提著餐盒回来时,跟在他后面,又进来几个客人,其中有人认出他,和他热络地聊了一下,问了些他下次服装秀的事。他毕竟也算是“客”,不好反客为主,客套礼貌了一番,即上楼,留安若一人在楼下招呼她们。

  等她终于上楼,已过了一个半钟头。他站在玻璃橱前,细细观赏橱内的珠宝首饰。

  “如何?”她站在他旁边。“有何批评指教,直说无妨。”

  “指教不敢,叹为观止是真。”他衷心赞赏。“选购它们的人对宝石必然十分专精  你说过,这些全是真品?”

  “如假包换。”

  他挽她走到沙发坐下。“所有这些,价值连城哪。都放在这,你的老板真放心。”

  “都保了钜额保险,还有保全防盗系统,特地从德国请一位保全专家设计的。不敢  说万无一失,不过花了这么多钱,至少买个安心。”她指指玻璃橱。“你看得到的每一  片玻璃,不用焊烧切割,不可能打得破。一只蚂蚁也别想钻进去,试验过的。”

  “有人买吗?”

  “首饰?多得教人咋舌。我们的顾主都很识货,很多在这的珠宝首饰,都不可能在  国内珠宝店看得见的。”

  他打开餐盒,若有所思道,“这位李梵小姐,你见过吗?”

  “当然见过。”她给他个诧异的表情。“怎么这样问?”

  他告诉她尹惠卿说的话。“你来的比她晚,所以我想你也许更没有机会见到你们老  板。”

  “大概我运气好。”安若接过他递来的纸碟。“我来应征那天,李小姐一个人在店  里。”

  “她多大年纪?”

  “看不出来。她很会打扮,很特别的一个人。”她看著他。“你对李小姐很有兴趣  ?”

  “很好奇。”他修正道。“我想见见她。下一季服装秀,若她有兴趣,我想邀她加  入。以她对时装的眼光和独到品味,若能提供我一些意见,会使秀生色不少。”

  “李小姐多在国外,”安若慢慢吃著鸡块。“有事她都以电话和我们联络。下次她  来电话,我帮你问问她。”

  希文的“丝筑”服装公司和蓝氏纺织关系密切,这是安若当初蓄意引他注意的原因  之一。如今情况有变,她已不确定要不要走这条“捷径”。她有非不得已瞒著他许多事情的苦衷,可是两人不再是陌路,她若利用他,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此时楼下入口的风铃响了,安若放下纸盘。“我去看看。”

  “我看我该走了。”希文也起身。“免得你不能安心工作。”他揽她近身。“改天  一起好好吃个饭,好不好?”

  “好。再说吧。”这般柔情,她还能逃多久,多远?

  他深情款款地吻了她,才一起下楼。

  来的是一位有名的商界人物的夫人,看过希文公司主办的服装表演,也在一次宴会  中见过他,谈过话。

  “朋友介绍我来看看,”惊喜地和希文握握手,这位名流夫人说,“既然费先生都  大驾光临,我想一干注重行头,爱美的女士,果然是有个好去处了。”

  “耳闻不如亲见,夫人慢慢欣赏这家店主人专为像您这样的名门仕女的精心设计。  我先告辞。”

  他的风度和无私,教安若失去好一阵的平衡,因为她全然无法如此坦然对他,由此  ,她更恨蓝氏。她所有悲苦、乖逆命运的根源。

  ***

  “婚期定了没?”

  “下个星期。”

  朴枫问得随意,蓝(王玉)应得阑珊。温存过后,蓝(王玉)丰柔的唇格外红润,眸子  乌亮,慵懒的神情美极。一副幸福、满足的神情。

  对朴枫,那只是片刻的互相安慰与治疗,没有热情。蓝(王玉)要她,需要她,爱她  的身体,这才是她的满足。

  她的前夫开始忽略她时,适在她生产过后。她是慌的,以为自己的身体不再吸引他  。她用过心,努力过,得到的是敷衍似的反射性动作。朴枫从来不相信他的理由,工作  累只是他的借口。当她拿和别的男人的韵事刺激他,他竟毫不在乎,她更肯定他早已不  忠实,苦无证据而已。

  巧识蓝(王玉)的最初,朴枫是有心逗她的。蓝(王玉)迷住她的,是她逗她时,她羞  怯、无措的表情。朴枫原来仅想戏弄戏弄她,跟她玩玩。蓝(王玉)却认认真真地抓住这  份关系。朴枫怜她,惜她的,是她的纯真不解事。

  多么讽刺。满足了她婚姻生活里的空虚和不安全感的,竟是这只金笼里的金丝雀。

  她们互取慰藉,但不互相牵绊。朴枫由这份关系里得到的自由,来自蓝(王玉)家庭背景的束缚。而她之陷入这层关系,也为了蓝(王玉)的出身。蓝氏间接地毁了她的婚姻,她从蓝家人身上要回这笔帐,朴枫自认合情合理。蓝(王玉)或许无辜,但她又何辜?

  “如果他要你,你怎么办?”

  “不会的。”

  “(王玉),你有没想过?万一他发现了,我们又该怎么办?”

  蓝(王玉)沉默了一会儿。“我会很小心。”

  “纸包不住火。”

  蓝(王玉)退开身子,看著她。“你要和我分手?”她有些激动。“我愿意结婚,也  是为了我们。”

  “我明白的。”朴枫哄她。“我在为你著想,小傻瓜。如果你完完全全地拒绝他,  他一定会起疑心。你和我不一样。我生活里还有男人,你呢?你拿什么来自圆其说?”

  “我答应尽量多找时间和你在一起,你还要男人?”蓝(王玉)幽怨地瞅著她。

  “你不懂,因为你从来没有过男人。男人……”她声音里隐透出酸涩的怨怼。“男人能给你的更多,更好,更……完整。”

  “我不要,我只要你。”蓝(王玉)哭了起来。“如果我结婚,你就要甩掉我,这个  婚我不结了。”

  “不哭。你听我的话,我们才能天长地久,否则一定会露出马脚的。”

  “为什么?我不懂。”

  “你嫁给他,却不跟他上床,他会不怀疑吗?要是他调查起来,后果就难堪了。你爷爷第一个不会饶你,我也跟著会被拖下水。”

  “我不是真的嫁给希文,”蓝(王玉)说明,泪水还挂在睫毛上。“我们说好了,这  婚姻只是障眼法。爷爷的病使它不得不提前,说不定也会使它提早结束。”

  “你在咒你爷爷呢。”

  “他目前情况反正不乐观。”她抓住朴枫的手。“希文不会对我有非分要求,我们  之间一直像兄妹一样。”

  “你太天真了,(王玉)。男人就是男人,得到你,等于得到整个蓝氏,他既可得人  又可得财得势,他会不要?你别傻了。”

  蓝(王玉)摇摇头。“希文不是这种人。他若有此心,早就可以顺著爷爷的意娶我,  不必等到现在。”

  “情况不同。现在是你去求他娶你,人财皆是你双手捧著奉上,他取得心安理得,  不怕人说长道短。你或你家其他人,照样没话可说。”

  蓝(王玉)现在就没话可说了。“我……我没想过这个。”她语气狐疑,但已被朴  枫说得心念动摇了。“我该怎么办?现在取消婚礼,爷爷会气死,全家都不会饶我。”

  “没叫你取消啊,傻瓜。只要你婚后偶尔顺著他,当当他名副其实的老婆,和他睡  睡觉,不教他起疑心就行了。”

  “我做不到,就是这一点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的,你是女人呀。而且相信我,和男人做,感觉完全不同。”

  “不要,我害怕。”

  “那我们只好到此为止。”朴枫柔和的脸变冷酷。“我有我的生活和尊严,不能跟  著你冒险。”

  “不,不要这样。”失去她的恐惧胜过她对男人的畏惧,蓝(王玉)妥协了。“好,  我答应你。我……试试。”

  “不能试,要做到。”

  看著朴枫强硬的神情,蓝(王玉)感觉到她自小即熟悉不过的,令自己憎恨、焦躁不  宁的无能为力,那种无名的沉重的悲哀。

  “我一些朋友告诉我有家新开的服装店,专门进口欧洲最新款的时装。明天我们去  逛逛,帮你挑几件漂亮衣服,你要做个最美丽、动人、诱人的妻子。”

  蓝(王玉)眼前浮现她爷爷严峻、嫌恶的眼神。

  〝你这穿的是什么衣服?打电话叫裁缝到家里来!〞

  “蓝(王玉),你听见了吗?”

  “嗯?”

  “明天下午,我们去买衣服。”

  “好。”

  ***

  尽管已经筋疲力竭,手边的工作似乎有越来越繁重的感觉,希文仍然思念著安若。

  他这辈子还没有如此接近过任何一个人,但是她一面打开一条通道容许他走向她,  一面仍然藏著大部分的她。

  不知怎地,当他思索著有所隐瞒的安若,仍不自觉地便浮上狄兰德的倩影。同时想  到她们时,那种混沌迷惑的感觉依旧,什么缘故?他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将注意力重新集中拉回到堆满重要文件的大办公桌上。对他而言,它们是一团乱  线。他花了一个星期,一天待在这和它们奋战、互相琢磨耐性超过八个小时,终于将它们理成一个一个线球。现在接下来要做的,是找到每个线球的线头。

  蓝嘉修进来时,他正考虑著从哪一个开始。

  “你还在这?”

  希文每天上午在“丝筑”,午后便坐进蓝季卿的办公室。蓝嘉修虽一直没露面,倒  是知道这事。不料半夜一点多,发现希文还在埋首办公,不觉惊讶地看著他,并犹疑地  停在办公室门口,仿佛无法决定要不要进来。

  “蓝叔,还没休息?”

  希文坐著没动,仅客气地问一声。如果蓝嘉修曾表现过一点点责任感,不论机会多  么渺小,至少努力设法改变公司的恶劣状况,希文也许还能露一些敬意。他现在对他客  气礼貌,只看在蓝嘉修好歹还是个长辈份上。

  “我……,唔,顺道来看看。”

  蓝嘉修踱了进来,自己拉椅子坐下,眼睛在办公室里转看,就是不看桌上希文分列  成几堆的整齐档案及文件。

  “这儿从老家伙退休后,就没人进来过。”

  他对他父亲的轻率称呼,希文仅微皱一下眉。尹仲桐告诉过他,蓝嘉修偶尔会进来  ,不做什么,就坐在这张豪华高背皮椅里,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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