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惹得华盼盼轻笑起来,那柔柔的笑声听在雷颖的耳中仿若天籁之音一般。
他们不需要遗忘了。当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睛,眼帘里映入对方的身影时,其它的一切都已经不存在,只剩人心里那呐喊着的心跳——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喝完了下午茶,他们都该回到各自的家,但是他们谁也舍不得离去啊。
雷颖挽着华盼盼的手走到外面,站在饭店门口。两个人都沉默了。
这一个下午对他们来说非常难忘,他们谁也不希望就此结束。雷颖低头看着垂盼盼的眼,犹豫地轻问:
“盼盼,你……想去看夕阳吗?”
华盼盼有些羞怯地抬起眼睛。“我喜欢看夕阳……”
雷颖的心跳停了一拍,然后兴奋地鼓噪起来。他的面孔整个亮起来,比天上的阳光还要耀眼。
他快乐地拉着华盼盼住前走。“那我们去看夕阳吧。”
“这么焦急做什么?”华盼盼脚下的美丽凉鞋可不是用来奔跑的,她笑着急急煞住脚步。“走慢一点啊。”
“不能慢啊。”雷颖还是往前走,笑着回头。“走慢了,我怕你会改变主意。”。
华盼盼忍不住笑了。她第一次抬起脸自在地面对雷颖。
“我不会后悔的,我喜欢跟你一起看夕阳。”
这句话听在雷颖的耳里无异是天底下最美好的赞美了。他整个人仿佛轻飘飘地飘上了云端,兴奋得几乎要大叫大笑。但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华盼盼细嫩的手,觉得这一生一世再也不会放开——
觉得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可以教他放手了
第三章
东北角海域
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海浪一波一波地涌上岸来,激起小朵小朵的浪化,海岸线上像是开满了白色花朵的线状花圃。
东北角向来有许多游客,但大多集中在较着名的风景点,当席露贞和几个工作伙伴到达海岸线的时候,沿岸上空荡荡的,只有三三两两的钓客在垂钓。
停好车子之后,席露贞走下岩岸,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大海。
她一直喜欢看海。很多人说看着海洋会使人心情平静,她却从来都没有那种感觉。还有很多人说,轻柔的海风轻抚可以涤去忧伤烦闷,对席露贞来说却都是不切实际的形容词。
她喜欢看海,并不是海洋使她平静,相反的,海洋令她思考,她喜欢面对着海洋静静地思考。那浪潮似乎能够反应她的心绪流转,潮来潮往也仿佛是她心思的来去一般;海洋特有的韵律象征着人事流转,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空虚缥渺,而是那种韵律让她能调整自己的呼吸。她喜欢海风的吹拂,不是因为可以涤去忧伤烦闷,而是因为呼吸大多都市的乌烟瘴气,咸咸的海风闻起来别有一番清凉风味。
雷颖总说她身上没有一点浪漫细胞。如果说浪漫指的是那些闻不到、看不到,而只有虚无缥渺的形容词,那她的确没有一点浪漫细胞。雷颖所说的浪漫总带着一点莫名的多愁善感,而那种浪漫,说真的她宁可不要。
席露贞穿着简单的白衣白裤,特大号的草帽将她的面孔隐藏在阴影之下。她在一块岩石上坐了下来,点起一支烟,无言地凝视着眼前的浩瀚大海。
一道阴影来到她的背后,那是他们的新工作伙伴庄尧。“怎么?心情不好?”
席露贞测了侧头,草帽下的白皙面孔微微一笑。“怎么会?难得到海边来,看看海啊。”
“看海要抽烟?”
“我抽烟就像其他的女人吃甜食一样。”她笑了。“是一种享受,但是仅能偶尔为之。你反对?”
“没有,只是没见过你抽烟。”
“那是你太不了解露露啦。”负责掌镜的小王也来到他们身后。“露露抽烟啊,表情像极了潜水艇的舰长呢,下水前、上岸之后。”
“你们这些男人,就是看不得女人抽烟吗?那么多意见。”
她摇摇头看着海,脑海中不知不觉地浮起雷颖的面孔——他现在在做什么?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睡着。她知道他醒了发现她不在,一定会不高兴,但是她还是出来了。
其实今天她大可以不要来,毕竟离广告开镜还有一段时间。她可以选其它上班的时间再来勘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想看看大海,整理一下思绪;而勘景无疑为她提供了一个最好的理由;虽然这也是一个会让雷颖大发雷霆的理由。
她和雷颖愈来愈常争执,而那种争执让她泄气。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难道真的要她辞掉工作,在家里当他的小女人吗?她喜欢她的工作,而且做得很好。她知道她和其他的职业妇女有同样的问题,她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处理的,这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两者兼顾?
真的有人可以两者兼顾吗?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同样的问题发生在她的身上会变得这么棘手?
“这个地方不错啊,很安静,我以为这种地方一定堆满了垃圾呢。”庄尧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下来,那双深邃的眼睛直盯着她。“你真的心情不好。”他下断言。
“我心情好不好到底有什么重要呢?”席露贞避开他的眼睛站了起来,回过头才发现小王和助理摄影师早就走得老远了。“他们去哪里?”
“找景啊。”庄尧还是坐着。“你那么怕我吗?”他不经意地问。
“怕你?”席露贞好笑地睁大了眼睛。“你还真瞧得起你自己啊,我为什么要怕你?”
“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庄尧的声音里有种懊恼。
“我没有躲着谁,我只是习惯跟人保持距离。”
“你没有和其他人保持任何距离。”
“那最因为你要求的距离与其他人不同,不是吗?”
庄尧回过头看她,好像第一次见到她似的讶异。“我还以为你是木头,原来你是高感度雷达啊。”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刚刚还说我躲着你呢。”
“我还是觉得你躲着我啊,只是理由不一样了。”庄尧也微笑。“以前我觉得你是怕自己喜欢上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怕我爱上你。”
“那当然啦,我结婚了,庄先生。”
“结婚又代表什么呢?”
庄尧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耸肩时唇角会有些不屑地微微上扬,那种表情和雷颖居然有几分相似。
“结婚只是一种形式而已。两个人住在一起,分享彼此的叹喜悲伤、共同分享一份财产、一起用一间浴室,只是诸如此类的关系罢了。那一张纸,并不比电影票上的约定条款高级多少。”
“真是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不过你们在国外长大的人毕竟和我们是不同的。”席露贞摇摇头。“我的思想还是很保守喔。婚姻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会为了任何事而放弃我的婚姻。”
“包括你的工作?”
席露贞蹙起眉,庄尧反而笑了。
“你的心事全写在脸上了。谁不知道你和老公吵架?我听公司里的人说过,你先生以前也在公司上班的不是吗?他的性格公司里的人可清楚得很,他们说雷先生不喜欢大女人。”
“谁说我是大女人了?” 她很不高兴地板起脸。“我看起来像是大女人吗?”
“看起来当然不像,但是你的心却像极了,尤其是你工作的时候。”庄尧微笑地看着她,眼底有说不出的欣赏和爱慕。“我不大清楚他们口中的大女人是怎么定义的,但是我猜指的应该是你工作时那种六亲不认的气魄吧。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在我心里那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特质,如果你老公不懂得欣赏,那他根本就不值得你爱。”
看到他眼里的笃定,席露贞不由得笑了起来。
“庄尧,难怪喜欢你的女孩子那么多,你钓女人的功夫的确不错。不过那对我来说可是没用的,我才不会去管公司的人怎么说,不管是谁,他们看到的都是在职场上的我,和在家里的我完全是两回事啊。”
“你这么说可就让我更想了解你了。”
庄尧看进她的眼里,似乎想看穿里面所隐藏的另一个小女人。
席露贞没好气地瞪他。“等你的眼里装了X光镜之后再看吧。准备工作了,请你去招呼小王他们过来好吗?”
庄尧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朝她扮个鬼脸。“我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我没那么好打发。我喜欢你!不管你怎么说都不能改变这一点。”
席露贞没哼气,只淡淡地挥挥手算是回答。
庄尧走了之后,岩石上剩下她一个人,她再度燃起一支烟,心思回到刚刚庄尧所说的话上。也许她真的是迟钝了,其他人都看出来了,怎么就是她没看出来?也许雷颖真的是要她在他和工作之中择其一。她不希望事情一定要如此决绝,但是现在她却不得不去面对这种可能性。
“没想到你的身价还满高的嘛。”
席露贞吓了一大跳,往岩石下探头一看。“邵小北?你一直躲在那里?”
“谁躲在这里啊?是我先来的喔,应该说是你侵入了我的地盘才对。”邵小北穿着矶钓的安全装备,躲在岩石下方凹进去的地方。他的样子看起来很悠哉,大概已经在那里老半天了。
“您这支卑鄙的蟑螂!”席露贞气得火冒三丈,也顾不得岩石高不高,直接从上面翻身下来,狠狠地瞪视着邵小北。“你太可恶了!”
“什么可不可恶啊?东北角那么大,这种地方人又少,谁知道你会来这里?这石头上也没刻着席小姐的大名,我怎么知道你会来这里谈情说爱?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没先观察地理环境吧。”邵小北好整以暇地整理他的钓竿,满嘴理所当然地反驳。
这真的是巧合,可是偏偏席露贞一看到他就有火。“什么谈情说爱?你少血口喷人!你这种人,谁知道你打什么用主意?搞不好你跟踪我!”
“我跟踪你?”邵小北大笑两声。“哈!我还不如去跟踪一条鱼,鱼可比你有魅力多了。”
“你要是能跟踪上鱼才有鬼!你这种人,钓钓小蚯蚓还有可能。钓鱼?你死了这条心吧。”露贞面色不善地诅咒:“你啊,连半条角也钓不到!”
邵小北气得跳起来。要知道钓鱼人最恨人家说他钓不到鱼,这下子席露贞可真踩到他的痛处了。
“席露贞你这个泼妇!难怪你老公不要你!谁娶到你这种恶毒的女人谁倒楣!”
“你有种再说一次!”露贞火冒三丈地卷起衣袖,那样子真像幼稚园时准备和他打架的模样。都已经二十几年了,爱打架的性格居然还是没改。
“说就说怎么样?你咬我啊?”
邵小北也不甘示地伸出手准备卷袖了,哪里知道他的手才一伸出来,席露贞立刻老实不客气地抓住便咬
“哎呀!”他痛得大叫,连忙把手抽回火,上面清清楚楚有着席小姐整齐的齿印。“你真的咬我?”
“咬你就咬你!我还怕了你不成!”席露贞得意洋洋地瞪他。“怎么样?再来啊,有几次,我咬你几次。”
“你——你——”邵小北泪眼汪汪地往后跳了一大步。“你真是野蛮耶!人家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指的就是你这种女人。根本就是野蛮动物!”
“汪!”
“哇!”邵小北瞪大了眼睛。“人啊!”
席露贞拍拍屁股,神气地猛然转身。“哼!懒得理你。”
邵小北不知如何是好。天啊!她真的咬他。咬得理所当然、天经地义,还对着他学小狗叫。呜——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他邵小北的脸要往哪里摆啊?
“席露贞!你给我道歉!”他气得大叫。
“我偏不!怎么样?你想去告状啊。”席露贞笑嘻嘻地。“从小到大,你哪一次告状告赢的?我告诉你,你就是输,输定了!你这辈子注定要输在我手上。”
他气得都已经气喘了,脸红脖子粗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扬长而去。
席露贞!你——你——总有一天会栽在我手上,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岩石后面,席露贞的大草帽潇洒地挥了挥,对他的心思可是摸得一清二楚。
“省省吧,你已经诅咒我一辈子啦,多留点四德,说不足下半辈子还有一点希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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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露贞回到家的时候雷颖不在,也没留下字条,家里静悄悄地没半点声响。
席露贞有点疑惑。雷颖向来很少出门,事实上他几乎到了足不出户的地步,她还常常劝他要找朋友出去走走,可是他就是不愿意。
她知道雷颖一直为了小说的事而苦恼,也许那对他造成心理上的压力吧。只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她一直不擅于安慰人,说得不好反而适得其反,有时候只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那对她这种性格的人来说,实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席露贞想了想,雷颖不在,也许她可以做晚餐,等他回来时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席露贞想到这里,连忙再度出门,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些食物回来。她的厨艺虽然算不上顶尖,但是还算是不错。以前她常常做饭给雷颖吃,每次他都很高兴。雷颖很讨厌上馆子,她不做饭的时候他要不自己做,要不就是吃泡面;有时候懒得做,家里又没有泡面的时候他会饿着肚子,直到她回来为止。
也想不起来她到底有多久没做过饭了,现在做饭当然有点心虚,可是总比没有好。
可能是好久没有做菜了,也可能是因为早上看了一上午的海调节了心情;又或许是想到雷颖看到她煮菜时的惊喜表情;反正席露贞的心情很好,甚至轻松愉快地哼着歌,觉得自己像是广告中贤淑的妻子一样。好不容易锅碗瓢盆齐飞、大费周章地弄好一桌菜之后,她觉得很有成就感。更期待雷颖的归来。
欣赏着色香味俱全的晚餐,她不禁微微一笑:也许当个全职的家庭主妇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不是吗?起码做菜这件事就很艺术啊。要不是平常没有时间,谁不喜欢为心爱的人做饭呢?
席露贞坐在桌子前面百般无聊地拨弄饭菜,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热呼呼的饭菜也随着时间慢慢地冷却。到了晚上八点,饭菜都冷透了,还是没见到雷颖可来。
她开始担心了,也不知道雷颖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没有行动电话,连B.B.Call也在他离职之后停用,席露贞本来想替他办,他却自嘲地说反正他永远都在固定的地方,需要行动电话做什么?现在好了,都已经八、九点了,他连一通电话也没打回来,她到什么地方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