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件事,李清筑很清楚自己没有质问他的资格,毕竟他们只是协议的情人关系,然而她终究是爱著他的,这两个月来,只要一想到他正在遥远的美国,相苏妗雯朝夕相处,她的心就像被拧绞那般难受。
她无时无刻不在猜测,现在他们在哪里?正在做些什么?他会和苏妗雯谈天说笑吗?也会对她展现他绅士的风范与温柔吧?甚至——可能还会吻她——
“不——”嫉妒像把穿心的利刀,让疼痛不堪的李清筑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纵声大哭。
也唯有在他不在时,她才敢这般放肆流泪。
“为什么……”为什么要爱上他呢?而他又为何不爱她?
到底为什么呢?
按捺不住这些快将她逼疯的种种揣测与情绪,在俞骥衡某次拨电话回来时,李清筑终于忍不住问了:“你……过得还好吗?和苏小姐……”
“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在嫉妒?’
俞骥衡巧妙地隐藏容易被听出内心的情绪,假装冷淡地询问。
“不!当然……不是这样……”李清筑竭力想保住自己仅存的最后一丝尊严。
她已经失去太多,尊严——是她唯一仅剩的!
李清筑努力挤出最近已逐渐适应的牵强笑意,假装洒脱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哪天你决定和她交往,别忘了告诉我一声,我说过……我不会介意的!”
“我知道你不会介意!’该死的不介意!
老实说,连俞骥衡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难得他如此好运,女友不黏不缠,愿意痛快地分手,而眼前又有个最合适的妻子人选,他不知道自己还在烦躁什么?
然而他就是闷——说不出的烦!
对于这一切,苏妗雯一直像匹土狼般,在一旁虎视眈眈地观望著。
她在等待最佳的时刻出手,一口咬住中意的猎物,将珍馑拖回自己的洞穴中慢慢享用。
多年的等待,已让她彻底失去耐性。
打她第一次见到俞骥衡,就喜欢上他了!正因为喜欢他,才会婉拒父亲为她开设律师事务所的提议,不惜为人下属,只为了更接近他。
没想到一晃眼多年过去,她等了又等,眼看著青春都快逝去了,他依然没有任何表示。
苏妗雯已不算年轻了,还能再等他几年?她知道俞骥衡的父母最近催他结婚催得紧,而除了李清筑,目前他并没有其他交往的女性。
李清筑——老实说,她并不看在眼里,就算目前俞骥衡专宠李清筑,她也不担心李清筑抢了她一心觊觎的宝座,因为——苏妗雯老早就把她的底细摸清楚了!
李清筑是长得不错,个性也温顺讨喜,但坏就坏在她出身不好、学历太低。
俞家可不是普通人家,他们家最不济的子孙也有大学毕业,若是让一个只有高职毕业的女孩进门,只怕他那古板的父亲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再说,俞家有头有脸的,往来都是政商名流,如果亲家是卖面的……说出去能听吗?
苏妗雯分析过,俞骥衡宠爱不了李清筑几年的!原本她是打算耐心等待,继续和他们磨下去,可是随著岁月的增长,她已不再年轻,要她将宝贵的青春虚耗在没有把握的感情上,她可不愿意。
原以为前阵子俞骥衡出国进修时允许她同行,就是对她有好感,谁知两人在国外一待两个月,他却完全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好几次以为他目不转睛地注视她,而感到脸红心跳时,才发现他根本是在发呆。
苏妗雯知道他正想著李清筑,虽然没说出口,但她知道他一直记挂著李清筑!
正因为有李清筑的存在,俞骥衡才对她视而不见!
所以,她不能再继续纵容李清筑的存在。
为了完全拥有心仪的男人,她必须先发制人,采取行动!
◎ ◎ ◎ ◎
“骥衡!”
苏妗雯假装忙碌地在外头走动,一见俞骥衡走出办公室,立即上前喊住他。
“妗雯,有事吗?”俞骥衡淡淡地问。
“其实也没什么事啦,只是我手边的案子,有点问题想请教你……如果你赶著回家的话,那就不用了。”她假意转身离去。
“没关系,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他转身想再度开启办公室的门。
“啊——不用了!”她赶紧上前按住他正要开门的手,柔声道:“骥衡,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跟你一道回去好了,这样就有一整晚的时间可以讨论。再者,听说清筑手艺很好,我早想尝尝了,你不介意我叨扰一顿便饭吧?”
俞骥衡听了,露出近来难得一见的笑容。“清筑的手艺是不错!”
“那就是欢迎啰?”苏妗雯小心藏好窃喜的笑容,甜甜地对他微笑。
“当然!坐我的车去吗?”
“好哇!”苏妗雯喜孜孜地紧跟著他,彷佛看见美好的未来,正在前方向她招手。
俞骥衡以为,当他们回到家时,清筑应该已经把可口的晚餐摆上桌——毕竟过去两年来一直足如此,没道理今天不是。
然而,当他踏进家门,却发现餐桌上没有任何一道菜,屋子里也不见李清筑踪影。
俞骥衡皱起眉头,脸色一沉,便往后院走去。
苏妗雯见状,立刻跟过去看热闹。
俞骥衡没有料错,李清筑果然在她心爱的花园里。
她穿著简朴的衣服,赤脚踩在泥土里,连双手都沾满泥巴。
苏妗雯看见李清筑的模样,顿时感到震惊不已。
虽然穿著陈旧的衣物、身上沾满泥土,却丝毫未损她的外貌,依然漂亮清秀,只是——谁敢相信,眼前这个衣著简陋的女人,就是大家平常
所见、让交名暖模样的李清筑?
她眼一眯,故意高声喊道:“哎呀!你是清筑吗?我几乎快认不出来了!”
俞骥衡见到她这样,也有些不悦。“有客人来了,你是不是该去换套礼貌一点的衣服?”
这阵子,他的情绪一直处在这种暴躁易怒的状态下,他不愿承认自己是为了她的不在乎而生气,因此才转而迁怒她,以为她故意和他唱反调。
平日都有准备的晚餐,今天偏偏没准备,他叮咛她要穿上他送的衣服,她也不穿!让苏妗雯看见她未打扮过的模样,对他来说,就像她的裸体给人看见一样,他替她感到羞赧与窘迫。
“骥衡?”李清筑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急忙拍去手上的泥,起身道歉:“对不起!我马上回房去换衣服。”
“等一下——你为什么没准备晚餐?”他知道她没义务帮他煮饭,但就是忍不住想问她不煮饭的理由。
“准备晚餐?”李清筑一脸迷惑地看著他。“我以为你不回来吃饭。”
“我几时这么说过了?”俞骥衡沉下脸问。
“你是没说,可是下午有位小姐打电话来,说你晚上有应酬,不回来吃饭。”
“我今晚根本没应酬!再说——就算我不回来吃饭,也会亲自打电话告诉你,怎么可能由第三人转达!”他以为她说的全是借口。
“对不起!我没想到……”
最近俞骥衡的脾气阴晴不定,常常做出一些出人意表的事,他不想亲自和她说话,交由第三人转达,也是有可能的,怎能怪她轻易相信那通电话?
“噢!那我就吃不到清筑亲手煮的料理了?好可惜喔!”苏妗雯假装惋惜的哀叹,其实眼底正闪烁著奸计得逞的笑意。
没错!偷偷请人打那通电话的人,正是她。
既然他们两人难分难舍,那么她就用点计谋,助他们早日劳燕分飞。
李清筑再次道歉。“是我不好,我马上去煮饭——”
“不用了!我不吃,我马上要和妗雯出去。”
俞骥衡不知在和谁生气,迳自扭头回房换衣服。
李清筑洗净手脚之后,也跟著上楼回房,怯生生开口道歉。“骥衡,我不知道你会带客人回来……让你丢脸了,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好吗?”
她的逆来顺受,更令俞骥衡打从心底生气——气自己!
他的态度这么恶劣,她为什么不生气?他在外人面前让她难堪,她为什么不怪他?难道——也是因为她该死的不在乎他吗?
“可恶!”俞骥衡抛开打了一半的领带,大步走向她,捧起她的下巴,瞬间攫住她的唇,用力辗转吸吮。
这可恨的女人,她到底对他下了什么迷药?害他什么都无法想,只能想著她!
而且更可怕的是,无论俞骥衡如何命令自己离开她,都不能让自己的双手自她身上移开,当然就更别提要狠心将她推离了。
李清筑满腹委屈地低泣一声,随即踮起脚尖,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忘我地回应他的吻。她所能拥有的,只有这些了……
门外,悄悄跟上来的苏妗雯看见这一幕,内心感到妒恨不已。
她早知道他们是一对恋人,甚至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她怎么也没料到,亲眼目睹这一切,会令她如此心痛!
她不能让骥衡被抢走,为了得到他,她一定得采取更加激烈的对策才行!
第八章
午后,赋闲在家、无事可做的李清筑,照例在花园里照顾她心爱的花朵。
唯有这个时候,她的心灵才是平静、快乐的。
因为只有这些花,才会无条件地回应她的爱,不像俞骥衡——她对他付出的感情,永远没有回报。她微叹一口气,拉回逐渐飘远的思绪,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眼前一株株含苞待放的花蕊上。
这时塞在裤子口袋的行动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李清筑赶紧抹去手上的泥拿出来一看——是打到家里的。
有时她会外出买菜,或者到花园里照顾花卉,接不到家里的电话,所以她将俞骥衡家中的电话,转接到他办给她的行动电话上,这么一来无论她人在哪里,都不会错过重要的电话了。
她按下通话钮之后说道:“喂!俞公馆,您好!”
“清筑吗?你在家呀?真是太好了!是这样的,我昨天过去,有份重要的文件忘在骥衡的书房里,现在我们急著用,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们送过来?”
“书房是吗?我马上去看看!”李清筑抓著行动电话,飞快跑回屋里,一鼓作气冲上二楼,然后奔进书房一看——果然有个牛皮纸袋放在书桌上。
她赶紧回覆:“啊,有的!我看到那份文件了!”
“太好了!”苏妗雯松了一口气似的,随即拜托道:“清筑,不好意思,你可以立刻帮我们送过来吗?拜托你!”
“好!我换件衣服,马上出门——”
“来不及了!骥衡现在就急著用,不能再等了!”苏妗雯大叫。“这是触犯商标法的案子,对方是一位企业的大老板,非常难缠,知道我忘了带这份文件,客户已经很生气了,要是没办法马上拿出文件,骥衡可就要遭殃了……”她把这份文件形容得十万火急、片刻不能耽搁的样子。
李清筑一听,自然不忍心让俞骥衡遭受客户的责难。
反正她身上的T恤、牛仔裤虽然简陋,倒也干净整齐,不算太失礼,再说她只要把文件交给苏妗雯就好,根本不需要亲自与俞骥衡碰面,那他也不会发现她穿著这身衣服出门。
“好吧!我现在立刻出门。”
“骥衡现在不在办公室,我把地址告诉你……”
李清筑抄下苏妗雯念给她的地址,然后套上球鞋就出门去了,为了节省时间,甚至叫了平日舍不得搭的计程车。
对她来说,俞骥衡才是最重要的。
她怎会知道,挂上电话的苏妗雯笑得有多开心?
刚才苏妗雯所说的根本不是事实!那份文件是她昨晚故意放在书桌上的,而且一点都不像她所说的那么紧急,她只是想让李清筑当众出糗罢了。
不知道当在场的人士看到她穿这样出现时,会有什么看法?嘻嘻!
◎ ◎ ◎ ◎
李清筑跳下计程车,确认地址无误之后,即刻拨打行动电话,想请苏妗雯出来拿这份紧急文件。
可是——
“奇怪!又转到语言信箱,妗雯关机了吗?”
因为一心焦急,担心俞骥衡受到责难,联络不到苏妗雯的她也没想太多,直接冲入那栋建筑物内。
她没细看清楚,外头大门的匾额上写著“台北律师公会”几个大字。
问了柜台,打听到俞骥衡所在的楼层后,李清筑就飞快往楼上跑。
当她一步也不敢停、气喘吁吁地终于找到写著会议室的房间时,整个人已经快虚脱了。
李清筑急喘几口气,稍微调整一下凌乱的气息之后,便推门走进去。
“对不起——”她一推开门,顿时吓了一大跳。
因为这里并非苏妗雯所说的二位“客户”,而是一大群人。
几十个年龄不一的男人围著椭圆会议桌而坐,像是在开会。
她突然闯进来,原先正在白板前发言的人,立即停下来瞪著她,整间会议室的人也全顺势转过头来,霎时间,几十只眼睛全盯著她,她立刻觉得双脚虚软无力。
李清筑忍住羞赧,双眸开始在人群中搜寻俞骥衡的身影。
“那是谁呀?”有人窃窃私语。
“怎么突然跑进来?真是失礼!”
“哎呀!清筑?你怎么来了!”苏妗雯从人群中起身,状似热络的向众人介绍道:“各位应该略有耳闻吧?这位就是俞骥衡律师的女朋友。”
李清筑睁大眼,诧异地望著她。
“你问我怎么来了?不是你要我送文件来的吗?”
“哈哈,清筑,别开玩笑了!今天律师公会开会,哪需要什么文件?”苏妗雯翻脸不认帐,先前在电话里的软声哀求,此刻全像春梦一般,梦醒了无痕。
这时在场的律师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俞律师的女朋友?”
“不会吧!”
“怎么穿成这样出门?”
“俞律师没买正式一点的衣服给她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抨击,话语颇不客气,看著她的眼神也有鄙视的意味。
李清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除了呆呆地站著任众人批评之外,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只是好心送文件来,为什么会像只突然闯入这里的瘌痢狗一样,遭人嫌恶白眼呢?
“骥衡?”骥衡呢?他在哪里?她更加慌张的在一堆穿著深色西装的男人中,寻找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男人。
“清筑,够了!”俞骥衡自会议桌的后方起身,满脸窘怒地瞪著她。“你究竟跑来做什么?”
“我……妗雯要我送文件过来……她说很急……”
“我没那么说吧?”苏妗雯凉凉地耸肩。“我只说请你帮我收起来,我会请骥衡顺道帮我带到事务所,你怎么听错了,还错得那么离谱呢?”
苏妗雯看似和善的笑脸,背后却藏了一只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