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为了一封信给芊雅:
芊:
原谅我这么久才给你信。我爱你,和你分离后我才知道我多么爱你。我错了。宁愿冒著未来也许会失去你,也比现在失去你还好,我不再坚持飙车了。但是,给我五天,我和灰狼作个了结。然后,我去找你,将完完全全属于你。珍重飞
天祥截到信,不给芊雅知道,每天接送上下课,又命美伦看守著,是夜,为赴市长的喜宴,只好出下策把芊雅反锁在她的房间。
“爸,你干什么?我不会出去见罗飞的,你把我放出去。”芊雅敲著门。
“那小子飙车,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去凑热闹。”美偷脱口而出,才发觉不小心泄漏了秘密。
“飙车?罗飞又飙车?他和谁飙车?爸妈,让我出去,我要在他旁边帮助他。求求你们放我出去……求求你们……爸妈,求你让我去,我答应不再见他。但是今晚我一定要去,他一定是和灰狼比赛。”芊雅声嘶力竭地喊著,“没有我的鼓励,他不能全力冲刺更不会保护自己,我一定得去,爸妈,求你们让我出出去,我一定要去,不然阿飞可能会出事啊……”芊雅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不祥的预兆,“……求求你们……”她几乎要昏倒了。
没有用,天祥夫妇硬著心肠离开了,只留下芊雅无助的哭喊。
阿眉坐在灰狼后面,身穿黑色的皮衣、皮短裤和一双马靴,染了红色的头发更显野性,她怀著怨恨的目光望向R党,锁定了阿飞,留神一看,林芊雅竟然没来!!她陡然失望到了极点,向灰狼耳语了几句,灰狼点头,离开坐骑,大步走向罗飞。同时有个人快速走向阿眉,低声说话。
“咦,怎么不见人见人爱的林妹妹?怎么,怕了?你未免太逊了吧?!”
灰狼故意夸张地说。
“不要用激将法,灰狼。我不会上当的。”阿飞视而不见。
灰狼无趣地走回;阿眉的眼神更晦暗了。
“障碍布置得怎么样了?”灰狼的心登时因芊雅的缺席狠了三倍,“有没有交代他们撒多一点?”
阿眉点点头。
原来阿眉想了一个恶毒的杀人之计,她差遣一些弟兄准备了大钢珠和润滑油,偷偷躲在比赛路线的大转弯处,等车队靠近时突然泼撒下去,R党必定一个个摔得四脚朝天。鬼风队因为已预先知道秘密将靠内侧车道行驶自然避开,甚至他们得以事先减速而避免摔倒。“别人会怎么想呢?”灰狼有点儿担心日后的名声会更狼狈。
“只要整倒R党,中部就是你的天下了,有谁敢吭声?何况载满钢珠和油的小货车意外洒落又没标示鬼风队,没凭没据,谁能栽赃?”阿眉早已被仇恨蒙蔽了理智。
“会不会太过分?”灰狼还有一点儿心虚。
人云最毒妇人心,一点也不错,阿眉居然说:
“他抢了你的妞,难道不该尝点苦果?”只可惜,便宜了林芊雅,她心里懊恼著。没关系,等我先报了仇,再来收拾你也不迟,阿眉心想。
※※※
阿飞望著完全变了样子的孙如眉,心里一阵刺痛。阿杰叹口气摇著头痛心地说:
“阿眉也太堕落了。”
“阿杰,你去劝她退出,不要跟著灰狼比赛。”阿飞真心希望她不要涉入这场玩命的飙车赛。
不过,如他所料,阿杰碰了一鼻子灰,铩羽而归,一脸的伤心与沮丧。
阿飞看那眼神,忽有所悟,难道——阿杰喜欢阿眉?又仔细推敲他的心情,岂不是当时自己的翻版?于是他拍拍阿杰的肩膀,嘘他:
“好小子,骗得我团团转。”
“你说什么?”阿杰故意装胡涂。
“别再装蒜了,你喜欢阿眉,是不是?”阿飞目光灼灼。
阿杰红了脸。
“阿杰,我们彻底把灰狼击败,在终点把阿眉赢回来。”阿飞忘情地鼓舞他。
人声渐渐鼎沸,时间迫近。
阿飞戴上安全帽,全神贯注,突然,远处传来芊雅的喊叫:
“阿飞,等我!我陪你一起飞。”
她的双手因为用衣服缒著下楼而擦伤破皮,不断流著血,“我想通了,与其要你改变,不如我们一齐飞越它的魔力。”芊雅跳到后座,紧紧地抱住阿飞。
“不管你飞到哪里,我都会跟著。”
阿飞心动神驰不能自已;阿眉则阴险地微笑著……她终于来了。
“闲杂人等,请退开。”小马使用扩音器宣布比赛即将开始。
“预备——”“砰”一声枪响,他们奋力冲出,拚命加速,驶向未知:有的人是理想;有的人是天堂;也有的人是地狱!
那一车的大钢珠和润滑油果然如期倒出,不过,阿飞的速度超快,又以第六感直觉选择了内车道,避过一劫;灰狼发现计策并未得逞,瞬间失了神,又因为要闪躲对面一辆酒醉而冲入内车道的来车而滑入钢珠群中,连人带车摔了十几公尺,后座的阿眉也飞了出去,摔得人事不知;接著一团混乱,冲的冲、撞的撞,二十几部车子全部一团糟,阿杰身手快,只受了轻伤,眼看阿眉飞出车外十几公尺,他浑不知自己的伤痛,拚命向前跑,抱起阿眉又没命地往回跑……
李正豪及时出现,预备著的救护车果然派上用场。
他的心痛如绞,心乱如麻,发誓再世不纵容飙车了……。
阿飞浑然忘我地飞驰,根本忘了一切,更不可能注意到后面的状况。芊雅紧紧地揽著他,仿佛要融人他的身体里。他们只希望把当下化成永恒——噢,也许他们根本不是希望什么永恒,那一刻,那一当下,他们两心相系彼此消融为一,早已进入永恒了。
阿飞载著芊雅驰离了路线,胜利成败输赢早已不再牵绊他的心了。他们停在海边,阿飞紧紧地拥住芊雅,像拥住自己的灵魂。
他把车子推落海中,对芊雅说:
“芊,你是唯一,独一无二的唯一。”
芊雅所能做的,就只是献上自己的唇向他印证自己的魅力了。
※※※
那次飙车,阿眉死了,灰狼变成残废,鬼风队死伤过半,从此瓦解。
李正豪从此摇身一变成为飙车终结者,睥睨公路不可一世。
阿杰被记大过一支,加上阿眉的死使他身心俱伤;罗飞纵有贾尚仁罩住,也难逃记过霉运,不过他有佳人为伴甘之如饴。
芊雅变化最大,被免除了乐仪队队长的职务,又给记了小过。为此,美伦伤心欲绝,觉得无颜面对众多亲友,根本不愿意接受事实。天祥也失望透顶,数周不与芊雅交谈,一直到她考上台大才一展笑颜。
倒是芊雅,非但不伤心,居然快乐得很。突然之间,朋友竟多了起来,因为她被免了队长职务,又被记了小过,终于不再高高在上,不可接近了。
所以,很多同学开始主动安慰她、和她交朋友。更有许多人得意万分,因为终于有个高材生和她们一样“堕落”了,不亦乐乎?纷纷表态支持她亲近她。一时之间,她又成了另一种宠儿。
唯一的伤痛来自阿眉。他们都有默契,不再提起她的事,把她的名字和飙车一起埋进回忆里了。
芊雅仍旧和父母大玩捉迷藏的游戏,丝毫不肯放弃她的爱快罗蜜欧;至于罗飞,那就不用说了,为了能够继续和芊雅耳鬓厮磨,他收起玩心使出浑身解数K书,希望一举考上台大,和芊雅一块儿成为椰林大道上的新鲜人。
他后来终于如愿了,不过,多花了一年,成为芊雅的学弟。凄惨还不只如此,面对众多比他更帅的帅哥,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当中,阿杰提醒他。“得拿出飙车的精神来飙爱,才能把芊雅抢回来。”于是——
第七章
考完试,罗飞迫不及待去找芊雅。
“她去参加夏令营。”美伦颇不耐烦,嘀嘀咕咕:
“阿飞,你这次考得好不好啊?我跟你说啊,考不上台大就别来找芊雅。而且,我坦白告诉你,芊雅最近认识一个外交官的儿子,如果他们交往得很好,希望你不要破坏。”美伦很不客气地望著他。
罗飞觉得椎心刺痛,茫然地点点头,“伯母,自然。我不会当一个不知趣的人。”然后,他忘了说声再见,有点失落地晃到美术馆,无助得像个小孩子。
从没有一刻,他觉得这么彷徨过,而这彷徨却必须等待,等待数日之后才能解开,但他恨不得此刻能立刻飞到芊雅身上,把事情弄清楚。
不是说好了吗?她会在台大等他。这一年,他用尽了所有心力努力K书,不就是为了在台大与她相见?然而,当结果尚未见分晓,她却已接纳了别人!可能吗?
夏日午后的骤雨突然倾盆而下,阿飞淋了个落汤鸡,他却一点也不在意,外交官的儿子?是啊,这头衔好听多了。
一身狼狈地回到家,淑月见了以为发生什么事,大惊失色:“阿飞,你怎么了?又考砸了是不是?”
他摇摇头,“放心,好得不得了,准备庆功宴吧!”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喔,是不是和林芊雅又吵架了?”
“有得吵还好。”
“儿子,你被三振出局了?”
“二好三坏,还有关键的一球。”阿飞闷闷不乐地回房。真珠旋风似地尾随而至,躺在他的床上成为大字型。
“飞哥,”她故意叫得好亲密,有点恶心,
“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给你介绍一个温柔美丽倾国倾城的女孩子。”受人之托,而且这个托的代价已经装进肚子了,不能不忠人之事。
“该不会是你那个满脸雀斑的死党吧?”阿飞一想起王小美,每次看他的痴迷眼神就觉得想笑,“你又收了人家多少好处?阿珠,你别老是把我当牛郎到处广告出租,好不好?”
“哪有?是你自己太招摇了,每次耍帅。再说,每次人家来,你还不是晕陶陶的?”贾珠从床上一跃而起,“好了,我算是有所交代了,你看著办吧。”
“算了吧,你叫她用功念书,考上大学再说吧。”咦,考大学这招还顶管用的,王小美才国二,少说也得过五年才考大学,只要这五年别来纠缠不就天下太平了?他正得意之际,忽然想到——难道芊雅也是用这一招来搪塞?至少也有一年安静日子?
※※※
芊雅夏令营回来,包包还没放下,罗飞就像子弹列车一样冲了进来,抓著她,不管美伦不以为然的眼光就往楼上房间跑,关了门,不由她分说就吻住了她,饥饿热切地把她压在床上,蠢蠢欲动。
“阿飞,”芊雅让他吻够了,推开他,“我妈还在楼下,她会怎么想?”芊雅抚平情绪,有点失措。
“我不管。天知道我多么想你。”阿飞又想亲她,芊雅闪开了,跑到门边,笑著说:
“你少来了,别找借口。”说著先行下楼,红著脸坐回客厅。
美伦装著胡涂,进餐厅切水果。不久,阿飞也下楼,坐在一旁,陪她们母女聊天。
阿飞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说,无奈芊雅仿佛和母亲聊上瘾了,叽哩呱啦不停,似乎也有意要冷落他。半个小时后,阿飞颓然的站起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他实在没法子继续忍受,说完,便往大门去。
“阿飞,”芊雅追出去,“你怎么了?一点耐性都没有。我总不能一回家爸妈都不理,一个劲儿陪你吧?他们会怎么想?你不要这么幼稚嘛!”
幼稚?阿飞一股气往胸口冲,回头望著她。
“幼稚?你——”他简直气得说不下去了,“好不容易,我熬了一年,考完试想见你,你却跑去参加夏令营。今天总算等到你了,你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我不在乎?”芊雅也生气了,反问他:
“我怎么个不在乎法?”
“你有没有问我考得怎样?”
芊雅拍拍头,“我忘了,哎呀,我忘了嘛。你一定考得很好,对不对?考试前我们才通过电话,你说你准备得不错啊。”
阿飞盯著她,不知怎么,突然觉得她变陌生了。大学一年,的确把她改变了好多,更漂亮更独立了。阿飞突然真正恐惧起来,觉得快要失去她。
“飞,”芊雅柔声。
“别这样。我不过是去玩了一趟,你就这样,上了大学我们有各自的天空,不可能把对方绑得死死的呀。”
“那个外交官的儿子,嘎?”
“什么?”芊雅眯著眼睛,有点不明所以,该不会是夏志翔吧?“夏志翔?他是合唱团团长,我参加合唱团,彼此只是朋友嘛。”芊雅望著阿飞近乎幼稚的嫉妒也有点生气,“你再这么盘问质询,我会受不了的。拜托,阿飞,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今年夏天一过,你就是大学生了,大学的天空那么宽广,你不要心胸这么窄——”
“幼稚?心胸狭窄?我终于知道在你的心目中我是什么样的角色了。”
阿飞撂下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芊雅望著他的背影,充满无力感,她不能否认深受夏志翔吸引,他是那种才子型的风头人物,不仅歌唱出色,口才也好,当年新生杯辩论赛一鸣惊人,一举为班上夺下冠军,运动也出色,又因为父亲的关系走过许多国家,见多识广,充满幽默感,这一年来,他对芊雅穷追不舍用了多少心思,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是芊雅始终不肯轻易接纳,为的就是阿飞,对她而言,阿飞是独一无二的,她放不下。
阿飞,你为什么不知道我的心?难道真的要把我逼向夏志翔吗?她心疼地望著他离去的背影。
阿飞茫然地踩遍了中市的大街小巷,心好慌好乱。经过每一家橱窗看见自己,就愈加灰心沮丧,他越来越没有自信了。去年落榜,还有芊雅的鼓励,他并不灰心;现在,眼见要成为台大人了,芊雅的振翅欲飞却把他打下了地狱。他觉得心仿佛要被撕碎了。天啊,如果芊雅喜欢上别人,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想起他们曾经共有过悲欢岁月,酸甜苦辣一起兜上心头,阿眉、阿正,阿杰、灰狼、小马……想起好久都没有见到阿杰和阿正了,他下意识地踅到阿正家,像往年一样。
“哎呀,稀客!稀客!你老兄这么久没有音讯,考得怎样?没问题吧?”阿正看到他,惊诧地大呼小叫。
“安啦,台大没问题。”阿飞故作潇洒掩饰内心的失落,“阿杰呢?几天没看见他了。”
“他带他的马子去玩,看看待会儿会不会来。”阿正还在看漫画,现在他帮他爸作槟榔的生意,忙得不亦乐乎,一天进账数十万,已经是个小开了,“喂,阿飞,我爸老是提你,说你不飙太可惜了。现在,他们那些人一个比一个不上道,都不过是藉著飙车找乐子而已,根本没有一个有实力的。小马,你还记得吗?他也退出那个圈子了。现在在大度山那边种花,还搞得有声有色呢。有一次他来这儿问起你,我说你在拚大学,他本来想找你,大概后来不便打扰你。”